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枫忍不住想到了前些天在电视节目上看到的一个画面。

那是一只蟑螂，被装在了一个玻璃瓶子里。

嘘！

“湘北换人！”

对蟑螂来说，四面八方看起来似乎都有路，它移动的速度也很快，可无论往哪个方向跑，最终的结果都只有撞墙一途。

篮球应声落网。

第一节时间还剩2分55秒，电子记分牌上的比分随之跳动，34:8。

从开场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安西教练终于从场边站了起来，走向了裁判席。

流川枫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开始时因为兴奋而颤抖，到变得渐渐平静，再到因为绝望和对自己的愤怒而重新颤抖起来。

对方也不过只花了7分钟而已。

绝望，深渊，纵是有着烧天的怒火和不甘，终也只能坠入那无尽的底端，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头到尾除了那句‘加油’以外，对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那让他绝望的从容和专注，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且在这长达7分钟的时间内，对方的每一次防守、每一个动作，都和开场第一个球时的专注没有半分差别。

让流川枫感觉对方无论情绪、技巧、体力等等各方面都没有任何变化，这也意味着，对方只是在用最放松、最普通的状态在与自己对位，而自己竟然……

光是为了摆脱对方，他就已经消耗了所有的体力。

对方的防守太严密了，脚步之快，让他甚至开始感觉有些无所适从，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对方那一脸的从容。

流川枫的动作开始变得僵硬了起来，直到目送着林东在他身前高高跳起的一个三分，他竟然已经失去了跳起来防守的信心。

唰！

哪怕跑出了空位，也能让自己的队友不敢再传球给自己，这是一种怎样的绝对统治力和威慑力？

就像他被截断的第一个球一样，以至于让现在湘北全队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如果让流川枫摆脱了对方的13号，那就一定是对方故意在做局，在等着截你的球了……

而此时此刻，自己仿佛就像那只被关在瓶子里的蟑螂。

那个翔阳的13号，他的球技就是那个将自己四面八方笼罩了起来，让他无路可走的瓶子。

…………

“终于还是换人了。”看台上的仙道彰忍不住看了田冈茂一一眼。

田冈教练还是有些东西的，很早就已经预判到了这一点。

流川枫确实没有像自己想象那样发挥出王牌的作用，没有在打击中得到成长，没有找到应对的方法。

他在这场较量中唯一得到的，就是被摧毁。

这从流川枫眼中逐渐被浇灭的斗志和茫然里就看得出来，这比一上来就被浇灭要更诛心得多。

自己确实不如田冈教练看得深远，只专注于彼此实力的差距，而没有看透人心。

可此时此刻的田冈茂一脸上，却并没有丝毫提前猜中了结果的得意，反而是一脸的凝重。

他的心思早就已经没在流川枫身上了，而是翔阳的那个13号……

田冈茂一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之色，哪怕看阿牧的比赛，这样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过。

不是因为那个13号将流川枫轻易零封，也不是他单节7分钟就拿到20分的得分，7个抢断和4助攻的无敌数据。

而是因为……看不透！

他一直竭力想在翔阳13号和流川枫的对位动作中去寻找那家伙的打球习惯和缺点漏洞，可即便直到现在，他也没看出半点东西来。

进攻端的万花筒打法，得分手段之多，不管篮下背打还是突破，不管中距离还是三分，乃至于组织能力、策应能力、篮球视野等等，完全是毫无短板！

身在场中对抗，电光火石间，好几个妙传助攻的视野，竟然比他这个在场边拥有着上帝视角的教练看得还更清楚、更透彻！

妈咧……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而在防守端的脚步、意识等等，全方位的覆盖了流川枫，这是连当初练习赛时仙道都没有做到的事。

而且，这个13号没有那种普通球手很容被抓的明显行为习惯，没有任何明显可以针对的漏洞。

他的实力就像一个深渊，简直深不见底！

如果在接下来的四强赛里与陵南碰面……

田冈茂一感觉自己甚至想不到任何一个可以针对对方的战术出来，纵是交给状态全开的仙道，恐怕也限制不了他，反而会被他掣肘。

这家伙的实力感觉还在仙道之上……

幸好是湘北先遇上了他们，如果是陵南……仓促遇到这样预料之外的对手，纵然表现会比现在的湘北好一些，但恐怕也好不了太多。

“彦一！”田冈茂一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在录吧？多记录翔阳那个13号的镜头，重点关注！”

“好的教练！”

田冈茂一交代完，就开始双手环抱、皱起眉头，脚不停的跺着地。

头疼……得回去好好研究对策了……

…………

呼……呼……呼……

下场的流川枫将毛巾搭在了头上，遮住了他整张脸，让旁边的彩子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搭在双膝上，肩膀隐隐有些颤抖。

这孩子哭了吗？

彩子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流川枫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安西教练走到了他身前。

“抱歉，流川同学。”是安西教练先开的口：“我应该早点把你换下来，只是我并不想让你们倒在八强赛里，所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让他很专注，也展现了很多，如果与他对位的是湘北其他人，那或许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真正的实力。”

流川枫没有说话，但能感觉到他颤抖的肩膀稍稍平静了一点。

“……您看出什么了吗？”流川枫许久才问出一句。

安西教练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观察对手，是为了寻找对方的破绽，以寻求破解的办法，可很遗憾的是……”

“他没有破绽？”流川枫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但仍旧是让旁边的彩子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任何人都会有破绽，哪怕是神。”安西教练缓缓摇头道：“但很可惜，那不是你能抓住的破绽……至少现在不能，他不是现在的你、也根本不是现在的湘北所能应付的对手。”

“连您都没有办法？”流川枫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

安西教练处于一种什么水平，流川枫的心里是很清楚的。

前日本国家队国手，主力后卫，曾称霸过日本大学篮坛的魔鬼教头，即便如今已经号称白发佛，那也只是性格的转变而已。

而要论对篮球的理解，整个神奈川……不，或许整个日本，都没有多少人敢说可以胜过他。

可是，就连这样的人，都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都想不出让湘北与之抗衡的办法，这是一种怎样的差距？

“他……到底有多强？”流川枫头上的毛巾终于滑落下一半。

彩子能从侧面看到他脸上的惊诧、专注和震撼，但似乎……比在球场上时少了一点愤怒，也少了一些痛苦和纠结。

“国家队水准。”安西教练缓缓说道。

“u19？国青队？”流川枫脸上的惊诧更浓厚了，但愤怒和痛苦已经彻底消失。

国青队是标准的国家队，那意味着日本篮球年轻代最巅峰的水准，已经可以代表日本去征战u19世锦赛了。

这通常是属于那些大学强校顶尖明星球员的专属。

高中篮球？或许只有所谓的日本高中第一人那种档次，才有可能入选，比如如今在日本高中篮坛风头最盛的，山王工业的泽北荣治。

翔阳的13号，在安西教练的眼里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高度？

可安西教练却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接话。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蹲下身，将那胖乎乎的大手搭到了流川枫的腿上轻轻拍了拍。

“奥运国家队，正选！”

而对方脸上那份儿从始至终的从容，却就像是一把锁，将这个瓶子彻底锁死，没给他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破局的机会！

他也确实‘摆脱’了对方两三次，但最可怕的事也就发生在这里。

因为那两三次的摆脱，接连来自宫城良田和赤木的传球，都被对方截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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