他还只是【剑道三品天人合一境】。

而借助那一战，他成功斩却了“情”，跨入了【剑道二品合道境】，也称之为【无情道】。

他的确是成功了。但他的赫赫功勋以及实力修为，却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难道。

只是。

而李子安所题之诗，便如一把锋利的刺刀，凶狠地扎在了他的心脏里。

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百年时光匆匆流逝，而他依然被困在【剑道二品】。

他知道，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么他将终生无缘【剑道一品】。

人力有穷时。

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泽国江山入战图，

人寿亦有尽。

留给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当时。

觞阳关之战。

他便是那位白袍将军。

这百年以来，他脑海里时不时便会冒出那五万将士的英魂。

他迷茫了。

自己走的这条道，真的走错了么？

剑道主杀伐。

战场之上唯有鲜血与兵器的洗礼，岂有怜悯与仁慈？

一侧。

李太白则是猛地抓起一坛烈酒，又扬起脖子便往嘴里灌去。

咕哝咕哝。

烈酒入肚，如猛火烧原。

李太白醉意上涌，提着酒坛指着楚飞扬，嘴角勾起一抹讽意：“一将功成万骨枯，哈哈哈哈，真是痛快！你这冷血刽子手，便是踩在同袍尸体上才有今日之地位。只叹世人还尊拜你为‘白袍战神’，真是荒唐可笑。”

……

咯哒、咯哒。

李霄终于踏上镇魔塔顶。

当他看到脸上浮现着朦胧醉意的独臂白衣男子时，稍显惊讶，不过这份惊讶很快便隐了下来。

上回偷偷潜入镇魔塔签到时差点被逮了个正着，他便知道这位白衣胜雪的独臂大侠很了不得。

今日在塔顶一见，心中的猜测便成现实。人家果然是镇魔司高层大佬。

而当李霄将视线移落在边上那位佩戴着一张鬼脸面具的男子时，他便浑身战栗，差点就心肌梗塞嗝屁了。

是他？

怎么会是他！

虽说戴着一张鬼脸面具无法勘知真实面容，但人家的体型以及衣着打扮，竟与那位重瞳魔族如出一辙！

难怪……

难怪上回在镇魔塔二层，独臂男子那么强的实力都没察觉到门外站着的魔族，感情他俩是一伙的。

等等！

糟了！

郑都尉不是说司正楚飞扬正在镇魔塔顶召见他们么？

如此说来……

这个戴着面具的魔族便是他们镇魔司司正楚飞扬？

魔族天生异瞳，太好认了。

难怪他要戴着一张鬼脸面具，感情是为了遮掩自己魔族的身份。

细思极恐！

堂堂镇魔司司正，竟然是魔族派来的奸细。

真是糟糕。

李霄感觉自己似乎又被卷入了一个能将他碎尸万段的大漩涡里。

一股无形的压力好似如来的五指山一般，压得他无法喘气。

不行。

可千万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经知晓了楚飞扬底细的样子，不然绝对会被当场杀人灭口。

李霄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稳下来。

“嗝……臭小子，发什么愣，难道不认得我了？”

李太白将喝干了的酒坛子胡乱一丢，打了个酒嗝，对着李霄率性一笑。

“李太白前辈，你好。”

李霄可不想被看出破绽，立刻对独臂男行了个晚辈礼。

这些超级大佬，捏死他便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惹不得，惹不得。

所以，该装孙子的时候还是要装的。

李太白懒洋洋道：“杵那么远干什么，麻利点过来。想必您也很想知道我身边这位是谁吧。嘿嘿，他便是咱们镇魔司的司正楚飞扬楚大人。”

李霄立刻上前抱拳行礼：“飞鱼卫副都伯李霄参见司正大人。”

“免礼。”

在下属面前，楚飞扬自然不会流露出刚才的感慨神情，他平平淡淡地问道，“他们几个还在底层转悠着，你是如何这么快闯过幻阵的。”

“启禀大人，属下有件法器，刚好可以克制幻阵。”

面对这些性情难以揣摩的大佬们，李霄知道撒谎并不好使，便如实说道。

【飘香玉带】虽然很强大，但功能太单一了，而且还只是辅助性质的，应该不会引起这俩大佬的贪念。

楚飞扬见过的宝贝多了，区区克制幻阵的法器确实没引起他的注意，他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他在意的是李霄题的那首震撼到他灵魂的诗，便问道：“第八层，你所题之诗不错。你的意思是，那位白袍将军是踩在同僚的尸骨上才取得了胜利？他的地位、身份乃至一切，都是有同僚的累累白骨铸成的？”

李霄心里当然很想说“是”，但在这个场合真敢这么说的话，绝对没好果子吃。

但若说“不是”，那又是违背了他的本心。

于是他便用委婉的语气叹道：“两国交兵，战士战死沙场也算是以身报国，死得其所。只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错，你有一颗仁心，倒是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保持下去，不会被世俗权力、偏见所蒙蔽。”

毕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楚飞扬当然不会在李霄面前流露真情。

他的语气依然是风轻云淡。

李霄暗暗腹诽，你丫的一个魔族派来的奸细还给老子说教呢？

不行！

这厮混入镇魔司，还能混成司正，肯定有非常大的阴谋。

那自己该如何拆穿呢？

李霄思绪疯转。

对了。

自己认识公主殿下……

要不就和公主透露一下？

嘿！

通过公主这条线，可是能够直达天听。

至于证据……

这也简单，只要当众揭开这老贼的面具就能令其原形毕露。

不过这老不死的可是【剑道二品】，一旦被揭穿了真面目，定会大开杀戒。

所以，必须要有超级强者压阵才行。

嗯……

山长李长卿算一个，【儒道二品万法不侵】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为保险起见，还得让测天司司正亲自出马。

一品天机师来一个出其不意，定能叫这老不死的吃瘪。

短短一瞬间，李霄已经想到了好多。

还好楚飞扬不会读心术，否则他非气死不可。

他向李霄投去了一个欣赏的眸光，颔首道：“近十年来的镇魔塔闯阵，你是登顶速度最快之人，在飞鱼卫做一名小小都伯的确有些大材小用了。”

李太白就很直爽了，不像楚飞扬那样绕弯子，他笑道：“小子，来我影卫做事如何？”

影卫！

李霄大惊。

既然进了镇魔司当差，他自然是将镇魔司仔细研究过一遍。

除了摆在明面上的飞鱼、梅花等四卫之外，还有一个最为神秘的影卫。

只不大家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没人知晓影卫的职责到底是什么，又有哪些人是影卫成员。

李霄咋一听到李太白嘴里说出影卫，心里哪能不震惊？

如此说来，这个自称为守塔人的李太白便是影卫的头头！

楚飞扬又道：“影卫的事情不急。李子安，五日之后的三司都典大比，你必须要赢。”

“属下尽力而为！”

楚飞扬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李霄感到压力甚大。

“只是尽力可不够，我要你拼命。这一场比试，朝廷，输不起。”

楚飞扬摇头。

“不是还有其他衙门的人一同参与吗？”

李霄不解。

他其实只想走个过场。哪怕输了，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与他何干？

楚飞扬面无表情道：“本座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胜者必定是我镇魔司之人。”

“大人，属下何德何能……属下愧对大人的信任……”

卧槽！

李霄心中破口大骂，这糟老头子坏的很，摆明了是在坑他啊。

楚飞扬揶揄道：“怎么，堂堂李子安在金銮殿上都能将陛下不放在眼里，难道还会畏惧这点小困难？”

李霄苦笑：“司正太看得起属下了。”

楚飞扬笑道：“当然，也不能让你瞎忙活。还有五日才大比试，时间倒还充裕，且让太白助你一臂之力。”

“李前辈助我？”

李霄望着这位放荡不羁的独臂男，心中充满了疑惑。

才短短五日时间，能做些什么？

李太白：“小子，能喝烈酒不？”

喝酒？

难道不知他上一世乃是千杯不醉嘛？

面对李太白的“挑衅”，李霄笑道：“有多烈？”

“哈哈，你小子，很合我脾气。”李太白哈哈大笑，“你擅长使刀，而且走的是霸道，势如破竹。我便教你左手醉剑，让你飘逸如仙。嘿嘿，刀剑双绝，威力无穷啊……”

虽说有人能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但那也只是精通而已，无法达至混元大成。

所以也就糊弄一下普通人，一旦面对真正强者，你十八般兵器就成了十八个累赘，还不如几十年如一日，只练一招。

李太白说的刀剑双绝……虽说只练两种兵器，但想要炼至大成之境，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年太祖逐鹿中原问鼎天下时乃是武道二品，但他刀剑双绝，可硬抗一品而不败！

李霄此刻心头也是一片火热！

他困惑了。

镇魔塔顶，一袭暗袍的楚飞扬唇角抖动，喃喃低吟，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一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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