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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擦

  • 作者:北港初晴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01-13 23:14:24
  • 字数:21832

云木香着急见儿子, 加快脚步回到家里。

她推开院门, 冲里面喊一句, “妈妈, 我回来啦,淼淼, 快出来看妈妈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有你喜欢的面包哦,淼淼?”

“儿子,你是不是瘦了,都是想妈妈想的呀。”

“嗯嗯嗯!妈妈你下次带淼淼一起走。”

云木香喊了两声都没人回应。

淼淼小手抱住她脖子,小脑袋直往怀里拱。

“妈妈,我好想你呀,你去哪里啦,都不带淼淼。” 说话带着小鼻音,奶死了。

云木香抱着人,亲了又亲。

云木香移开挡路的周以臣,又出去,这才听到隔壁传来的呼唤。

“妈妈,我在这里。”

回头一看,淼淼趴在云家二楼的栏杆上,小手举老高。

廖婶一个趔趄, 站稳后不满地看着云木香。

“不盼我点好。”他想到什么,“这次可是你家出事, 你快回去看看吧。”

廖婶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云木香看了眼周以臣, 笑着问,“廖婶,别跑别跑, 大冷天地滑你小心再摔着,着急成这样是家里又丢钱了?”

“快下来!”

她兴冲冲地去到隔壁,进屋接住从二楼跑下来的小胖子。

“快走快走。”

云木香噗嗤笑出声, “你还想动手呀!廖婶就是喜欢说话夸张, 家里好好的能出什么事情,顶天是小孩又打架, 我们都不在, 爸爸妈妈不至于让淼淼吃亏。”

再说了, 她娘家就在隔壁,这是天然优势。

“家里没人?”

进屋把手里东西放下,客厅空荡荡的没人。

云木香听着这哭腔,“谁欺负你了?”

“金金又打我。”

云母线挑眉,她走前臭小子还喊金金哥哥呢,这会哥哥没了。

“他为什么打你?你跟妈妈好好说说,妈妈去帮你报仇。”

“还有嬢嬢。”

“?”

云木香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罗志云。

她眉头皱起,抱着人坐到沙发上,把人放在腿上仔细打量,确定没见到什么伤痕。

“她什么时候打的?疼不疼。”

“这!”淼淼小手捂着脑袋。

“她打你头啊!妈妈一会去找她算账,怎么能打头呢。”云木香一边揉一边哄。

淼淼嘿嘿笑两声,“妈妈,不疼了。”

“那也不行,她打我儿子,我得打回来才算扯平。”

“爷爷打了,妈妈,爷爷请家法了,真的有手板厚的板子,打得金金哭了好久。”淼淼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害怕,“妈妈,爸爸以前被爷爷打进医院没?”

周以臣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他斜一眼云木香。

云木香倒是听出不对劲,“淼淼,金金被爷爷打进医院了?”

淼淼点点头。

一起下来的云沉香这才开口。

“大前天傍晚,周叔回来后打的,屁股打烂了,阿姨想让爸去看看伤,罗大嫂气淼淼迁怒到爸身上,怕爸害金金,就随便自己找了点药膏抹。”

伤口没清理,就直接抹药膏,要不对症,半夜金金就发高烧。

周母过来喊人,云父起来后,罗志云已经把金金背去卫生所。

卫生所环境差,本身就高烧的人,伤口处理好,退了烧,有落个感冒,看起来更严重。

“后来是阿姨发火,硬把金金送去医院,要掉几瓶水,今天下午这是最后两瓶,估计四点多能回来。”

云沉香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声音毫无波澜,却听得云木香心惊肉跳。

“因为什么打金金这么狠?”

云沉香把前因后果说一遍。

云木香眉头紧皱。

金金这一柄,倒是让淼淼难做了。

人家可不管金金是不是被爷爷打病的。

也不认为罗志云紧张孩子会耽误孩子。

病恹恹的金金,和活蹦乱跳的几个小的,天平已经歪了。

周以臣也想到,“我去医院看看,爸这会肯定还在值班,金金打烂了屁股走路不方便,肯定要人背,妈肯定抱不动。”

“是要去看看。”云木香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目送周以臣离开。

云沉香才说:“你没得到消息?”

“?”

云木香回头,满脸疑惑。

“我写了封信,把事情说了,和带去的东西放在一块儿。”

淼淼在,云沉香没说太相信。

但他相信妹妹能听懂。

云木香听懂了。

仔细想想那天烧的符篆里头,有没有信?

鬼知道!

火烧起来一下就把全部符篆给燎没了。

云沉香摸摸淼淼的脑袋,“你不是说给妈妈准备了东西。”

“对!妈妈你等等我。”

淼淼挣脱怀抱,跑上二楼。

云沉香趁机询问,“你确定不去随军,是吗?”

“这个话题我们不是讨论过,怎么又说。”

“确定你真的不去,我就要想办法,让你大哥一家怎么来的怎么走,你们不适合生活在一起。”

“?”

云木香看哥哥嘴角挂着微笑,用最无辜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不至于,真不至于。”

“不至于你这些天一直在家里住。”

“你是嫌弃我在家碍你眼啦,着急把我赶回去啊。”

“不要用曲解我的话来转移话题。”

“哦,那晚了呀。”

“不晚,不用担心他们一家离开后,大院会有人说你闲话。”

“可是……”

“反正背地里闲话也不少,多一条不多。”

“……”

云木香凶巴巴地哼一声,“能不能让我先说!”

“说。”

“以恒大哥可能会留在上海。”

……

“大哥大概率能留在上海。”

周以臣坐在椅子上,手指在大腿上敲着。

“大哥战场退到海岛后,这几年能明显看得出他状态不对,听领导说,一直在做心理辅导,效果不大。”

“大哥不愿意转业,干脆趁着这次机会调回大后方来,上海是祖籍,大哥这次立功,从前线调离的申请七成能批复。”

“不过以后不上战场,拿不下军工,就只能靠熬资历,大哥兴许会在现在这个职位上待很多年。”

军人向来是战场上最容易升职。

周以臣慢条斯理地把利弊分析给母亲和大嫂听,甚至他让挂水的金金也听。

十岁的孩子,是个小大人。

果然这话一出,罗志云再也没功夫去跟周以臣阴阳怪气。

“那能回来肯定要回来呀!每年就是转业回上海的名额都能被人打破头,更何况现在还是继续在军区任职。”

就算降一级,相比较偏僻荒凉的海岛,那也是升职。

罗志云摊开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汗,十分紧张。

周母抿着唇,只问,“怎么就你自己回来。”

罗志云兴奋道,“妈,那肯定是以恒更得用。”

周以臣笑笑,看了眼盐水瓶。

“差不多了,我去找护士拉拔针。”

“看我,这一说话就忘了,我去我去。”罗志云主动起身去找护士。

周母小声问,“确定没事?”

“妈,好事。”

周以臣起身,胡噜了下金金的后脑勺。

“还疼不疼?”

金金歪着头避开,没吭声。

护士是这个时候来的,拔了针,仔细叮嘱。

“伤口不要见水,结疤的时候会痒,让孩子千万别抓,让它自己脱落,记住没?”

“记住了。”周母送护士离开,回头见周以臣把金金抱起来,胳膊拦着腰,夹在腋下,避开他屁股上的伤。

嘴上还念叨着,“你这小身板不行呀,你叔我小时候被打,硬生生躺了三天一点药没用。”

“我不信,骗人!爷爷打你肯定没打我狠。”

“那要看针对什么事情,我是不敬老师,你呢?”

金金搂着周以臣的腰,垂着头没说。

周以臣没再追问。

反正不是自己儿子。

……

晚上。

周家难得凑一块儿吃顿饭,就差周以恒一个。

淼淼抱着碗,视线时不时往金金屁股上看。

他是站着吃饭的。

云木香点了点淼淼小脑袋,“别看了,赶紧吃饭。”

罗志云很热情,“淼淼,吃鸡蛋,这伯娘跟人家学的水炒鸡蛋,可嫩了。”

一下子,之前的龌龊像是从不曾发生。

云木香看眼周以臣,拿眼神询问他。

“吃饭。”

云木香撇撇嘴,扭头喂儿子去了。

得把她不在这几天儿子掉下去的肉给补回来。

周母则是没眼看罗志云。

讨厌一个人时,真是看她干什么都不顺眼。

“依着以恒现在的情况调回来,在军区里还能申请到房子吗?”

“可以申请,有没有要先实际情况。”周以臣如实回答。

周母点点头,“那小云到时候带着孩子搬过去吧。”

“妈,远就算了,这就在上海,我得留你身边照顾你和爸吧。”

“不必。”

周父出声,“我和你妈还没七老八十呢,能照顾好自己。”

周母看来眼云木香,“我和你爸有木木照顾,这些年她照顾的挺好。”

罗志云捏紧筷子,面色有些难堪。

被提及的云木香笑笑,“妈妈,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哎呦脸都红了。”她手背贴着脸,却半点看不出不好意思来。

“就是因为弟妹照顾这些年,害得她和以臣分居两地,如今以恒和我回来了,弟妹,你也能跟着以臣一起去过过你们自己的日子。”

云木香头一歪,“妈妈,大嫂这是怪你绊住我了。”

罗志云回神,见婆婆脸一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开玩笑呢。”云木香笑道,“我可舍不得爸爸妈妈。”

周父故意问,“那你就舍得以臣?”

“舍得呀。”

周以臣轻笑一声,云木香就感觉脖子凉飕飕的,扭头换公筷给他夹了两片白菜帮子。

“老公,我强忍着呢,知道你训练要紧,绝对不拿儿女私情绑着你,你加油干,为我和儿子拼个好前程。”

罗志云干笑,“弟妹还真现实,这话说的多伤以臣的心。”

周以臣:“她也没说错,我升职加薪,不就是为了家里人。”

罗志云笑不出来了。

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

老两口也是够偏心的。

儿子儿子偏心小的。

孙子孙子也偏心周以恒家的。

“那我听爸妈的,到时候让以恒申请一间房,我们搬走。”

饭后云木香习惯性回云家。

周以臣被父亲拉住,他说:“我和你妈的意思,是让木木带着淼淼跟你去随军……”

“爸,这事不用再提,我听木木的。”

“她要一直不去?”

“那就不去,嫁给我能一直不吃苦才是我的本事,不是吗?这爸你教的。”

俩找人的云木香停下脚步。

心里头悄悄夸了声周以臣,十分肯定他。

以至于当天晚上云木香特别热情,害得周以臣差点以为她吃错药。

进入腊月,周母上街的时间越来越长。

往年都是周母云母结伴而行,今年两人为孩子的事情,直接分开。

私下云母还戳着云木香的脑袋数落。

“傻子,家里头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大傻子,你儿子被人家儿子欺负,你们夫妻俩倒是好,扭头给人家爸想办法调动工作,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以臣自己调回来!可气死我了。”

像是觉得委屈了淼淼,也因为近一两个月云沉香嫌少生病,吃药都少了。

云母拿着省下来的钱,和大院的人换了些布票,抓着云木香当劳动力,去百货大楼抢新布。

云木香看着人山人海。

“妈!你就不怕我挤进去出不来!”

“要你何用!”云母推着她腰,“我帮你!”

“别!”

云木香被推动着往前走,感觉人都是飘着走的。

艰难地冲到柜台前,钱票一拍,指着新到的红印花布,要了五尺布。

正常小孩四尺就够,淼淼胖,必须放宽。

布能买到,棉花就废点劲。

想到今年棉花票全被女儿拿去给金金做衣裳,云母又有话说。

“看看,不给那小白眼狼做,我们淼淼能做两身。”

“我想办法,我就是下乡里抢,也把你给你外孙做新衣裳的棉花凑够,行不行?”

“这还差不过。”

云母满意了,放了云木香,自己开始裁衣服。

可惜她这方面手艺不好,往年都是周母帮忙。

云木香偷笑,“妈,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让我婆婆帮完再继续冷战。”

“没她我照样行!你赶紧去给我淘棉花去,三天之内我要看到!”

“哦。”

云木香借着淘棉花上街去玩儿。

门都没出,撞上哭着来的屠可曼。

“这都一家什么人,我又不是没给他郑家生孩子,干嘛拿这种事情俩骗我,我要气死了。”

云木香拉着人坐下,给倒了杯麦乳精。

“骗你什么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骗我假怀孕,为这个把我关家里!”

“也关你了!”云木香同仇敌忾,“我一样,我姑姑也借口任务把我锁图书馆里去当全职翻译了。”

“什么!你看,我就说周以臣不是个好的,这完全是在限制你自由。”

“那至少他没骗我,郑方良你人嘴巴里就没一句实话,也就你信!”

两人睁大眼睛对视两秒。

火光四射。

屠可曼语气弱下来,“一定是这俩人商量好的。”

“没错没错。”

“凭什么呀!怎么什么都要插一手。”

“就是就是。”

“万金雨那肯定要把我们两个当反复无常的小人了,你还好,一开始就没说要去,我前期可是一直在忙。”屠可曼说着还委屈。

云木香却听到她松了一口气。

兴许气是有的,可在得知她也没去后,屠可曼心理负担肯定没了。

这时,被数落的两人出面。

云木香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屠可曼直接多了,直接不要见人。

郑方良苦笑地看眼周以臣。

周以臣轻咳,“我就是来通知一下,在科教组闹事的人,今天全部被放了,问你们两个要不要去接万金雨。”

“今天!”

屠可曼和云木香对视一眼,一人一辆自行车骑走了。

留下俩人面面相觑。

“这事算过了吧?”

“鬼知道。”

……

科教组被学生起义,闹了报纸好几天的版面。

鲁魏源那得到的消息,还有专人跟踪报道。

前几天学生攻击科教组,拉横幅,静坐……利用各种手段威逼,引来不少人的批判。

而今天的封面版块上,就报道了真相。

间谍混入学生中,企图动摇国之根本。

题目起得夸张,照片放得也刺激人眼球。

云木香和屠可曼一人拿一张报纸,竖起来遮住脸。

屠可曼惊呼,“天哪,这个人,就这个,当时还跟我展望了好几个小时的未来!竟然是被间谍策反的人!”

“几个小时,你们两个聊什么了?”云木香更好奇这个。

“可别乱说,我们没关系。”

屠可曼轻咳一下,“哎,我刚刚是不是跟我老公太凶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拦着我好像是为我好。”

“不,你不能这么想。”云木香反驳道,“他完全可以和你正面商量,却用这种不入流的欺骗办法,欺骗就算了,还选择拿怀孕说事,这边建议你直接换个老公。”

“你这完全是在夹带私货,我不信你知道这消息之后,还能跟周以臣生气。”

“同志,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和周以臣生气了,我们是模范夫妻,不吵架的谢谢。”

“你倒是想有机会,喂,一年半载不见面,你一点不担心周以臣在外面乱搞?”

云木香把辫子扔到身后,“外面那些有我漂亮?有我优秀?周以臣眼光高着呢。”

“呸。”

屠可曼放下报纸,瞧见马路对面走出来的万金雨,跳起来摆动着手,报纸甩得哗哗作响。

“这里这里。”

万金雨顶着一双黑眼圈,精神不济地走过来。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两人,抿着唇十分生气。

云木香和屠可曼对看一眼。

万金雨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天塌了呀。”

花坛边三人坐一排,万金雨捏着手帕擦鼻涕,翻来覆去都是绝望。

“木木,瞧,天好黑啊。”

“可曼,怎么办,我的未来没有光了。”

“……”

云木香撑着下巴。

她猜,万金雨也签了保密协议,不然不会翻来覆去都是这些酸言酸语。

坐久了有点冷怎么办。

隔壁屠可曼摸了摸肚子,“金雨,我其实和你感同身受,来之前,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小生命。”

云木香:“???”

开始不要脸了是不是!

万金雨生过,一下就从情绪中出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屠可曼的肚子。

“你你你——”

“没错,是我没福气,所以你要振作,我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不能再没有你这个朋友呀。”

云木香:“……”

是她道行浅了。

看俩人双手交握,泪眼朦胧。

万金雨安慰,“你需要休息。”

屠可曼:“我放心不吓你,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万金雨:“我会坚强的。”

屠可曼:“我相信你,你激励了我,我会好好照顾身体,我走了。”

万金雨:“路上小心,一切都会好的。”

屠可曼:“木木再见!”

云木香看着她骑上自行车就跑,站起身时手腕被人抓住,重新跩回来。

对上万金雨那双眼睛,迟疑地想:她要不临时‘怀’一个,也给她点希望?

可惜前段时间刚闹过乌龙。

云木香还是放弃走别人的路。

她掉了两滴眼泪,哭,“我妈让我去找棉花,年关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找到,谁家不自己用。”

万金雨:“不就是棉花。”

云木香直接被带去纺织厂里,走后门从差原料里,买走了二十斤籽棉。

万金雨有点不满意,“同志,你这完全是在糊弄我呀,我批给你们的粮食质量可从来没低过二等粮。”

然后,云木香就得了以万金雨名义买的又二十斤籽棉。

四十斤籽棉一左一右挂在自行车后座。

出了纺织厂,小道幽深,前后都没人,万金雨才道谢。

“谢谢你让人照顾我,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和其他人说,免得对周以臣造成不好的影响。”

“?”

万金雨看她一脸迷茫,“我懂我懂,你不知情嘛,这次我差点折进去,以后再不会了。”

她抬起手抱住云木香,“幸好我听了你的,没辞职,不然真要后悔死。”

虽然利用工作之便拉人,牵扯到间谍这事肯定会让单位对她有意见吧,可单位又辞不掉她。

“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千万别跟我客气。”

“行,我现在就有。”

“你是真不客气。”

“嘿嘿,这籽棉我也不会去籽。”

万金雨一拍脑袋,“差点把这茬忘掉,我认识有人干这个的,就在附近。”

云木香被带到一间裁缝铺,前埔后院的格局。

小小的木牌子竖在门口。

云木香一靠近,还瞧见个熟人。

“桃花婶子,你来做衣服呀,这跑得也太远了。”

十几里路呢。

桃花婶子回头,瞧见云木香也是诧异,下意识扫了眼他身边跟着的万金雨,就笑着指了指里面。

“我可是陪人来的。”

云木香顺着看去,瞧见了她母亲那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背影。

云木香走进去,站在右边拍了拍左肩。

“谁啊。”

云母后看绕了一圈子,直到瞅见云木香。

“你怎么来了?”

“为了完成妈你交给我任务呀。”

云木香扫了眼店内格局,墙上挂着成衣的样衣,店铺中间一条用来画尺寸的长桌,把房间一分为二,外面靠墙两张桌子,摆放着布料什么的,里面两台缝纫机是主要工具。

正对着门的后墙开了小门,如今紧闭着。

此刻,云母面前站着个矮小的人,手里正拿蜡比划完。

“这样裁行不行。”

云木香看过去,愣了下。

云母点点头,“可以,剩下的碎步直接给抹成鞋面,能做吧。”

“可以。”

这时,后面的小门被打开,走出来个穿着围裙套袖,戴着帽子的人。

“谁要拆棉花?”

云木香这才看到,她身后跟着万金雨。

万金雨直接指过来,“她。”

宋画眉愣了下,随后笑笑,“东西在哪儿?”

“门口。”

云母这才回过神,她就说看着人眼熟。

正要寒暄两句,出门瞧见自行车上挂着的东西,瞬间把宋画眉忘到脑后。

“乖宝,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里都是?哎呦,好重。”

“妈,这都是籽棉,去掉籽后肯定大幅度缩水。”

宋画眉说:“十斤籽棉脱三斤棉花,给一成棉花当手工费。”

云木香听着还行,要点头,云母不干。

“不行,这棉花是我们费劲得来的,就这些,这样。我棉衣打算在你家做,你拆棉花的手工费和做衣裳的手工费一起算,我付钱。”

宋画眉遗憾,“行,给你算一下。”

云木香听着,胳膊被万金雨拉了下,“这是和纺织厂直接对接的裁缝铺,量可以放心。”

“你跟这家很熟?”

“我外婆经常来,算吧。”

云木香倒退两步,偷偷问万金雨,“这家店用童工呀,刚刚那个人看着好小。”

万金雨小声摇头,“那是个大人,有病。”

侏儒症。

两个人嘀咕完,云母那边已经讨论好,并付了押金。

云母出来就兴冲冲地说道,“乖宝,给淼淼做完一身棉衣,剩下的我让老师傅给你做身薄袄,过完年就能穿。”

云木香点点头,后知后觉想起来。

“妈,我们之前只抢了红布吧。”

“嗯啊,就拿那红印花布做,过年穿红的多好看。”

“咳!给爸做吧,我新衣服够多,让爸过年也喜庆喜庆。”

“他一老头穿红色作妖哦。”

“那就给哥哥,反正我不要那红印花布。”

云木香点点她,转身进去重新叮嘱。

万金雨看情况,“我外婆家就在附近,我直接回外婆那了,你一会和阿姨一起走?”

“恩,今天谢谢你。”

万金雨摆摆手,步行离开了。

这一天的报纸开启了紧张气氛。

临近过年的上海本该热热闹闹,却被抓捕行动影响,掉了不少年味。

好处是,家里再上街买东西,抢东西的人少了不少。

周母买了鸡风干做腊鸡,云母就割肉晒肉干。

这掐进,罗志云在最开始高兴中等待周以恒的好消息,慢慢等到心浮气躁。

周以恒像是凭空消失,半点消息没有。

云木香看她闲着老找孩子麻烦,也被她烦个够呛。

这一天,在她又一次说金金时。

“大嫂,来,我跟你说个事。”

“你直接说。”

“年后开学,你想让金金上几年级?”

“一……”

“他都这么大的孩子,总不会跟人家小孩一起上一年级吧,金金不要面子嘛。”

金金不耐烦,“我不想上学。”

“不想上学,你想上天!”罗志云吼道。

“大嫂大嫂。”云木香拦着,“那他不会,肯定排斥上学,趁着寒假还有时间,大嫂你自己就是高中生,教金金几个认字吧。”

“我?”

“对啊,一二年级的基础抓紧点,一个月能打好,这样可以直接让金金跟同龄人一起上三年级,主要教国文和算术,课本我可以找同事借来。”

罗志云想想,这事还真能行。

云木香看她点头,立马精神起来。

“大嫂放心,我这就去借。”

大院上三年级的有好几个,云木香亲自上门借一二年级的国文书和算术书。

一样四本。

罗志云拿到书,翻开看看。

“怎么借这么多本。”

“大嫂,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不如一起放。”

云木香左手牵着林林,右手牵着淼淼。

罗志云看眼淼淼,“你不怕我把淼淼教坏?”

“不怕。”

云木香笑着,“我坐一旁给你盯纪律。”

她眯着眼睛看向金金,“这不是以恒大哥不在,金金要是不听话,我找以臣收拾他。”

金金捂着屁股,“我,我伤还没好,不能坐着上课。”

“没关系,站着。”

云木香一扭头,“妈妈,你觉得我主意怎么样?”

“挺好的。”周母笑着点头。

总比罗志云成天训小孩儿的好。

还是木木聪明。

罗志云被婆婆这么一说,动了心思。

“那燚燚。”

“燚燚乖,放摇车里自己就能玩,不耽误你上课。”

客厅被改了改。

林林淼淼个子还小,坐在茶几前高度正好,只金金一个趴板凳上,罗志云站在前方,也没黑板。

一切困难都能克服。

这是大人的想法。

小孩坐不住。

淼淼更是沙发上面长钉子,坐一下动三下。

云木香在一旁盯着,臭小子就见缝插针地往她怀里钻。

罗志云咬牙,“上课呢。”

云木香:“我带他,不然他坐不住。”

周母就做沙发侧面,“也不是正经教室,一对三,因材施教。”

罗志云:“……”

云木香握着淼淼的手,“这样拿笔。”

“妈妈,手好冷,我要拿不住笔啦。”

金金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林林仰着头,“妈妈鼻涕!”

一节课罗志云忙得团团转,一会金金这事,一会林林那事。

淼淼事儿也多,不过他有云木香看着。

周母看到这一幕,领着燚燚不禁摇头。

这样上课能学到东西才有鬼。

半天之后,罗志云也发现问题。

她咬着牙,向周母和云木香说:“你们在,他们三个根本没办法收心,下午你们别在旁边坐着了。”

俩人被赶去院子里。

云木香找到周以臣,“大嫂竟然说我耽误她上课。”

“上课?”周以臣还不知道。

云木香噼里啪啦说一堆。

周以臣笑她,“儿子才多大,就让他现在开始学。”

“蹭课嘛,免得他成天往外跑,走上都开始掉鼻涕,在家养两天。”

这两天,可养坏事了。

淼淼一个感冒,传染全家。

先是最近的林林,林林传染给金金,淼淼和周母周父待得又多,周父身体好,是周母先中招,罗志云被感冒包围,紧随其后也开始咳嗽流鼻涕。

而周父,也在和生病的周母面对面呼吸一夜同样的空气后,被传染了。

周家成了重灾区,云母立马把云木香和周以臣打包送隔壁去。

“你爸给开了药,你照顾一下大家,这几天就先别来家里,你哥可受不住感冒,知道没。”

云木香拿围巾捂着嘴巴,“妈,你不怕我也被传染啊。”

“怕呀,那你能放心淼淼?”

“……”

不放心,

完全不放心。

云木香过去面对一家子病号时,就听到罗志云在埋怨淼淼。

“上课不好好听就算了,现在还把一家子都传染了,早知道你掉鼻涕那天就该把你送隔壁去。”

云木香冷哼一声,“大嫂这是哪儿的理?这是淼淼家,他生病不在家里养病,去哪里养病?还是大嫂心里和金金想得一样,觉得这家里不是我们家,只是你家。”

这火云木香一直压着呢。

当时因为金金被打得狠了,她就没再提,这人竟然自己翻出来。

生病难受的周母立马沉下脸,瞪眼罗志云。

淼淼自己站起来,念叨一句大娘坏,就跑到周母怀里。

罗志云堵塞的鼻子,当场就给气通了。

拿了药,全家一块儿吃。

饮食上也注意。

一连两天没出门,基本就好得差不多。

罗志云当即恢复上课,并且因为生病期间偷偷给金金林林开小灶,恢复第一天就当众训起淼淼。

云木香不受这个气,直接把儿子带出去玩儿。

“淼淼还小,本身就是陪金金,现在学会学不会都不要紧,不如等上一年级,让正经老师教。”

直把金金林林也给勾得没心思学。

罗志云又生一场闷气。

云木香说她教得不正经!

她一下发狠,严抓起金金林林。

终于,云木香耳边清净好多。

她晚上抓着周以臣炫耀,“我这算不算另类达成目标?”

“奇怪, 这个时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乐意听, 她还不说了呢。

周以臣舒展了一下五指,“我手怎么这么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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