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怯怯的看着小可，泪水又涌了上来。“你发誓你不是魔鬼们的爪牙？”

“我发誓我不是。”小可信誓旦旦的说，她看着乔安娜那副脆弱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

乔安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伤口的疼痛让她显得没有精神，眼神有些呆滞，“有通行证才能下去到30层以下。我有时候去那里跑跑腿，送送货品，赚点小钱。所以我办了通行证。”她打开抽屉，摸索着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放在桌上，“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谢谢你。你已经帮我足够多了。”小可用自己的微型电脑快速复制了通行证里面的数据信息，她的视线落在乔安娜放在床边的鞋上，灰色橡胶鞋底已经磨损，用白色硅胶填缝剂打上了补丁。

她抚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泪在眼角和脸颊上汇成一股细流。

小可在手机上调取出钱南·理查的照片给乔安娜看了一眼。

乔安娜思索了片刻，然后说，“有保镖的克隆人一般都住在地下30层以下，靠近能量中枢的内环的部分。住在那里的人都很神秘，那里生活条件更好，住的也更宽敞些，更重要的是过滤后的空气也更干净些。要知道，保证克隆人的健康和保证安全二者同样重要。”

“你去过那里么？”小可问。

“年纪大的克隆人？还有保镖？”乔安娜眼睛咕噜噜乱转，她嘴里嘀咕着，“年纪大的克隆人有保镖很不同寻常，要知道，原主人所需要的器官都必须是年轻的，鲜活的，健康的。年纪大的克隆人在这方面有什么用处？他们往往都原主人被抛弃了，早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更不会有保镖。”

“在某方面没有用处，不代表其他方面没有用处。比如说，在原主人需要替身的时候。”

“不需要供给器官，克隆人只是为原主人做替身？”乔安娜绞尽脑汁的想，在她看来，好像这一切有些难以理解，似乎这种好事儿从未落在她身上，“能给我看看那个年纪大的克隆人的照片么？”乔安娜好奇的问。

“你知道我们是被抛弃的苟延残喘的克隆人么？你知道外面那些没人性的人从我们身上夺走什么吗？我们甚至连他们养的猫和狗都不如。”乔安娜浑身颤抖，她用手抱着头，就好像里面有个定时炸弹正在嗡鸣似的，面色苍白带着恐惧，“我倒希望他们永远找不到我们才好。”

尽管乔安娜有成年年轻人成熟的身体，可是作为克隆人，她在心智上仍然是个可怜巴巴无所依靠的小女孩儿。克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其原主人提供身体器官的供给服务罢了，原主人不会花心思教克隆人学习和认知这个世界。

他们知识和认知都是被扔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习得的，在他们的认知中，原主人会供养他们，但也有权剥夺他们身体器官，这一切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残忍的。

“乔安娜，我不是你所说的外面那些没人性的人的代理人。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请你相信我，我不是，绝对不是。”小可的目光坚定而真诚，她想让乔安娜相信。

“乔安娜，我不想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坚持要看，那么希望你记住，你看过就当你完全没看过，从脑子里把这一切清空。你能做到么？确定你真的要看？”小可提醒她。

乔安娜点点头，一脸天真无邪，但额角和眼周围的伤口仍然触目惊心，“你帮了我，我也想帮帮你。”

小可郑重的点点头，表示理解，她的心猛抽了一下，这是她以前从未了解的世界，蝼蚁的世界、见不得光的世界、克隆人的世界。

小可温柔的拍拍她的后背，“我发誓，我不是来抓你的同类的。”

“但愿如此，如果说那些强迫我的小混混是野兽，那外面那些人从我们身上拿走器官的人他们就是魔鬼。我们只能躲在这见不到太阳的地方，像地洞里的老鼠躲藏着，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不然就得变成一具尸首，我宁愿变成残缺的老鼠，也不想变成尸首。你理解么？”

“那你在找什么人？”乔安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起她雾气蒸腾的大眼睛，上下打量她，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神情。

看得出，乔安娜对她救了她表示感激，但她仍然无法放下怀疑和警惕。

她把卡片推回到乔安娜面前，和卡片一起的还有一叠钞票，“乔安娜，照顾好自己，买些药。”

小可站起身来，转身要走，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7点了，去找钱南·理查的下落，所剩的时间真不多了。

乔安娜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钞票，仿佛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她惊诧的抬起头来，眼睛里噙着泪水，“我以后还还能见到你么？”她停顿了一下，“我是说，就算你不来蚁穴，我能去幻影帝国找你么？或者你来找我。

我们可以约定一个识别彼此的暗语。我还从来没和外面的人交过朋友。”

小可缓缓转过身，看着乔安娜的眼睛，可以想象，生活在蚁穴，幻影帝国是他们接触和认知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和媒介。

“当然。”她嘴角微微上扬，不假思索的说，“告诉我可以去哪儿找你？”

***************

钻出乔安娜那狭窄逼仄的小窝和蚁穴曲里拐弯的暗巷和街道，她重新看到了环状沟壑，那是公共区域的通路。

小可丝毫没感觉到轻松，她的心脏跳动起来感觉更滞涩，似乎这里无法给她足够的氧气。

但她知道主要原因是地球人又向她展示了残酷得令人费解的一面，像是给了自己的灵魂一记重拳，让她的头脑开始嗡嗡作响。

她从不知道在蚁穴的深处竟然居住了一些被原主人抛弃的克隆人，但乔安娜说的对，他们还活着，尽管身体残缺，但这仍比当尸体强。

她吸了吸鼻子，抑制不住的心酸。她看到街头那些克隆人忙碌的身影和孩子气天真表情的时候，不禁对他们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他们仍在努力的活下去，而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小可找到了一个电梯口，正准备钻进去，突然听见了后面急速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喂，你等等。”

她转头，看到阿诺斯正在后面追她，那头凌乱的棕色卷发十分显眼，他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带着污渍的浅色牛仔夹克，她朝周围看了看，没有其他人。

“你是在叫我么？”小可指指自己。

“没错。”阿诺斯走到她身旁，手插在口袋里，视线和小可触碰后又避开，四处环顾，仿佛时刻在担心着周围的动静，他刚才焦躁和担心的表情被从容和羞涩所取代，“嘿，乔安娜说你也许需要帮助。”

“我正准备去地下30层。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么？”小可温柔的说。

“我刚从地下30层上来不久，我以前也是有保镖的，他们的职责是监视我，怕我逃跑，也确保我保持身体健康，持续健身，不让我接触酒精、烟草和毒品什么的，也防止我自杀或者自暴自弃。”阿诺斯有些消沉的解释道，“你知道这种生意是非法的，所以他们让我们生活在地下的最深处，有原主人提供给我们供给，那儿条件比这儿好点。”

“那么，为什么现在没有保镖看着你了？”

“因为观察期结束了，也许他们觉得不需要了。我为我的原主人贡献了一个肾脏，手术很成功，手术之后的观察期也没出什么乱子。”阿诺斯犹豫了一下说，“嗨，你到外面去不会宣扬我们蚁穴的事儿吧？”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来这儿只是找我想找的人，不想惹其他的麻烦。不过那几个欺负乔安娜的混混，我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教训的，但不是现在。”小可紧攥拳头。

她记得住他们每个人的脸，她回头会把他们画出来，然后匿名报案，上传到警方的数据库中。

“我带你去地下30层。”

电梯只运行了很短的时间，他们就到了地下30层，普通电梯的仪表盘显示最深就是到地下30层，不能再往下了。

出了电梯需要扫描通行证才能通过一个满是铁锈的烟灰色的铁门。

沉重的铁门将电梯和地下30层的世界隔离开来，地下30层和地下25层的生存环境截然不同。

到处都是巨大的悬浮的灯球，营造出一种温暖和梦幻之感，悬浮灯球有如一个个脆弱的肥皂泡，里面是经过基因改造后的超大号萤火虫，聚集在一起的超大号萤火虫飞起来，带动灯球漂浮在空中。

整个地下世界都被笼罩在这淡黄色的光辉之中。

沿街有许多小商铺，供应各种商品，主要是食物和饮料。

能量中枢塔吹出来的冷风带着干燥和凉爽的气息。她看到离内环区最近的住宅区也是干净整洁的，墙壁上没有涂鸦的痕迹，洁净如新，只不过墙壁是铅灰色的，色彩压抑的如同监狱。

“那是这里最高级的住宅区了。”阿诺斯的手指向远方靠近中环和内环之间的那片白色住宅区域，几乎全是简约主义的二层建筑，建筑的一层甚至还种上了色彩缤纷的野花和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那里主要是供那些还需要收割器官的克隆人居住，往往需要保镖看护他们。”

“去那儿可以找到租赁者的信息么？”小可指指靠近能量中枢塔附近的房屋租赁公司。

“你可以去找，不过，登记的都是假名，租户们不会登记年龄，也不会有照片。而且租户们的流动性很强，租户数据更新也很快，旧租户的数据会及时清理。”

“一个保镖，叫格雷戈的，身穿黑色风衣，身材壮硕高大。他的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我顺着线索追到了蚁穴。他应该负责监视和保护某个年纪比较大的克隆人。”小可从手机里调取出来格雷戈的照片，拿给乔安娜看，以证明她没骗她。

他们对这世界的认知少得可怜，很多时候只局限于自己的亲身经历和眼前所见的那一点点世界。

小可上前抱了抱乔安娜，她同情他们，她疼惜的将乔安娜抱在怀中，乔安娜浑身像筛子一样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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