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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第 77 章

  • 作者:第一只喵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8-02 08:48:00
  • 字数:11900

程与义不觉想起方才王牧说的话:“也是个冷心冷情的,玉裴郎为了她神魂颠倒,那么多高门贵女都不放在心上,还专为她去求了圣人赐婚,结果她说跑就跑,丝毫不曾留恋,闪得玉裴郎好不凄凉。”

程与义定定神,玉裴郎又如何?他除了出身之外,哪一样比裴寂差?只要他加倍用心,不信佳人看不见他一片赤诚!

应长乐懒得等他,索性自己设宴邀请新科进士,她是公主,不像皇忻怯兄疃喙思桑不敢明目张胆地拉拢未来的官员,但,应长乐自信,以她的手腕好能力,此事由她来办,只会比应玌更好。

今日之宴,她的目标并不是王牧这种高门子弟,而是程与义这种有才学却没有门路的人,这种人自身能力不错,又没有家族助力,最是需要帮助,只要她肯伸出援手,他们自然都会投向她。

花觚摆在中央,程与义挽了衣袖,拿起一支箭仔细瞄准了,正要投出时,当一声,齐云缙已经抢在他前头投了一支,程与义忍着气立刻投出,当一声,齐云缙第二支箭来得更快,把他这支打出去,掉在了地上。

她已经新换了一只琥珀杯,此时瞧着席中的人,暗自沉吟。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这班新科进士可说是天授朝未来的中流砥柱,不过考取之后按例还要守选,像王牧这种出身高门有家族相助的,最多半年就能得到美官,但像程与义这种在京中没有援系的,要想早日得官不免要向权贵干谒,求一个捷近的门路。

这些人在寻靠山,与此同时,权贵们也在寻找可用之才,这些日子应琏虽然一丁点儿动作也没有,但应珏已经见过不少新科进士,相比起来,应玌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但齐云缙最擅长的便是连珠箭,他一个书生这点能耐,如何能放在眼里?也没回头,只扣上两支箭嗖一声掷出去,他力道极大,后发先至,当一声,一支箭投进壶里,另一支撞飞程与义的箭,双双落在地上。

程与义越发涨红了脸。

“来人,再取几只壶来,”应长乐道,“我请诸位郎君投壶为戏,投中最多的,我有彩头。”

“哎呀!”王牧头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去扯程与义,“程兄小心!”

程与义抬眼一看,正对上那支四棱尖锐的箭头,冷光闪耀,许是他看花了眼,一时间竟觉得还带着点血色,顿时惊得寒毛直竖,想要躲,手脚都软了,只看见齐云缙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冷冷说道:“芥子大的胆校也配!”

却在这时,当一声响,羽箭在他面前落下,原来是应长乐扔出手里的犀角酒盏,砸落了那支箭,犀角杯落在地上,裂出一道痕迹,凝波酒洒了一地,酒香四溢。

事发突然,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说笑声都还没有停住,唯有那支白羽箭闪着冷厉的银光,穿破喧嚣,无声无息地向程与义脸上射来。

婢女连忙又拿出几套投壶的器具,王牧头一个取了箭,笑着邀了身边的同年一道游戏,紧接着又有几人也动手开始玩,气氛逐渐热络起来,程与义没再像方才那般尴尬愤怒,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消散,不由得看了眼应长乐,暗自感激她为他解围。

应长乐看着他,略一颔首。

他说着话,下意识地看了眼沈青葙,却见她低头对着面前那杯酒,就似不曾看见眼前这一幕似的,就好像眼下正为了她明争暗斗的两个男人,跟她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

一个直呼名字,一个却叫郎君,显然是把他当成自己人,齐云缙横了程与义一眼,起身向应长乐行了一礼,道:“某不敢,某只是想邀程郎君一道投壶。”

程与义到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齐云缙不满他一直看着沈青葙,出手对付他,然而应长乐已经把这事归作是玩笑,况且也亲手挡下那箭,又为他出言训斥了齐云缙,若是他认真计较,不免显得气量狭窄,程与义只得忍着怒气说道:“既然齐将军有兴致,那么程某奉陪!”

满席中顿时鸦雀无声,原本还有几个跃跃欲试想要向沈青葙考问谱系的,这时候都看出了关窍,谁也不敢再往前去,王牧扯了下程与义的袖校低声道:“程兄,算了。”

程与义也知道齐云缙是京中有名的锦雕二郎,莫说他这么个刚考中进士,还没有官职的书生,便是王牧这样出身世家的郎君也要避让齐云缙几分,只是,若此时示弱,他堂堂男子,今后还如何立足,如何在佳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从目前看来,今日之后,至少程与义是稳了。

不过这个程与义,似乎又对沈青葙过分留意了,引得齐云缙不满,也是麻烦。

应长乐回头看了眼沈青葙,见她面前的酒盏依旧是满满一杯,一丝儿也没动,又见她神色淡然,虽然处在热闹繁华之中,却又像是冷清清的隔在外头,一丝儿喧闹也沾染不上,应长乐心想这人也真是古怪,一点儿少年人爱玩的模样都没有,难道裴寂就是喜爱这种吗?

不由得笑着说道:“我素日看着,你好像不爱吃酒,也不爱玩乐,整天闷坐着不是弹琵琶就是写字,不寂寞吗?”

沈青葙怔了一下才道:“不寂寞。”

她想这两个月里,还真是从不曾有过寂寞的感觉。

刚到公主府时,忙着熟悉府中规矩,熟悉各处人事,之后初初立足,又要每天练琵琶,看曲谱,习字读书,二月里再见曹如一时,她又请教了谱曲的事情,开始尝试自己谱曲,虽然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但她突然意识到,她很喜欢这种忙碌充实的感觉。

苦些累些,但突然有了无限可能,现在她已经很难想象整天待在后宅里,服侍公婆,安排家务的生活了,可在从前,她一直都以为女兄荒苷饷垂一辈小

她过去的人生虽然被打了个粉碎,但未来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眼前,沈青葙觉得,这个结果并不算很坏。

她摇摇头,十分肯定地答道:“我不寂寞。”

应长乐笑了下,道:“我是看不大明白你。”

她慢慢饮了一口酒,瞧着席中说笑玩乐的人,压低了声音:“平时也就罢了,今日欢会,大家都在饮酒取乐,唯有你置身事外,就连那两个人为你斗得死去活来,你都不看一眼,莫不是还在想着……”

沈青葙不等她说出裴寂两个字,便已举杯致意,道:“我敬公主一杯。”

她当先饮了一口,应长乐笑了下,随意抿了一口,道:“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天底下这么多少年儿郎,难道就没有能入你眼的么?”

沈青葙不觉红了脸,道:“殿下说笑了。”

“呵。”应长乐轻笑一声,慢慢又饮了一口,“你也别总想着过去,你看这些男子们多看得开,听说这些天他们一直都约着在平康坊里走动,这些人当中只有两三个不曾娶亲,他们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呢,何曾妨碍他们在外头取乐?”

她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道:“所以么,女子该当学学男子这一点,休要让那些规矩道赂束缚住了,自在取乐难道不好么?你如今是自由身,又青春年少,何必弄得清心寡欲,像出家人一般?”

沈青葙脸上越发红了。这些日子与应长乐日渐熟稔,她能感觉到应长乐渐渐把她纳入自己人的圈欣铮所以这些离经叛道的话,也并不避讳向她说,但,总还是不一样的吧?沈青葙想,虽然她之前遭遇坎坷,但对于一个情字,总还是怀着一些憧憬,并不准备就这么放纵自己,胡乱过生活。

“好了,你脸皮未免太薄了些,说一句就这样。”应长乐见她羞得耳朵都是红的,嗤的一笑,“我不说了,你连玉裴郎都看不上,这些人,大约你也是真的看不上。”

听见裴寂的名字,沈青葙微微缭乱的心绪反而平静下来。最初到公主府时,总有人或有意或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裴寂,让她心烦意乱,但两个月下来,她如今再听人说起时,更多是一种冷静平淡的态度。

那段过往她抹不掉,但,又能如何?即便背负着那段过往,她依旧能活下去,甚至,比从前活得更好。

她堵不住别人的嘴,但,她可以做到让自己不在意,让自己跨过这个坎。

沈青葙拿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岔开了话题:“殿下,这些新科进士在御前奏对之时,陛下都会问些什么题呢?”

应长乐道:“通常就是挨个问几句话,有时候问几句书,有时候问几句诗,无非是看看这些人模样如何,口齿如何,不要弄得有辱朝廷体面罢了,不过这阵子奚怒皆部又在边地生事,所以陛下这次便多问了该当如何应对,程与义就是因为这件事上回答得合了陛下的心,所以才脱颖而出。”

沈青葙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应长乐果然对这些新科进士很是关切,非但将各人的出身打听清楚,而且连御前应对时说了些什么,神武帝如何反应都了如指掌。

心中突然灵光一闪,齐云缙乃至从前应长乐不大看得上的康毕力,这阵子都经常出现在公主府,若是再加上这些未来的文官,那么武将文臣,眼看就要凑齐了,应长乐的用意是什么,昭然若揭……

将近日暮佳筵才散,车马逶迤,向着公主府驶去。

齐云缙策马伴在应长乐肩舆旁,回头看着沈青葙的车子,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应长乐早看见了,懒懒倚在隐囊上,唇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看也是白看,我如今也是发现了,虽然娇滴滴的一个,却是心硬如铁呢。”

她似是有些累了,纤手微扬,霞色的衣袖微微遮住面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姿态越发懒散:“你若是为着别的也就罢了,若是为着她才往我这里跑,那还不如早些歇了这个念头。”

此时夕阳如血,透过帘幕映在她脸颊上,一时让人分不清是烟霞艳丽,还是她的容色更加艳丽,齐云缙心中突然一动,不觉又靠近些,弯了腰向着她,低声道:“某来的勤,也只是想为公主效力罢了。”

他凑近时,那股子马匹混杂着干草的气味突然浓烈起来,应长乐微微睁大点眼睛,睨他一眼,懒懒地重又半闭上,轻笑道:“是么?”

“是。”齐云缙声音低沉,平时的阴戾中突然夹杂了一丝热。

应长乐依旧斜倚着隐囊,漫不经心:“你能如何为我效力?”

“公主想要某如何,某便如何。”齐云缙鼻端嗅到一股子香气,是掺了豆蔻的郁金香,浓烈霸道,劈头盖脸的直往心里钻,忍不住又向着她凑近了点。

应长乐察觉到了异样,撩起眼皮,带着点探究瞧着他,身子稍稍坐正些,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摇了摇,道:“你逾矩了。”

齐云缙低低一笑,果然向后退了些。

那股子马匹混杂干草的气味突然淡了,应长乐重又靠回到隐囊上,懒懒说道:“你难道每天里自己喂马去吗?身上一股子气味儿。”

“马这东西有灵性,亲手喂过的马,比人都牢靠,”齐云缙随手拍了拍身下乌骓马的脖校神色一下幸蹯迤鹄矗“裴三手底下那个魏蟠,把某那匹破风砍伤了一条腿,害某不得不亲手杀了破风,那个贼军汉!”

应长乐自认识他以来,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对外物流露出不同的情意,心中不觉对他有了点新的认识,微闭着眼睛说道:“是沈青葙逃走那天吧?不过你也没吃亏,我听说魏蟠被你一刀下去,半条胳膊都快废了。”

“裴三把他送去了太原军中,”齐云缙道,“不然某早就取了他的性命!”

杜忠思虽然被贬官,但他在太原经营多年,如今接任河东节度副使的是他从前的心腹部下,所以太原军中,算起来依旧是应琏的地盘,应长乐心里想着,道:“要是你阿耶去了太原,不就行了?”

齐云缙微微抬了眉,向着她又弯了腰,道:“我阿耶也想外放,不过圣人似乎不想让他走远。”

齐忠道权势虽大,但他所领的都是禁军,日逐在京中打混,在神武帝眼皮子底下,又有那么多王公贵族,哪儿比得上独霸一方的节度使自在?齐忠道早就想着外放了,只不过神武帝用惯了他,觉得他诸事都能办得合心意,所以并不准备让他走远。

应长乐艳丽的红唇微微翘起一点,向着齐云缙勾了勾手指头:“来。”

齐云缙连忙又凑近些,那股子郁金香气越发浓郁,扑得人心里都是热的,就听应长乐道:“你若是好好求一求我,我说不定能帮你说说看。”

齐云缙二话不说,立刻下马跪倒在肩舆前,沉声道:“臣祈请公主援手!”

肩舆并不曾停,霎时间便已将他撂在身后,齐云缙不免扭头去看,只看见帘幕里隐约露出应长乐霞色的衣袂,转眼去得远了,再回头时,沈青葙的车子也正赶上来,门窗紧闭,里面静悄悄的,就像是空无一人似的。

可她分明就坐在里面,躲着他。

齐云缙掀了下嘴角,眼睛看着沈青葙的车子越走越近,鼻端嗅到车轮扬起的尘土气,又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梨花香气,不觉在车凶吖的刹那低声叫她:“沈青葙。”

车也许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好像听见车里有些动静,然而那车腥春敛煌A舻模骨碌碌驶过了他面前。

还真是,心肠硬得很,跟她模样全然不像。

齐云缙依旧跪着,眼看着一行人越走越远,心里一时猜测着应长乐的意图,一时又想着沈青葙,又过许久,才见应长乐的婢女走来说道:“齐将军,公主叫你跟上。”

齐云缙翻身上马,加上一鞭飞快地赶上,就见应长乐坐在帘中,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向他说道:“你倒是听话。”

齐云缙笑了下,道:“某一向很肯听公主的话。”

应长乐睨他一眼,道:“帮你阿耶说话不难,只是,我有什么好处?”

齐云缙早料到她会有这一问,近些天来他三天两头往公主府走,她有什么盘算他自然也能猜到几分,便又凑得近些,透过帘幕看应长乐,道:“只要公主肯援手,阿耶与某从此都愿供公主驱使。”

应长乐也看着他,夕阳照在他半边脸上,麦色的皮肤镀着一层薄薄的金红,额头鼻尖有点汗,有点油气,又沾着点灰尘,总像是山野里撞出来的野兽,鲁莽危险,应长乐不由得笑了下,道:“以后勤着点洗澡,身上臭得很。”

这一句话与之前说的全不相干,齐云缙由不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抬起眼皮看她,心里有点莫名所以:“是。”

应长乐看着他似懂非懂的神情,不觉又笑了下,道:“走吧。”

前头的仪仗突然停了一下,很快又走起来,一个宦官从前头走过来,躬身道:“公主,裴县丞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晚9点还有一次更新哦

不觉又回头看了眼沈青葙,她依旧还是低着头,神色淡淡的,程与义心里有些焦躁,连忙又取一支箭,瞅着齐云缙回手取箭的空档,急急投出去。

程与义只觉得冷岑岑地出了一身汗,嘶哑着声音向齐云缙质问道:“齐将军,你这是何意?”

“云缙,”应长乐也在这时语气淡淡地开了口,“玩笑归玩笑,程郎君是我请来的客人,休得孟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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