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咧咧嘴，并没有说话，他这种人连未来都是奢侈，谈什么身体，挥挥手坐回车子，一脚油门消失在夜半无人的街道，就像他从未来过。

余华南一路走回去，空荡的街道适合一个人独行，他心中原本的纷乱渐渐平息下来，看着白天热闹的街巷，在此时安静冷清得让人害怕，但，这正适合一人独行。

“知道啦，晚点吃饭也不是啥大问题，快去。”王大爷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回来在菜市场买点猪耳朵，晚上我们喝两杯。”

“知道啦！”

陆青程三番五次帮自己，无以为报，还欠他几万块，总是要慢慢还清。

“哎，大爷，我在。”昏暗的里屋传来余华南的声音，同样大嗓门，没办法，回了永安路后，余华南整天和王大爷、李大妈一堆，周围都是耳朵不大灵的老年人，说话必须得扯着嗓门喊，不然属于无效沟通。

“快点，你徐嬢在等你呢，就差你了。”

“来了，马上，我揣个面包。”余华南慌慌忙忙冲出来，把门锁上，边走边披外套，“大爷，你晚上不用做我的饭，今天得晚点回来。”

如果是这样的花，那不要也罢。

后面几天，余华南哪都没去，待在永安路，没事的时候晒晒太阳、撸撸猫。等他一抬头的时候，才惊觉不知何时，秋风把巷子旁的银杏树染得金黄，树叶掉完，就该入冬了。

这些天，他的手机很安静，时间也仿佛停滞下来，不需要急急忙忙买菜做饭，不需要一大早起床，不需要打扫卫生，时间又重新属于他自己，才感觉一天的时间，居然能那么长。

程秋的话，余华南并没有放在心上，谎言太多，真假难辨，不知道还有几分可信。他们嘴里的真话，就像是在辣子鸡丁里面找鸡肉，有，但不多，更多的是辣喉咙的辣椒。现在，他拿不准自己对陆青程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是恨更多，还是爱更多，如果爱下去的代价，是让自己伤痕累累，那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沉默半响，程秋低沉着开口：“余华南，其实你比我更惨。”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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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忙碌得久了，突然空闲下来，无事可做、无人可恨，余华南有点不适应，以前还有王大发在身边唠唠叨叨，带着他打游戏、吃喝玩乐，现在……还是要让自己忙起来。

“哎，小余，小余。”王大爷牵着他的小泰迪驻足停留，扯着中气十足的嗓门喊。

“程秋，以后找个正经工作吧，身体是自己的。”

“程秋。”余华南叫住了程秋，“如果你真的曾把我当作朋友，请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我想亲自处理他。”

“那个男人，就是酒吧的一常客，自那晚后，我也没见过他。对不起。”

至于还要不要爱着，他现在脑子乱得很，想不清楚。

余华南吐出一口浊气，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道上，宁静得夜晚、舒爽的晚风，让他心中的郁结减轻了不少，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也不再是困扰。

不远处，穿着大红色裙子的徐嬢抱着一大摞传单往巷子里张望，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那道急跑的身影，“小余，快点哦，今天早上发完传单，九点我们还要跟你陈醸、王叔去开业庆典，下午还要去电器城造势……”

“知道了，徐嬢，你这给我的衣服扣子太难扣了，我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余华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上穿的是永安路老年秧歌队的统一服装，嬢嬢些的服装统一都是大红色的裙子陪荷叶袖牡丹花的衣服，大爷的服装则是大红色的裤子搭配同色的盘扣上衣。接过李大妈手里的一摞传单，不自然地抠着衣服的一角，怎么穿怎么不得劲儿。

徐嬢看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儿，嫌弃道：“你说你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不如你王大爷，要不是你王大爷今天要看店走不开，我才不跟你个大小伙子一起去发传单。”

“是是是，徐嬢，你快别说了，我们快去，等会儿发不完了。”余华南推着徐嬢往箱子外走去，“外面大部队在等着你，晚了，我们今天就干不过陈大妈了。”

一听这话，徐嬢可不乐意了，脚步加快，“呸呸呸，你不知道就不要瞎说，我怎么可能干不过她，这条街，你去打听打听，发传单我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你带面包没有？中午我们不回来吃饭，昨天就嘱咐你了。”

“徐嬢，你说的话就是圣旨，我都记得了，出门的时候，王大爷还跟我说，遇到不会的就多像徐嬢请教。”

徐嬢停下来，回头笑问道：“他真这样说？”

“徐嬢，你是了解我的，我跟大发那人不一样，我最喜欢说实话了。王大爷还说了，大妈你是这条街上最厉害的，年轻的时候，又能干又漂亮，好多人追求你呢。”

徐嬢眉开眼笑，用一只手轻轻摸了几下盘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涂着大红唇膏的嘴一撅，颇有几分娇羞的味道，“哎呀，你说老王也真是的，和你这小年轻说那些干嘛，怪难为情的。说到大发这孩子，脑瓜是灵光的，就是油嘴滑舌，你说你们好得穿一条裤子的人，怎么就差别那么大呢？徐嬢还是喜欢你，人老实，现在爱说实话的孩子不多了。”

“我嘴巴比不上大发，脑瓜也比不上大发，也是王大爷看我可怜，好久没找到活儿了，才把今天跟大妈一起发传单的机会给我，这几年行情也不好……”

“你说的这些，大妈都知道，老王都跟我说了，既然他让我多照顾你，那你放心，这以后有什么发传单、开业庆典，大妈第一个联系你，有大妈一口肉，就有你一口汤。”

“哎，谢谢徐嬢。”

“说这些，不过啊，小余，你现在还年轻，总不能天天跟着我们一群老头老太太混着，还是要学门技术，发传单这活儿太不稳定了，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我知道，徐嬢，最近活儿不好找，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着点，有没有合适。”

“我听说你不是学炒菜么？你也不要好高骛远，先找个小餐馆干着，等上手了再跳槽到大饭店，以后攒点钱，自己开店，娶个媳妇儿生两个孩子。跟大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大妈给你留意着。”

“谢谢徐嬢，不过我现在又没房又没车，连稳定的工作都没有，我哪敢考虑个人问题，就不耽误人姑娘了。哎，我去一个餐馆学做菜，说起来也是倒霉，才上手，那个教我做菜的师傅就跑了，听说借钱跑路，现在好多人在找他还钱。”

徐嬢关切地问道：“小余，你有没有借钱出去？”

“我哪来的钱借给他，徐嬢，你知道我的情况的，能够保证自己不饿死就很好了。”

“哎，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那前段时间，老来找你的那个男人呢，最近怎么没看你们一起？那个男人是谁啊，瞅着有点熟悉，但看他那穿着打扮也不像我们这一片儿的人。”

“他啊。”余华南收了嘴角，“他是我前老板，我在那里干了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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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独立存活下去，那，要爱有什么用，无非就是菟丝子开花，离开大树的依附还是站不起来，就算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朵，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你爱上了没有心的人，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爱。”

长叹一口气，程秋嘴角上扬，但掩盖不住他眉宇间的疲惫，“真的，相信我，离他远点，言尽于此，我知道你也不想看到我，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见了，那就祝你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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