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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悖

  • 作者:北港初晴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02-15 16:53:22
  • 字数:21316

“谢谢, 谢谢。”

余君君前脚走, 云木香就看到有行政老师去打铃。

朱笑笑精神饱满地走进课堂,对着下面一张张充满好奇的小脸,心中冒出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同学们,你们余老师今天有事,今明两天的数学课暂时由我代替。”

当啷啷的声音一下传老远, 成功止住她的脚步。

字迹清楚,内容详细,对新手老师特别友好。

“加油。”

“那我去了!”

朱笑笑激动地跺着小碎步往前跑。

大晴天的,扬起一阵灰尘。

云木香赶紧躲开,“有做准备吗?”

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将信夹进书本里,站起身来。

她打算趁着上课前, 去安慰一下儿子受伤的小心灵。

至少要教会他,爸爸打的仇要记在爸爸身上, 不能随便迁怒妈妈,这样不好。

云木香看了三遍, 才做完填空题。

“不用,余老师一早就做好了教案,借给我用啦,你看,写得可用心了。”

云木香扫一眼。

云木香看她急出一脸汗,“不耽误上课就好, 去吧。”

“你跟马主任说就好,请假应该找他请。”

“马主任这两天也好忙, 全天都安排了课程。”余君君解释, “能不能麻烦云老师再见到马主任的时候, 帮我转告一声。”

纠结片刻,回身将放在办公室里的外套给拿上, 朝三年级走去。

半路撞见朱笑笑。

云木香跟着进来的。

大家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朱笑笑也奇怪,“云老师?”

“没事没事。”

云木香快速走到儿子面前,人还是站着的。

她把叠好的衣服垫在板凳上,示意淼淼坐下。

淼淼重重哼了声,扭过头不看她。

他心想,必须要妈妈为抛下他道歉,他才会原谅她。

等了会,等来讲台上朱老师的疑问,“周栕同学是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不坐下。”

班长看周栕一眼,解释道,“老师,周栕屁股痛,坐不下去。”

“严重吗?”

淼淼浑身不自在,咬着牙坐下。“老师我没事,我们上课吧。”

“好。有问题记得跟我说。”

淼淼想:他是男子汉,可以忍。

念头闪过不自在地动了动屁股,痛意传来,好像也没那么痛。

屁股下面软软的。

淼淼向外看一眼,他以为走了的妈妈站在窗户边正看着他。

视线对上,对方还笑着招招手。

她还笑!

淼淼轻哼,胳膊就被同桌拿笔戳了戳。

趁着朱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江山同他说悄悄话。

“云老师对你好好哦。”

“那是。”

等意识到是江山,立马收敛笑容。

“上课不要说话,不然我告班长。”

江山:“……”

教室就这么一对说小话的,云木香站在窗边,看在眼里,心里头悄悄给儿子记上一笔。

等了会,确定朱笑笑独立上课没问题,她才转身回办公室。

经过二年级时,余光扫过站在讲台上偷摸横飞的马主任。

真精神。

回办公室,正巧撞见苗老师找新老师谈心。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出现,新老师就明显地心虚。

苗老师眼底闪过错愕,很快调整好情绪。

“云老师,我正好要找你,最近课程吃紧,结果政治老师包括校长都没办法再兼顾周末的思想课,我想着不如把这个机会给新来的老师们,也算是种锻炼,你觉得呢?”

一旁新来的老师特别激动。

给军人上课和给小学生上课那感觉是不同的!

“云校长,我会好好表现的。”

云木香察觉到对方眼底的炙热。

“不行。”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苗老师,周末的思想课一直是由军区安排人来做讲师,我们学校只是在军区上课教室不够的情况下,借用几间教室。”

新来的老师被兜头泼了盆冷水。

“那意思是我不能教吗?”

苗老师为难地看向新来的老师,“云老师都这样说,怕是不行。”

新来的老师低下头。

云木香突然开口,“你想上课?周末的课程你确实上不了,不过周一至周五可以给你安排。”

新来的老师诧异万分。

“可以吗?”

云木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苗老师,“可以,马主任之前怎么安排你的?”

“马主任说让我跟苗老师。”

她为什么着急。

不就是其他人都开始上课,只有她还是跟着苗老师帮忙。

她确定录取后,有打听过学校的一些事情。

上一批得罪人,至今还在坐冷板凳的曲婉玲在那竖着,她生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曲婉玲。

云木香微笑,“你体谅一下苗老师,记得事情多就总爱忘记,我来给你安排,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来找我就好,不然你麻烦了苗老师,苗老师一样还是要来找我,我们学校百废待兴,不用守住那么多没用的规矩。”

苗老师在笑,内心在咆哮。

云木香言外之意,不就是她记性不好,地位不高,说话没什么重量嘛!

“苗老师,我说得对吗?”

“对!”

苗老师明显感觉到新来那老师看她眼神变了。

想解释两句,门卫跑来说学校门口有家长来闹事。

“哪个学生的家长?”

“不是学生,是庞老师。”

“哈?”

云木香在学校门口见到了庞老师的婆婆。

个子有些矮,皱成树皮的手攥紧庞老师的手腕,用力拽着人要往学校里面冲。

门卫拦住没让进,她便抓着门卫的衣服嚷嚷。

“我不干别的,就是要亲眼看着我儿媳妇进去上课,她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天天见你肯定认识的吧。”

门卫点头,“是认识,她能进去,你不能进,不是我们学校的人都不准进去。”

庞婆婆说:“我不进去怎么知道她有没有老实上课,你这个人不要太死脑筋,我一个无产阶级的老太太,你怕我做什么。”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门卫坚持,“这是学校规定,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怎么回事。”

云木香远远听见两句,勉强了解了矛盾大概。

她看向显老的庞婆婆。“大娘,我是学校领导,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对老一辈的人来说,领导两字大于天。

庞婆婆立马收敛嗓门,眯着眼睛把云木香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这么年轻,能是领导?”她看向儿媳妇。

庞老师点点头,一脸苦涩,“云校长,对不住,我现在就带我婆婆回家,她不是有意想要闹事。”

庞婆婆见儿媳妇喊校长,门卫也没什么异样,立马信了。

“你这么年轻就当上校长,肯定是有大本事的人,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我儿媳妇的气,她就是一时脑子发昏,做那劳什子考大学的美梦,这中间肯定有人哄她,她就是上了小人的当,我现在就送她来上课,之前欠的课肯定都给补上。”

云木香一边捕捉重要信息,一边安慰庞婆婆。

“大娘,我没生气,有什么问题我们当面说清楚就好。”

“对对对,说清楚。”

庞婆婆把儿媳妇拽过来,手却不敢松。

“你快跟领导道歉。”

“妈,我请过假,我们主任批了的,我没犯错。”

说是回答婆婆,不如说是在向云木香解释。

“大娘,学校是允许老师请假的,谁都没办法保证家里会不会有要紧事,是不是。”

“什么呀!领导你别被骗了,我们家没事,我老婆子在家,里里外外帮小两口照顾得好好的,根本不可能有事,她就是想逃避劳动,有一就有二,可不能惯她这毛病。”

“妈!”庞老师面红耳赤。

“喊什么喊,我说错了?你是老师,上课时间不在教室里教学生,自己偷偷在家学习像什么样子,一点都没有奉献精神,要都像你这样自私,咱们国家早就完蛋。”

庞婆婆开始上纲上线。

云木香生怕扯出长篇大论,急忙打断她。

“大娘,大娘,一听您说话就是知道您觉悟是这个。”

竖起的大拇指让庞婆婆很受用,开心地点点头。

云木香继续说:“领袖主席说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学校确实有规定,上课期间不允许外人进来,您觉悟这么高,一看就不是那种随便破坏规矩的人。”

“那是!”庞婆婆不放心地看眼庞老师,“那,那我不进去,校长你可看好她,你也放心,她回家之后我也会看着,保证让她心思都放在工作上面,咱们内外夹击,保证能把她给治得服服帖帖!”

嚯!

这都快把儿媳妇当敌人来对待。

“没那么严重,那大娘我带她进去,你看我里面还在上课……”

“那我不打扰领导你,你快回去上课吧,你也去。”

云木香就亲眼看着庞婆婆从怀里掏出个小马扎,往学校门口一放,坐下了。

“?”

庞老师很无语,感觉面皮都被撕下来踩在地上,转身冲进学校里。

门卫为难地看向云木香,“这坐门口,赶不赶?”

云木香问他,“你敢动她?”

“……”

不敢。

“算了,只要不影响出行,没坐在正门口,就不用管。”

“好。”

门卫打量两眼,庞婆婆坐在树荫下,不注意都发现不了这么个人。

庞婆婆察觉他的打量,还主动抬起手打个招呼。

门卫无语地关上小门,坐回门卫室。

云木香在大办公室找到庞老师,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正哭得伤心。

她敲敲桌子,把人喊到自己办公室来。

“坐。”

云木香给她倒了杯热水。

“请假是为了复习?”

“恩。”

“家里不同意你高考?”

虽然是疑问,可看刚刚庞婆婆的态度就能猜到,家里肯定不同意。

“她是舍不得我的工资。”庞老师积攒许久的怨气倾泻而出,“要拿我们夫妻的工资去养她在乡下的小儿子一家,她当然不高兴我去高考。”

庞老师激动地抬起头,“云老师,听说你就是一名大学生,你肯定更能理解我,等大学毕业我的就业选择会更多,到时候赚的只会比现在更多,可她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

云木香安静听着。

等她说完,问了句,“你爱人支持你高考吗?”

“支持!他是家里老大,上了两年学也就会写个自己的名字,后来参军挣出一条路来,他自己都说,越往上升越认识到学历的重要,他但凡当年认真多上几年学,多识几个字,有晋升机会也会多考虑他,不像是现在,得靠着命拼。”

庞老师越说越坚定,“他现在就是想学,一时半会都轮不到他,我有机会高考,他比我还高兴,是举双手支持我的。”

云木香了解,“要不要我给你出个主意。”

“您说!”

“我记得前段时间联谊会时,你婆婆把你小姑子给喊来找对象,还没回去是吧。”

庞老师开心地说:“她相中了个对象,已经打了结婚报告,批下来对方就能申请房子,所以没回去。”

“恭喜,那正好方便你把工作转给她,条件就是要上交工资给你婆婆,相信你婆婆只是想要钱的话,谁给的不重要,这样你就能静下心来在家好好复习,你爱人支持你,家庭方面应该没什么矛盾,两全其美。”

“不,不对吧。”庞老师心情复杂地说:“我小姑子不识字,接不了我的工作,而且凭什么我好好的工作要给她,万一我考不上,那岂不是什么都没了,不行不行。”

庞老师坚定地摇头。

云木香反问,“哪里不行?学校也不是全部都是老师的,你的工作岗位可以转去行政,不行做保洁也好呀,像你现在这样请假,工资都扣完了,不如让你小姑子来挣钱。”

“那钱跟我就没关系,现在我们夫妻两个的工资要交一半给婆婆,剩下的还要吃喝养孩子,没了我的工资,就我爱人一个人太辛苦了,绝对不行。”

庞老师看云木香的眼神都带着防备。

就差没说她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云木香面不改色,“那你请假扣工资也赚不到钱呀,还要一边教学生,一边复习,忙不过来最后耽误的可不止你自己,还有你带的学生。”

说到最后,云木香语气越发凌厉,裹挟着冷风破开庞老师混沌的脑子。

她愣愣地抬起头,后知后觉才听懂云木香话中的意思。

“云老师,我保证不会耽误孩子们的课。”

“你拿什么保证?”

云木香双手交握,认真看着庞老师,“我欣赏有上进心的人,也喜欢努力的人,但前提是不妨碍别人,庞老师,人不能既要,又要,都要。”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安排好自己的时间,私下去复习,要么你直接请辞,也不耽误学校把编制给更辛苦的老师。”

庞老师有些难受,“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还能全部都辞掉?云老师,上次考核你应该也看出来,现在有些真材实料的人都更愿意去参加高考,没几个愿意留在学校,我们留下,好歹还能撑一撑。”

“那就更不行。”

现在就知道拿捏人,要真恢复高考考上了,乌拉走一群老师,学校还开不开啊。

“晚些时候会开会,认真说一说这件事情,你先不要管别人,回去要仔细想想自己能不能兼顾,你的未来是未来,孩子们的未来也是未来。”

“我……”

“出去吧。”

庞老师慢吞吞地起身离开。

云木香捏着笔在桌子上转了转,起身去找潘校长。

天热起来,潘校长保温杯里的枸杞换成了金银花。

她到时潘校长正站着欣赏报纸。

“云老师来来来,你快看这一期的军民日报,头版报道的就是前段时间的集体婚礼,上面着重夸了咱们小学的大合唱,这一段专门写了我们子弟小学的大名!”

“报纸?”

云木香眨眨眼,“这是哪里的报纸?”

“咱们军区内部流通的报纸,是去年宣传科策划,大部分报道的都是军属日常,偶尔也会穿插一些地方的风俗民情,以前大多都是夸军嫂的,还是第一次夸咱们子弟小学。”

潘校长上看看,下看看,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可是在他任校期间的成果。

“领导还点名夸了学校,对于学校的改变看在眼里,应该是从组织部那边知道的消息,很是看好我们,小云啊,接下来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干,我一定全权配合你。”

“领导都关注了?那糟糕了。”

“不能说丧气话。”潘校长呸呸两声,宝贝似的将报纸给收好。

云木香说:“高考的事情最近传得沸沸扬扬,老师们心思都不在教课上,来之前我了解过,调课、请假的人比比皆是。”

“别着急,其实学校老师考上大学的人数多,对我们学校来说也是一种宣传嘛,这是好现象,老师带头学习,也能给孩子起个好榜样。”

“就怕在他们考上之前,学校的老师全走光了。”云木香冷酷无情地戳穿校长的幻想,“马主任已经连续好几天上满七节课,他身体本身就有旧伤,继续这么熬下去,年轻老师高飞,年迈老师病倒,留下学校这么个空壳子,校长,领导可不管过程,只会觉得是你没做好。”

潘校长啪地将保温杯盖子盖上。

“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

“是,还有老师家里人不愿意他们高考,都板着板凳坐在门口抗议,不信校长可以亲自去看看。”

云木香说的是庞婆婆。

可她也没想到,再出去时,庞婆婆身边还坐了一圈人,一个个说得慷慨激昂,离得远听不到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们因情绪高涨而憋红的脸。

潘校长停下脚步,再不敢前进,怕被家属拦下。

他转过头,面色严肃。

“小云,我认为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好好想想办法,你也帮忙想想,大家集思广益。”

说完,人跑回办公室。

而校门外,庞婆婆皱着眉吐槽。

“就是欺负咱们军区妇联成立得晚,换做我老家,看谁家男人敢跟女人动拳头,妇女主任立马就找上你家里头去。”

“我咋听说这里头有内幕呢!”

“有啥也不能打女儿啊,只有孬种没出息的人才会打女人,你们千万别被骗了。”

“要闹离婚,真狠心,打完就不要,还我就跟他对着干!脸给他挠花。”

“不止,我听说杭副营长家的也要闹离婚,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她不能生。”

“肯定啊,五年怀都没怀一个,你说老吴家祖上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怎么一个不能生,一个生俩都有毛病。”

“嘘,这话可不兴说,小心疯子咬你耳朵。”

“他敢!”

……

云木香摸了摸耳朵,也停下了脚步。

不能打扰大娘们唠嗑的兴致。

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等到放学,云木香去接淼淼,半路猛地瞪大双眼。

糟糕!

儿子还没哄好。

云木香加快脚步,走到班级时,发现教室里面早就没了淼淼的身影。

她拦住还没走的高兰妹,“周栕什么时候走的?”

“一下课就不见啦。”

“?”

躲她啊。

那不是白费功夫。

云木香捏了捏手指,双手插兜朝家里走。

出学校时还瞧见庞婆婆一手拎着小马扎,一手拉着庞老师,庞老师低着头倒是没再反抗。

她收回视线,朝自家方向看去,远远就瞧见门口站着个可怜巴巴的身影。

“淼淼,你今天都没等妈妈,伤心。”

云木香走到家门前,也不开锁。

淼淼哼一声,抱着胳膊背对着人。

云木香上前,揪了揪他的衣领,“生气啦?妈妈好冤枉的啦,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真的决定不理妈妈?”

淼淼气鼓鼓地躲了下,委屈地说:“我早上有跟你说,你还不是不理我。”

他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摸摸屁股,心里难过得要死。

“爸爸坏,用那么粗的棍子打我,那么粗!”

淼淼胳膊围成一个圆,在夸张中不断增大。

云木香趁机绕到前面,拉着他小手配合道,“他怎么能这么坏啊。”

“就是就是!”

淼淼想到放学最先跑出来时,听路边奶奶唠嗑提到过的话。

“爸爸他家暴我!”

“咳咳。”云木香一下被口水给呛到,“什么?”

淼淼踮起脚尖,伸手一下一下给她拍着背,“好点了没。”

云木香眼睛一转,靠着儿子蹲下。

“没有,要淼淼抱抱才能好。”

淼淼迟疑一下,撅着能挂油壶的小嘴,磨磨蹭蹭地上前,伸手把人抱住。

云木香心一下就软得一塌糊涂,随后就把周以臣给怨上。

教孩子那么多办法,怎么就动上手!

她义愤填膺道,“屁股还疼不疼?”

“疼。”

声音小小的,软软的。

云木香一把要将人抱起来,吭哧半天,儿子像是秤砣一样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掩盖性地摸摸淼淼的头,对上他小鹿般的大眼睛,心里有点酸涩。

这才多久,不用符就不行。

老母亲的一颗心莫名颤抖。

“妈妈都抱不动淼淼了。”

淼淼扒拉一下她的胳膊,“我自己走。”

顿一下,解释道,“妈妈,我走路屁股不疼,不用抱,我是大孩子了,爸爸早上打我的时候还说,我已经六岁,要懂事了。”

“明明我们淼淼是最懂事的孩子……”

夸夸的话到嘴边,云木香在进院子时看到了小黄时戛然而止。

不能夸啊。

淼淼丢粮食这毛病,没准能趁着这次挨打给改正掉。

她话锋一转,“淼淼这个乖,以后不会再把饭菜给小黄吃对不对。”

“可爸爸做饭好难吃啊。”

“不让爸爸做,以后还是妈妈做。”

“真的吗?”

云木香就近坐在圆凳上,将布包从身上摘下来。

“真的,就是想到家里每次辛辛苦苦做好饭,淼淼都会丢掉,一想到这个,就没有精神做饭。”

淼淼小心翼翼地坐下,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喂小黄,它也是家里人啊,每次我吃饭它都只能看着,好可怜的。”

“小黄吃的东西跟我们吃的东西不一样,你不是有按时喂它。”

淼淼扭过头看向小黄。

戴着小黄帽的小黄歪着脑袋,嘎嘎两声,忽闪着翅膀就过来我。

云木香瞥它一眼。

小黄在一定距离内停下脚步,慢慢舒展开翅膀。

云木香现在略微嫌弃它。

“我去做饭。”

“不做爸爸的!” 淼淼说。

“这个不行,淼淼,你可以跟爸爸生气,但是不能不给他饭吃。”

“是爸爸先不给我吃的!”

“?”

什么时候。

说曹操曹操到。

周以臣回来,凉凉地扫了眼告状的淼淼,没有否认。

云木香又从台阶上下来,“你真说了?”

“恩。”

周以臣供认不讳。

云木香皱眉,“这不行,他还小,还正在长身体,怎么能不吃饭。”

“他浪费粮食。”

“经常饿肚子会饿坏胃的,缺营养还会引起其他的病。”

“他浪费粮食。”

“他已经答应以后不再浪费,要不等下次。”

“他浪费粮食。”

云木香也毛了,“你是复读机呀,是不是只会这一句。”

“你赞同他的行为?”

云木香一下子就漏气。

“我……”

“懂了。”

周以臣微微挑眉,大步上前直接将她给扛在肩膀上,将人丢在床上。

云木香倒在被子上,轻微弹了两下。

“你搞什么鬼?”

“嘘!”

周以臣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

下一秒,听他说:“你向着他,也别吃了。”

转过身,淼淼正着急地要钻进屋子里,走着走着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低头就对上爸爸冷冰冰的一张脸,笑都不笑。

他撇撇嘴,抱着人离开,反手就将卧室门给反锁上。

客厅里。

周以臣将淼淼放下。

“你可以继续闹,只要你不怕你妈妈跟你一起饿肚子。”

淼淼吸了吸鼻子,一不小心吹出个鼻涕泡泡。

啪。

鼻涕泡泡炸开的瞬间,憋到现在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倔强的小人推开他就要去扒门。

“妈妈,你开门,我们走,我们回家。”

云木香听不下去,要去开门时才发现周以臣这狗东西真把门给反锁了。

“周以臣,你开门!”

“妈妈!妈妈!”

云木香一着急,直接从窗户爬了出去。

正好赶上王大嘴中午做饭,在水井旁打水,看到这一幕错愕地张大嘴巴。

“云老师,这是玩儿什么呢?”

“捉迷藏。”

“啊?我怎么听见淼淼在哭……”看云木香脸色不好看,笑呵呵地转移话题,“云老师这塑料桶真好用,多亏了你。”

“客气!”

云木香爬出来直奔客厅。

周以臣看她一眼,上前要拦。

云木香瞪过去,“你不准动!”

淼淼听到声音,泪眼朦胧地回头,立马扑过去紧紧抱着她。

云木香摸了摸头发,哭一身的汗。

“爸爸和我们闹着玩儿呢,没想真关妈妈,你看我这不是出来了。”

“不不不。”

淼淼小手紧紧抱住脖子,歪着头不愿意去看周以臣。

周以臣垂眸看着可怜巴巴的母子两个,搞得他好像是什么坏蛋。

“云小香,你才是最惯孩子的那个。”

“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疼了我两天两夜,我惯他怎么了!”云木香被哭得心神烦躁,直接不讲理。

周以臣还想说什么,余光扫到墙壁上的挂历。

他在心里头算了下时间,手抓了抓短发。

“可以,我没怎么照顾过他,我确实没有发言权。”

“?”

周以臣突然退缩,云木香立马觉得事情变得不对劲。

怀里的人儿安安静静。

她歪头看了眼,哭睡着了。

云木香看了周以臣几眼,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就很生气。

没眼力见!

怕吵醒孩子,她小小声说:“你儿子睡着了,你把他抱回屋里。”

“现在又想到我。”

周以臣说完,还是乖乖上前把人抱起,离开云木香怀抱时,小声地哼唧了几声。

他晃了晃,哄了两声。

云木香看着他动作僵硬,深深觉得淼淼哼唧就是因为被他抱得不舒服。

好在很快人就被放在床上。

周以臣拉过薄被给他盖了个肚子。

脚步轻轻地关上门,直接走到云木香面前。

“我们聊聊。”

“去外面。”

两人坐到圆桌旁,蔷薇花藤已经顺着架子爬出老高,遮住大半太阳。

面对面,气氛有些僵滞。

周以臣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声音不大。

云木香等了会,就发现周以臣只看他,不说话。

“你不是要聊,不开口聊什么。”

“在想我选的时间算不算对,你现在生气,在淼淼这种情况的加持下,我很大可能会被你赶出家门。”

“?”

云木香气笑了,“你信不信我现在赶你出去啊,赶紧说。”

周以臣停下手指,“淼淼必须有一个打从心底害怕的人,不然他越大你越不好教,他很聪明,知道哭一哭你就会心软,你有没有想过被他拿捏住弱点,未来一旦有不合他心意的地方他就会和今天一样哭一哭就好。”

“我们可以往好的地方想一想,你为什么一定觉得淼淼就会长歪。”

周以臣挑眉,“老婆,你随军是为什么?”

云木香一哽。

许久都不曾想起的梦,仿佛真的随着改变成为过去式。

云木香眉头紧紧皱在一块。

“淼淼现在已经独立很多,离开爸妈他们,适应得很好。”

“你才是最惯着她的那个。”

周以臣又将这话重复一遍。

云木香心里按捺不住地浮躁。“那你想怎么样?我回家,你跟儿子过吧。”

谈话不欢而散。

周以臣揉揉眉头,心想这果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淼淼中午一觉睡了好久。

醒来时周以臣已经去团里。

一下午母子两个都特别腻歪,像是刚刚经历过风雨,感情正在不断膨胀。

云木香却发现,淼淼中午吃饭没去找小黄。

一点也不想承认这是周国臣的功劳。

下午针对老师参加高考的一系列措施进行了讨论。

放学回家时,周以臣已经做好饭。

云木香一时之间忘记中午的事,下意识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倒是淼淼扁了扁嘴巴,躲到妈妈背后。

云木香后来看到晚饭,如走上一般无二。

她以为事情过去了。

周以臣以实际行动告诉她,过不去。

她被连坐了。

陪着淼淼吃些淡到没味的晚餐。

开一下午会,云木香脑子涨涨的,也不想跟他理论,只想洗漱完就上床。

周以臣端着艾草水进来。

她恍然,生理期日子快到了。

艾草煮水天天泡效果最好,不过她受不住那个味道,就改成经期前几天。

周以臣抓着她的脚按在绿到发黑的艾草水里,盯着水里倒映的影子,抬脚踩了踩,荡漾出一圈圈波纹。

“也需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需要淼淼害怕你才行,那样不利于父子感情。”

“想让我用爱感化他?老婆,说实话我没时间。”

周以臣坐在小板凳上,一双大长腿弯曲着,懒洋洋地背靠着大衣柜,仰起头。

“昨天不少人都夸淼淼聪明,我们不是非要培养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但绝对不能是渣滓。”

她笑着追上来, “云老师,我今天也开始上课了,余老师家里有急事, 让我代课,现在好紧张。”

没走两步, 被人给拦住。

余君君一脸着急,“云老师, 我有急事要请假,不过你放心, 我的课程已经安排好, 朱老师会替我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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