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烦你送我们去……”

“嗯哼！”凌晔突然咳嗽了声，木熠诚才顿时醒悟赶紧打住，老爷子却说，“白山苑！”

凌晔也是一脸困惑，一个生活在镶城大半辈子的人，对于城市夜晚的记忆却是在三十多年前，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理解。

汽车驶上高架桥，城市的霓虹斑斓景象闪过眼前，老爷子却把记忆往后翻了三十几年：“那时候，我和你奶奶啊爬上水厂的水塔，看到镶城的灯火——那是真的美啊！”

“这——”

凌晔也假装糊涂说：“爷爷，镶城的夜景你看过吗？”

“看过。”老爷子说到这里脸上却是一脸幸福，“不过，那是在三十多年前！”

“三十多年前？”

木熠诚迅速故意落下插道挨近女生说：“你先按导航路线走，快接近医院的时候关掉导航直接去医院！”

“老人不知道要去医院？”女生已经明白大半故意压低了声音。

木熠诚朝前面灯光里的爷孙俩望了望，他还是相信凌晔一定了解老爷子的脾气，之前那一遭可是空前未见，不去趟医院弄个明白恐怕也睡不着觉，毕竟凌晔父母出差在外，万一有个好歹……

想到这些，胸口顿时也好受了些。三人收拾好东西出门，来到门口凌晔却被吓了一跳。不知什么大门正对的马路面正站着一个人，背着路灯光也看不清面目，只是从外形轮廓可以判断出这是个女生。

好在那女生自己先说了话：“不好意思，我是刚才那代驾！”

木熠诚这时候才看清，她的脚边正立着自己送的滑板车，但木熠诚不解的是按理说她这时候早应该在回家的路上，而且自己已经付了款没有理由还呆这里。凌晔这才想到自从爷爷出现后面这档子事就再管，还以为木熠诚没把事情料理清楚，顿时责备起来：“木熠诚，你是不是没付款？”

凌晔提出送老爷子回家，老爷子竟然也没有生疑，只是在两人搀护下一边走一边忧心忡忡地扭头盯着木熠诚看，但见木熠诚始终抬着自己一只手，终究没把心里的担心说出口。想着反正这两人都要送自己回去，不如到时候找个恰当的时机敲打敲打凌晔，毕竟人家小伙子也没什么错，凭空责难总是不妥，何况刚才要不是这小伙子为自己及时找来药，恐怕老命休矣！

“我们走吧！”

汽车很快开出兰亭盛世上了马路，女生还是建议走环城道，凌晔也清楚环城高架车流量较小，要去中心医院也会近很多，但老爷子却不乐意了：“这是要带我鸟瞰镶城夜景啊？”

“接啊！”女生满脸的喜悦，没想到又来一单！

“到中途我觉得路程太远，想找近道，结果找手机开导航时发现手机没了，想来应该是落你车上了！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木熠诚却不啰嗦，反正现在正缺个驾驶员，立马就说：“如果现在你有单还接吗？”

见对面女生尴尬地抚了一把长发，想来是不顺路或者不认识路，木熠诚赶紧上前把钥匙塞进对方手里说：“没事，有导航嘛！”

女生接过钥匙，木熠诚才小声说：“有病人！麻烦你了，具体地址等下告诉你！”

“那不是改革开放初期吗？”木熠诚想到电视剧里面的画面，顿时皱了皱眉，八零年代的城市夜景除了万家灯火恐怕算得上漂亮的也只有灯笼了，“那时候都有些什么？”

“希望。”

“希望？”

面对一脸困惑的后生，老爷子却是一脸的幸福：“那时候当然是比不了现在的五光十色，可是大家真的是热情高涨！你往那街上看，人人都像是春天里开的花，广场上所有能看见的画都是笑脸！那街上的自行车是一天比一天多，我呀还羡慕人家开着小四轮，那‘哒哒哒’的黑烟直往外冒——有一次大冬天的天上还飘着雪，你奶奶要去百货商店买毛线，我们硬是在马路上等了半天的小四轮，好歹是等着了！可这几公里的路来回可就是一天！这辈子啊，最遗憾的就是没亲自开过小四轮！”

老爷子这话逗得全车的人一阵大笑。终究时代的步伐太快，超过一代人的梦，又延续了另一代人的梦。老爷子面对眼前的繁华，却没有看过夜景，但对三十年前的灯火阑珊却记忆犹新，或许不是因为生活中少了那个重要的人，而是每个时代自有那个时代的繁华。

“爷爷，那奶奶漂亮吗？”

在凌晔的记忆里似乎没有奶奶，只是每次清明他们都会去城外的荒山拜祭，爷爷每次在一个土堆前放下供果都会说：“老伴啊，你还好吗？我们来看你了……”

每每出现这样的场景凌晔都会很困惑，仿佛奶奶刚去世不久，可是在她记忆中奶奶始终未出现过。她曾问过家里人，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解答，她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故事。

眼下凌晔问起，老爷子仿佛又看到三十多年前马路上那个扎着两条马尾辫子穿着红袄的女人和自己欢天喜地跳上小四轮的景象：“你爸是不是一表人才？”

凌晔撅了撅鼻子说：“也就那么回事吧？”

“别帮你爸谦虚，当年围着你爸转的女孩都可以开一个班级了！要不是我把着关，你妈妈可没法取得胜利！”

“我妈已经很漂亮了，难道其他女孩还比我妈好看？”

“所以说你爸确实是一表人才！你奶奶自然也不会差！”

“那您有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吗？”

老爷子点点头后却已经一脸沮丧：“有一张，不过虫蚀了，看不出来了！”

“到了！”

这时候代驾女孩已经将汽车开到了医院急诊中心楼下。旁边救护车的灯光红蓝交替让老爷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因为担心老爷子执拗，大家都有些紧张。

没想到老爷子却是神情惊恐一脸焦躁望着那救护车，当看到几个医护人员从车上抬下一个女人时他突然失控地叫出一声“林凤”然后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木熠诚退回来的时候女生已经按下了车门锁，凌晔这才赶紧回头锁门准备出发。老爷子也不上车，等凌晔锁上门扶了他才往闪着灯光的汽车走。

女生赶紧摆了摆手，为木熠诚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手机落您车里了！都怪我自己粗心！”

凌晔从女生的声音判断出她大概也就十九岁出头，别人家的孩子这时候都在玩，她却已在为生计奔波，其中想必有诸多无奈，顿时心生怜悯，抓了抓发丝尴尬地问道：“你怎么不敲门啊，等了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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