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案情复杂，法院宣布休庭，现在各自都可以补充证据。”

宋旭尧点头，“我想先见见这位陈总。”

李青来找陈美婷。

“我已经跟你们律所的律师谈好了，五百块钱的代理费，他说起码能给我争取到一万五千块钱，我娘家的人真不会算账。”

陈美婷跟宋旭尧谈完之后，就先下班了，她得去接孩子，她现在的职务是销售，上班时间比较自由。

孔令淳先是哀嚎，接着想起了什么，“打了针之后有糖吃！”

夏江平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每次打完预防针，他都会拿到一颗有个尖尖的糖。

想到打完针之后就有糖吃，三个孩子又没有这么悲观了，甚至心里还有些期待起来。

周润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妈妈在看东西，好奇地问道：“妈妈，你在看什么？”

“明天你不上学，该打预防针了。”

周润的小脸，顿时就皱了起来。

他们律所当然也有其他的专门做专利这一块的律师, 但是陈美婷跟他们都不熟悉，其实这个时候的律师还没有划分得那么细, 大块分成刑事律师和民事律师，很多都是综合型人才。

宋旭尧点头, “有时间，明天我跟你过去一趟吧。”

“他们现在是涉及一个专利侵权，这个案子有点复杂。我今天大致了解了一下, 专利确实是他们研发出来的，但是他们没有来得及进行专利保护, 专利被内部技术人员偷卖了出去, 买到这个专利的药厂就开始生产药丸, 并且进行了专利申请，现在对方反过来告他们专利侵权, 要求他们停止侵害, 并且赔偿损失。”

“我就跟陈总推荐了你, 宋律师，你近期有时间吗？”回到律所，陈美婷直接去找了宋律师。

“孔令淳他们应该也要去，等你李青阿姨回来，我去问问她。”

孔令淳和夏江平很快也得知了这个坏消息，打针，大概是孩子们最恐惧的事情。

“现在案子还没有宣判是吗？”

宋旭尧往椅背上靠去，心里起了兴趣，越是复杂的案子，挑战性就越强。

“现在兴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帮他们赢得官司，不仅将会支付我们一笔可观的律师费，以后也会聘请我们团队作为他们的企业法务顾问。”

母子俩到家属院门口，看到一大堆人在公告栏看什么东西，现在信息传播不方便，很多重要的公告通知都会贴在公告栏，陈美婷让周润在原地等自己，也凑过去看了看。

公告栏上面写的是打预防针的事情，陈美婷记不清周润上一次打预防针是什么时候了，回到家就赶忙去翻预防针记录册。

陈美婷没说话，多了五千块钱，用断绝亲情换来的。

李青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一时间有些怅然。

次日，孩子要打预防针，一个街道的孩子不少，去晚了得排很长的队，陈美婷早早就起来准备了。

刚收拾好，孔令淳就过来叫他们了，“陈阿姨，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等你们一起走。”

陈美婷带着孩子出门的时候，看到夏家的门‘咯吱’响了一声，一个头发很长的男人从里面端着牙缸走了出来，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见阳光的缘故，男人的脸色很苍白，身材干瘦，头发用橡皮筋扎在脑后，身上穿着的睡衣很宽大，像偷穿了严莉的裙子。

这就是夏家姐弟的爸爸，夏卫红。

李青跟夏卫红打招呼，“夏大哥，你赶快带着孩子过去了，一会儿人多了。”

夏卫红点了点头，朝里面喊了一声，“江平，你先跟着两个阿姨过去排队。”

夏江平赶忙从房间里跑出来，快乐地加入了队伍。

两个妈妈带着三个孩子来到卫生院，她们本来以为来早一点人应该会就少一点，没想到大家都是这样想的，还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打完预防针还要赶去上班，陈美婷他们到的时候，队伍就已经排了二十几米了。

陈美婷和李青赶紧站到了队伍最后面。

周润几个孩子就在一边玩。

孔令淳看到别的孩子玩纸板，玩弹珠，深感失策，他以为很快就能回家，所以没有将玩具带过来。

女孩子们在一旁用石头在地上画了格子，就地玩起了跳房子，男孩子们不玩这个，就显得有些无聊。

孔令淳跟两个小伙伴招了招手，“我去跟我妈要点钱，去买三个弹珠。”

周润看向孔令淳，孔令淳他妈妈在零花钱方面对孔令淳很大方，怂恿他道：“去吧去吧！”

他们来得早，卫生院的医生还没有上班，队伍排着也一直没动，家长们三三两两地聊天。

李青正在跟陈美婷说拆迁款的事情，孔令淳屁颠颠地跑了过来，小手往李青跟前一摊，“妈妈，给我五毛钱吧。”

李青瞪了孔令淳一眼，“你要钱干嘛！”

孔令淳实话实说，“我去买三颗弹珠，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有玩具，就我们三个没有。”

“那也有没有玩具的呢，人家不也老老实实地等着吗？”

孔令淳显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你要是给我五毛钱，我就乖乖地在这等，你要是不给我的话，我等得无聊了，有可能就会跑出去玩了，到时候你还得去找我，你这队不就白排了，五毛钱换我乖乖听话，妈妈，你最会做生意了，不会这个账算不明白。”

陈美婷在旁边听得哈哈大笑，孔令淳这孩子的嘴真是太会说了，几句话就将李青说得哑口无言，她取出零钱包，从里面翻出五毛钱。

李青见她要给钱，连忙阻拦，“美婷姐，我给他就行了。”

“他也是去买弹珠三个孩子玩，没事，来，阿淳，阿姨给你。”

孔令淳犹豫了片刻，李青已经将五毛钱拿了出来，递给孔令淳，“拿去。”

孔令淳接了他妈妈的钱，大声说道：“谢谢妈妈，妈妈你真好！”

人群朝李青投来注目礼，李青脸有些臊皮，“这熊孩子！”

陈美婷看着活泼调皮的孔令淳，心里有些感触，以前周润也是这么调皮，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润的性格开始变得内敛，懂事。

孔令淳花了一毛钱买了三颗弹珠，剩下的钱都买了零食，跟周润和夏江平躲在小巷子里先将零食吃完了，才出来玩弹珠。

一直到八点钟，卫生院开门了，队伍开始动了起来。

两个妈妈时不时地就要注意一下三个孩子，别排到她们了，孩子不见了就麻烦了。

“夏卫红怎么还不来，一会儿就要到我们了。”李青有些担心。

“应该快来了。”陈美婷说道。

“男人啊，尤其是严莉找的这个男人，对家庭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李青嘟哝道，“美婷姐，你知不知道，严莉娘家很有钱的，当年她一意孤行爱上了一文不名的夏卫红，非要嫁给他，跟家里决裂了。”

陈美婷还真不知道人家的往事，不过也并不惊讶。

“结果呢，日子过成了这样，夏卫红不仅挣不到钱，天天待在家里，连家务活孩子都不搭把手，也不知道严莉是图什么。”

陈美婷不关注人家的八卦，结束了话题，“谁知道呢，人家总有人家的想法，往前走吧。”

“小润——”陈美婷见孩子们玩远了，连忙喊了一声。

周润听见妈妈喊他，立马就跑了过来。

排了一个多小时，前面还剩几个人的时候，夏卫红终于赶了过来。

李青带着孔令淳排在前面，孔令淳打针的时候咬着牙没哭，一打完针就跟医生要糖，“医生，我的尖尖糖呢？”

李青和医生都愣了一下，“什么尖尖糖？”

孔令淳形容了一下，“就这么大，这么高，有个尖尖的糖。”

“是宝塔糖！”周润昨晚上已经从妈妈口中知道了这个糖的名字，这会儿大声说道。

医生恍然大悟，对孔令淳笑道：“马上就给你。”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半袋子乳白色的宝塔糖，宝塔糖上面有一行行的纹路，是个圆锥形，最顶上是个尖儿。

“能多给我两颗吗？”孔令淳朝医生露出小虎牙。

不等医生说话，李青在他圆圆的头上敲了一下，“一个小朋友只有一颗糖，你多吃了，别的小朋友就没得吃了。”

医生将宝塔糖放在了孔令淳的手上，孔令淳眉开眼笑地捧着他打针才换来的糖，盯了半天才一口吃了。

陈美婷交了钱，抱着周润坐在凳子上，打针有点疼，怕孩子乱动。

“别怕，小润，只有一点点疼。”

周润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嘴里说的话却是，“妈妈，我不怕，如果这点痛我都忍不住，那以后我还怎么保护你呀？”

医生听了孩子的话，笑了起来，“是，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打了针可千万不能哭！”

陈美婷搂着周润，周润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拿着针抽药水，不自觉地害怕起来，手紧紧地抓住陈美婷的衣襟。

打预防针很痛，周润紧紧地闭着眼睛，鼻尖萦绕着妈妈的味道，这股味道奇异地安抚了手臂的痛，他甚至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时候打完针的。

医生对周润疼得包满了泪的眼睛视而不见，不吝夸奖，“小朋友，你真勇敢！”

周润也拿到了属于他的宝塔糖。

他没着急往嘴里送，而是捧着宝塔糖献给妈妈，“妈妈，你吃。”

陈美婷抓着他的手，“这个糖是专门给小朋友吃的，大人不能吃，而且这糖只能自己吃，不能给别人吃。”

孔令淳的糖都快吃完了，他含一会儿，又吐出来，放在手心里看一会儿，又放进嘴里含，弄得手板心里全是口水，李青看得恶心得直皱眉。

“你赶紧吃了吧，恶不恶心！”

“不恶心，一点都不恶心。”孔令淳嘿嘿傻笑。

陈美婷无意间回头，看到夏江平自己坐在凳子上，将小手臂放在桌上，夏卫红在旁边，就那么站着。

陈美婷喊住李青，“等等夏江平吧。”

李青往打针的地方看了一眼，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夏卫红不满。

孩子们打完了预防针，刚刚承受了打针之痛，家长们对孩子也更加的宽容，路过商店，陈美婷去买了一把大白兔奶糖。

她将奶糖递给周润，让周润去分配，“平均分配，你们三个都要分得一样多。”

周润点头，他学过数字了，但是还没有学过均分糖果，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他将夏江平和孔令淳叫过来，你一颗我一颗他一颗，最后分完，还剩两颗，他给了陈美婷一颗，给了李青一颗。

打预防针就在孩子们得到糖果奖励的欢天喜地中圆满的完成了。

陈美婷回到家，宋旭尧跟陈总约了上午十一点钟见面，她掐着时间，将周润送回大院就骑着车出门了。

她先赶到了律所，跟宋旭尧汇合后，坐着宋旭尧的车去兴科。

跟陈总见了面，大致的情况就跟陈美婷昨天告诉宋旭尧的一样，今天见面的目的是将代理关系敲定下来。

陈世明询问宋旭尧，“这场官司，要是交给你们的话，能有多少胜率呢？”

宋旭尧给了一个数字，“一半。”

陈世明皱眉，显然这个数字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宋旭尧不给陈世明说话的机会，“虽然说输赢各一半，但是陈总你现在请的律师团队，能给你几分的把握呢？”

陈世明不说话，昨天他也咨询了其他的律师，他们都认为案子进行到一半来换律师团队是非常危险的，可能之前还有一点胜算，换一个一点都不了解案情的律师，胜算可能就是零。

陈美婷插了话，“陈总，我们并不是看轻你现在的律师团队，能让你官司打到一半要更换律师，可能是你和你的律师都对这个案子没有信心了。你们现在这个律师团队并不是专门为你们服务的，官司打赢打输，对他们来说，代理费都是一样的，没有影响。”

陈美婷顿了顿，“但是对我们不一样，这个官司对我们来说是给你们公司的投名状，我们看中的并不是这一次的代理费，而是后续能不能与贵公司建立合作。那么不管怎么样，我们在这个案子上都会全力以赴，您可以打听的，我们律所的实力在整个苏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可能我们现在确实还不太熟悉案情，但是要熟悉案情，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你相信我们，我们也会全力以赴。”

宋旭尧赞许地看向陈美婷，打蛇打三寸，陈美婷这话戳中了陈世明的心思。

陈美婷的话让陈世明动容起来，确实，他们集团请的律师都已经在告诉他们，这个官司多半要败诉了，一旦败诉，到时候面临的就是巨大损失和天价赔偿。他确实打听过了，正和律师事务所是行业翘楚，为此也值得一搏。

“我去跟董事长汇报，请你们稍候。”

等陈世明走了，宋旭尧才看着陈美婷笑道：“美婷，你现在口才还是不得了。”

陈美婷笑了笑，正色道：“不过这个案子确实麻烦。”

宋旭尧点头，“是很麻烦，等看完卷宗再决定下一步吧。”

他们都很清楚，签约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很快陈世明就回来了，如他们所料，兴科的董事长答应了更换律师，跟正和签约。

签约很快就完成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法庭什么时候开庭，现在趁着休庭，将更换代理人的申请提交至法院，还要等法院审核。

接了案子之后，宋旭尧开始接触卷宗。

陈美婷其实也想看一看，但是她现在毕竟没有执业资格证，也不好开口。

宋旭尧却在此时说道：“美婷，你也来看一看，就当做是学习。”

陈美婷连忙答应下来。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兴科没有证据能证明资料是内部人员泄露出去的，对方的证据链也很完整，复杂的案子都不是一时攻破的，都要经过一定时间的研究去突破。

自从拿到卷宗，陈美婷就待在宋旭尧的办公室和他分着看，陈美婷一边看，一边在脑海里搜罗以前打过的跟专利相关的官司，但是参考意义不大，两个国家法律不一样。

宋旭尧交给陈美婷一个任务，让她去档案室，将律所这些年打过的关于专利的官司都找出来。

这个任务不小，陈美婷知道这个东西的紧要性，中途快到周润的放学时间，陈美婷先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学校将周润接到了律所来。

周润不是第一次来律所，但是今天不一样，陈美婷要在档案室里工作，她不能将孩子带进来，这里面都是很要紧的东西。

宋旭尧主动让周润留在他办公室里玩。

陈美婷叮嘱周润，“润儿，不许调皮知道吗？乖乖地等着，妈妈很快就好了。”

周润连连点头，“放心吧，妈妈。”

宋旭尧低头研究卷宗，周润就坐在沙发上等着。等宋旭尧将卷宗都研究了一遍，再抬起头时，周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办公桌前面，盯着他桌上的电脑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宋旭尧小声地问周润。

周润点点头，“我知道，这是电脑。”

宋旭尧有些意外，“你会用吗？”

周润摇头，“不会。”

注意到周润眼里渴望的光，宋旭尧以为只是小孩子对新奇事物的好奇，他让周润走到自己面前，将电脑打开，“叔叔给你播放动画片看。”

周润的眼睛盯着宋旭尧操作，他看着宋旭尧使用键盘和鼠标，打开了某个图标，里面有《黑猫警长》。

“你是不是喜欢看这个，我给你放这个看吧？”

周润扭头看向宋旭尧，鼓起勇气说道：“宋叔叔，我能不能玩一玩电脑呀！”

宋旭尧一愣，电脑里面装着挺多重要资料。他想了想，给装着资料的文件夹加了密，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他将椅子让给周润，“你玩吧。”

周润没想到宋叔叔这么大方，高兴极了，兴奋地说道：“谢谢宋叔叔，你告诉我什么可以点，什么不能点，我一定会注意的。”

“没事，都可以玩。”电脑里也没什么娱乐软件，宋旭尧想了想，调出电脑自带的游戏扫雷，“这些灰白色的地砖底下，有的是数字，有的是地雷，扫到数字可以，扫到地雷游戏就结束了。”

周润兴致勃勃地点了点，第一下就点到了地雷，游戏结束了。

“看，就是这样，你自己玩吧。”宋旭尧还得继续研究卷宗，没时间教周润更多，他将卷宗拿到一旁的会客桌上研究卷宗。

等宋旭尧再次抬头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扭头看向周润，小家伙还坐在电脑前，拿着鼠标时不时地点着什么，那用鼠标的模样，看着已经很熟稔了。

宋旭尧好奇他在玩什么，起身来到周润身边，周润已经没有玩游戏了，他在点开各种软件，打开关闭的动作都很熟悉了。

“小润，怎么不玩游戏了？”宋旭尧问道。

周润抬头看向他，“游戏吗？我通到第23关了，关卡都是重复的，所以我就没完啦！”

“多少关？”宋旭尧瞪圆眼睛看着周润。

“23关。宋叔叔，你看。”周润很熟练地找到了游戏所在位置，点开了扫雷这个游戏，界面上，果然显示23关。

宋旭尧复杂地看着周润，他偶尔也会玩这个游戏来放松，但是从来都是前几关就结束游戏，要重新开始，周润一上来就玩到了23关？宋旭尧感觉难以置信。

陈美婷一向将重要的文件都放在一起，拉开抽屉就找到了。预防针记录册是猪肝色的外皮，很小一个册子，每次打完预防针，医生就会在记录栏里盖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章。

宋旭尧想了想, “如果他们能拿出研发的证据，就能跟法院起诉, 请求法院宣判对方的专利无效。”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起诉对方了, 但是在法庭上，对方也拿出了专利研发时的完整证据, 两边都有原始的数据，兴科请的律师告诉他们，这样的话, 案子多半会败诉。兴科不仅拿不回这个专利，还将面临巨额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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