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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 作者:姜久久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10-29 11:37:00
  • 字数:7772

皇帝的目光从他平静的面容上移开。他有好几个孩子,李文简却是最像他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与他如出一辙。

亏欠最多的也是他。征战十余年,父子便分离十余年。

“你打算如何处置?”

“人先带回来再说。”李文简面色有些漠然激:“只不过他们在朝中眼线众多,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千牛卫这次未必能带回人。”

在他缺失的那些年里,陪在他身旁的是安氏子弟,是魏湛、是梁星延,是和他在书斋里一起进读的兄友们。

“梁星延那里,有人去了?”皇帝问道。

“嗯,第二天千牛卫就暗中出京了,照说,这几天他们应该已经快到江南。”李文简道。

皇帝知道李文简会让千牛卫下江南,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下定决心。

“是,梁星延离开京城前,曾去过同州,此地乃是北人入京一大要塞,我放下心不下,定要亲自去看看。”

“同州事关京城咽喉,是该亲自过去。”皇帝的声音很温和,面色亦是十分和煦。他很清楚,以李文简滴水不漏的性子,不亲眼确认同州布防是不会放心的。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皇帝畏冷,殿内不仅烧着地龙,还点着火盆,比东宫相比,要热上许多。李文简将外袍阶下来,挂在木椸上,不小心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李文简掀起袍角,走上白玉阶。宫人稽首肃立站在两侧,停云嬷嬷一见到他的身影,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殿下,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入冬以来,皇上几乎再未问过政事,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宣李文简觐见。

日色灿烂,寒风簌簌。

皇帝望着他,旋即半落下眸光,压了压眸底的担忧,方抬眸,道:“到底还是我拖累了你。”

李文简不动声色地拉下衣袖,遮盖住臂上伤痕,顿了顿才继续说:“这次去同州,我带秦昭和牧归,谏宁留在京城。”

九死不悔。

他到如今都记得那时以寒微之身拜入百年大儒学者门下的兴奋和激动。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一心理想与抱负,愿为天下万民抛头颅洒热血。

皇帝知道被挚友背叛是什么滋味,无异于腕骨抽筋。

思忖间,李文简已然行至面前,规规矩矩地揖了一礼:“父皇。”

其实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对梁星延下手,他在江南推行新政,手段如同雷霆万钧,盘踞江南的世家大族渐渐分崩离析,横亘在士族与寒门之间的藩篱在新政的推动下不似从前固若金汤。

窗棂外有一簇光影落进来,照得皇帝眼睛微眯了一下,那灿烂日色却令他流连,引他一时侧过来静静地望了片刻,才又开口:“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我生于微末,又逢乱世,竭尽所能走到今天,已是奇迹。你母后常说我优柔寡断,远远算不上一个好皇帝。但我始终觉得,不管身处何地,心中都该有些温情仁爱。”

“所以,www.youxs.org,是我劝他边用边驯化。我以为人人都有一颗血肉心,你待他如何,他便待你如何。唯独忘了,这世间有人为了活命卑躬屈膝,也有人为了旧主肝脑涂地。才给你留下这么大的隐患。你要记住,梁星延必须得杀。他若不死,前朝旧人便会贼心不死。”

皇帝没有看李文简,这原本该是他做的事。可他非但没有掐灭前朝的希望,还将这样的隐患留给了李文简。

李文简默然,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他没有昏聩到会放过梁星延,但到底是一起长大,视为左膀右臂般的人,便是再恨他,走到今天这地步,也不免伤怀。尤其是得知他背后作梗,害死阿湛,令他如断腕之痛。

“拿去。”皇帝忽然从袖中抛出个东西给他,他一下子接住,摊开手心看了看,却是一枚小小的鎏金长命锁。

“这是什么?”李文简垂眸扫了眼,问道。

皇帝道:“我求娶你母亲的时候,家中穷得叮当响,你阿翁和祖母砸锅卖铁,筹了两分金,连只金镯子也打不了,你母后接了这两分金,答应嫁与我为妻。有了你之后,你母后把这两分金拿出来,又添了几分,打成了这枚长命锁。后来战事紧急,你出生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抱你一下,就匆匆赶赴战场。”

“当初来不及给你,就留给我孙子吧。”

李文简低头摩挲了下手里的长命锁,这枚锁的做工很粗糙,应该是当年战时条件有限,做不到那么精致。

温暖绵密的阳光洒在面上,令心中阴霾都散去些许。

李文简迎着日光走出中宫,看到昭蘅也正往这边来,瞥见她的身影,脚步先是微微顿了顿,才加快步子向她走去。

昭蘅也加快步子,两条腿恨不能飞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李文简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道:“今天阿翁这么早就放你回来了?”

昭蘅张开五指,与他十指相握,颔首道:“阿翁说你明天要出远门,特意提前让我回宫。我买了荣记的榛子酥和梅娘那里的竹叶酒。晚上我陪你用膳。”

李文简捏了捏她的手指,点头说好。

两人在傍晚温暖的霞光里,往东宫走去。

昭蘅裙摆拂动,望着霞光下男人清晰的侧脸:“跟陛下告别了吗?”

“嗯。”李文简道:“这次我去同州,带着牧归和秦昭,谏宁和飞羽会留在宫里听你差遣。”

听到他将谏宁留在宫中,昭蘅眉心微微蹙起。

李文简一见她这神色,便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你放心,这次我调拨了两队暗卫随行,谏宁随行反而惹眼。”

他停了停,不自觉地转动拇指上的扳指,继续道:“倒是你,每日进出宫中,更让我担心。我让谏宁挑了两个武婢到你身边,以后你出宫要记得将她们带上。”

简简单单一番话,却是什么都为她筹备好了。

原本知道梁星延便是那个内鬼之后,昭蘅对许多事情都是有些踟蹰的。在这个当口,他又要离宫,她心中更是惶惶不安。眼下听他这番安排,那颗跌宕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了。

无论何时,他总有让人内心安定的力量。

即便他自己已是伤痕累累,仍不忘为他人敷伤处。

两人回到东宫,莲舟便吩咐宫女生火温酒。

寝殿内地火龙烧得很足,昭蘅除却身上的大氅,将酒和吃食在炉边一一摆开。

李文简从净室沐浴出来,便见桌案上已经摆满小食,其中还有一碟渍梅花,他拈了一块放在嘴里,望了昭蘅一眼,道:“哪里来的?”

“小八说你喜欢吃渍梅花,所以前几天和莲舟采花做的。”昭蘅轻轻地笑着,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走到梳妆台前,将人摁到凳子前坐下。

她立在李文简身后,拿了锦帕给他擦发。

莲舟捧着个托盘进来,盘内是一身衣裳,昭蘅示意她把东西放在桌上。莲舟忘了眼一站一立的两个人,依言放下手里的托盘,再悄无声息退下去。

窗外寒风呜咽,屋内温暖如春。风从窗棂吹进来,梅瓶内被风吹动的梅枝是不是浮动几下。

李文简看着铜镜内为他擦发的昭蘅,莫名觉得她唇角的笑意有些奇奇怪怪。

身后忽然传来昭蘅的一声轻叹。

李文简立刻转头望向她:“怎么忽然叹气?”

昭蘅笑笑,将他的头推回去,继续给他擦拭头发。将发丝擦得全然干了之后,她把他的头发束在发顶,用白玉冠仔细束好。

她拿起托盘内的衣裳,说:“去换上。”

那是一件月白色的圆领长袍,颜色简单,领口和袖口绣着精细的松枝。

他拿着衣裳不解地入内,再出来时衣裳已经穿到他的身上。简单的长袍衬得他长身玉立,如同风度翩翩的世家子。

昭蘅抿起唇角笑了下:“做了好久才做好,原本打算过年再送给你,我们悄悄溜出宫去梅娘的坊子里喝酒时穿。可你今年不在宫中,那便提前给你吧。”

李文简愣了一下,他们日日同进同出,她何时做的这身衣裳?

似是看出他的困惑,昭蘅轻声解释说:“是我每日在去国公府的马车上做的,车上颠簸,做得没那么细致。”

或见他垂着头发呆似的盯着袖口的青色松枝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微抿了一下唇,轻声道:“不好看吗?”

李文简摇了摇头,捏着衣裳柔软的布料,说:“好看。”

简短的两个字,落在她耳畔便是最好的夸赞,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明亮了许多,不

由得从身后紧紧抱着他,贴着他的背心:“提前祝你生辰快乐啊。”

两人穿着薄衣围着火炉坐下,烤得软糯的红薯冒着香甜气儿,伴着风雪声吃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是昭蘅很多年前的梦想。

李文简搂着昭蘅,拈了块渍梅花喂在她唇边。

她却偏过头不肯吃。

李文简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女子,她的面庞在此间微弱暗淡的灯光下,亮着明媚动人的光。

“怎么不吃。”

昭蘅将头埋入他怀里,用只有他们俩听得见的声音说:“三公主说要怀孩子的话,就应少吃这些寒凉之物。”

李文简掀眸看看,她那张灿若芙蕖的面庞被灯光照得像是披了层暖黄的光芒,湿润的眸子倒映着一圈光火,而他的影子就在火光之中。

莫名的勾人,莫名的惹人喜爱。

白日里父皇也悄悄说了,从前是没有心仪之人,便不催着他们要孩子。现在他和阿蘅两心相许,又年岁正好,该要个孩子了。

李文简想着,他们若有个孩子会如何?

他希望能生一个如她亦如他的孩子。

他低下头便去亲吻她,昭蘅下意识地抬起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仰头等待他的亲吻。

可他的唇刚好吻到她时,她忽然涌起一阵恶心,连忙推开他,扭到一旁干呕起来。

到底没吐出什么东西。

李文简皱眉看着她道:“我听人说,夫妻成婚七年便会日渐生疏。阿蘅,才一年,你就厌我了吗?”

昭蘅瞠目结舌,抿唇真诚道歉:“对不起,我忍不住。”!

皇帝缓缓垂眼,望着他:“你要去同州?”

停云嬷嬷领着人进到内殿时,皇帝正坐在窗前看着,手里拿着一块金丝嵌珠玉长命锁。

厚重的朱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嘎”声响,很快两道人影从日光铺陈的门口走了进来。皇帝定定望着他,恍惚间,好似看到许多年前,他第一次走进安氏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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