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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 作者:脆桃卡里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12-07 16:52:48
  • 字数:14324

胸口被凉意激得一抖,她顽劣地取笑他,“这里更暖。”

幻境戛然而止。

“可有受伤?”

“并无。”

宁澹下意识收拢手臂,然而怀中空空。

木质回廊那头传来震动,宁珏公主迤步而来。

宁澹起身行礼。

“母亲。”

这预言的细节真实得令人无法不信服,连沈遥凌腰间的触感、肩背的位置和蝴蝶骨的形状,都与那日在戏院中,沈遥凌靠在他胸前时他亲手所触碰到的感觉毫无差别。

宁澹一动不动,呼吸放缓,眼睛也几乎一眨不眨。

好似这样就可以再次沉到那个幻境中去,看到更多的画面。

一种熟悉的玄而又玄的知觉忽然击中他的心胸,宁澹定定坐在原地。

仿佛感觉到有柔软纤细的手指从颈侧划过,绕到耳后,捉住他束起来的湿发。

轻灵甜蜜的声音落在他耳侧,抱怨地,“你这样子老了以后要头疼的,别给我添麻烦呀,到时候我们都老啦。”

宁澹合衣坐在回廊门口,浑身热气蒸腾,风掠过耳畔。

但正如来时毫无预兆,它每每消退时也不见踪迹。

最终徒劳无功,只得遗憾放弃。

沈遥凌抬头望他,目露狡黠,忽地抽开手,从他衣襟里钻进去。

沈遥凌身躯柔软,顺势窝在他胸口。

他握住沈遥凌的双手,察觉到自己发上渡过去的凉意,就攥紧了那细嫩的指尖。

眸光直直落在自己膝上,仿佛还有人坐在此处一般。

他知道这又是那个预言的幻觉。

宁珏公主放心些许。

叫他进屋,坐到了火炉边细说。

除了与沈遥凌听戏的部分与刺杀无关,宁澹自觉不必提起,其余都一五一十向母亲交代。

不过这场刺杀情形简单,远比不上宁澹曾经历过的百分之一,因此即便细说,也不过寥寥几句便交代完。

宁珏公主知道儿L子身手,不至于吃这种小亏,但还是被凶险人心激得泛起阵阵恶心。

自三年前起,宁澹受皇帝指示暗中护卫储君,替太子府抓的探子、杀的细作不计其数,虽也算不上多么亲密的盟友,但也绝不至于产生什么化解不开的龃龉嫌隙。

最大的矛盾只是皇帝对太子不满,时常当着宁澹的面训斥太子,甚至拿太子与宁澹作比——差了一辈,太子仍被狠狠踩落下去,面子上自然不好过。

渐渐地时常有太子亲信举证弹劾宁澹,斥他行事乖张、目无尊长、手段狠毒。

公主察觉这些迹象后,干脆借着这个话

头,以宁澹性子冷僻为由,向皇帝请愿先将宁澹安置在别处,软和性情,借此远离储君身边的是非。

于是宁澹才去了太学院,“修身养性”只是其一,更是为了避其锋芒。

他长大成年,蒙受陛下厚爱,也渐渐成了旁人的眼中钉。

储君的仇敌恨他如铜墙铁壁、麻烦难缠,而太子本人也厌他盛气凌人、头角峥嵘。

尽管公主已安排他离开显眼之处藏锋敛锐,却仍然躲不过旁人惦记。

不知太子平日里究竟编排了什么,竟使一个贵为皇太孙的十三岁少年耳濡目染,阴毒到了□□的地步。

“一大一小,两个草包,蠢毒不堪。”公主恨声咬牙。

若是敌人的愚蠢,倒是让人愿意拍手叫好,实在到了太过讨嫌的时候,除去便是。

偏偏这两人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储君的嫡长子,想想便叫人作呕。

公主一口气灌下去三倍凉茶,勉强压抑心火。

宁澹则是无所谓。

他自幼情感凉薄,即便被同盟背刺陷害,也无意去思考对方为何要如此,更不会因此难过或愤怒。

“本宫有所耳闻,近来皇太孙身旁又多了许多谗言献媚的小人。小渊,这一回你平安无事,但皇太孙却是真想置你于死地,你往后要更加小心。”

宁澹点点头。

他虽已去太子府震慑一番,但看太子那样便知道,无论是赔礼认错还是打儿L子,都是为了抹平面子而已,恐怕并没有真心悔改。

但宁澹也没有再继续追究,因为太子府这一次的计俩失败,必定会夹着尾巴沉寂一阵子,这段时间不敢再胡来。

日头渐渐隐没。

冬日天黑得早,年关将近,家家提早贴上了红窗花,院门口摆起了吉祥树,一派迫不及待的喜气洋洋。

宁澹回想起来,发现他并没有同宁珏公主在一起过过几个年。

自有记忆开始,每逢年节他大多时候是在皇帝身边待着,即便被皇帝放回母亲殿中,也只能待到夜里初更,就要被抱回皇帝身边,免得旁人以此说闲话。

在心智不全的年纪,他一度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皇子,却由皇帝管束,他只能在私下里有母亲,而在外人面前,他只能闭紧嘴巴保持缄默。

两岁时,陪他捉蝉的近侍受人指使,戏谑问他父亲在哪,他那时已经知道“父亲”的形象是一个在身边照看自己的有威严的男子,于是指了指陛下待着的紫宸宫。

这个动作引得周围亲王、宫婢哄堂大笑,间或夹杂许多淫邪怪话,他虽不知何意,但也知道是对母亲极为不好的事情。

从那之后他再不随意与任何人交谈,说话仿佛在地上凿眼,一敲一个洞。

陛下夸他老成持重,说他与自己最为相像,越发喜爱,时常带在身边教养。

羊丰鸿曾告诉他,他幼时惯用左手拿箸,有一回陛下见了说这样有失礼仪,当天夜里的晚膳他便改了用右手

持箸。

他从一岁多点起被迫独自夜睡,晚上时常多梦,到了五岁时仍有这个症状,有一回陛下心血来潮带他同榻而眠,说他夜里总攥着拳,爱翻来覆去,露出多疑心性,不好。第二晚他就改了这毛病,躺得平平整整,一觉到天光手脚都未挪动半寸。

这些事宁澹倒是已经忘了,不过他记得自己从前偏好有翅膀的活物,比如宫檐上飞过的秋雁,比如荷花池里逗留的蜻蜓,比如野花丛里的粉蝶。

后来他不再多看它们一眼,同时也抛弃了其它可能存在的兴趣。

他学过许多东西,大约都学得不差,因为从来没有看到过陛下对他露出不高兴的脸色,但他最后也全都放弃了。

他不能有喜好,不能有特点,旁人便会觉得他温顺,陛下也不会百忙之中突然因为他过多的性格而察觉到他的碍事、硌手。

他只在身边留下了剑,唯有此道他悉心钻研,因为他在很小的年纪便察觉了只有锋利的东西会使人受伤,会使外人不敢靠近他与母亲。

他的剑术讨得了陛下的欢心,也给他换来了他想要的结果。

旁人看轻他,到看不透他,到看见他就惧怕。

而他现在也已经知道了,那些人并没有他以前误以为的那样神通广大。他曾经将他们当做一生之仇敌,现在却发现,原来只需要十几年的训练,他们在他面前便变得卑小、懦弱、不堪一击,他甚至不屑于一顾。

公主封府之后他也离开了皇宫,单独住在宁府,仍保持着宫中的习惯,年节时母子两人也不能共度。

倒也不是什么禁忌,只是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刻意提出要改,显得矫情,而且宁澹性情淡漠,规矩改或不改好似都没什么必要。

宁澹坐在火箱旁,看母亲剥了一个橘子,分了一半给他。

他出声道:“母亲,今年除夕,我到公主府过吧。”

宁珏公主缩回来一半的手停顿在空中,怔愣住。

“为何?”她问了句,声音有些凶,听起来像是拒绝。

但下一瞬公主眸中隐隐升起泪光,又问了句,“为何?”

要问为何,宁澹也说不清楚。

只是觉得,他该这么做。

而且,早该这样做了。

宁澹沉默着没说话,但也没改主意。

宁珏公主生怕吓到他一般,勉力地恢复平静。

短促而简单地应了一声,“好。”

宁澹点点头,没有久留,很快起身告辞。

原来主动说一句话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以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做呢?

宁澹想不明白,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追责的人,无论是对旁人还是对自己。

有时他觉得他可能更像是手里拿着弓箭的猎人,只懂得追逐,不懂得回顾,可能他在外面跑了半天回来,发现家里的羊圈早已坏了,之前捉的猎物已经跑得一只不剩。

这个想象的画面让人发笑,但是宁澹有些笑不

出来。

他很快进了自己的书房,翻找出一堆东西。

箱子里装得满满当当,大多数已经缠绕在一起。

最上层能看到的是一只装点心用的空了的小匣子,一小罐安神香,半捆没用完的包扎用的麻布,一封被雨水浸湿又烤干的皱巴巴的信,和半根丝巾。

被遮掩住的底下,还有更多精致的礼物,和写了很多字的信。

都是沈遥凌送给他的。

在他巡逻回来的时候,连夜赶路不得安眠的时候,被灌木割破手的时候,想要约他去看花灯的时候,和他一起扮演花旦和武行头的时候。

每时每刻,她一直在关注着他,甚至比他更熟稔地看穿他的心思,比他更早了解到他的需求。

但宁澹想不起来自己给过什么回应。

其实也不难。

为什么一直没有做?

他不知道该如何自证,他与那个孟生不同。

盒子摆在眼前,宁澹却不敢继续往下翻了。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确切地想些什么,但如烟一般模糊地、不切实际地升起一种恳切的希望。

他希望在沈遥凌看着他背影的时候他有回过头,希望那个从来没有给沈遥凌写过回信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别的什么人。

而他只需要负责去做一些值得沈遥凌念念不忘的事,比如带她私奔,策马去找落日的尽头。

希望他比沈遥凌来接近他更早一步地去认识沈遥凌,在沈遥凌对他好奇的时候毫无保留地剖白自己。

他急于做这一切,但过去的时光当然已经不能弥补。

他以后会主动走到沈遥凌身边去的。

在更远的以后,他会跟沈遥凌很好地在一起,让没能看完的预言变成现实。

又过了一日,沈遥凌收到一张纸条,宁澹约她午时前在戏院外的小亭子见面。

沈遥凌很有做密探的精神,把纸条烧了,特地换了身一看就平平无奇的衣裳,戴上幂篱去和宁澹碰头。

靠近戏院时,还没有发现那个红袄小孩,沈遥凌暂时放松警惕。

她远远看到宁澹一个人站在亭子里,背靠廊柱抱着剑,就假装一个很普通的路人走过去,还特地改变了自己习惯的走路姿势。

正要经过时,突然听见宁澹的声音。

“走过头了,你还要去哪里?”

沈遥凌回头,发现宁澹正直直地看着她,目光中没有一丝的惊讶,也没有疑惑,既清明又笃定,好像真的以为她只是走错路了那样提醒。

“怎么回事!”沈遥凌不信,“我的伪装难道一点用处也没有吗。”

宁澹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

他沉吟一会儿L:“其实,我并没有认出你是谁。”

“算了算了。”沈遥凌摆摆手,“你找我什么事?”

宁澹拿出一个木匣打开,匣中是那个被拆开的木球。

木球由

二十二片云片镶嵌而成,散开在匣中像是一朵苍白的花,正中放着一张纸条。

上头写着一行字。

“大哥,我为他惦念不忘,我去追寻他,请不要追问我的去处。”

沈遥凌怔怔。

“这是段儿L留下的?”

宁澹帮她纠正。

“不确定,只能说是在这木球中找到的。”

沈遥凌点点头。

她想了想,把匣子合上。

“我先去找个人验验真假。”

小琦已经从红楼中被单挪了出来,独自一人住在靠近库房的小屋里。

虽然条件仍然简陋,但比十几个人的大通铺宽敞不少,气流也清新许多。

她心里烦忧减轻,面色也比之前好看了。

沈遥凌进门,小琦还笑了笑。

“沈小姐,你又来看我。”

沈遥凌帮她把了一回脉,一切正常。

她看着小琦的双眼说:“其实,我在帮班主调查段儿L失踪的事。”

小琦惊愣,下意识地撑起身子:“怎么样,找到了吗?”

沈遥凌摇摇头:“不过,我看到了这个。”

沈遥凌把那张纸条递给她。

“认得出吗,这是段儿L的字迹吗?”

小琦接过,仔细看了看。

班子里唱文戏的都要学些字,免得闹笑话,小琦蹙眉看了片刻,点点头:“是。是段儿L的字。”

沈遥凌深吸一口气。

“你确定?”

“确定。”

沈遥凌停了会儿L,对她笑笑。

“那我就去向班主答复了。”

她拿回纸条,起身时又对小琦问道:“你与段儿L亲近,可曾知道她中意的这位情郎是谁?”

小琦苦涩地摇头,缓缓地说。

“我也以为,我跟段儿L无话不谈。看到这张字条才知道,她竟什么时候有了个深爱的情郎。”

沈遥凌没再问什么,又宽慰两句,退出门来。

门外,宁澹已将她们的对话全部听得清楚。

沈遥凌和他对视一眼,走远一些,才轻声道:“这字条确实是段儿L写的。”

宁澹沉默着没立刻应答。

沈遥凌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

“我会碰上小琦完全是意外,应当不存在有人故意设计。更何况,段儿L于小琦有恩,段儿L不在,小琦病骨支离无人搭理,在戏班子里孤立无援,她没有理由害段儿L,也没有立场骗人。”

宁澹这才“嗯”了声。

这样说来,兜兜转转查了一圈,查到最后,却原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犯人。

段儿L的失踪,确实是自行离开的。

只有一处仍然奇怪。

沈遥凌皱着眉。

其实她觉得段儿L留下的字条很可疑。

她信中的“他”,初读之下任

谁都以为是情郎。

可是,这个连最亲密的友人都不知道的、神通广大使段儿L心向往之的情郎,究竟会是什么人?

段儿L既然特意留下一张字条给班主交代,说明对这位大哥还是敬重,那为什么又不在字条中说清楚那人的来历,白白叫大哥着急?

沈遥凌想起自己的前世。

她曾想象过数百遍,要如何对父母坦诚自己已心有所属,她要如何向父母介绍自己的心上人,恨不得洋洋洒洒说上一天一夜,才会让父母对他感到宽容和满意。

但段儿L既然爱得痴狂,不惜离家出走,为何一句褒扬对方的字句都没有留下?

这既不符合常理,又不符合人性。

沈遥凌觉得不对劲,但拿不出更多的证据。

宁澹低头看她,忽然发现沈遥凌下颌边有一条青乌,下意识抬手蹭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沈遥凌倏地惊怔,往后一躲。

自己抬手摸了摸,看见指尖黛色,明白过来:“哦,大约是描眉时蹭上的。”

宁澹看着她一瞬间躲开的动作,手指慢慢收回来,在背后握紧。

“嗯。”

“那我去跟班主说其中详细,你……要不要一起?”沈遥凌问他。

宁澹沉默了一下,说道:“不要。”

那就好,沈遥凌松了口气,否则有点难以解释宁澹的身份。

她摆摆手,拿着匣子走了。

宁澹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

他本以为,主动些不会有错。

但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不安升腾,宁澹只能攥紧手心压制。

沈遥凌连着木球带字条拿给了班主,又跟班主确认过了一遍段儿L的字迹。

班主看后,霎时愤怒、悲痛、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极其复杂地揉在了脸上。

把他当成一个关心妹妹的兄长来看,便不难猜测他此时的心情。

虽然确定妹妹并没有遇害,但孤身在外,跟着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漂泊,让兄长变成了另一种揪心。

“谢谢你,沈小姐……也实在是,耽误你了。”吞下所有情绪后,这位兄长面对外人时又多了一层羞愧,“待到明日,小的便去官府撤了诉状。”

自己离开的人,即便是官府也没有理由去寻。

沈遥凌叹了口气。

事情至此,看着好似水落石出,但她仍然满腹疑云。

更糟糕的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查下去。

班主显然也没有怀疑这张字条有什么不对劲,或许对他们来说,能识得几个字已经不是易事,就算留言简陋些也不奇怪。

沈遥凌只得将这桩事压在心底。

之后家中迎新年彻底忙碌起来,沈遥凌来不及想别的事情,也再没出过门。

再过三日,除夕夜至。

沈遥凌吃过午饭,早早地跑去外面等着,手里拿个红灯笼,也

不挂,晃悠悠地转来转去。

直到看见远处慢慢走来一个身影,沈遥凌才高兴地蹦起来。

“老师!”

沈遥凌朝着那边摆手,笑眯眯的。

魏渔也提着一个红灯笼,慢慢地走近。

见到人了,低声说句。

“阖家团圆,福禄双全。”

“老师也大吉大利!”沈遥凌穿着一身小桃红夹袄配滚毛边襦裙,头发盘成两个圆髻,用绒绒的红布包起来,侧边挂两串小铃铛形状的金发链,看着特别喜庆。

她低头一瞧,指着魏渔的灯笼说:“一样的!”

她把自己的灯笼拎得高高的,跟魏渔的摆在一起看。

魏渔也看了过去。

撇开目光道:“不一样。”

沈遥凌笑眯眯地:“我的是小老虎,你的是小兔子。其它都一样!”

“老师快进来!我们玩《百花图》啊,这次绝对不用舞弊的骰子……”

公主府今夜也是格外的热闹。

仆婢们忙忙碌碌,各个眼里带着笑意。

羊丰鸿在院子中央帮着指挥,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快堆到了一起去。

吃完年夜饭后,周边院子里爆竹几乎没停过。

羊丰鸿也应景地捧了一串竹□□,过来呈给宁珏公主。

公主面上含笑,昳昳面庞更添几分柔和华美。

划燃一根发烛正要靠近,宁澹伸手接了过去。

“我来。”

公主笑容愈盛,让了他。

宁澹点燃竹□□,扔到院中泥地里,噼里啪啦一阵热闹得窜天的响动,足以避山臊恶鬼。

公主含笑合掌,默默许愿。

宁澹站在母亲身后,亦合掌,心中默念。

驱瘟逐邪,岁岁平安。

过了今夜便是明年,从开春到花箔期结束,总共九十日。

不知沈遥凌哪一日会带着花笺来找他。

好在总共只有九十日。

他从今夜开始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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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是他和沈遥凌成婚之后的情形吧。

发绳被扯下,身后的人用干布巾把他的湿发裹起来,一点一点揉搓。

终于等到她赞许地说差不多了?[(”,他才可以行动,伸手把人从后面捉到身前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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