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心湖边今天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花舟，所谓“花舟”即是外舱经装裱过的船只，前后都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照的人心也暖洋洋的，到了晚上应该会更漂亮了吧。

“走吧，欧阳兄在潇湘岛怕是等久了。”我稍一分神，随即已被他带上了小舟。船家是奕辰的亲信，这是几日前就策划好的，此时我们正向着潇湘岛的方向而去。这样的良辰美景，最易倾人心。一月前的误会也该有个结果了，关于欧阳轩的矛盾，奕辰告诉我，原来是六公主有了雪儿的把柄，假传圣旨说“寻得雪薇剑之主杀无赦”。欧阳轩这个呆子怎么就没想过雪儿把这份感情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呢，竟然忍心让她蒙在鼓里而自己去尝苦果。不过也证实了他对雪儿的感情的真切，至少已在自身之外，这倒让我也对他辆的事完全放心了。

“我出500两。”我挥手喊道。云姐姐一脸的疑惑，我向他浅浅一笑，让他安心。走到那人旁边，正好旁边有个小茶摊，手指轻轻扣上杯底，使上内力令其向菊花而去，正好不偏不移地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水自杯中撒入花瓣，那花果然如预料中的暗淡下来，随着水珠的滑落，荧光粉化为水渍。那男子看的目瞪口呆，愣是没吭声。人群开始**，又上来几个捧着类似花的人嚷着要退钱。正陶醉在自己为民除害的壮举中，夜翼云早已观察到那矮汉子不还好意的脸，他担忧地唤了声：“琳儿，咱们去别处走走。”

我脚步轻快地跃到云姐姐面前，随他向人流中涌去，也不知要走向哪里。在我觉得脚有点麻木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转身道：“到了。琳儿，去那里。”原来是个傍水的小亭，在月光点点的水色边显得更加静谧，铺上了一层朦胧的浪漫色调，仿佛是告别了街市的繁华，转换到了别有洞天的境地。亭的正上方那块金字大匾隐隐闪烁着“赏心亭”四个字。良辰美景，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云姐姐在我旁边，若有所思的望着一览无余的湖面，我们之间静默的气氛似一条小河静静流淌。

“我已约好雪巳时到潇湘岛一聚，这会儿也该到了。”潇湘岛已近在咫尺，我兴奋地倚栏张望。舟行于水，至岸而停。此时的岛上异常清冷，这是自然的，潇湘岛是赏心湖中的一个岛屿，拥有最华美的景园，是这花灯节人人欲至的游览之地，幸亏被我们先行包了下来，但也费了不少周折。雪儿，但愿你别让我失望，能够重归于好。

欧阳轩好象对这个问题一时无从下手，趁他还在茫然中，我得意地一笑：“你不知道的话，那小女子便公布答案了。”停顿几秒，我继续道：“它、是、笨、死、的。”看着欧阳轩满脸黑线，我领过荷花灯，冲他扮了个鬼脸，拉着云姐姐向许愿池走去。

放莲花灯于水中，我虔诚地闭上眼许愿：希望能与奕辰拜托一切纷争，逍遥江湖。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甜蜜的笑容。睁开眼，看到一旁云姐姐被灯光扑上一层金纱的侧脸也带上了笑，那笑容里的是，期待，似乎还有一层忧郁落寞，笑容只是停留了一瞬，让我来不及进行深究就消散在微凉的夜风中　，不留一丝痕迹。云姐姐睁开眼睛，看着渐漂渐远的莲花灯，瞳中的忧郁快要将他淹没。我小心地拉了拉他的手，他收回目光，冲我暖暖一笑，云姐姐有心事吧，这样依旧温暖的笑容令我心中一痛。撑起一个甜甜的笑容，语气跳跃：“云姐姐，你看，那有荧光，可能是我们没见过的花灯，一起去看看!”

不由他回答，我已拉着他再次挤入人流，不忍心再看到他忧郁的笑，我一直没回头，也就错过了他紧紧盯着我们相握的手的目光。走到近处，才知原来是朵烁烁发光的金丝菊，奇怪，这菊花怎么会在夜间发光呢，难道是什么太空新品种吗？我怀着几点怀疑。站于菊旁的是一个矮个的中年汉子，留着“八字”胡须，更像是个跳梁小丑，大声吆喝着：“120两一次，120两二次，还有没有更高的？”我细细打量着那朵所谓的金丝菊，总觉得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悄悄地撕下半截花絮，手指轻轻一点，这是荧光粉！曾在戏场子的摊贩那就经常看到这类饰品，是挺赏心悦目的，但是值不了那么多钱。在这丰饶的天朝中，竟然还有那么多人不识得此物，不禁为这些百姓鸣不平。

到了日落，奕辰因宫中之事脱不开身，我只好去“一把抓”找云姐姐赏灯，云姐姐一袭红衣依旧飘逸如仙。如此佳节，千门灯红。整座京都城都扬起阵阵繁闹，连池柳红樱也竞相凑趣，香散樱梢，柳及池面，虽秋如春。只见那条条街市，飞盖妨花，华灯碍月，人头躜动，俱是片片彩光。远山近水，皆披彩锦，一派火树银花。灯笼火把如列星，一一簇拥而去，如龙如舞；皮鼓铜锣如震雷，镗镗喧嚣而来，如火如荼，竟似无人不带歌舞，无山不带歌舞，无水不带歌舞。脂粉纨绮，香罗飘带，即便村妇山僧，亦所不免。

一路上各色花灯将夜晚点缀得分外美丽，以至于带上了点仙境般的飘渺之感。一路上看过来，花灯让我目不暇接，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被前方类似于擂台的地方所吸引。我拉着云姐姐的衣袖在人群中见缝插针地前进，他也任我拉着，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很快，挤到了前排。擂台上挂满了各式花灯，已有一人在台上宣读游戏规则，大致跟现代猜灯谜一样，不过结合了打擂台的过程，战胜一人才能将花灯取走。那人话音刚落，便有人跃跃欲试。我在前排打量着台上的奖品，看到其中一个莲花灯时，眼睛一亮，好漂亮的灯！扯扯云姐姐的衣袖，小声说：“　云姐姐，我想要那个。”他随着我的目光看去，轻轻颔首。足下一点，已带我跃上了擂台。对方是一个草莽大汉，带着几个月没刮的胡子，怕影响我观灯的兴致，我只是匆匆瞄了他一眼，略微福了下身。云姐姐仍然保持着应有的礼仪，微笑着示意他出题。那大汉似被云姐姐这一笑勾去了魂，愣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人……人在江湖飘。”

听到这句我乐了，天助我也，我忍笑开口：“哪能不挨刀。”

这么一晃眼，离狩猎又是一月有余，正是我所期待已久的花灯节来临了。本就与奕辰商好趁着今日了结狩猎的那桩不快之事，于是一大早我便出了门，也没让蓝芯跟着。

满市繁华若画图，欢言笑语载歌舞。抬头仰望，旭日东升热气纷纷，拥挤却不失秩序的闹街上鱼鲜肉香。铜器，瓷器，乃至一些金银首饰直把人看得眼花缭乱。早闻古代的花灯节不逊色于其他节日，今日得见果然不虚所传。这几日宫中正忙着张罗年时太子的大婚典礼，算算日子也不过20来天了。奕辰因忙于宫中事务也有好几天不曾出来，今日难得抽空出游灯节，幸好还有花舟活动。同行在最繁华的京都大街上，我也早已习惯了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忽然看到结尾处有张一米来宽的小木桌，旁边插着跟类似于旗帜之类的，一“卦”字极为显眼，其下那狂草的字样大概是他的署名——周半仙。只是分了分神，正欲经过，那桌后之人忽然开口道：“

前世今生，异灵居世，恐遇大劫也。”

第二十三章 花灯节（上）

云姐姐看向我，美眸里溢满了笑。那大汉还想说什么，云姐姐悠悠开口：“这位大哥，我妹妹此对可为工整？”大汉便是想说什么也在云姐姐这句话里消散于无形，憋红了一张脸狼狈地下了台。

随后上台的是位有些眼熟的翩翩公子，这是，欧阳轩？他怎么也有兴致来打擂台？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不管欧阳轩你来此目的为何，今儿这盏灯我赢定了。打定主意，看欧阳轩的目光也带上了些挑衅，我闲闲地开口：“猪是怎么死的？”

我悻悻地与那算卦之人道了别，心里虽然有几分纠集，却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这种江湖骗子还是有的。而此时，一旁的凌奕辰使内功听到自身后传来隐隐的叹息：“怕是红颜薄命，难过此劫哪。哎……可惜啦……”心怀担忧地看了看琳儿，见她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变化，只好先作罢，自己警惕些为是。

见奕辰面色不善，我进一步问：“先生能否指点一二？”

“天机不可泄露，还请小姐见谅。”他闭上眼，不再开口。

此时只有欧阳轩一人背靠着朱红色漆柱，淡漠的脸在阳光下盖上了一层朦胧，却仍掩饰不了他此时的心境。

见我们已到，他缓缓地站起，看样子心情不是很好，淡然道：“我们抢占着这美景佳地，只怕那些游湖的早就心有不甘了。”

“云姐姐，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情吧。”我淡淡开口。他转过面来看我，眼神里有讶然，还有丝喜悦，或许是环境使然。我继续道：“每个人本都是孤独的，生命就像这夜空的星星一样，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若是在有限的生命中寻得情投意合之人，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其实我很想当月亮，悬于天际，有淡淡的光芒，似在局中，却又脱于世外。”伸手指向那轮明月，我沉浸在自己美好的设想中，云姐姐认真地听着，不曾出言打断。

夜翼云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月亮：琳儿，你可以继续做你自己，做你的月亮，我只愿成为一颗星星，在你绽放光芒时，我会在旁看着你；当你暗淡时，用我微弱的光芒来照亮你，陪着你，守着你。

我缓了口气，问：“云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紧紧盯着他的脸，怕错过他的一丝情绪，他脸上有些错愕，惊慌闪过，最后只是轻轻摇头。也是，只见许多人向云姐姐献殷勤，他好像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对人温柔而不偏袒，这种温柔，也是疏离吧。夜翼云看着月光下蒙上一层神秘面纱的琳儿，那水灵灵的眼里倒映着荡漾的湖水，她是幸福的。心里自嘲地泛起一抹苦涩，琳儿一直把自己当做姐姐，倘若她明白了真相，知道这是个误会，又当如何呢？他不敢去想那些使他不知所措的结果。

我对我突然的冒犯感到歉意，笑着掩饰道：“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你遇到困难时一如既往地挺身而出，往日呢，只是默默地跟随……”声音不响，但字字清晰，他，是否也在宫中的某处想起我了呢。可能过于沉浸自己的情绪，我没有注意到夜翼云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楚，只听到他说：“我想，他是喜欢你的。有他在你身边，你一定很幸福的。”像是要说服我，也说服他自己，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我了然地笑笑，没有回答。

漆黑的夜空星星璀璨，静谧的湖水泛着涟漪。

看着天色不早，我开口道：“我想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相府就在这街市旁，没几步便到了的。”怕又给云姐姐添麻烦，我回绝着离开赏心亭，走几步，回过头，向云姐姐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今天你陪我逛花灯节。”

夜翼云静望着那远去的身影，长长的发丝在风中摇曳、垂落，掩住了他的脸，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琳儿，你总是这样的与众不同，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呢？恐怕这一生，我都不愿再将你放开。叹了口气，忽又想起什么，他身形一移向着上官琳的方向而去。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宽宏的相府隐在一片夜色的苍茫中，周围静得只能听到蟋蟀的低鸣和远处传来的锣鼓声。正欲飞身上墙，忽然迎面扑来一阵诡异的风。不好，是石粉！这是江湖上常用来迷人双眼的粉，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失明。下意识地用袖子挡住眼睛，但眼前还是一片迷茫。听到前方有武器袭来的声音，我侧身一躲，那人又从背后袭来，看不清来人的方向，我只能狼狈地胡乱躲闪，脑子里不断思索着脱身方法。感觉到有位武艺高强的人加入战圈，袭击我的人很快被制服了。来人将我扶到他身边，闻到一股熟悉的槐香，是云姐姐吧，我放松紧绷的身体，靠在他身边。夜翼云扶着身边这个让他心动也让他心伤的女子，刚才，差点要失去她了。不敢想象若是那剑刺到她身上的后果，他开口：“偷袭可非君子所为。你敢伤她，看来今天你必死于此地。”声音冷漠，我却感觉到他在我肩上的手微微颤抖，他在害怕什么吗？

“做买卖本应讲诚信，你黑心糊弄百姓有错在先，还不思悔过……”云姐姐一手出招，话却没停。我的眼睛渐渐恢复，待看清楚，云姐姐一掌正欲向那人的额头打去，那个偷袭者原来是刚才卖荧光花的小贩。那掌下去定夺他性命，我拉拉云姐姐的袖子，不忍心看到一条人命就如此丧失。云姐姐读懂了我的意思，卸去了三分力，那小贩受伤倒地，云姐姐声音依旧冷得让人发寒：“今日我废你武功，下次若被我碰到，后果……”

那小贩打了个寒战，伏在地上磕头，嘴里念叨：“大侠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我用眼神示意他快走。

“你……”我和云姐姐同时开口。

愣了下，我笑了笑：“我没什么事，还好云姐姐你及时出现。”

他也笑，冲淡了脸上冷酷的表情：“琳儿，你下次小心些。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以绝后患！”

“还不是不想让你手上沾上血腥。”我语气轻快。话音刚落，我捕捉到云姐姐瞳中的惊喜，难道这才是我阻止他的真实原因，我微微惊诧。

云姐姐打破沉默：“不早了，琳儿你回去吧。我送你。”

“恩。”我轻声应答。

离相府并不远，夜翼云却走得很慢，有些自私地想将时间停留于此，如果就这样能够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该多好。可是她到现在也只是把自己当姐姐，那，是否可以用这个身份来陪伴你呢，琳儿。神情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人儿，相府就在面前了，她向他挥手道别。夜翼云就在门外微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琳儿，你还是关心我的，不管你心中我的身份是什么，只要有一席之地，偶尔还会想起我，我就知足了。

在相府门口立了许久，夜翼云才施展轻功，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

我冲他呵呵一笑，示意奕辰一切按计划进行。今天与雪会面的事是他们俩当事人都不知情的，雪还天真的以为我请她泛舟游湖，欧阳轩这会儿则是莫名其妙地跟着奕辰饮酒去了。我匆匆跑到北侧岸边，眺望远处，果然有艘小船在靠近，船上的雪向我招着手。由于顺风，没一会儿她就上了岸，我嬉笑着带她向小楼走去。果然，在她跨入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欧阳轩眼中的震惊和狂喜。但不知怎么，随即又被一片漠然所掩盖。两人相视无语，我紧紧抓着雪的手腕，生怕她又跑了一般。见岸边静坐的奕辰独自歇着甚是无聊，也怕干扰了他们二人的曲折是非，我只是向雪使了个眼色，逃离似地道：“你们俩慢慢聊，把上次的事解释清楚，我就先行一步了。”与奕辰一起了下了岛，潇湘岛就留给你们叙旧啦。

我停住脚步，见那人有几分仙风道骨之色，几步上前问道：“哦？先生何出此言？”

“这位小姐，您非寻常之人，也将遭遇不常之事。按您这身份虽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命运已定，不可逆转，还需小心从事才好。过了此劫，便可逍遥一生。”他一本正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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