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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5更)

  • 作者:时渐鹿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05-23 19:36:28
  • 字数:11004

她喝了一口咖啡, “那你今晚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

当然不只是这个, 江户川柯南果断开口, 换了话题。

路灯与身体的夹角下,他七岁的身形被拉得无比修长,恍如十七岁的模样,正在向前奔跑。

江户川柯南跑回她的身边,“对了,那个带黑色针织帽的哥哥让我告诉你……你之前问他的那几个问题,他的答案是——没错,就是那些日子。”

“姐姐知道, 泽田弘树吗?”

津木真弓突然笑出了声,“不,按照……我之前一个朋友的话来说,像蝉。”

在地底蛰伏数年,孵化幼虫,到蜕皮成虫,在夏天尽情欢愉鸣叫七天后,重归尘土。

江户川柯南喝完手中的牛奶,站起身快跑两步,跑到了旁边的垃圾桶旁,将空杯扔了进去,又跑了回来。

津木真弓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大城市的夜空中只有十分稀疏的星色,昏暗的路灯下有几只趋光的飞虫,正扑向灯罩,却被灼热的灯壁烫到,顷刻飞起。

但趋光性是镌刻在它们DNA中的本能,所以在被烫到离开后,他们再度扑向了光源,周而复始。

“……后来呢?”她问。

“……唔, 还是‘现实世界’的体验更‘真实’啊。”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津木真弓手中捧着自己的咖啡, 静静听他说话。

“今天下午我们受到园子姐姐邀请, 去了辛德勒公司《茧》游戏的前瞻会,顺带体验了一下传说中的全息游戏。”

五分钟后, 隔壁公园树林深处的长椅上,江户川柯南捧着便利店买的热牛奶,正小口小口抿着。

“在意识附身于一个孩子并与我们玩了一轮游戏后,他自毁了。”

江户川柯南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向灯罩上蚊虫,“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不是吗?”

津木真弓捧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顿,继而轻笑, “啊, 是的,确实还挺熟悉的。”

“因为明晚的是发布会, 刚刚的是前瞻会呀——本来这么安排是为了让我们参与游戏前瞻体验的人, 可以再明天的发布会上发言,并且可以把我们的游戏画面做成剪辑什么的……”

他又抿了一口牛奶, “就像一个游戏的‘内测玩家’一样, 姐姐你,应该很熟悉吧?”

弘树……确实是十分熟悉的名字,再仔细一想,不就是上个世界松成柊所说的那个《茧》的开发者吗?

津木真弓:“……那位IT界的天才少年?”

津木真弓叹了口气,“谢谢。”

“好了,我要走啦,再不回家,兰姐姐和毛利大叔要担心了。”江户川柯南跳下长椅,跑了两步,最后向她回头,“再见。”

津木真弓向他勾了勾唇,“再见。”

于是公园深处的长椅边再次陷入了沉默,唯有蚊虫的嗡鸣声在灯罩旁扇动,仿佛是谁在窃窃私语。

又过了一会儿,连蚊虫的声音都没有了,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冬季的雨滴中带着刺骨的阴冷,津木真弓下楼买饭时只套了一件外套,手中的热咖啡喝完后,难免打了哆嗦。

下一秒,一张宽大的伞面撑在了她的头顶。

她微微抬头,格子雨伞的伞面映着头顶暖色的灯光,将伞下另一人的眉眼打的暧昧又模糊。

“……工藤新一。”

她看着面前十七岁模样的少年,突然笑出了声,“你明明说这个世界没有实体的。”

工藤新一在他身边坐下,仍旧伸手撑着伞。

“宫野明美救回来了,宫野志保会变小的剧情……因而应该能改变了吧。”

津木真弓点点头:“所以刚刚,那个‘底层代码’又发动了?”

工藤新一默认。

“那你找到了吗?”

工藤新一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眯了眯眼,突然笑道:“其实我在想……按理来说你作为游戏系统中生成的病毒AI,和那个用于维护游戏底层逻辑与规则的代码,本身就该天然相冲吧?”

工藤新一依旧沉默。

津木真弓自顾自继续道:“那如果你靠近它,会有什么感受吗?……难受?疼痛?”

面对对方的兀自沉默,津木真弓反正也没打算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她突然侧头,看向工藤新一。

“……去瑞士吗?”

工藤新一挑眉:“你刚刚还说,等回到现实世界看也是一样的。”

津木真弓摇头:“不,那是你说的,我是想……去的。”

她蓦地伸手,伸手握住伞柄——连同伞柄上工藤新一的手。

少年的手在雨夜中冰冷刺骨,仿佛一具刚刚从水中捞出来的尸体。

“走吧,日本距离瑞士机场的航空直线距离是9525公里,按照空客七百公里的飞行速度,只要十三个小时,明天就能到了。”

津木真弓正打开手机,打算查询航班与时间,突然,那只冰凉的手反握住了她的手。

数据的洪流仿似自眼前模糊,代码拼接组合的世界在0和1中重组,只是一瞬间,夜色、公园与长椅在眼前远去。

再抬头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中——陡峭的悬崖、尚未融化的积雪,湍急的瀑流……

青草与雪水的气息沁入脾胃,裹挟着冻入心底的凉意,让津木真弓冻得一个激灵。

瀑布从高处急坠飞溅,溅起的水花撞入夕阳,与盛着夕阳暖光的瞳中。

瀑布旁悬崖上立着一个指示牌,上面写了“Final pint”,旁边画着夏洛克福尔摩斯标志的猎鹿帽与烟斗标志。

“这里就是最后一案中的地点吗?”

津木真弓探头,看着底下的岩壁与湍流,缓缓后退一步,呢喃道;“……掉下去会很疼吗?”

工藤新一走上前,微微抬腿,踢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下去,石子顺着岩壁坠落入水,在湍急的激流声中不太容易分清,但津木真弓还是听清了。

工藤新一大概也听清了,他凝神算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这个高度下,如果没有做过专业跳水的胸腹式呼吸训练,以你的体重正面落水,脸部撞到水面,面部受到刺激会形成干性淹溺的痉|挛……所以,基本没什么感觉。”

很难想象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一本正经地解答她这种问题。

但津木真弓突然释然,“听上去真不错。”

她转而一叹,“将莱辛巴赫瀑布作为最后‘解密’的地点,我想,你应该也更能接受吧?”

她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少年侦探。

“你更喜欢工藤新一,还是莫里亚蒂这个称呼?”

工藤新一上半张脸掩在伞面之下,视觉错位下,津木真弓看不真切。

只有他的声音传来:“随便。”

“从什么地方开始呢?果然还是从我的身份开始吧……我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底层代码’,是吗?”

津木真弓仰面看着瀑布,瑞士和东京时差七小时,他们从东京的半夜过来,到达这里的时候,正是将要日落的时分。

落日熔金,鎏金的夕阳洒落在瀑布的水面上,给这一场盛大的落幕镀上了最后的精彩。

“最开始引起我怀疑的,是赤井秀一说想起了我——上一个世界的我,当然,后来看到诸伏景光的样子,我猜测应该不止是‘上一个世界’,很可能还有前面的许多世界……那些我已经‘遗忘’了的世界,当然,这不重要。

“为什么是我?——就像我之前说的,如果足以掌控整个游戏的底层代码连稍微大一点的‘剧情偏差’都不允许,怎么会允许‘世界融合’,让这个世界的人想起上个世界的记忆这么离谱的事?

“但如果这本身就事关底层代码的‘波动’,就很好解释了。

“前一晚在离开米花饭店的时候,我给江户川柯南留了一张纸条……让他帮我询问赤井秀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这些事的。”

刚刚江户川柯南来回答了这个答案。

“最开始的‘做梦’,是在半个月前,之后梦境越来越清晰,是从半周之前,再到前天,再到昨晚……”她叹了口气,“你不觉得这些时间点,很熟悉吗?”

“抛开半个月前的事情不谈,半周之前,是我们‘落地’这个世界的时间,前天,是我们试图更改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被组织变小的时间,昨晚,是我们试图让这个世界的江户川柯南提前知道组织存在的时间……”

她摇摇头,“其实如果这个世界继续下去,那今晚——在宫野明美没有死亡的这个时间点,他们或许会记起更多的事。”

工藤新一终于开口,“那‘半个月前’这个时间点……想必你也有头绪了?”

津木真弓点头:“如果将每个世界都按同一时间的‘平行时空’算……半个月前,正好是上个世界的BUG第一次现身时的时间点。”

在那之后,琴酒拉着她军训,再到他们去参加乌丸宅的宴会,最后她被引入地下室,来到这个世界——按照线性的时间计算,正好是半个月的时间。

“你在这个世界的力量被‘压制’了很多,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接近’了底层代码……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远比我以为的严重。”

一个是由程序滋生出的病毒,一个是天然用来防护与杀毒的防火墙。

他长时间待在自己身边,或许已经不仅是用“压制”能形容的感受。

她收起两人之间的伞,终于彻底看清了对方的神色。

仿佛久违的工藤新一站在自己面前,他站在夕阳下,看向津木真弓。

“……在我还没有成为AI的那段生命中,我一直坚持认为,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是硬币的正反两面,除了相伴双生、一体两面以外……它们也从不相见。”

天生相克的存在,本就不该共生。

“这么多年后,我们的存在似乎终于证实了这最后一点。”他微笑。

侦探生涯中最后一个没有来得及被证明的论点,自此圆满。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津木真弓突然询问。

“隐约有一些感觉……也一直有这样的猜测,直到排除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只剩下最后唯一的真相。”

工藤新一缓步向前,走向了悬崖边,看向底下的河流。

“我曾经来过这里……在我作为‘人类’死去的时候。”

——干性淹溺、面部痉挛、没什么感觉……所以刚刚他能如此言之凿凿地说出那些话。

工藤新一抬手,从口袋中拿出一把匕首,微微伸手,递向了两人之间。

“……你想‘杀’了我吗?”津木真弓看着他。

“想过。”工藤新一认真地、严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继而,突然轻笑一声,“但似乎在所有的故事里,都不存在万分之一,莫里亚蒂战胜福尔摩斯的可能。”

“……你也说过,你的存在,已经是那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中,唯一的奇迹了。”

“所以奇迹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工藤新一的声音很坦然,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结局,甚至还有余力,去解答一些她不曾询问的问题。

“……那是你第一次‘进入’游戏,我是说,真正的第一次。”

作为被投放至游戏世界的“杀毒”程序,“津木真弓”第一次进入游戏,奇迹般地触发了这唯一的可能。

津木真弓沉默半晌,“所以,我的‘上一次’游戏……”

“是你以为的‘第一次’,我的‘最后一次’。”

她终于重新以“空白”的记忆进入这个世界,那是他最后的机会。

——最后一次,可以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再度与她分享一切的机会。

但一切似乎没有分毫改变,最后的最后,他们依旧来到了乌丸宅。

“津木真弓”最终死在了那一夜的雪地中。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阻止的必要。

津木真弓突然好奇:“你是怎么处理那个凶手的?”

“……我没能让他接受法律正当的制裁。”工藤新一这么回答。

哪怕之前已经有了些猜测,但真正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

“你亲手……”津木真弓咽下后面的话,不愿再提。

他将匕首拔出刀鞘,递到了津木真弓面前。

“你说得对,我不是工藤新一。”

Whm I shall ever regard as the best and the wisest man whm I have ever knwn.

——他是我所认识的所有人中,最优秀、最明智的人。

工藤新一是那个赤诚的侦探,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是整个世界永不倾倒的正义底线。

但他已经不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工藤新一。

他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的指掌同样冰凉,他将刀柄塞进了她的掌心。

“但唯有福尔摩斯,才是唯一有资格审判莫里亚蒂的人。”

当忒弥斯不再握剑、正义不再出席、连是非对错都只是0与1组成的数据代码时……

只有福尔摩斯,能成为那唯一审判莫里亚蒂的人。

“这是你的心愿吗?”津木真弓抬头,看向他。

工藤新一没有开口,但似乎目光已经诉说了一切。

“……好。”

既然这是他的心愿。

津木真弓握住刀柄,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他。

记忆中,这似乎也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真正的“拥抱”。

忒弥斯的利剑刺入受审者的心脏,迟来的正义在那一刻自夕阳中倾洒。

津木真弓拥住工藤新一,纵身一跃,从莱辛巴赫瀑布坠落。

福尔摩斯是唯一能审判莫里亚蒂的人。

但《最后一案》的结局,是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一起,坠入莱辛巴赫。

极速下坠中,世界自身侧崩陷,失去了病毒与底层代码支撑的数据世界最终化为乱码,在杂乱的0与1中,从属于“人”的视网膜上片片剥落。

天地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唯有最后扣住她脖颈后,轻轻拉下的手带了丝毫温度。

自从以“真实”的身份接触到她起,那无时无刻不再承受的钻心剜骨之痛,终于在这一刻停止。

他终于能获得永久的宁静。

失重的末日中,他伸手拉下她,最后在她的唇上触了一吻。

——这才是我最后的心愿。

-正文完结-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 “是的,他三年前去世后,将自己的意识合并至‘诺亚方舟’里,作为《茧》的核心代码,一直以AI的形式,继续活在程序之中。”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但早上新闻上说……《茧》游戏的发布会在明晚举行?”

江户川柯南笑得眉眼弯弯, 也不问她怎么突然“可以说话了”, 只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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