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彻。”小医仙叫住了他。

赵彻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她。

“不出意外的话，就在一周后。”

赵彻也坐在地上，身高差他一个头的小医仙此时看起来倒是“平等”了很多，只是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搞得自己急着离开青山镇，离开她一样。

“等下能陪我去采药吗？”

赵彻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赵彻的回答不出意外，她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看似不在意地继续问着。

小医仙好像真的是来采药的，对赵彻打了一声招呼就往返于树林草丛之中，赵彻看了一眼，视线就转到远方的风景。

挂着白云的蓝天，藏着小镇的森林，隐隐约约的兽吼附和着不远处女孩轻灵的歌声，看腻了的景色此刻韵味无穷。

他不知道下一次来到这里是多久以后了，或许是两年，亦或许是更久……

白色的围裙系在她的腰上，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细，洁白如玉的双手拽紧抹布，细细擦拭瓷碗上的油污，光滑油亮的白瓷，倒映出她认真的面孔。

“吃饱了吗？”

小医仙感知到赵彻前来，却没有偏头，视线舍不得离开水盆里的工作，只是手上利落的动作变得僵硬不少。

心事重重的赵彻滚动喉咙，干涩地咽下了最后一口米饭，他望着空荡荡的碗，最终抓在手里，走向厨房，小医仙正在里面洗碗。

“阿彻，你要走了么？”

在赵彻的身后，小医仙捧着手里的花篮，她看了看左右空无一人的树丛，最终抚着裙角屈膝坐在草地上。

赵彻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头，只得甩了甩头向厨房外面走去。

赵彻贴得很近，瓷碗落入水盆中，让混浊的水泛起的不大不小的涟漪，几滴水花飞散，溅到了他的手背，小医仙看到了这点水渍，就拿过一旁干净的手巾轻轻抹去。

她帮赵彻擦干净，才摇头说一句“小事”。

赵彻轻轻吐了口气，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了声“好”。

洗好碗，换了身衣服，两人行走在陡峭的山路上，一路无言，最终抵达了平日采药的地点。

要是没有那么多麻烦，他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和喜欢的人。

小医仙看着赵彻点了点头，美眸中掠过不舍，脸上的失落掩饰地极好，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还会回来吗？”

“肯定会的，爬也要爬回来的。”

“多久啊？”小医仙笑了起来，昙花一现的笑容让秀丽的风景黯然失色，她也成为了山间风景的一部分。

“两年，或许更久。”赵彻斟酌了片刻，他不敢打包票，因为凡事都有变数，“总之，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啦好啦，我相信你会回来的。”小医仙甜甜一笑，她瞥开视线，仰头看着天上飘渺不定的云，坚定地说道，“所以我会在这里等你。”

“等我？”

“对啊，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嘛。”

朋友……

心中五味杂全，赵彻笑了笑，轻轻说了声“谢谢”，接着就开始转移话题。

“今天心情不好？”他问。

“嗯。”小医仙视线重新转回赵彻身上，她微微点头，并没有否认。

“介意跟我说说吗？”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罢了，我只是……有点怕……”

说到这里，小医仙像是被自己逗笑了一般，轻笑声没有往日的活泼，反而充满了无奈和酸楚，如同水闸开放，晶莹开始在她眼眸中酝酿。

果然，是厄难毒体的事。

赵彻心中暗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阿彻你知道吗，他们都没有骗人，我果然是个灾星，我的父母，我的亲人都是因我而死的，我本就不该活下来……”

小医仙眼眶红得让人心疼，豆大的泪花因眼帘眨动被向外挤出，顺着柔美的脸颊滑落，她将脑袋埋入臂弯，雪白的下巴抵在膝上，传出断断续续，柔弱的呜咽声。

“这不怪你，这不怪你……”赵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张了张嘴，只嘴里能重复着这句单调，没多大用处的安慰。

女孩子的眼泪把他逼入束手无策的局面，哪怕是和好几头三阶魔兽干架也比应对这种情况来得轻松。

他知道，一切只能等小医仙哭够了再说，压抑了太久了悲伤委屈需要发泄出来，而不是继续憋在心里。

赵彻耐心地等着，手掌上的力道不曾停断，细心温柔，传递出“我一直都在”的信息，直到小医仙重新抬起梨花带雨的娇俏脸蛋。

“别怕，我们慢慢说，困难都能解决的，你还有老师和我啊。”瞧着小医仙缓了过来，他伸手抹掉小医仙眼角的泪珠，轻柔说着。

“谢谢你。”小医仙抽泣说道，她不好意思低下头，眼神躲闪，有些不敢看赵彻。

沉吟了一会儿，她用带有一丝哭腔的语气，平淡地诉说起自己身世，以及命运。

“七彩毒经记载了一种奇异体质，名为厄难毒体，可以靠着吞噬毒药来提升实力，辨别的方式为小腹处的七彩隐线……”她顿了顿，带着复杂的心情接着说道，“我从出生起就带有这道隐线，所以……所以，我可能就是这一代的厄难毒体了……”

“这种体质随身携带着剧毒，还会让拥有者的精神错乱，在那种状态下，拥有者会无意识毒杀很多人，等到七彩隐线蔓延到心脏位置时，拥有者会受到万毒噬身之痛。”

“我害怕……我怕我会成为一名大毒师，我怕我会杀很多人，甚至是你，我害怕承受万毒噬身的痛苦……”

小医仙紧咬着红润的嘴唇，克制住不让眼泪再次流出来。

“你现在开启了这个体质了吗？”赵彻柔声问着，问题直指要害。

“还没有，”小医仙摇了摇头，“厄难毒体开启的条件是服用毒药，我还没有误食过。”

怪不得老师不愿意自己成为一名医师，也怪不得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让自己检查毒素，原来他老人家一开始就知道了……

恍然之后便是痛苦，她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真相，依旧傻傻地用那根水晶针检测不存在的毒素。

赵彻皱起了眉头，厄难毒体对他而言虽然棘手，但是把握很大，难就难在还没开启。

想了想，他开口问道：“你愿意放弃医师这个职业，当一个普通人吗？”

医师接触毒药的机会太多了，想当一名优秀的医师，必然会以身试药，这是职业操守，若是当一个普通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开启厄难毒体。

小医仙显然也知道这点，她蹙起柳眉，眼中浮现挣扎之色，最终还是凄然一笑。

“我不会放弃这个职业的，这是改变他们看法的唯一机会。”

“想好了吗？要冒着这种风险，要承受这种压力……”

“我会很小心的。”

“那我支持你，”赵彻嘴角噙着温柔人心的笑容。

小医仙水灵的眸子茫然地看着赵彻，她还以为赵彻会劝她放弃呢。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不小心开启了厄难毒体，我也能帮你控制住，不要太过担心，这毕竟是你的身体。”赵彻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自信，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朝着小医仙伸出手。

小医仙拉住那只白皙却有力的手掌，从手掌上传来让人安心的力量，帮助她站在踏实的草地。

“我若是开启了厄难毒体，你不会害怕么？”她忍不住开口。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啊？”赵彻有些好笑地伸出手，帮小医仙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我是你朋友，你又不会害我。”

如沐春风的笑容化作暖流，淌进小医仙心里，她抽了抽俏鼻，重重点头：“你说的对，不管以后如何，总之我不会害你的。”

她想，以后也许只有赵彻这么一个朋友了。

赵彻眺望前方的山坡，他还记得，那个山洞就在前面的断崖上，被勾起回忆的小医仙和他相视一笑，眼眸中荡漾着彼此的身影，周围凝重压抑的氛围也被冲淡几分。

不知是不是赵彻的错觉，他感觉小医仙一看到自己就有些慌乱，或者说……心虚。

“吃饱了。”赵彻怔了一会儿，走上前，将手里的空碗放进水盆里，“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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