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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打破平静

  • 作者:华飞白
  • 类型:灵异悬疑
  • 更新:07-02 18:09:33
  • 字数:7448

他说话素来毫无顾忌,崔简知道他不过是调侃,于是笑而不语。谢琰略作思索,低声道:“许是先生觉得你年纪渐长,已经经得起事,故而特地让你回京历练一二。无论如何,咱们师兄弟两个都在长安,凡事皆有商有量,仔细权衡,他身在幽州也能放心许多。”

崔简与王旼听罢,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未尽之意,皆是若有所思。他们都绝非从未见过世面的寻常少年郎,不过是略想了想,心中一紧便已经猜着了真相。长安城如今正是花团锦簇的好时候,但焉知这些绚丽灿烂的美景之后,不会立时便密布阴云?且不说其他,中宫病重,后宫混乱起来极有可能祸及前朝。遍数史书中,有多少世家高官都倒在了“夺嫡”、“立后”这等大事上?

若非确定武贵妃即将为继后,杜皇后又何必告诉她这么些道理?位正中宫与宠妃全然不同,不仅身份差别极大,且责任也完全不相似。称职的皇后应当懂得平衡三千粉黛,无论如何都不该只顾着争风吃醋,浑然忘了打理后宫是自己的分内之事;而宠妃若是稍有僭越,谋图中宫之位,彼此相争起来,后宫必然混乱不堪。

然而,武贵妃若为继后,是否又将引来无尽的腥风血雨?她当真会待义阳小公主好么?她当真能履行皇后的职责?而不是利欲熏心,借着圣人的宠爱与信任,想要更进一步,染指帝皇的权柄?当她手握着无上的权势的时候,教无数人竟折腰的时候,又是否能放下天生的多疑,放过自己的儿孙与诸多李唐宗室?

“你既回了长安,若是能觐见圣人,自是极为不错的机遇。”谢琰又道,“这两日我便寻着机会禀报圣人,你且在家中略作准备。原本该让崔尚书带着你面圣才是正理,不过我得了这职缺凭的便是先生的举荐,倒也不必拘泥这些。”崔尚书在政务朝事上极为严谨方正,又并非圣人的宠臣,自然不可能做出将孙子带着面圣的事来。不过,凭着圣人与崔子竟先生的情谊,想来也对他的嫡长子长成了何种模样颇为好奇罢。

“这些事都交托给你,果然从未出过差错。你也不需如此小心谨慎,尽管按规矩去做便是了。只要遵守宫规,又或者略微依着圣人的心意更改一二,这后宫便乱不起来……”杜皇后缓声道,待武贵妃很是亲切随和,“便是有人心怀不满,也挑不出你的错处来。自身持正,方能行得端、坐得稳。”

“多谢殿下指点。”武贵妃微微颔首,“我只是替殿下代理宫务,大事还需殿下决断才是,万万不敢擅专的。其实,这也未尝不是遵守宫规、自身持正了。”她说罢,弯唇笑了起来,气氛显得越发轻松了几分。

李暇玉坐在外殿陪着义阳小公主摆弄几枝含苞待放的海棠,听着里头传来的低低说笑声,越发确定杜皇后似乎一直在指点武贵妃。毫无疑问,在武贵妃与杨贤妃之间,她早已经做出了选择。不仅将宫务交给了武氏打理,且处处指引,细细地教她,仿佛心中已然笃定她便是继任皇后一般。

“莫要理会他。不是这件事,他也能寻得出旁的事发作。”圣人倒像是早便习惯了,“崔爱卿惯常如此,不责骂几句,如何体现他与子竟之间的父子情深?寻常父子从不会这般折腾,他们若不隔三差五折腾一回便不舒服。朕都已经看腻了,他们倒是一直兴致勃勃。”

既然圣人并不在意,崔家上下也当作不曾听见上谕,于是翌日崔简便随着谢琰入宫觐见。圣人一见这俊秀雅致的少年郎便觉得合眼缘,心中不免惋惜他的年纪委实有些大,不然留给他的爱女做驸马简直再好不过了。

因见崔简生得颇像崔子竟,圣人越发喜爱,不仅询问他幽州之事,又问他的学业。崔简皆恭恭敬敬地回答了,言语间丝毫不越礼,却又透着几分侍奉长辈的亲近之意,令圣人心里越发妥帖了些。

李暇玉从未见过这两位面生的俊美少年郎,不过一听他们自报姓名,便对他们的身份了然于胸了。这崔简不是旁人,正是崔子竟先生的嫡长子,想不到竟不声不响便千里迢迢地回了长安。而王旼便是王家三房的嫡次孙,听闻之前也常在外头游历,一直都未曾归家。如今他们特地上门,自然是赶过来拜见谢琰这位师兄,兴许子竟先生还有什么话令他们捎带过来呢。

于是,李暇玉无视了那些有心人探究的视线,笑盈盈地将二人留了下来,又差人去宫中将消息告知谢琰,催他早些赶回来。当谢琰难掩喜色地骑马归家的时候,她已经与这两个聪敏机灵的少年郎谈笑风生地说了好些话,彼此之间印象都极佳。

“阿实,你何时回了长安?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谢琰见到崔简后,立刻便问了子竟先生与王夫人的身体如何等等诸事,而后便是一通埋怨,“原该去给你接风才是,咱们分别了这么些时日,难道便已经生疏至此了不成?”

第二百一十五章打破平静

谢琰带着一众千牛卫守在周围,嘴角微微地勾了勾。以他对崔简的了解,这一回贡举之事,应是十拿九稳能取中的。不过,是否能出一位少年状头,还须得看这一回进士之试是否人才济济。王昉的积累才华与他不相上下,而打算下场的李遐龄还欠缺些火候。至于谢玙,应当是没有希望的,只当做试一试便罢了。

同一时刻,安仁殿中,武贵妃正在向杜皇后禀报宫务。她坐在床边轻言细语,虽似是刻意并未盛装打扮,但仿佛鲜花绽放一般的容貌,依旧衬托出杜皇后越发沧桑枯槁的病容。杜皇后仿佛早已经习惯,神情丝毫未变,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然而秦尚宫却是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神色间略有些不豫。

“姑父定然有这个念头,否则怎么还刻意与我说,我如今还不到火候?”王旼大喇喇地接道,“你若是这一回贡举取中了进士,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进士!莫说做探花使的时候掷果盈车了,便是榜下捉婿的也该抢破头了!”

李暇玉命仆婢们做了丰盛的夕食,又开了珍藏的西域葡萄酒供他们畅饮。于是三人便边饮边聊,亦是畅快惬意得紧。她倒是并未一直陪伴在侧,略用了些吃食之后,便回内堂去陪伴染娘了。因着他们是在西路外院正堂待客,王氏的人始终未能打听到新消息,只得胡乱猜测着给王氏禀报过去,所得的自然是王氏冷厉的目光。

“阿爷令我转告师兄,可暂且专心经营灵州、凉州、漠北、西域诸地。至于高句丽与靺鞨,他自会想方设法给师兄搜罗出一群可信之人来。想必,不日便能有些消息传回来了。”崔简道,“只是,他命我回京,应当不仅仅是给师兄传信这般简单。我所想的,无非是他觉得我今岁可下场一试,或者——”

果然,圣人听闻谢琰提及崔简之后,便笑道:“这孩子朕也有些年头不见了,不知如今的脾性与他阿爷像是不像。”说着,便让他领着师弟来见一见,又同他一样埋怨崔澹居然隐瞒此事:“原早该让朕见见阿实,你们家偏都藏着掖着,担心朕和谢爱卿将他活吞了不成?”

崔澹颇为无辜地瞪大眼,回道:“不过是家中晚辈归来了,在御前说这种琐事作甚?”又苦笑道:“若是让父亲得知圣人突然召见阿实,又要去信幽州责骂子竟事君无礼了。他可不管是不是谢三郎举荐的,只说子竟没教好弟子便算是理由充足了。”

每当瞧见杜皇后对武贵妃倾心信任的时候,李暇玉便涌出主动谏言的冲动。然而,无凭无据,杜皇后又如何会信她?而她又如何能贸贸然地提起这些?若有万一,那便是污蔑宫妃,罪责可并不小。如果惹得圣人为红颜一怒,则更有可能牵累家人。但若是闭口不提,心中便始终充满了矛盾冲突,始终不得安宁。

“郡君,咱们再去园子里摘些海棠罢?这几枝有些少了,就算开了,看着应该也不漂亮。”义阳小公主摆弄了许久,始终觉得插瓶不甚好看,于是回首道,“多摘一些,阿娘瞧着更欢喜些。我再替她剪几朵,专门插戴在发髻上。”

“贵主说得是,走罢。”为了不让自己再多想,李暇玉便牵着她,带着几位宫婢离开了。

本想直奔御花园而去,谁知义阳小公主略作思索,笑道:“阿爷的甘露殿便有海棠呢。这下可好了,不必走得那般远,也好早去早回呀。”她拊掌笑着,又转了转乌黑的眸子,宽慰李暇玉与宫婢们:“阿爷必不会吝啬几株海棠的,咱们走罢。”

最受宠的小公主亲自来剪海棠,甘露殿的宫人与内侍确实都无言以对。他们非但不敢阻拦,还取出了白玉盘帮忙接着。烈焰一般的海棠与玉盘互相映衬,确实将花显得更妍丽了许多,瞧着便让人心中欢喜。

正剪得高兴的时候,倏然有个秦尚宫身边的亲信宫女带着仓惶之色,急急忙忙地疾奔过来:“皇后……皇后殿下突然昏迷过去了!贵主!郡君!秦尚宫让两位赶紧回安仁殿!!”

载满芳菲的白玉盘摔落在地上,跌成了黯淡无光的碎片。满地的海棠残花,犹如乱红染血,却已经无人理会。

谢琰无奈:“倒是我连累先生了。”他以前也从未觉着崔尚书是如此端方的人,当年在薛延陀汗王牙帐中智计百出,做戏的功夫好得惊人,言谈间便给人挖了好些陷阱,平常怎可能如此“守礼”?若当真这般谨守礼仪,也教养不出子竟先生这般的“狂士”不是?

崔简含笑与他作揖道:“因着阿爷突然遣我回长安,又命我夙夜赶路不得停歇,所以来不及与师兄说。我是上巳节那一日归来的,在家中狠歇了几日才缓过劲来。这不是立即便过来见师兄了么?阿爷也不与我说为何让我回京,说不得便只得来问一问师兄了。”

“崔家世父如今与我成了同僚,天天相见,居然也不告诉我。”谢琰说的正是崔简的嫡亲二世父崔澹。两人同为右千牛卫中郎将,偶尔轮值换班,更多的时候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因着崔子竟先生这一层关系,他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只是想不到这位长辈也有促狭的时候,偏偏隐瞒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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