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叫花子只觉得眼前发黑，嘴唇颤抖想说些什么，说出来的话，却又语不成句。

“俺的……小微，她……死了？”

这下完了，小傻子死了，少了个传宗接代的。

哎，刘天宝眼看38岁了，还没娶上媳妇，真真愁死个人。

村长刘传福才不管他，自动忽视老叫花子的诧异。

临走还呸了一口。

“呸，穷鬼。”

村长没想过收尸，本来盘算着再过2年，大儿子刘天宝实在找不到媳妇，就把小傻子抢回家生孩子传宗接代呢。

“狗屁的紫微小福星，就是个扫把星。”

“刘家窑那么穷，都是你这个老叫花子和你养的那个小傻子给害的。”

“一死百了，养了个讨债的货。”

是刘家窑顶漂亮的小女娃。

12年前，老叫花子在雪地中捡到不足3斤的弃婴，她是老叫花子嘴里的紫微小福星，村里人喊她小傻子扫把星。

12岁那年，小傻子惨死后山，衣不蔽体，死不瞑目。

紫微，天生痴傻。

“赶紧的，弄回来，我可没时间管这等破事，村里人都忙的要死，你自己背回来挖坑埋了。”

村长刘传福说完，哼了一声就走了。

“傻站着干嘛，人都死透了，刘麻子他们都看见了。”

村长刘传福骂骂咧咧的，竟是不耐烦，眼神凶狠，对老叫花子就是一顿训斥，听不出半点怜惜。

老叫花子双腿颤抖，似乎站不稳马上栽倒，他扶住土墙才勉强没有摔倒。

都是穷鬼，死一个少一个。

一个老乞丐带着小傻子把财神爷都吓跑了，严重破坏了刘家窑的风水。

村长骂骂咧咧走了。

老叫花子的天塌了。

“啊！我的小微，我的小微啊。”

村里的女人们笑了。

“小狐狸精死透了吧，真是个祸害。”

天生痴傻却妖娆勾魂，清澈的愚蠢天妒人怨，狗见狗呆，男人见了魂儿飞散。

她死也不懂，村里人为什么打她骂她，要她死。

清澈的愚蠢，是她短暂一生的墓铭志。

后山，山坳里。

小傻子浑身是血，衣不蔽体，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万分。

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死不瞑目，嘴张着。

看口型，似乎在喊：“爷爷，爷爷…”

终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能见到爷爷。

老叫花子脚上一个趔趄，栽倒在山坳里，心疼的抽搐，他赶紧爬起来。

他轻轻抚上小傻子的眼睛，这眼睛曾经是多么好看明亮，干净的不染尘埃。

如今空洞深不见底，惊恐的让人心疼，老叫花子试了好几次终于合上了小傻子的眼睛。

“乖，爷爷的乖孙女，别怕，爷爷带你回家。”

老叫花子蹲在身子，试了好几次，才背起冻僵的小傻子。

她的小身子缩成一团，成刺猬状，隔着衣服都感觉到瘦骨嶙峋的。

“回家，回家，跟爷爷回家。”

“小微别怕，爷爷来了，乖。”

小傻子听不到，看不到，她再也听不到爷爷叫她小福星了。

老叫花子，也再听不到乖乖小孙女管他叫爷爷了。

老叫花子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模糊的双眼。

“死了也好，这人间…太苦，够了。”

“小微啊，你死了，爷爷活着也没意思。”

“过了头七啊，爷爷去陪你。好不好？”

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下了山，祖孙二人走进村子。

三三两两的村民站在自家门口看热闹，没有同情，只有嫌弃。

乞丐爷爷的家，位于刘家窑的最西边，老叫花子背着缩成球状的小傻子亦步亦趋的穿过村子，一步一个脚印的东头走到西头的家，一路上承受各种谩骂和侮辱。

雪真的好大，每一步都那么难。

“让她招摇，狐媚的小傻子，死了缩成个球，恶心。”

“说她是狐狸精，像极了狐狸。”

“你啥眼神，心疼了？”

女人瞪着身边的男人，气鼓鼓的。

“哎呀，你这个婆娘，人都死了，你积点德吧。”老实巴交的男人小声回应。

“哎呦，心疼你过去摸一摸那球凉透了没？”

刘家窑村子不大，但是今天的路格外的长，怎么走都走不到家。

老叫花子仿佛失去了灵魂，不言不语，只有眼神中透着倔强和不甘。

脚冻僵了。

黑布棉鞋露出了黑色的脚指头，老叫花子也不觉得冷，他只想快点走，快点到家，让他的小孙女能舒服的躺着。

“回家，回家就不冷了。”

“快到家了。”

他的小微一定冻坏了，小微长得那么瘦弱，身上没几两肉，小微最怕冷了。

都是爷爷做的不好，没本事，不能让小微过上好日子。

吃不好穿不好也就罢了，如今倒好，命都没了。

他好后悔，没看好小微。

陪着小微一起死好了，黄泉路上有个伴。

村里的小混混们集体看热闹。

“哈哈，还真让老叫花子找到了。”

刘麻子 ，刘大个子，刘黄牙，刘瘸子，集齐了。

村长的女儿，刘凤凰嘴角含笑。

小傻子死了，她就是村花，男人的目光再也不会盯着小傻子。

混混们，村霸们个个嚣张，豪不避讳小微的死跟他们有关，刘家窑是警察都嫌弃的地方。

“小傻子死了，咱们村风水肯定能旺起来。”

“对，麻子哥说得对。”

小混混们揣着手，冻得哆哆嗦嗦的，不忘拍着刘麻子的马屁，一步步挪向女人堆，想着趁着人多摸个屁股啥的。

刘黄牙得意的吧唧两下嘴，露出一口大黄牙，上前道：“嫂子们，不用担心自家的男人被勾引了吧？”

“去，大黄牙，滚一边去，哈哈。”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

大黄牙也不生气，他的牙本来就黄，嫂子们这是疼他呢。

女人们哄笑，老叫花子力气还挺大，背着尸体能走那么远的路，贱骨头。

老叫花子，在她们眼中，连狗不如。

女人们说着风凉话。

“哎，村里的狗和男人们终于消停了。”

乞丐爷爷只在心中默念，无声的反抗着。

“小微是乖孩子，她连蚂蚁都没踩死过。”

“小微是最好的妮儿。”

沉默也是错，女人们嫌弃的冲着老叫花子一顿输出。

“老叫花子，在俺们刘家窑白吃白喝就算了，还捡回来一个小狐狸精到处勾搭人，哼，连村里的狗啊猫的都勾引，我呸，什么东西。”

“养个小狐狸来抢男人啊，我呸，死了活该。”

“对对，哪里来的野种，真晦气！”

这时，全村的狗都集聚到街头。

“汪汪汪汪……”

狗叫声连绵不绝，隔壁高老庄村的狗也加入了阵营。

狂吠不止，不多时，方圆十里的狗都在仰天长啸。

好不壮观。

女人们更生气了，不就是死了一个小傻子吗，这群破狗抽风了不成，叫个不停，谁给哭丧呢。

这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喵喵……”

各个角落里，房顶上成群的野猫也出来送行了。

仔细看，猫儿们携家带口，个个眼角含泪。

“喵喵……”

凄惨的叫，映衬这雪天的白。

“哎呀，夜猫出来凑什么热闹。”

幸亏男人们没出来叫唤。

畜生终究是畜生，就是没有男人听话。

小傻子，天生貌美。

痴傻，是罪。

美貌的痴傻，罪加一等。

村民忘了，她只是一个不满12岁的小女孩。

12岁的花季少女，就这样香消玉殒，无人叹息。

终于，到家了。

说是家，其实就是两间土坯房，孤零零的在风雪中摇摇欲坠，谁能想到21世纪的华北平原，这片孕育了圣贤的土地上竟然还有如此贫困的人家。

老叫花子把小孙女缩成球的小身子放在炕上，盖上被子。

“乖，盖上被子就不冷了。”

“睡吧。”

说完，老叫花子晕倒在炕沿边，他实在太累了。

三天后，天界异动，紫微星降世。

天界天官，天界第一大主编李淳风拿着话本子，第三次找到紫微女帝。

李淳风，“渡劫嘛？去人间。”

紫微女帝，“来啊，渡啊。

天地异动，一缕远古仙魂注入小微冰冷的身体。

“真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在小年的时候死，也不挑时候，这不是破坏我们刘家窑的风水吗。早说了她是个灾星，你这老不死的，偏偏捡回来，还当个宝。”

“喂，老叫花子，你们家的小傻子死了，在后山，赶紧弄回来。”

“去晚了，被野兽吃了，别怪我这个当村长的没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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