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这天，上午光线刚好，薄云遮日，是拍人像最好的光线。

韩承催着大家赶紧换衣服，等太阳出来就会有阴影，拍出来不好看。

他已经是二婚，不可能再三婚。

最好把田鸽稳住，只要她能照顾孩子就行，她最好能坚持三年，到时候小军六岁，生活能自理，能去食堂打饭，大军也能照顾俩弟弟。

一家子都换上了新衣服，韩承也穿得是最新的军装。嘟嘟穿了粉色圆点上衣，浅蓝色裤子，头顶那一撮柔软的小毛毛上还扎上了宋柚缝的粉色发卡，小丫头看上去粉团团的，特别可爱。

——

这些天，沈爱国经过深思熟虑，他三个孩子，大的九岁，小的三岁多，他需要有人给他照顾三个孩子，尤其是小军。

除了田鸽，他实在没有其它照顾孩子的人选。

毛豆跟豆包说他们也学会了，跃跃欲试要给大家拍照片。

韩承一点都不心疼底片，把相机绳挂在毛豆脖子上，说：“你们俩轮流试试。一手托着镜头，一手托着机身，手不能移动位置，一定要稳。”

看着儿子的手有轻微位移，拍出来照片肯定不清楚，他也没多说什么，说等把胶卷拍完，他们俩拿着空相机练习。

韩承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晚上等孩子都睡下后，宋柚问他周日去不去营地,不去的话他们一块进城照相。

韩承提议：“要不我买个相机吧,咱们可以多拍点照片，咱这里有工业票，我提前跟百货大楼订货。”

嘟嘟已经三个多月,宋霜降也很快就要回去，宋柚想给孩子拍照，还想跟宋霜降一块拍全家福,这次她妈回去,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等俩儿子过了把拍照瘾，宋柚让宋霜降站到花丛边上，给她美美地拍了几张照片。

宋霜降嘴上说够了够了，实际上迫不及待想要拿到照片。

他之前用的是三四百块钱的进口相机,现在过日子仔细，不会买太贵的。可有了新相机，他还是很高兴。

宋柚说：“行啊，买吧，自己有相机拍照省钱,还随时都能拍。”

俩人达成一致,韩承很快买来一架海鸥牌的相机,花了一百三十块钱，价位不高不低,还有一卷四块多钱的柯达胶卷,还跟新闻科的战友借了个三脚架。

他们先用自动快门拍了全家福，宋霜降抱着嘟嘟坐在中间，宋柚两口子跟毛豆、豆包分别站在两边。全家福拍好，又分别拍合照还有单人照片。

他们院子里有花有树，比在照相馆用布景拍强得多。

那样他就不会因为没人照顾孩子而焦头烂额。

孩子越大，他越占据主动权。

三年后，不管田鸽想要做什么，都辖制不了他。

他需要三年时间。

想明白之后，他主动示好，说：“这次的事儿不怪你，都是仨孩子不听话，我会好好教育他们。”

田鸽愣了一瞬，她很意外，沈爱国没追究二军中毒的事儿，想不到沈爱国这么宽宏大度。

她这回回去见了之前媒人给她提的电力局的那个男人，对方已经成了家，她之前的另外两个备选也已经结婚。

她不太好找退路。

虽然心里有点疑虑，但她还是很感动，说：“二军中毒的事儿，我也很过意不错。”

把矛盾掩盖起来，搁置争议，他们双方都决定先凑合着过。

以前沈爱国也想生个孩子拴住田鸽，但前妻把仨孩子都留给他，让他拿不定主意，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儿，俩人的亲生孩子就别想了。

田鸽觉得很糟糕的事情是，沈爱国并不像书里那么宠她，她对沈爱国也说不上有深厚的感情。

她不知道别的夫妻是不是也这么不咸不淡的过日子，感情只是奢望。可全家属院都知道宋柚两口子感情好，韩承特别宠宋柚，这让她非常羡慕。

明明书里写的俩人感情不好。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跟书里写的不同，也不是她想象中的甜蜜温馨的生活。

而且她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沈爱国当上司令啊！

这天晚饭后宋柚母女带着嘟嘟去外面溜达一会儿，等回来她就该睡觉。

走在去篮球场的路上，宋柚她们看到了田鸽两口子，俩人边散步边说话，就跟寻常两口子一样，之前田鸽丢下仨孩子回老家那件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宋柚想原来他们双方都做了妥协。

田鸽惊叹宋柚刚生完孩子，身材跟精神状态竟然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看着很轻松，很幸福。

因为她擅自离家的原因，韩团长决定以后少安排沈爱国出任务，他只在营地里能立功吗？

这让她有点慌。

她既然决定留下，应该接受惩罚去喂猪，可是现在后悔来不及。

她不得不留在这儿，但是她把事情搞砸了。

在外面呆了有四十多分钟，回家路上，嘟嘟就困了。

回到家，宋霜降把嘟嘟放在床上，把被子给她盖好，边整理衣服边说：“别看田鸽跟沈爱国表面上看着挺恩爱的，可这俩人一看就面和心不合，我做妇女工作见过凑合着过的两口子多的是，他们这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俩人不是一条心，各有各的想法。”

宋柚也能看出来，她了解田鸽，熟悉她的表情，她的笑容不达眼底浮于表面她能看出来。

至于大家都知道田鸽说要把仨孩子当亲生的这个说法，本来大家就是随便听听，但这回这事儿完全打脸。

“可能是生活跟预期中不一样”。宋柚推测说。

宋霜降说：“真想不明白田鸽是图啥，沈爱国至少有人帮他带孩子，孩子一天比一天大，田鸽就图他是个部队干部？田鸽能得到啥？她又不是不能生，继子又没承认她。”

虽然婚姻不能用利益来衡量，可就目前来看，沈爱国是得到好处的一方。田鸽的青春慢慢消耗掉了。

宋柚说：“可能田鸽觉得沈爱国有前途，他们俩各取所需吧。”

宋霜降没再说什么，这些日子住在家属院她也算知道韩承有多优秀。

自然，她觉得自家女婿更有出息，更有前途。

不过这都不如一家平平安安，好好过日子重要。

——

秋天开学，毛豆跟豆包都要上部队小学。

毛豆已经过了六周岁半，豆包比毛豆小一岁多，他一直跟毛豆上同一个班，都上了学前班，已经学了拼音，算数，认识了一些汉字，等开学同时入学。

宋柚知道豆包成绩会非常好，早点入学的话能节省一年时间。

供销社能买到的书包都是斜挎包，背在两个小豆丁身上都显得特别累赘，宋柚就用蓝色劳动布给他们做了两个双肩书包，上下各两条带子，可以调节背带长短。

豆包爱学习，非常期待成为小学生，早早就把自己的白衬衣、蓝裤跟白球鞋准备好，等着开学第一天穿得干干净净去上学。

可毛豆听说上小学每天都要写作业，压根就不想上小学，他再三跟宋柚确认：“妈，豆包是跟我一起上学，一个班吗？”

本来他还以为豆包得继续上幼儿园。

宋柚笑眯眯地说：“是啊，不过你不用想着抄豆包作业，他也不会帮你写作业，你也不用想着考试抄豆包的答案。”

豆包很认真地说：“妈，我才不给毛豆写作业，也不会给他写作业。”

宋柚笑着摸摸豆包的头夸他乖，然后对毛豆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毛豆哼了一声，说：“妈，被你看穿了。”

他妈连他想找豆包写作业都知道！

豆包不给他写作业，那等嘟嘟长大能不能给他写？

他走到婴儿车边，看见粉团团的嘟嘟在啃小手，毛豆发愁了，这小家伙还在啃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喊宋柚：“妈，嘟嘟饿了。”

宋柚说：“她刚吃过奶，还不饿。”

嘟嘟看到大哥，把小手拿开，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豆包，咧着粉嫩的小嘴笑。

“妈妈，嘟嘟对着我笑。”毛豆激动地说。

豆包赶紧跑到婴儿车边，说：“快让我看看。”

“妈，嘟嘟也对我笑呢，嘟嘟真可爱。”豆包兴奋地说。

韩承在旁边自我感觉良好，毕竟嘟嘟是最先朝他笑的。

宋柚说：“嘟嘟认识两个小哥哥。”

毛豆做着各种表情逗嘟嘟，嘟嘟不停地笑，仨娃都开心极了。

小学离家属院很近，本来不用接送孩子，但上学第一天，兄弟俩对校园不熟悉，宋柚还是接送他们。

到傍晚的时候，宋柚抱着嘟嘟去校门口，跟俩儿子汇合一块往家里走。

看到妈妈跟妹妹一块出现在校门口，俩孩子高兴极了。

“上学第一天感觉咋样，两个小学生。”宋柚问。

豆包说：“妈妈，哥哥当上班长了。”

“为啥当班长啊？”宋柚问，她自己就指定了调皮捣蛋的吴小虎当班长，俩孩子班主任不会跟她想的一样吧。

“哥哥在班上个子最高，还帮老师指挥小朋友排队。”豆包说。

毛豆可开心了，骄傲地挺着小胸脯说：“毛豆是最棒的。”

宋柚夸奖了兄弟俩，四人开心地往家走。

——

宋霜降在宋柚这儿呆了快四个月，假期用完了，她也该回去上班。

宋柚自然要把嘟嘟送到托儿所。

宋霜降说：“真舍不得把嘟嘟送托儿所。”

之前豆包跟毛豆都是宋柚大舅妈在带，大舅妈又带孙子又带她的俩娃，她付了钱，但毕竟是最亲的亲戚，大舅妈把她的俩娃照顾得特别好。

宋柚也有点舍不得。

她说：“妈，我们这条件够好的了，托儿所看孩子的都是军嫂，肯定会好好带娃。有些妇女上班的厂没托儿所，出了月子就得把孩子放人家家寄养呢。在县城寄养费都得给七八块，寄养人家的老太太都是一边干活一边看孩子，孩子也没奶粉吃，就吃米糊也养大了。”

每个妇女都是这样过来的，毕竟上班跟带娃不能两全。

要到了后世这个问题就更难解决，托儿所少大家也舍不得把娃放托儿所，要是没有老人给带娃，又找不到合适保姆，只能孩子妈放弃工作跟事业上升的机会自己带娃。

普通人家要想找到好的保姆，比找合适的对象都难。

营地托儿所老师的人品有保证，宋柚可以放心。

吃过早饭，宋柚给嘟嘟换了一身粉色衣裳，给她把小脸擦干净，又贴贴她白嫩的小脸蛋，准备跟宋霜降一起送她去托儿所。

嘟嘟摇晃着小手，看着很开心。

韩承还没走，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宋柚很惊讶，他不会也舍不得闺女吧，她说：“你不用去，我跟我妈去。”

韩承坚持道：“我也去老师会更重视咱们嘟嘟。”

他考虑得非常周到。

宋柚笑道：“你不去别人也知道嘟嘟是韩团长的宝贝闺女。”

宋霜降真是对女婿一百个满意，她笑吟吟地说：“韩承说得对，他去不去还是会不一样。”

毛豆跟豆包也来凑份子，他们俩已经背好书包准备出发，对宋柚说：“妈，我们也去，我要让别人知道嘟嘟是我毛豆的妹妹。”

宋柚一下就被逗笑，催促他们俩：“这事儿早晚大家都会知道，赶紧去学校吧。”

最后三个大人把嘟嘟送到了托儿所。

现在薛小芹负责管理托儿所跟幼儿园，她带三人参观了一圈，说：“现在一共六个孩子，两岁半的孩子就去幼儿园，两个老师，完全照顾得过来。”

这算是部队提供的福利，每个月一块五的保育费，就六个孩子，连老师的工资都覆盖不了，这些老师都是军嫂，肯定会好好照顾小孩。

宋柚给嘟嘟的小床上铺上被子，把叠好尿布都挂在床头，还带了一罐奶粉跟奶瓶，说：“她饿了就给她吃奶粉。”

嘟嘟扬着小手，湿润的嘴边还冒着小泡泡，特别可爱。

这小丫头还不知道半天会见不到妈妈跟外婆呢。

薛小芹笑着说：“不会饿着你们闺女。”

半天时间宋柚都惦记着嘟嘟，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中午，宋柚立刻把嘟嘟带回家喂奶，等她困了再给送到托儿所让她睡觉。

按照她的经验，嘟嘟到九个月就能择奶。

嘟嘟可能是还小的缘故，对托儿所适应良好，压根就没有哭闹。

宋霜降不想回去，很想帮宋柚把嘟嘟带到两三岁，可她又不想放弃工作，现在像她这样请几个月假的人少之又少。

晚上等嘟嘟睡后，宋柚帮她收拾东西，给她拿了八尺的确良布料还有从供销社买的各种糖果。

韩承回来的晚，他明天要去送宋霜降去火车站，今天要提前把工作做完。

他回来时拿给宋霜降一块崭新的海城牌手表，说：“妈，你那块表走得不准，戴这块新的吧。”

宋柚问：“你新给妈买的？”

韩承点点头：“对，让人从城里帮带回来的。”

宋霜降惊诧于韩承敏锐的观察力，她说：“你知道我表走得不准？我这表每天都得调时间，每天慢十几分钟。”

宋霜降那块表带了十多年了，但走得不准这事宋柚都不知道。

她笑着说：“妈，什么事儿都逃不过韩承的眼睛，他特意给你买的，你就戴着吧。”

她把手表接过来，把宋霜降的旧手表摘下，把新手表给她戴上。

宋霜降心里乐呵呵的，一是韩承能看出她手表老旧走得不准，二是他没有多余的话，一声不吭就给她买了块新手表。

一块手表得一百多块呢。

不像别人家的姑爷，做了点啥事恨不得满世界宣扬。

韩承这样的姑爷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她脸上乐开了花，可嘴上却下意识地说：“你给我买手表干啥，我的旧表还能戴，我就看个大概时间。”

宋柚笑着说：“妈你就安心戴着吧，你要上班，还是手表走准点方便。”

韩承去洗漱后，宋霜降看着手腕上锃亮的手表，又叮嘱宋柚要好好过日子，她说：“能嫁给韩承是你的福气，我这些天感觉他特别好，话不多但挺照顾你，知道疼媳妇，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起码我没见过，你得珍惜。”

宋柚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肯定会过得很好，你回家后照顾好自己我才放心。”

宋霜降说：“你们真不用操心我。”

次日一大早宋霜降还早起把一家人的早饭做好，吃过早饭，韩承送宋霜降去火车站，差不多中午回来，正好赶上午饭。

一口气拍了十多张。韩承教了宋柚快门、光圈、景深三者关系，宋柚很快就学会怎么拍，光线不变，按照韩承调好的，拍摄人站到三四米的位置，只要手不抖，拍出来的照片都会很清晰。

韩承曾经也是有爱好的人,他十几岁的时候喜欢摆弄相机,甚至在自己家里搞了个暗室，有放大机,还买了米吐尔、硫代硫酸钠、对苯二酚等试剂，自制显影液跟定影液，当时家里有很多韩承拍摄并洗出来的照片。

韩振邦开始还支持他出钱买相机，后来见他痴迷于此，认为他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就把他的相机给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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