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记》里的每一个字都浸着遗憾。

还有旁白茫然惺惺相惜的对手为什么会互相留给对方自己辖域的最后一捧雪， 他提起那枝花时不知该以什么来称呼他们的关系时。

【哈， 打开是访问记录，你猜怎么着，真的全是裴元帅的个人指挥舰落地白塔和东域的记录（泪流满面）】

嬴裴粉：？你们是懂刀里抠糖糖里抠刀的啊啊啊啊。

他们没有错过。可是也什么都错过了。

【？这么细的吗？】

【不止， 谁懂裴元帅和副官对视那个画面里，我放大看到了副官说裴元帅去看了嬴元帅很多次后的那个编码】

【？】

【两位元帅真的不能重归于好吗？明明军校时候就是搭档，后面还惦记着对方怎么可能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呢（大哭）】

【强， 太强了，刚睡不着去翻了作者其他的视频， 发现作者原来是磕嬴裴的，怪不得能剪得这么悲凉遗憾， 但是又觉得情有可原，毕竟不是嬴裴谁能剪出两位元帅对峙背后的惺惺相惜，又远胜惺惺相惜的感情呢？】

【他们不是死敌不是对手是战友！也不是惺惺相惜而是相爱的关系啊TVT】

江南无所有， 聊赠一枝春。

楚昭在剪辑这个一贯克制含蓄的后记视频的时候，并没有把赠雪和留叶这个意象放在心上。她只是更习惯“今晚月色真美”的表达方式。

就像无数告白里她也喜欢言不由心，可是眼神又出卖一切一样。

第二十一章

【我不是cp粉看到旁白那句惺惺相惜的误解都觉得好难过QAQ他们被误解了一辈子（呜呜呜）】

【他还记得那座白塔（链接）冷知识， 白塔是战前为纪念东西两域友好所作，裴元帅一直在望着那座白塔是因为他也想和东域，想和她重归于好啊啊啊（呜呜呜呜我一个爆哭）】

她只用一个未明的赌注去注写那一年的无声默契，此后数年。要用什么去说遗憾呢？裴时蕴没有说过一句遗憾。

所以她在最后《神陨》的后记里也没有长篇累牍地去渲染嬴楹元帅逝后裴时蕴的伤怀， 没有让旁白忽然惊觉他们彼此相爱。

她只让旁白用一句世人皆知的“对手间的惺惺相惜”，用一场大雪把十几年的相交掩埋过去。她只用一捧雪， 一枝花， 去表示他们同途殊归的遗憾。

之前没看过《神陨》系列，但也因为这个视频氛围感太强看了好几遍也走不出来的观众：

【呜呜呜呜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好难过啊QAQ】

于是一大批嬴裴粉又重新涌进后记这个视频里，看到裴时蕴看雪还是嗷嗷哭，看到真的有那个编码。

【家人们，完了，我再也不能说服自己他们就是战友关系了】

【以为等两年只是一个梗，外界都在猜测西域要趁机发难，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你最可能的死敌在日复一日地等待你醒来（捶地）（呐喊）】

如果这还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死敌是真的吗？！

楚昭看到了这些评论，被花花绿绿的感叹号刷得头疼，但还是兴致勃勃地看了很久，等听到机械声说抵达目的地，才收拾东西准备下舰。

没有想到刚提起收纳箱就收到消息。

专审组审查抽到她的账号了。

楚昭挑挑眉。

楚昭收拾东西来中央星系纯是因为之前宇宙网的那个公告，什么自检他检特殊关注，她都单纯认为是她的cp间的play了。

专审组就不一样了。除却发现有没有违规风险外，专审组是唯一一个可以将非官方视频推荐入军部宣贯口的渠道。

楚昭倒没有想让广大十三军，咳咳，都知道两位元帅的爱情故事，只是她在这个通知里敏锐地发现了一个bug。

军部宣贯口的视频是受官方承认的，并且拥有锁定视频传播范围的能力。

也就是说，如果她能拿到专审组的认可，之前的盗版以及被小报记者盯上盗取素材的事都不会发生。

楚昭摸了摸小巧的剪辑门。

而且她还能把不磕嬴裴或者对她cp大放厥词的一类人关在门外，不让他们哗众取宠。

这怎么不算另一种形式上的铁饭碗呢？至于她视频都剪得这么露骨了能不能通过审查emmmm。

听到了无数彩虹屁的楚昭表示她已经无所畏惧！之前磕嬴裴的不还是极少数，现在光她粉丝数就有七八万了，她不相信有人能get不到她的绝美cp！

再说专审本来就是强制性。get不到也只能说他们没品，不是她畏首畏尾的理由。

这样安慰了自己几句，楚昭点击确认了收到，然后根据系统的路线指引，在统一安排的审查厅附近入住了胶囊酒店。

这种全纳米式的椭球形房屋门窗兼备，也有智能家居模式，床有点像小飘窗，但还挺舒适的，只是有点小贵。

出差么，楚昭肉疼了一下，然后躺在自己的小飘窗上准备完善一下专审组需要的素材资料，结果打开账号。

【1999】打赏了199999虚拟币。

【1999】向您发送了一条消息。

飘窗床一晃，楚昭差点撞到头，还好纳米胶囊房屋立刻凹陷，她也拍了拍脑袋，坐直一看。

【1999】：我以为会是he。

楚昭：www.youxs.org。

没有怎么和大佬粉丝相处过的楚昭咬指甲。就是，怎么说呢？

【袅袅生烟】：不好意思大佬（捂脸），我剪着剪着就忘情了，而且后面肯定会有后续的，be只是铺垫，是平行时空里的一种可能（跪地）我错了，我之后肯定剪一个he的！

她本意也是想让嬴裴he啊啊啊！

【1999】：为什么？

楚昭思考了很久，才确认大佬这句话问的应该是，be为什么是平行时空的一种可能，她为什么觉得后记的结果是自然应当的。

灵感或者感觉这种事，说起来还真不好解释，楚昭冥思苦想，最后还是努力措辞解释道：

【袅袅生烟】：啊，没有，只是搜素材的时候看到嬴元帅重伤那一段，忍不住想到命运无常，其实就是想表达可能会有的一种遗憾啦（比划）

1999应该是在遗憾这两个字，沉默。

楚昭试探着发问：

【大佬看了这个视频是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修长手指本能想回没有，但是又顿住。过了一会儿。

【1999】：她是很优秀的指挥。不会轻易离开。

过了半秒：

【她也看过西域的雪。】

楚昭掂量着大佬的语气，小心打字：

【可是遗憾不只是没有看过雪的遗憾啊，有不能回到故乡的遗憾，不能和战友并肩作战的遗憾。】

1999却还在打字：

【她也知道他去看过她很多次，记得他们之间的赌约，哪怕是这样，也会有遗憾吗？】

楚昭看着这行字，眼睛溜圆，脑海中忽然有个可怕的想法，但她很快甩甩脑袋，疯了吧。

都最高领袖了，哪有这么多时间逗她一个小剪刀手玩，之前对话里谈到她视频已经是高光了好吧！

不会的不会的。她剪这个视频也是为了两位元帅和其他人看到后记后会本能地让缺憾圆满，没想真的舞到蒸煮面前现在逼他们he。

一定是她想多了想多了。

楚昭：【那也会有啊，我们又不是两位元帅，怎么知道缺的那一角是一个昭告天下还是赌注的一个吻呢？】

楚昭忍着羞耻夹带自己视频里的私货，振振有词：【吻只是副官猜测的，但是不管两位想要的是什么，在真正的死亡来临之前，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呢？】

楚昭虽然仗着自己剪刀手的本能看穿了嬴裴cp的本质，但她本质还是一个浪漫化的愿意把所有理想困难都虚化的人。

她本质是he党。

【就算不能公诸于众，就只是背地里私底下的一个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说到这里，她内心里的嬴裴党简直要站起来摇旗呐喊：【总不能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去思考可不可以，当时是不是可以不考虑那么多多一点——】

视频里的话好像冲破风雪。

重重砸在漆黑的舱室里。

【就算有什么，也只是一个吻而已。】

楚昭一个he党信誓旦旦地劝be党，不要在意这一点末日前的狂欢，劝着劝得自己都快信了：

【一个吻代表不了什么！】

【1999】：代表不了什么？

【袅袅生烟】：对，就像视频里那一捧雪一样！你们不管做什么都会被误解针锋相对惺惺相惜，既然这样的话，那还在意什么呢？

说不定他们早就亲过很多次了！

情绪激动之下，楚昭的创作者本能促使她改换了代词，但她没有注意到1999没有一点疑问，只安静地接受她的灌输。

【袅袅生烟】：只是可能先表白的一方会落一点下风。

嬴裴党还暗戳戳内涵裴元帅绝对是先破功的那一个：但就算是输，裴元帅应该也不会在意在嬴元帅面前落下风。

楚昭振振有词：“相爱是两个人的事。”

【1999】：好。

正上头科普cp的楚昭：诶？这个好，是啥意思？

过了片刻，他又发来一句：“谢谢你。”然后就下线了。

留下楚昭看着第二次高额打赏满眼茫然：就是，怎么说，这位同好怎么跑得那么快？

一般来说说起怎么he不都会很兴奋吗？就像她一样。

回看聊天记录，楚昭又：.

就，就是，她没可能真那么秀，在蒸煮面前教他怎么he吧？

第二十二章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夜都深了， 楚昭还在因为自己这个猜测翻来覆去。

一会儿咬指甲想有些粉丝也很喜欢装作是本人口吻来玩语c的游戏，一会儿又捂在被子里想，都被关注了她被找上根本才符合常理吧她怎么会觉得蒸煮身份不一般就不会舞到蒸煮面前了？

要彻夜失眠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去找大佬，没有想到登上去的时候就发现1999大佬已经下线了。

楚昭：.

这下更慌了怎么办。

结果摸了剪辑门又揉玩偶， 又坐立不安地焦虑好几通， 特别关注账号再次上线。

楚昭立刻坐起， 盯着“正在输入中”好几个来回，比对面的人还要紧张。

终于， 不知道屏气凝神了多久， 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1999】：随你是什么意思？

楚昭：？她满脸问号。

裴时蕴也知道自己是乱了章法。没有得到回答后向后靠，闭了闭眼。

还要继续对话的时候， 副官敲门进来了。

合训即将要进行星系跃迁，需要元帅同意。

裴时蕴睁开眼：“进。”

裴奕走进，看到浅蓝色的全息屏开了好几个本能垂眼，结果汇报时， 余光扫到嬴元帅的通讯口，一瞬微讶。

“元帅。”

因为上面两位按着不表， 东西两域中层将领和宣贯处的争斗已经趋近白热化。

没有谁想率先发难，也没有谁想在不做防备的时候被对方军域反咬一口。

互相猜疑的结果就是东西域互相倾轧的表述越来越多。不同军域想联合本来就是个大问题， 何况两域历史以来积怨良久。

裴时蕴有学生，但还不够成熟，他也很少将事情放下去交给下属， 这是他第一次闭了闭眼，把跃迁这样的重要决定也交给裴奕先去处理。

“我待会儿过去。”

裴奕应是，带上了机械门。

裴时蕴脑海中的精卫作战辅助系统不停告诉他精神活跃指数不对， 他知道，但没心思处理。

切屏到全息通讯， 发现一个新通讯。

又是她的名字。

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接通。

裴时蕴一顿，光亮起来还是本能收敛了神色。

嬴楹点着桌面，一句话就让他眼睫颤动：“你的手套落了。”

裴时蕴呼吸几乎停住。果然，即便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她深邃目光洞穿。

他根本没办法对上她视线。想说让副官去拿，也说不出口。

半晌垂眸避开她视线。“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嬴楹似笑非笑。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好好地审视他。他发的视频还没看，但她已经猜到内容是什么：

“再找个时间，方便裴元帅再这么来突击一回？”

裴时蕴喉咙一缩。

裴奕观察能力还是不够，出去的时候没有留意到通讯口旁边的跃迁舱烫得吓人。

但其实嬴楹也不是全然站在上风。

私人跃迁需要有准确坐标点。她独立作战需要亲兵护卫多年，机甲操作舱的坐标点没有变过。

也没有禁止他进入。

嬴楹：“关于这件事情。”她运筹帷幄，慢条斯理：“裴元帅最好给我个解释。”

裴时蕴沉默良久。说实话精卫的作战辅助系统私人频道里现在还在跳个不停，只是现实景物全都在提示，他过去的时候很冷静。

现在发展完全不受他控制。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下次有机会会面，我正式和嬴元帅赔礼道歉。”

嬴楹看他。本来以为他来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或是误以为她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现在看完全不对劲。

嬴楹：“裴元帅要在最高会议庭上，和所有人解释半夜到东域的军域来，还惊动了亲卫？”

是，他忘了，他们现在会面只可能在最高会议庭。

嬴楹看问不出来，又扬眉：“裴元帅筛选出的视频里有什么？”

裴时蕴本来还打算回答，她忙是众所周知的事，没看很正常。

没有想到耳朵先捕捉到她一贯的敲击镀银机械桌面的声音。

嗒，嗒，嗒。

和钟表机械莫名相配。

他轻微走神，嬴楹已经说出下一句：“听说相同的作者，今天还出了后记？”

你到底想怎么样。裴时蕴喉舌微涩间，竟然从记忆里翻找到《神陨》里的那句话。他明明知道自己要的不是这个。

于是不再说。

裴时蕴：“军域本就规定任何人不得侵入自然人的私人领域。是我冒犯你。”

虽然提到了私人领域，但因为他不在状态，还击得都不痛不痒。

元帅之间，或称高级将领私下联系也的确是大忌，不过那也是战时，现在脱离频繁交战，高级将领有私交也正常，只是站得越高盯着的眼睛越多。

他恢复身为指挥的沉着冷静：“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嬴楹已经在分屏把视频看完。她静了音，也不喜欢用沉浸式，更不会一心二用，今天纯粹是裴时蕴太奇怪。

看完，她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

裴时蕴已经想结束通讯，但没有在她之前先离开的习惯，沉默半晌：“今天就到这里？”

嬴楹回神：“你的手套不要了？”

裴时蕴眼睫一颤。“下次去取。”

嬴楹笑了。她确实是不管其他人死活，裴时蕴在这烈火亨油，她还在懒洋洋地敲桌面，把视频拉回后半段重新看了一眼。

大概猜到裴时蕴忽然过来是想干什么。

他们的确都不是迂回曲折的性子，也不擅将个人与星云崇高捆绑起来，他们只是相似地有目标，也有能力，才坐到这里。

裴时蕴大概是察觉了什么，想和她确认。

他怎么知道她在休息，而且亲兵那时正要进门以为是她遇袭，导致他们差点在制动舷窗的逼仄空间里撞在一起。

嬴楹：“裴元帅还想有下次。”

裴时蕴心脏鼓噪，紧接着跃迁舱骤然发烫，他喉间微滚，一抬头，她的披风和他的近在咫尺。她向前一步，披风就交织在一起。

并不柔软的面料，挺括光滑，现在纠缠得难舍难分。

嬴楹侧过头：“不如我也夜袭一下西域。”

她走近：“互相扯平？”

话音刚落，裴时蕴转身，她靠近的动作导致裴时蕴的鼻梁碰到她的。碰撞后近乎本能地避开。

机械与战甲的时代，连亲兵护卫都是机甲随行，嬴楹快忘记一个人类的体温。

但也只有半步，裴时蕴就不知道是僵住还是本能停下，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退开，只眼神回避，然后各自转过身。

偏过头去，忘记这个角度恰好让嬴楹看到他耳朵的颜色。

“我没有想看东域和你被孤立。”裴时蕴开口。

说的却是《神陨》第二个视频里评论里反复胡搅蛮缠说的那句。

西域推介宇宙网是因为视频里东域和她都没有个好结局。

嬴楹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没了？”

精卫辅助作战系统又在狂鸣，这次预备报警。裴时蕴拒绝掉一切治疗程序。

嬴楹话变淡：“我还以为裴元帅是想说，夜闯指挥舰，又说冒犯我，也不是故意的。”

裴时蕴心跳得感觉自己成了俘虏。不过在她面前他确实是落在下风，没什么好不习惯的，只能说：“是我不小心。”

嬴楹：“这个不小心也包括，刚刚吗？”

裴时蕴不是想出卖楚昭，只是那一瞬间心绪波澜，让他本能地想用她的话来回复，是她说一个吻代表什么。

好在理智还在，到底稳住。

嬴楹继续点桌面，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心跳声被放大：“还是说。”

铡刀终于落下：“这裴元帅也需要我亲自来扯平？”

裴时蕴退后，按到了操作台，一瞬间变回在嬴楹指挥舰上那样。

机械墙面泛着冷光，用逼仄空间囚着两个人。

并不是什么高级的陷阱。她的声音隔着各种各样的全息屏会议屏，第一次清晰可闻：

“如果只是误操作跃迁到了我的指挥舰，又不小心失去分寸，接触到代表不了什么，但裴元帅一直语言闪躲，行动退让.”

嬴楹没说完，裴时蕴按下了封闭键。

在最高指挥舰内的空间，被封闭，就出不去了。

嬴楹扬眉。

裴时蕴继续拒绝亲兵的询问，在她问他做什么的时候问：“如果真的看见你能改变西域和星云的未来，你会做什么。”

视频外都在在意他们的感情。

裴时蕴只想知道她的选择与安危。

嬴楹感觉事情稍微有点超出她控制，问他：“你问我？”意思是如果是他也不会犹豫。

裴时蕴淡淡：“所以如果平行时空里，裴时蕴会和嬴楹同归于尽也不一定。”

他看向她。

嗓音放慢继续：“也有可能分道扬镳，或是殊途同归。”甚至，白头偕老。

裴时蕴看着嬴楹。

“我们不过是在跃迁颠簸中完成时空相汇。”

“什么？”

他吻住她。手套覆在她没有戴手套的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连金线都摩擦在一起，星云景色在舷窗后黯然失色。

手指换了几个姿势。

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表情平静得像是真的只是完成了几个时空的交汇。

短暂地做了和嬴楹殊途同归的裴时蕴。

“不用你扯平。”

“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轻声，也哑。

“嬴楹，我把赌注支付给你。”

“.”嬴楹没有说话。

裴时蕴克制地看她一会儿，静静移开视线。“这十几年，我都在践行那个赌约，但从来没有问过你，知不知道我想起的都是你。”

是那天你的名字，和我并肩出现在联赛名单上。他一生都在回忆那次并肩。

第二十三章

专审的分组明天开始， 楚昭到了之后收拾一下，就准备休息了。

没想到刚闭眼，楚昭就做了一个细节丰富的梦。

梦里海枯天塌，云卷潮袭， 一切斑斓或不斑斓的色彩里有两个并肩伫立的身影。

彼此对立， 军装勾勒的冷锐锋芒都交错了， 拉长的影子却又偷偷地连在一起。

波诡云谲，风起浪涌。她屏住呼吸。看到影子靠近， 眼睛倏地瞪大。

没想浪掀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影子快亲密地融为一体了， 她却突然惊醒。

刚趁自己还没忘把这个可疑的梦和铁推cp联系起来，光脑就震动一下， 推送了一个所有人都觉得意外的消息。

最高会议提前召开。

这次专审组专审到了楚昭这一批，她千万光年迢迢赶来，除了参加专审拿个永久的免死金牌，也有取材的意思。

听说专审组有军部的人。

上次观众说她细节有错故意虚构的事她还记着呢。对于楚昭来说， 嬴楹元帅可以提前预知未来或者他们一生一死后彼此怀念都是创作相关的事。

可以虚构，但涉及到磕糖， 有一个细节被生造她都不允许！绝不让人觉得她们是在硬磕！

恰逢专审组带着尺度和经验来了。所以楚昭原本是打着好好学习的心态来的，结果cp继上一次公频对话迅疾会面后再度同框.

对不起。

坐在后排的楚昭默默地打开了防窥模式， 拟态耳机变换成耳钉模式。她不看她是傻瓜。

而且为了不露馅，她这次特地开了独家模式，效果好比家庭影院， 简直无忧无虑。

楚昭很快摸嗨了。

【竟然梦到我cp =v=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了什么新进展，期待糖糖～】

不磕党：【？最高会议能有什么糖？磕糖磕疯了】

路人党：【啥？啥糖？】

cp粉完全没在参与打架的，彩色弹幕出现的那一刻满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球球老师开个专栏我们要看新糖啊啊啊！】

【终于等到你！快！告诉我们嬴裴又发生了什么， 别逼我们跪下来求你！】

【看到大大就像看到了满汉全席的感觉（笔芯）】

虽然有点夸张但用来形容嬴裴粉的心情是完全不多了。本来磕的是小众cp大众都get不到心有灵犀强强联手，都以为他们是互相仇恨， 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关系已经很难受了。

舆论风向一天天偏向东西域对立，搞得他们都有点绝望。谁知道风向还不好的时候一个刚注册的一级账号横空出世。

不仅第一个视频就惊动了他们cp党，后面更是奇形怪状各种出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嬴裴cp的遗憾缺陷全都圆满了！

不管是少年时的联手作战难以忘怀，还有登上作战巅峰后的遥遥伫立，王不见王。

少年时的理想谁都没有忘却，www.youxs.org。

而且把两位元帅的感情升华到了一个从前即使有人磕也没有想象到的地步。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一味歌颂崇高。

她的视频让人感觉真实，让人感觉到无声的波澜里惊雷骤起，让他们和主人公在某个时间点惊住回望，才发现。

原来爱情和理想最不会说谎。

他们追求什么，就会走在什么样的道路上。从来都是。

楚昭这会儿整理好待会儿要审查的资料全身心沉浸进去，最高会议庭才拉开序幕，精卫宣布放开会议庭评论。

她立刻：

【！我的cp怎么了！】

其他人心立刻提起来，尤其是cp粉，简直是心头一凛，跟着她本能看去：？！怎么了，两位元帅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啊，绝对不正常！】

楚昭怀着磕糖心情来的，怎么可能不细致入微，加上会议庭之所以开放评论连精卫都不审查，就是为了广开言路做到透明。

所以比公频对话都要及时全面，镜头也是高清。

【明明上次两位元帅状态还是很松弛的QAQ对对方就像是家人一样再不济也是朋友，怎么这次都穿情侣装了，气氛却这么怪啊】

情侣装，也跟着看了会儿楚昭弹幕的不磕党和路人党暂时无言。cp党却咬着手绢。

左看看。

【手上都没有动作了。】

右看看。

【坐着的姿势也不再是朝向对方了，明明坐得更近了但是都不说话没有互动。】

cp粉：QAQ

【别不是在避嫌吧！】

cp粉：（抹眼泪）嗯？

楚昭却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本能咬指甲停下打字，负责审查的工作人员却已经联系到她：35号。

楚昭本能站起！

“到审查你视频了。”

楚昭边走边打开剪辑门：“哦哦好的。”

三分钟之后，她看了眼正在仔细看视频，眉头时而拧紧，时而松开的审查组成员，掠过穿着军装的男人，手指点了点光脑，还是忍耐不住地打开。

独家模式依然清爽。

她啪啪打字：

【没错啊！裴元帅递密钥的时候明显是朝着嬴元帅的，正常社交距离嬴元帅早就避开了呜呜呜怎么会头都没抬一下呢，除非是搭档的时候早就习惯了这种亲密根本就不会觉得领域被入侵了】

【但是现在（大哭）他们连军装都挨在一起但为什么都没有看彼此一眼啊啊】

这气氛，这气氛太冷凝了吧！

职业病犯了的楚昭开始纠缠键盘：【按理来说就算避嫌也会有些举动泄露端倪的因为避嫌说到底是因为外界压力呜呜，不可能压得过心里真实的想法，可是现在】

【他们离得也太远了QAQ有什么比想和对方在一起的心还重要吗？】

楚昭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就是，就是。

她恍然：

【好像这两个人突然又变成被寄予厚望不能有弱点不能被打断的星云之勋了】

到这里楚昭却忽然有了灵感。

【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

【现在远是因为私底下已经超级近过了？】

观众：？

他们茫然：啥？

楚昭却激动起来。专审组那边明显已经看完了视频在拧着眉头沉思，为首的盛濯盛上将甚至虚拟笔都开始闪烁了他也迟迟没有落笔。

楚昭却完全没注意。应该说，她现在注意力全在她“貌合神离”的一对cp上。

【没错！我之前磕过的一对影帝影后夫妻也是这样啊啊啊啊啊啊！】

【出来营业的时候超级专业游刃有余，哪怕是坐在一起也能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他们谁都不是谁的附属品，而是作为两个各自领域里的发光体，王一般的存在而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但是这光芒又不会碾压对方而是互相融合】

楚昭有点语无伦次了：

【怎么说，今天的嬴裴真的好给我这种感觉】

最高会议庭庄严，肃穆，而他们两位也的确是作为星云军域面积最大的领地元帅来参加，权威性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和之前众人都认为他们各有锋芒不同的是，这次冷淡的距离下，他们似乎有了一种格外不一样的默契。

但这次默契是完全隔离在观众外只存在于他们心里。

是他们再也不用之前那样似有若无的，表面上是习惯使然，其实潜意识里可能也需要那些默契举动去确认的小动作来彰显的。

而是台上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也不用交汇 。

回到台下依然是一对普通夫妻一样。

“忙完了？”

然后自然地并肩，牵手，甚至亲吻，回到他们褪去光环后的普通生活。是老夫老妻。

楚昭把自己思路捋完，磕糖的热情也一下子就燃起来了，连发好几个：

【我就说！我就说啊啊啊！】

【嬴裴一定是干了什么！他们肯定是背着我们偷偷做了什么了啊啊啊啊啊不然怎么进展这么快连气氛都变了啊啊啊啊啊！】

粉丝比她还急：

【啊啊啊到底做了什么你倒是说啊啊啊啊啊】

【可恶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莫名就是好激动啊啊啊啊啊】

【是在一起了吧求求了一定要是在一起了啊啊啊啊啊】

楚昭语出惊人：

【球球吧只要你们会议结束还是一样肩并着肩手牵着手我可以接受你们装不熟TAT】

【该装的装，该亲的亲啊啊啊啊】

磕糖党和不磕党本来你反驳我一下你推搡我一下热热闹闹地吵吵闹闹，楚昭这句该装的装，该亲的亲一出来——

【我丢！】

【啊啊啊啊啊啊亲，亲啊啊啊啊啊啊啊！】

cp党好像瞬间拿到了什么增益buff，战斗力前无古人！不磕党一下子变成历史长河里的烟尘再也看不到了，留下各种磕党在全息屏上群魔乱舞：

【亲亲，亲亲，嘿嘿（傻）】这是只知道磕糖的满足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激动）我就知道他们突然变冷淡了是有原因的！】这是复读机型。

还有不管什么情况都能变着花样磕般配型：

【虽然但是，两位元帅突然冷淡下来感觉更加飒和可靠了prprpr】

【呜呜呜怎么会连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都这么有cp感啊啊啊啊啊！这*起来（已被屏蔽）还不得带感死！（捶地）】

【性张力更强了（痴呆）】

楚昭虽迟但到：

【刺激死了（尖叫）】

【想象一下会议一结束，机械门关闭，灯暗下来的瞬间，忽然靠近！（捂嘴）】

楚昭：【有人来还要整理衣服装作什么都没干（捧心）（呐喊）】

啪——最高会议庭突然结束。

粉丝：【然后干什么，你倒是说啊啊啊啊（尖叫）】

第二十四章

会议结束， 机械门关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沸腾的民众奔腾的想象力，就像高压锅里的水汽一样，因为受到加热迅速膨胀， 横冲直撞， 偏偏之前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更加找不到一个出口！

而罪魁祸首还在放着剪辑门不用：呜呜，我的cp真好磕。

“35号。”

楚昭出于本能：“到！”

起身才发现其他人都怪异地看着她， 似乎都对她那一瞬间打破紧张压抑气氛的“到”感到很无语。

楚昭：.

家人们谁懂啊， 还没在星际时代成为剪辑大触先社死了。她提着只有个人才能登录的剪辑门，捏了把汗走过去。

专审组人其实很多， 到线下的只有三位，其中一位身着军装，毫无疑问就是她之前了解过来自嬴元帅十三军与宣贯处联系密切的上将。

本来还想来取材，现在：QAQ。

盛濯没抬头， 声音很沉：“这些你都是从哪剪辑来的？”

楚，楚昭：“从剪辑门？”

盛濯抬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良久后， 盛濯长吸一口气，然后起身，楚昭还以为自己要被抓起来了， 浑身鸡皮疙瘩直冒，脑海中只能规划自己要怎么跑。

现场是一次万众瞩目下的风平浪静。

盛濯：“通过。”他似乎才是真正做决定的人，把资料递给身旁的副官， 又仔细地看她一眼，掩下复杂神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专审是一次独属于楚昭的机会没错。因为专审通过不仅意味着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能太平，也意味着，专审组记住了这个剪辑创作者。

遇到任何危急情况，在十三军的上将这里，楚昭留下了面容ID和姓名。这就是裴元帅想做的吗？

盛濯摇了摇头，根本无法细想，回到休息的舱室，还是忍不住打开那个他存档过的审查视频。这个视频并非完整，而是楚昭以前的视频杂糅而成，即便是剪辑者也无法对被选取的片段进行删减。

然而哪怕随机，他也能从那些过去里瞥见两个少年天才默契十足的惊鸿。他能看见军校至军部的培养体系里，对崇高的信仰是如何曾紧密地将两个天之骄子联系在一起。

然后，又将他们分开。

直至把他们每一方都塑造成星云不可或缺的镇域之剑。盛濯沉默着关闭了视频。

光脑例行推送东西域对立越发严重的新闻背景音响起来时，盛濯看见星虫乱潮陨灭后的余晖。那是即便到了科技发达的星云时代，也不可能被复刻重现的时代晖光。

宇宙之中人能做到，改变的终究是少数。

第二天副官处理未响应程序时破天荒地看见一个非官方口吻的关于东西两域的视频被加入了推荐中。

但他们仍有尽己所能的一天。

楚昭快乐地躺回了自己的纳米胶囊舱。审查通过有点出乎她意料之外，又似乎情理之中。毕竟楚昭仔细回顾自己的视频，除了用bgm，对话和细节去凸显那种般配，她也没做什么嘛。

甚至连后记的那个吻，都只是暗示而已，这不是什么都还没亲上吗！封她才是没道理。

只是好不容易来中央星系一趟，楚昭召唤出拟态相机，决定钱包空空她也要去取景，去剪嬴裴！

刚好上次公频对话给了她很多灵感。

这次楚昭打着哈欠从无人航空车上下来，虹膜扫描进纳米胶囊舱后又一个鲤鱼打挺，双眼放光，有人来看估计都要惊呼又一个磕癫了的。

不过楚昭磕的不是那个，她磕的是她的精神食粮！

自从进入初筛之后袅袅生烟大大就很久没有更过视频了！评论区甚嚣尘上，其中有超过半数的人认为都是因为近期加大的审查力度，包括西域忽然的专审等，导致袅袅生烟疲于应付，不得已停下了剪辑。

对此，看了最高会议弹幕的观众表示：你放屁！看大大那个中气十足的猜测就知道她不是跑路了，分明是磕嗨了忘记我们了！

粉丝：？

粉丝：哇地一声哭出来。

所以楚昭的剪辑账号下面一半呈现出不磕党幸灾乐祸，频频打卡的壮观，另一半却哭天抢地，呜呜呜埋怨楚昭就知道自己磕忘了他们。

直到特别关注声音响起。

光脑提示账号更新了新视频后。

粉丝：啊啊啊啊爱你！

甚至来不及发评论眼睛已经沉浸进简单极致的画面里。

楚昭剪了个快的，纯为自己快乐和脑洞服务，所以基调也不比之前后记那么沉重缓慢，开篇铺开大片大片的机械银，让人恍然觉得这是在嬴元帅的指挥舰里。

画面一转，还果然。这就是东域的最高指挥舰。

只不过嬴元帅是实体，而悬浮着的全息屏，西域的人影子似乎没有重量——这恐怕是西域某次线上参会，东域线下旁观。

是裴元帅在说话：“西域疆域辽阔，自顾不暇。”画面一个陡转，定格在嬴元帅身上。还是某届颁奖典礼上摄影师给的拍摄灵感。

一方说话拍相方什么的，嘿嘿，楚昭现在炉火纯青。

嬴楹在捏手指，眼神没有抬起来，似乎根本没有认真听，然而裴时蕴说完，她却抬起了眼，手撑着脑袋，和副官说起话来。

一实一虚的两个身影隔着一道全息屏，这会儿换裴时蕴冷淡地垂着眼，侧头在和副官说着什么，画面里似乎有一种无言的东西在流淌。

“裴元帅，嬴元帅。”

众所周知，只要是东西域同时参与的会议，都没人敢同时让这两位元帅发言，本来就是私底下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如果说起意见来还不唇枪舌剑。

果然，没过多久东西两域的其他将领就开始窃窃私语，显然两边的氛围都不怎么样。嬴楹元帅嘴角轻轻扯了扯，察觉气氛紧张，牵起话头的人立刻结束会议，客气说诸位再回去考虑考虑。

总不能悬而未决，总有一方要让步。

全息屏暗下。

西域原来隔得并不远，只是星域之间互不干涉，但高级将领离席都需要穿过公用舱室。

所以嬴元帅和副官说着话，和西域在公用舱室狭路相逢。旁边的人眼神交换，都觉得神经绷紧了。

但其实没什么交锋，两位元帅仍然很正常地互相点头颔首致意，交错开没有任何对视。

却没有人把呼吸放松。

果然，一个转场：“元帅，十三军要先退一步吗？”

“西域没退，东域为什么要退？”

嬴楹在指挥舰里，两侧星舰如流，留下忽明忽暗的光。面前人的眉眼像是藏在剑鞘里的剑锋，无光的时候，看起来真似从未沾血。

但光一亮，副官就低首了。

“怎么，”她懒洋洋地笑，“西域竟然说要退吗？”

西域自然是不可能退的，因而第二次会议——民众也有印象，两位元帅互不相让。

事态最后媒体一度紧张到猜测最高会议庭会出手干涉避免出现极端舆论的程度。

最后还是以两位元帅都各退一步告终。

会议结束，两个人面色都淡淡的。

西域将领压低了声音，围聚在裴元帅身边，都知道裴元帅战事上沉稳冷静，其实这时没有直接离开已经是被东域侵到底线了。

他侧过身，其他人就自觉离开。

空间留给两位元帅。这是其他人没有见过的，所以观众一时都绷紧了神经，深怕他们言语交锋冷厉起来，他们甚至忘了这是袅袅生烟的视频。

还以为这又是什么纪实录像。

横跨天空的悬舱厅很长，形状有点像钢铁机械一般的彩虹。弧度壮观，在两位元帅脚下也似乎只是能任意操控的小型机甲。

两个人慢慢往最高处走。

裴时蕴摘下手套：“昨天没休息好？”

【？】

【？】

都已经准备好警惕东域/西域粉突然暴起准备先发制人先来泼一波脏水的唯粉：？

嬴楹元帅竟然也接上了：“没处理完。”

“烦心事未免太多了些。”

唯粉瞬间支棱起来：来了来了，唇枪舌战！

没有想到裴时蕴元帅竟然也只是轻轻点头，虽然是很淡的，但是明显比在会议上还有其他将领看着时要松弛，也不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而是和好友闲话般。

“军域□□，”他侧过头看她，脚步没停，两个人就这样并肩漫步，“是这样的。”

嬴楹：“最近也不太平？”

前面的人只是说：“我刚上任，能有多太平。”

如果有唯粉在，此刻的弹幕里肯定满是粉饰太平：【不过是正常的寒暄罢了，xx不要cp脑上脑！看什么都是爱情！】

两位却已经走进步梯厅里。

星云有跃迁舱，保留电梯纯粹是为了欣赏星云景观，高高的轿厢四面透明，处处机械流光。

两个人的军装在透明轿厢里，的确被模糊成了情侣装般，一样规整，深蓝颜色勋章满肩。声音被渐渐模糊，上下的风景飞速掠过轿厢表面。

有某个瞬间，裴时蕴侧过头，似乎是往后靠，而嬴楹元帅也侧向他，两个人低头说话。

“唰——”这个场景已经够让人面红心跳了。

突然轿厢加速向上！

光影重叠，明暗交替，观众心跳加速间恍惚看见不知道是谁先倚向对方。

是谁低头垂眸放缓了声音。

谁伸手碰了碰谁的脸颊。

还是额头也抵着对方的那种。片刻温存。

“啊啊啊啊——”尖叫被卡在喉咙里，轿厢门比以往更慢，卡顿地推开。

在这几十秒里，半透明的轿厢里，两个人已经恢复之前并肩站着，隔得不远不近的姿势。

各自对问好的下属点头。

军装依然整洁挺拔。面色也淡。

从始至终，波澜不惊。仿佛刚刚的亲密只是他们的一个幻觉。

裴时蕴神情没有波动地走出轿厢，走了几步，边走边慢慢把两只作战手套戴上。

但观众看得分明。进电梯前，他的手套分明只摘了一只。

刚刚那只，根本就是他，或者另一个人，在电梯里时不小心拽下来的。

第二十五章

偏偏这两个人在其他人面前还要不遮不掩。

楚昭找剪辑素材的时候画面都是剪辑门随机推的， 她不知道自己迅速摸的这个视频包含了最高会议庭上，两个人忽然冷淡疏远的素材。

但这些素材观众越看越不对劲是真的。

军域对峙。

嬴元帅把密钥扔在镀银机械桌面上，没有说话。全息屏里，背后是广袤星云的裴元帅也没看她：“西域不会同意。”

他们还以为东域不会发言了， 没有想到嬴楹元帅在这个时候， 不知道从哪里拿出， 副官也从哪里，递出的一双手套来。

是最新分子编织工艺， 雪白带徽。

嬴元帅没戴， 只是往桌面上一推，裴时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了， 嬴楹元帅还在说：“东域就说了，东域同意了吗？”

明明是相同意见，偏偏也带出点火花来。观众这是知道他们私底下关系“不一般”，看得都难以避免地有些紧张。

嬴元帅仍然好整以暇地坐着：“而且事情能不能推进， 不是西域一个军域说了算。”

怎么又掰起来了？观众目瞪口呆。

裴时蕴终于直直看向嬴楹元帅，原本是因为没有理由不好找借口， 真正对视上，两个人交换的那下眼神， 信息量比十次最高会议还要大。

裴时蕴没有说话。

嬴楹：“而且裴元帅还治下不严，虽然说，新兵训练状态不好， 东域难辞其咎，但是西域的规章，也不见得如何森严。”

西域怎么可能容忍被这样指责？其余将领眼见就要越级说话， 裴时蕴元帅立在那，就让西域其他将领冷静下来， 退后一步让元帅与嬴元帅交锋。

“看来嬴元帅是要得理不饶人了。”

嬴楹：“我也不像是得了理的样子啊。”她性格是这样，语气越懒散随意，越代表这件事不可能轻易了结。统领一整个军域的将领，十三军吸引无数聚光灯也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把刀。

嬴楹点桌面：“不然诸位今日怎么还会在这里理直气壮。”她左右环顾，这次倒不是专门针对西域，而是所有人了：“信口开河，呢？”

这缓慢咬字一出，会议即便被东域那边提前结束，其他人也没脾气。但离席时好歹求助了裴时蕴一下。

纵观星云，也只有裴时蕴裴元帅能与嬴元帅分庭抗礼。一向可靠沉静之人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只是后来私频对话，就说得更透了——

裴时蕴：“我不记得西域有哪里得罪过你。”

嬴楹：“裴元帅的事，怎么能算得上得罪。”

光影交换，两个人调换了位置，原来嬴楹元帅在左，裴时蕴在右，现在裴时蕴元帅在左，嬴楹在右。

不管在什么局里，在右都是庄家做的一个位置。嬴楹无故发难，满握胜局。

钟摆缓慢，时间要结束的时候，裴时蕴慢声说，抬起来眼色也淡淡的：“那嬴元帅不妨说说，我又如何得罪了你？”

钟摆摆过画面了。

本来对坐的会议室像羊皮卷一样被卷过去，但忽然光影闪烁，两个人又置身那个轿厢里！

这回视角换在电梯里面，他们清清楚楚看到她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向自己，他们也明晃晃看见，她的白色作战手套让裴元帅失神一秒。

她把手套扔还给他。

透明玻璃墙映出嬴楹元帅那张无波无澜的脸。

“下次裴元帅再带头违制，”她声音放缓，没有正眼看他，“十三军可不会饶过你。”

裴时蕴接过手套，低头看了一眼，想戴上，不知道为什么作罢了：“东西域的和平就一定要你厉名在外做牺牲？”

电梯门打开，被裴元帅让精卫重新关上。

轿厢悬在一千五百米的悬舱厅上方，安静地像宇宙大爆炸前酝酿形成的星球。

嬴楹：“裴元帅是还想被赶出去一次？”

裴时蕴听着她走出去，玻璃墙的阻隔注定他没办法看着她的背影，然而声音，整个悬舱厅都听得到：

“因为违制而处罚我，我无话可说。西域的确不应该带头违纪，尤其是我。所以东域态度强硬，可以。”

他在电梯门合上时静静说，只留下一个尾音：

“但不能因为星云不允许。”

后半句湮灭在独留一人的轿厢厅里。他的眼睫缓慢地颤了一下，未尽之意都写在了旁白里。

但他还是动了动嘴角。

【就怪我靠近你。】

为公事而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似乎是理所当然。两位元帅都是战功卓越功勋卓著的前辈，否则也不能年纪轻轻就当选元帅，因而对于军域管理更是精益求精。

但看了之前成年人的拉扯后，这次争锋突然让观众看出了别的意味。他们不觉得这次激烈了，甚至因为节奏有所放缓，他们都察觉出了这段镜头背后的隐喻。

【啊啊啊啊两位元帅吵架了？-？】

【QAQ说裴元帅违制，不会是裴元帅去看了嬴元帅吧】

【家人们谁懂啊，没看袅袅生烟之前这前半段就是普通的唇枪舌战捕风捉影，东域西域谁都不想放过谁，天天梦着压倒对方，看完视频之后，怎么看这两个人这一段都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QAQ就是那种，其实知道我们已经越过了私人的边界，但是因为公事重要所以死死压着那些情绪不让这些端倪冒头的，自己都在逼自己冷淡的感觉】

【对对对，啊啊啊太会说了，就是这种感觉！我说这里怎么对峙都收敛了，是两位元帅怕把私人情绪带到公事里啊啊啊啊】

【但是怎么压抑，到了私下见面的时候还是避免不了习惯性地就并肩在一起，一个指令停留高度一个关门这种默契，这也太虐了吧QAQ】

【其实还有一种窗户纸被谁捅破了的关键，所以最后电梯门关的时候（沉默）裴元帅才会说你可以怪我违制怪我没有带好西域什么的，但是就是不能怪我放纵了私人感情喜欢你（比划）就是喜欢你根本就不是该被惩罚的事之类的】

【我靠我靠！说出了我想说的！对，我就是这种感觉！就是最后那里，军域矛盾加上私下里关系的没处理好，导致两位元帅都很克制，但还是控制不住本能的情绪那里啊啊啊啊】

【什么啊，袅袅大大这里对公私的把握也处理得太好了吧QAQ】

【是的，本来不懂嬴裴的小年轻看到这里都要心碎了呜呜呜呜，这什么维护星云和平的空隙还要确保我们关系不会干扰星云的小可怜（只是一种描述绝不是不尊重两位元帅）啊（大哭）】

【啊不是，这个片段如果是真的也太绝了吧？关系出问题了还能公事公办的拿事实讲道理，一到论我们的关系上，裴元帅也不能强硬或者说一定要怎么办怎么办了，只能去找嬴元帅看着她的背影说有错了我认但喜欢你又没错？啊啊啊啊啊啊】

【我真，嬴裴真的人均磕学家】

【这里结合袅袅大大说的最高会议上那种冷静疏远更好磕了有没有？！

因为这就是因为我们吵架了，我们想把问题拿到幕后去处理，也因为我们确信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在幕后能处理，所以表面上根本不需要装得多融洽】

【和只有你和我表演对立我才能安心对上了啊啊啊啊！这什么我只有对你才生得起气也只有你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叫我克制但我偏偏不想克制的剧本啊啊啊】

【破案了，裴元帅原来才是忍不住的那个】

【嬴元帅明显运筹帷幄啊QAQ两次都是裴元帅忍不住，他应该真的也隐隐感觉到了如果这样走下去以嬴元帅率先提出对立□□的信念，她必然会为星云付出一切的呜呜呜呜，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孤身前往呢（呜呜呜呜）】

【妈呀，联系之前嬴元帅预知那个，感觉更好哭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因为怕到了那种地步他们还满是遗憾，才即便被罚，即便被她冷待也要告诉她，我没有后悔过呢？】

【他想让她看看西域的雪啊（爆哭）】

【可惜东西域从不同时区，他也没有机会在毕业后让她亲眼看看西域的雪了】

含着泪的嬴裴粉丝被这一个短短的视频给刀得一塌糊涂。

左霖原本只是按照元帅的指示对这个视频账号做观察记录，看完整个视频，眼皮一跳。

再往下滑看到无数粉丝的长评分析，她陷入了沉吟。

一直到元帅传唤她，她才猛地回神：“是！”

嬴楹的全息形象看她一眼，收回视线：“到指挥舱来。”

左霖关上了光脑，敲门前顿住两三秒，打开门才知道是最高会议庭又提出了新的诉求：

裴元帅发现东域新兵训练指标不符合要求的后续是，最高会议庭对原本他们就不满意的合训制度下达了更改命令。

今年合训还没结束，可能就要加入另外两个军域，西域与北域对接，东域与南域对接。这样，之前的合训就没有意义。

东西域也不可能有了解彼此的可能了。

这段时间也看懂了元帅一些命令目的的左霖也本能抬头。

嬴楹没说什么，只让她按照流程去联系南域。临走时左霖看到跃迁舱的线路断开，嘴快问了一句：“是否需要我联系维修室维修？”

嬴楹拿起白手套，本来要戴，又放下。“不用。”

左霖本能要说什么，忽然又顿住。

嬴楹看她。

左霖回神，立刻低头，声音很低：“是。”

她想起来。这个宇宙里，能知道元帅跃迁舱密码，也敢直接跃迁至元帅指挥舱的本来就没几个人。

嬴楹坐下，头后仰，闭上眼睛揉揉眉心，脑海中忽又响起裴时蕴最后说的那句——怪我靠近你。

嬴楹唇角微动，又轻哂。

话说得挺大。

“雨点倒小。”

第二十六章

这样两个人。在这几分钟的视频里都能写满遗憾的两个人。

他们怎么可能不是双向的？

星云怎么可能认为这样两位元帅不是双向的？

哪怕视频的观众， 知道视频可以剪辑、画面可以剪切，也无法改变他们看到这两个人并肩后，脸红心跳的事实。

但有一件比较意外的事，就是嬴裴粉没有因为直至现在还是有人捂住耳朵蒙起眼睛说嬴裴就是不和吵起来， 反倒有人因为谁更喜欢谁而吵起来。

楚昭接受完专审审查回到纳米舱， 看到这个原因都愣了愣。

评论区：

【啊啊啊啊裴元帅绝对是爱得更多那个吧QAQ都说出但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 想要靠近你而怪我了】

【呜呜呜主动权一直在嬴元帅这里】

【呜呜相比之下嬴元帅真的很冷淡啊，是我的错觉吗（大哭）】

因为建立了个人站的原因， 楚昭的账号这几天评论区都放肆不少， 说话都更加肆无忌惮了：

【？哪有，嬴元帅明明很纵容裴元帅好吗， 只是我们看不到】

【冷知识，嬴元帅在最高会议上戴了新研发的分子重组手套，点进官网介绍，有惊喜】

【？这啥， 分子重组技术，然后可透明化可实现全覆盖， 咋了（茫然）】

【手套，让我想起了第二期视频里他们掐手拉过来的那个互动】

【对！那你猜， 都白色手套还能透明化全覆盖了，嬴楹元帅为什么不戴？】

【是最近大家都去偷偷补课了吗？我还是没懂】

【（恨铁不成钢）（截图）因为这里啊！这个对比！这个没戴手套的手指卡住了戴作战手套的人命脉的感觉！作战手套起码是防弹防激光的吧！竟然都被这样卡住了，我们看视频都看得面红耳赤的， 你要是嬴元帅呢？！】

【！】

那必然是，更不想戴了的。因为不戴手套却擒住了做了防御的裴时蕴，本身是收到了对方顺从的信号。如果真的有意， 嬴元帅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讯号呢？

【呜哇哇，磕还是你会磕啊（大哭）】

【妈妈我搞到真的了（激动）妈妈我搞到真的了！】

【我还是很在意大大在弹幕里说的关系变化了， 我们没看到的指挥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啊！】

果然一说这个粉丝又沸腾了，不过大部分还是因为视频可以剪辑的，觉得应该没有视频里面那么刺激，可能相对温和一点，还在暧昧试探阶段应该？

夏柳总结陈词：【不管怎么样，两位元帅是互相喜欢这盖章没跑了的！我们的cp是真的！】

楚昭看完个人站的精华帖，恰好刷到这句，随手把光脑的消息划掉，笑眯眯地把帖子收藏起来。

正准备窝在蛋壳一样的纳米舱内部舒舒服服地磕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立马直起身：

刚刚是不是宇宙网给她发的签约邀请来着？！

其实一般初筛阶段，是很少破格签约的，这个阶段就是大浪淘沙，能出头的新人主播很少。但谁让，楚昭通过了军部的专审呢？

有了这个专审档案，楚昭身上就像是有了一张护身符，哪怕初筛结束免追溯条例失效，她还是可以继续大摇大摆，咳咳，算不上，但也至少是安安稳稳地剪辑自己的视频。

而她刚发几个视频就从一级新人账号做到了五号小试牛刀，宇宙网怎么可能不心动？

这个时候之前被楚昭骂的小皮包经纪公司也觍着脸来了，不过楚昭忙着洽谈条款，理都没理。

全息屏那头的经纪人脸色青了又白，最后狠狠地摔了一下拟态化的悬浮键盘，盯着初筛第二轮名单，眼神里浮现出阴狠来。

楚昭对危险是没有敏锐感知的，但她知道，cp太顺了准没好事，以前她磕双顶流，一个顶奢代言一个S+古偶，结果最后营业的时候掰了，掰了啊。

后来楚昭才知道什么叫做炒作和提纯。什么叫做台上情侣台下扯头花。反而是真的想在一起的人，互动交流时都会注意很多，因为会为对方的未来考虑。

“喜欢就是放肆，但爱就是克制。”说起来还有点羞耻，但是刚开始磕cp的时候她还真为这句话哭过。

所以，怎么能说嬴元帅很冷淡呢！楚昭盯着剪辑门上像电影胶片一样展开的素材，双眼灼灼发亮。

她的cp就是每一个相方都巨好，和另一个相方都是绝配！

宇宙网的对接负责人萧稚还在全息屏前等着最后一条条款的敲定，忽然窗口前没人了。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地发送：

“袅袅大大？”

楚昭百忙之中瞥到光脑消息，猛地清醒过来，又不想离开剪辑门，只能一只手伸出来回复：

【叫我袅袅就好，这个条款没问题！稍等，我去肝个视频。】

萧稚：.？！

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大大昨天才连更一周完吧，这么保质又高产的吗？

小业务员第一次接触到冉冉升起的新人之星，哪怕明知道嬴裴cp向的视频寿命周期都很短，同事手里也有受众更广的官方向视频剪辑创作者资源，但还是忍不住心砰砰直跳，抿唇笑。

小心敲字：【好的，袅袅加油！】

楚昭揉着额头，仰头差点磕到纳米舱，又笑出声来。

虽然这个账号名是她瞎起的，但是看到这个袅字，总幻视和上辈子一样有很多人叫她鸽子啊。

鸽子痛定思痛，她怎么可能鸽呢？只要有糖有刀，磕能力就是第一生产力！

她以前是很少剪回忆向视频的，因为觉得过去不可更改的人不在少数，糖也是越新越好磕。可是在嬴裴身上，她觉得跨越不过去的沉疴痼疾还有分别那些年。

所以相见越是偶然，喜欢就越是深刻。

所以喜欢越是深刻，相爱就越是偶然。

她不想要他们是“偶然”。嬴裴是那么多错过的时空里唯一的必然。

新视频发出来的时候嬴楹和裴时蕴正在检察舱里。两个军域合训检察是必要的流程，毕竟两个军域积怨已久，哪怕是刚入伍的新兵，身上也带着仇恨教育的痕迹。

他们必须杜绝寻衅和交火。

以往这样的检察也都是军域各自进行。但今年例外，最高会议庭拟定加入合训军域，东西可能再也没有深入交流的机会。

全息屏弹出来时是休整时刻，几支队伍的带训将领都给足了队伍休息时间。

检察舱像一座凭空拔起的山一样伫立在蚁群一样的队伍上方。

嬴楹敲着纳米白铁的桌面，材质不如机械镀银桌面，声音也就失去几分清脆。手指的主人像没注意到一样，打开全息屏。

自然有屏蔽模式，只是刚开始进入宇宙网的提示音很明显。

她手指在桌面上上下滑动浏览，裴时蕴本该很珍惜这样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听到模糊的声响，第一次如此坐立难安。

嬴楹仿佛注意到：“裴元帅也想对这些特殊视频实施监管？”东域和西域是一套完全不一样的处事方式。

西域盘根错节，凡事按规矩办，东域只听嬴楹。所以视频审查这样的小事，她想自己办所有流程停摆也会交给元帅去办。

只是多年没有高级将领对视频投注如此高的关注了。

裴时蕴转开视线。

等嬴楹点了下桌面，手指停止滑动。

视频开始播放了，裴时蕴才望着检察舱外淡淡说：“你就是想折磨我。”

嬴楹往后靠，左手还落在桌面上调节视频播放速度和音量。

其实她完全可以连接精卫直接调节。但她这样乐意花费一些无所谓的时间，更显得她游刃有余。

“东域西域的最高指挥都是同等军衔，我怎么能算得上折磨裴元帅。”

裴时蕴阖上眼睛。

嬴楹：“不看吗？”

裴时蕴：“看了又会不自觉冒犯嬴元帅。”说是冒犯，他却在说这句话时转过头去看她。

检察舱左右座位并没有加以主次区分，一模一样的布景，他却只能看到她直视前方的随意的表情。留意到他，她侧眸。

裴时蕴收回视线，开口：“即便是同等军衔，我也不敢。”

视频bgm还在进，嬴楹也就转头闲答：“看来东域这些年的威慑做得不错，连裴元帅都为此止步。”

视频开始了。

裴时蕴原本在看悬浮检察舱外星尘浮动的轨迹，沉浸模式一开始，她的形象虚化，变成仿佛全息屏里的一个虚拟人物，他就移动视线，安静地看着她。

要说什么。

他也没说。

只是心里还是那句回响在慢慢地，如细沙一般铺开。她在最高会议庭上撑着头冷淡阖眼的侧脸。还有离席时先走一步的背影。

你就是想折磨我。

光脑开着屏蔽模式，裴时蕴什么声响都听不到，嬴楹却能仔细看到视频里嘈杂军校生的每一个人的脸。

嬴楹慢慢地收敛了表情。

平静地向人群的中央，他们簇拥的六个人看过去。

“晖光”小队，曾经是那一届军校生中，其他队伍如何合作谋划，都无法企及的联赛奇迹。

他们是整个联赛中最耀眼的星辰。

在真正的深渊来临前，从来没有陨落过。

联赛是以军校为单位，第一军校有了嬴楹和裴时蕴这两个王炸，其实已经基本锁定了当时联赛的桂冠，就连当时把他们分到两支队伍训练的老师都说，其实联赛要是单打独斗的话，你们和对方的交战经验就已经足够你们交差了。

但是联赛有团体赛，而且当时为了改革赛制，是强制了不同军校的人组在一起的。后来其他人描述这场联赛，总是说这次都是嬴裴双核指挥带飞，但只有嬴裴知道。

复刻不了的是他们这六个人。

不是当时精妙绝伦的战术。

楚昭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这些旧日烟尘的？她也不知道，但她很有感觉。尤其是看着那六个人走下飞舰，三两成群，听到赛事广播又同时抬起头来一瞬间。

她心想。

承认吧楚昭，你就是会为年少意气而倾倒。会因为曾经这样的一群少年天才曾聚集在一起，为一个目标蓄力而兴奋不已。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视频的标题是当年今夏。

他们只在一起完整地度过了那个夏天。

嬴裴刚入队的时候。

作战室懒懒散散，四个人三个跷腿打着游戏，一个人靠在窗边翻着书。两位星云之勋走进来。

其中一个吹了个口哨，没个正形儿：“哇哦，联赛双第一，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躺赢了？”

另一个女孩子把腿架桌子上，被瞪了之后悻悻放下，笑眯眯地把转椅往后推，好奇探问：“你们是一对吗？”

画面定格跨入这间作战室的两个人。

依旧是一样的军校生服装，连表情都一模一样，被四个人看着，也只是背靠着机械墙壁，然后对视一眼。

嬴楹：“我去提交申请？”

裴时蕴：“我去联系老师。”

然后两个人转身就走，身后四个人豁然起身，画面淡去只听到一声他们气急败坏的：“喂！”

“一言不合就就放弃组队，你们告状精啊！”

又是高大机甲并排，六个人应该是已经开始训练了，依旧是两个人并立，另外四个人站在一起，各自摆弄各自的机甲。

嬴楹调整腕带：“刚开始就成了告状精，这个团队赛恐怕不好比。”

裴时蕴：“反正算个人分，我们也够了。”

之前那个探问的女生把扳手扔了，抹了把头上汗，摇头啧啧有声：“激将法可算不得好文明。”

嬴楹和裴时蕴互看一眼，又转开视线。

女生：“你们还说不是一对！眉来眼去，啧啧啧。”

嬴楹：“我们只是想说。”她顿了顿。

裴时蕴：“你机械纽掉了。”

女生大惊失色扭头。

接着团队赛，两个人像两道流星一样，弧线互相交错般跃迁前行，后面四个人各有各的乱，虽然也甩了后面无数人一大截，但还是有人咬牙切齿，怒喊：

“飞得快了不起啊！”

比赛结束，女生气喘吁吁：“不行，这两个人太变态了，他们是连体婴儿吗？”她越说越怒：“联赛前都是搞得对战，突然合作还能这么同步？！”

休息室外嬴楹下巴微抬示意裴时蕴：“双胞胎哥哥，进去震慑他们一下？”

裴时蕴：“为什么我是哥哥？你也可以是双胞胎姐姐。”

嬴楹笑一声，直起身：“单兵作战要队友掩护的姐姐？”

裴时蕴跟上她的脚步，和她并肩：“也可以是千钧一发时横扫千军的姐姐。”

嬴楹脚步顿住，打量他一眼。

裴时蕴垂眸：“姐姐？”

嬴楹慢条斯理：“你最好没有要向我求援的机会。”

裴时蕴刚想说什么，队友在后面“咦”：“你们好变态。”

裴时蕴停顿数秒：“转队？”

嬴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同意。”

还有无数个，无数个“晖光”小队刚刚成立时鸡飞狗跳的日常闪回。除去裴时蕴和嬴楹外，其他能进入联赛的四个军校生也是天之骄子，有自己的傲气。

面对星云之勋，一开始是不服气，后来是咬牙迎头赶上。而这期间，嬴裴一直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的绝配搭档一样。

他们的默契即便是在后面日趋成熟的“晖光”里也是毋庸置疑的第一，他们带动的双核指挥更加成为他们所向披靡的秘诀。

解决虫族的夜晚里四个人围坐篝火，女生呼呼大睡，嬴楹刚要坐下时她醒着般嘟囔一句“你们俩又要黏在一起”，她一顿，然后挑眉继续在裴时蕴身边坐下。

其他人不满了：“喂，藏都不藏一下啊？”

嬴楹转动着银签，他们在烤香料驱逐无害的动植物，虽然有高科技手段，但这在野外仍然是难得的一种经历，她也只侧头：

“我值上半夜？”

裴时蕴一般都值上半夜，但今天他要回一趟训练基地：“嗯。”从来如此，都不必多问一句原因。

联赛快结束的那个晚上，他们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裴时蕴和嬴楹竭尽了全力。

看完，女生躺在草地上：“我叔叔说，你们未来肯定会成为星云最厉害最可靠的星云将领。”

嬴楹没有拒绝她的击掌，认真说：“你也是。”

女生大笑，灿烂地笑着答道：“我也觉得。”

那是六个人能看到的最近的未来。那个未来光辉灿烂，即便在嬴楹和裴时蕴这两颗未来之星的光芒下依然足够闪耀。

联赛结束回到各自军校的时候，他们的头衔里还是永久悬着一个只有一个夏天时效的“0715——晖光”。

0715这个数字，曾经是书写了联赛年轻一代整个奇迹篇章的名字。

可是后来他们各自去向了哪里，哪怕视频没有提及他们也知道。bgm突然转沉寂了，记忆里的柔光暗淡，高楼大厦建起和平初露征兆。

嬴楹在作战舱里小憩，忽然猛地睁开眼差点就将激光弹投掷出去，带队的中校立刻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东域的裴上将，因为飞舰遇袭才暂时在这里停泊，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人.”

那竟然是他们长久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

在联赛结束后。

嬴楹收回了武器。裴时蕴毫无破绽地对她颔首，被中校带去另一间作战舱的时候回首，她站在作战舱的机械玻璃面前，俯瞰整个星云的百废待兴。

后来就见得更少。

快速转变的画面里，他们的变化变得更明显了，嬴楹元帅明显沉着冷静了很多，下属发言，她只撑着头转笔，不发表意见。

可只要她说话，就是不容置疑一槌定音。

而西域的情况也很复杂，裴时蕴周旋在盘根错节的西域势力里，其他人热闹寒暄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环座中央，左右都是人影。

他只看着扶手上全息拟态的花。

其实只说起过那么一次，就像他记得她想看东域的雪一样。某次全息通讯他说了一句：“西域的花很抗寒冷环境，只是花瓣很小。”

谁会为了一句没有直言的过去遍寻千里万里呢？谁会在那些各自征战的时间里，根本没有时间联系，能记住的都只是一句两句。

宇宙广袤的星光里。

一年两年三年也只有三四次通讯的一句两句。

他们没有人忘记那个夏天。但那个夏天对他们来说都太遥远了。

镜头从宇宙的浩渺转向裴时蕴的时候，他听到谁在说新晋升的三星上将攻势迅猛，所有的辅助机甲都跟不上她的速度本能回头。

在试炼场上一见果然有她的风姿，但不是她。

同僚问他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新建的城区。他只说了一句：“不用，我去加训。”

团队赛时画面过得那么多那么慢，真正漫长的时光反而只有平淡的一两个片段，就飞逝了。但这其中怎么会不漫长呢？

这其中怎么会没有遇到和她相似的人的时候，会没有与同样天赋卓越的人并肩作战，会没有新的同僚新的环境塑造你的灵魂。

嬴楹成为高级将领俯瞰即将参加联赛的军校生里。在那么多陌生的面庞里仍然能看见那个夏天的我和你。

他们靠着同一堵机械墙，在用靠近的灵魂评估着对手的实力，然后不约而同要走的时候，我淡淡地问你：“去加训？”

你说：“嗯。”

都离他们太远了。

成为元帅后交集就多了。曾经的密不可分变成了一间会议室一个全息屏幕。真实的人好像在面前虚化了，又好像一直是真实的。

唯有时间。

唯有时间。

再也不可能被他们触碰到了。

和旧友联系上的时候决定要一起回去看看今年联赛的新生了，隔着全息屏不知道是四个人中的谁小心翼翼：

“那个，她/他应该也会去，你不介意吧？”

嬴楹挂着全息屏，在机械玻璃前俯瞰星云的满目昌盛。该付出的她已经付出，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她笑了一下：“嗯，不介意。”

灯暗下去。

嬴楹知道后面还有后续，耐心地等待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沉浸模式外，检察舱有别的动静。

下意识关闭了屏蔽模式，对上裴时蕴的眼神。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全息屏弹出来，恰好在播放袅袅生烟格外具有个人特色的最近一段。

空寂的聚会。

有人苦笑：

“余粲牺牲，陆闻昶失踪，www.youxs.org。”

一个沉静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当年看书的那个男生。“裴时蕴和嬴楹。”他安静了一会儿：

“他们呢？”

“没来。”

“一个都没来。”

说话的声音喃喃，跟着画面一起彻底暗下去了：“明明都说好了是，不介意的。”

嬴楹在那一瞬间恍然。

真正介意的，是怕对方介意而已。

星云的历史概要上索引写的是，时间模糊了星球山川河流的名字。楚昭感觉到的是战争对立磨灭了人们对爱情的美好和细腻的向往。

但对于嬴裴来说。只是时间。

是时间和距离模糊了你我的样子。

所以当我践行了当初的诺言时，我反而不敢真的把那个吻当做赌注来要求你。

我能说的只有那句，就当是在别的时空里。

我从来不曾离开你。

第二十七章

“上次你说在不同时空里。”

视频看完了， 嬴楹元帅面色毫无变化地关闭，两个人虽然并肩坐着但中间有属于引力引擎的机械短岸桌面，声音传得很清晰。

但她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是什么意思？”

裴时蕴扭头。

东西域合训的星带是两域交界处都不算安稳的波动地界，当初选在这里是为了方便两域巡逻及□□事宜——

当然， 据发言人说， 也有考虑两域互相提防， 随时可能存在敌对甚至交火的可能性，所以谁都没有侵入谁的边界。

对于嬴楹和裴时蕴来说， 当然也是如此。

可是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在裴元帅那天晚上“主动违制”后被瞬间扭转。嬴楹没有空理他实际上是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今天打开这个视频也不过因为是检察期间，她可以有一时半刻的空闲时间， 可以去处理，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位一向谨慎克制的同僚，都不克制了。

但今天检察舱外的星空很美丽。

当时“【两域交界处出现彩色光环，疑为两域和好征兆】被辟谣， 此现象实为星域不稳定在交界处产生的波长不均匀光波发生交涉，产生彩色拟光”的新闻正甚嚣尘上。

东西两域在军事策略上的又一分歧彻底坐实了这彩色光环并非和平的前兆， 而是动荡的开始的事实。

这彩光也不再吸引诸多民众前往了。

“没有什么意思。”裴时蕴看着嬴楹。

但它今天太美了些。铺满天空，绮丽绚烂， 像珍珠串成的珠帘，轻轻地晃动，碰撞着， 要揭开它之后宇宙神秘的面纱。

又或者，它只是一片彩光。

它诞生不因为宇宙瑰丽，仅仅因为它从来就该诞生在这里。

彩色的光晕折射到检察舱里来了。负责接待的检察部很担心他们会引起两位元帅的再一次争端， 因而哪怕是检察舱的坐向也只是不偏不倚。

两边都是绝佳视野。

两边也都能看到彩光。

能看到——

检察舱的舱门“唰”地一下关闭了。

而检察舱外的随行舰上，护卫等待的左霖仍然倏地僵硬， 然后立刻如离弦的箭般！瞬间转身别开了眼。

此时此刻她作战手套包裹着的手指都开始阵阵发热，变得潮湿。

她震惊怀疑自己看到了什么，但转过头去，两个影子没有被彩色的霞光覆盖过去，反而更加清晰地勾勒出相似的身形，眉眼相叠，手按着手。

这是一个倾身去吻的姿势。

嬴楹元帅的副官左霖感到一阵晕眩。彩色似乎飘进了她的双眼，让她不敢去根本没有半分遮掩可能的影子，脑海里只剩下震撼的回音。

这位裴元帅，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

彩光是交界处的奇迹。它出现的时机很偶然，消失得也很偶然。

左霖从不受控制的震撼里脱身而出的时候发现彩光已经完全消失了。

浩瀚的穹宇是一片深蓝色的玻璃。

在很远很远处有海波一般的星尘和陨石在荡漾。

为星云的崇高而牺牲的战士都葬身在此处。他们长眠在宇宙里，感知不到时间的轨迹。嬴楹有时候会想起二十多岁的余粲。

她很爱笑，看到拉手的情侣会抱着臂靠柱，嘴里啧啧啧，然后转头对她们说：

“看到了吗，我唾弃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将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好吗？或者这个样子不好吗？

嬴楹也不知道。能回答她的人和星尘长眠在一起。她无愧于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无愧星云之勋这勋章加之她身上的使命。

但她想她大概愧对过一个人。

现在也不曾说明过。

裴时蕴眼睫颤动地退后了。

检查舱里寂静得吓人，像是很久以前宇宙未被踏足时永恒的真空。在这真空里，他仿佛要窒息。

嬴楹表情没什么变化。

哪怕裴时蕴没有任何征兆地俯身，她也是。

她只是抬头：“为什么说我就是想折磨你？”

这声音仿佛也是寂静的，毫无违和感地和无限的安静融为一体。裴时蕴浸在这浑然一体的寂静里，垂眸慢慢地说：

“你没有给我这样的使命。”

嬴楹慢慢直起身，动作和声音一样缓：“什么？”

裴时蕴就像被控制不能靠近她一样，她直起身，他也就慢慢向后退去。

检察舱从没这样逼仄过，裴时蕴想，检察之间的间隙也从来没有这么漫长。

“我们没有约定过。”他还是别开头。哑声。“我可以这样做。”

我们没有约定过。

嬴楹体会这些字的人意思：“这么说，你留在西域也是因为我。”

没有回答。

不要回答。

裴时蕴告诉自己。

嬴楹自己来的时候就没有戴过那双白色作战手套，现在又把它两只交叠，放在纳米白铁桌面。

轻柔布料贴着桌面。很轻的摩擦声，却像是勾起了心里的一团线。

她的声音如平地惊雷：“不管是不是——”

毫无预兆的擒拿术！

《当年今夏》的视频里曾经播放过他们一起学习的画面，因为那时他们已经是组队搭档，主攻手嬴楹负责的总是锋芒更为尖锐的擒术。

而裴时蕴退一步选择了学习辅助。

他的速度是不可能快过她的，也因为他们曾经那样多次亲密地练习过，因为他们打配合时裴时蕴辅助，总会碰到她的手指，他根本就没有形成防御的本能。

他以为她忘了，自己忘了，其实根本没有。

熟悉地被擒拿制住行动的时候，他脑海里的想法竟然完全是：www.youxs.org，她的速度，又比在联赛上时最后一次，提升了200%。

她一直都——

思绪突然凝住。

两个人身形再次叠在一起。

这回检察舱外没有影子了。

嬴楹的声音就在他附近：“但我知道，现在你是因为我。”

据说水蓝星上有一种古生物，当生存环境恶劣雌性需要繁殖时雄性会一动不动，匍匐在柔软的沙地上任由雌性把它啃食殆尽。

裴时蕴觉得自己就像这种古生物变成的俘虏。

他浑身不对劲，思绪四处奔流，连往哪碰撞都找不到出口，最后只好挣扎着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那还是他刚刚倾身时，自己覆上去的。手套阻隔不了的热度，让他的手指都蜷缩了。可现在，他感觉手套被拽下来了。

紧接着冰凉的手指触到滚烫。

嬴楹：“还要我教你怎么扯平？”

裴时蕴无法思考。

检察休憩时间是不是过了，他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休憩时间本来就是按照诸位检察将领的习惯，不存在无法更改的可能。

更无法回答。

他不可能僵化死板。只是因为在违制被她冷落之后，他还是总觉得自己变回了那个循规蹈矩的晖光裴时蕴里。

“在西郊星服役的时候我搜到了余粲机甲的残骸。”

裴时蕴眼睫猛地一颤，抬眸去看她。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

裴时蕴哑声：“这是你的回答吗？”

因为他们付出了太多牺牲，因为和平来之不易，所以不安定因素消除之前东西域绝不可能率先成为被利用的军域，他们永远需要制衡。

嬴楹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松开他。

“不是。”

“这是袅袅生烟的回答。”

裴时蕴想起自己打赏袅袅生烟作者的账号，在这安静里，嬴楹缓慢地戴上那双白色分子重组的手套，手套服帖，瞬间融化变得透明。

看不出痕迹。

裴时蕴还是没说话，直到他的手指碰到她的，他才猛然想起，刚刚手套被拽掉了。这如果是在战场上，他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他已经无法完成精神力连接。受伤后手套就是他唯一的感知媒介。但嬴楹把手套推远，他现在的感知媒介完全在眼睛，鼻子和嘴唇上了。

“她在告诉我，”嬴楹吻他的侧脸，声音还是很淡，但是裴时蕴血管鼓噪间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如果再纠结于相对过去有没有改变，留下的只可能是遗憾。”

裴时蕴竟然有一瞬喉咙窒涩。

可她还没有和他分开。

他胡乱，温和，小心且急切地触碰她的脸，一直到极夜完全来临。“只要你不介意.”

嬴楹的话甚至没说完。

裴时蕴：“我不介意。”

他哑声去吻她：“我什么都.”他再次哑声：“我完全不介意。”

他闭眼。

只要你在这里，我什么都不介意。

日暮西沉。

左霖很想去催促两位元帅。

她也很想接受精卫的建议联系一下不在场的裴奕，确认裴时蕴元帅的精神连接与精卫作战辅助系统断开是因为什么。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去敲敲门，提醒两位元帅，检察虽然是例行公务但是一直悬在上空也可能会给合训的队伍带来心理压力。

但她不敢。

她别开视线，装作没看到精卫的几百种算法计算出的几种危急情况及处理办法，其中包括六十二种两位元帅遭遇不测以及三百六十五中两位元帅开始激烈交锋。

她想，袅袅生烟的评论区说得对。人工智能根本不懂感情。

“唰”。

舱门开了，她立刻转身敬礼要去报道，没有想到嬴楹元帅已经走下了舷梯。

威严冷酷的指挥舰自动来接，嬴楹元帅就对自己眼神示意从后方跟上。

左霖点头应是，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回头看一眼。极夜里，检察舱甚至还没有恢复光源，也不知道裴元帅是不是还没恢复精神力连接。

副官的本能让她暂时被岔开思路去思考了一下如果这一幕被剪辑门捕捉成为元帅暗害裴元帅的证据后，他们该如何处理舆论。

没有想到指挥舰还没离开，裴元帅从漆黑的检察舱里出来。没戴手套，视线远离他们元帅的指挥舰。

只侧身对指挥舰的声控智能说：“回去。”

左霖已经回到了元帅的指挥舰上，本能去看她。嬴楹戴着那双又恢复显色的白色分子手套，修长手指轻点扶手，撑着头，微微抬高声音：

“裴元帅。”

裴时蕴一滞。没有回头。

嬴楹：“我可没有主动违制，假使裴元帅要要求西域对东域和我进行问责。”她轻点扶手：“最好，是再收集一下证据。”

裴时蕴回头。

对上她深邃漂亮的眼睛。

他眼神沉静，走上舷梯才说：“我会留意。”

嬴楹往后靠，笑了一下。

你最好是。

第二十八章

指挥舰跃迁， 在星云中产生瑰丽的星带。

机械玻璃与星空发生迷人摩擦的瞬间，裴时蕴在看《当年今夏》。

全息投影还停留在那句“唯有时间”。

他没戴手套，手指屈着覆在自己眼睛上，确信她吻他的那一个瞬间， 他透过轻薄透明的分子重组手套， 触碰到的， 是她手上的伤痕。

嬴楹曾经是她那一届军校生中，精神力连接速度最恐怖的存在。她不需要器械辅助， 也完全可以无伤获胜。

她昏迷那两年他也的确日日夜夜穿越星云安静地停留在疗养舱外， 听营养液中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www.youxs.org。

“只要你不介意。”

他要如何介意？

和盛濯一起去完成专审组的科研助手回来了，正在整理报告的时候被裴奕副官请到这里， 面面相顾都有些紧张。

毕竟裴元帅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却也果决善断。进了指挥舱的时候还由一个代表简要进行了一下述职，而后安静下来。

裴时蕴说：“宣贯处有意放开对民众宣介的限制。”要得到最高会议庭的同意，消弭两个军域大战前以来多年的怨愤， 会议庭内部的决议是关键。

负责分析舆论数据的科学院也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一愣，完全没想到有赫赫威名的裴元帅请他们来是为了这个， 几度犹豫之下还是答应会留意不同观点的非官方推介视频。

裴时蕴又问起十三军那方的态度，主要是盛濯。

几人相顾无言， 只有一个人略带尴尬说：“盛上将军务繁忙，自从专审结束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休息舱.”

意料之中，或者说， 本来就不该有变化。

裴时蕴神色不变，只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拿了拿自己的黑色手套，又放下去， 然后才说：“辛苦。”

他不会因此止步。

盛濯回来后就打了报告想要见元帅。按理说他的军衔不足以越级报告，只是与宣贯处对接这个特殊身份还是给了他一些特权。

但左霖摇了摇头。

盛濯忧心忡忡回去， 鼓起的勇气在元帅回绝后散去，化作烟雾。他叹息一声，回到舱室发觉袅袅生烟竟然又更新了新视频，愣了一下。

左霖穿过三道机械门小心地抬手，叩三下：“元帅？”

嬴楹睁开了眼。她就坐在治疗专用的全息椅上，流动着星光一般光芒的陨石碎片在笨重的机械管里流淌，通向她的手腕。

她向后仰着头，眼珠变成深冷泛银的灰色。这是精神力外泄的生理反应，还没有人见到过。

嬴楹开口：“他想报告什么。”

左霖犹豫一下：“我也不知道，不过，盛濯元帅才从专审组回来，而专审组，通过了一些观点存异的非官方视频。”

通过了？接受，还是被迫？

嬴楹眯起眼睛，透过机械管的透明表面能看到她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是舱室里没有别人。但也许会有一双来自未来的眼睛。

像记录下那个夏天的晖光一样，记录下今天。

嬴楹看着起伏的治疗液：“不管他要报告什么，最高会议庭提出的四军合训，东域不接受。”她把机械管拔下来，懒洋洋地看着机械门：“问原因。”

她嗤了一声。“就说东域已经按照会议庭的要求和西域连续合训了几年，还没结束，不是谁想来，都可以插一手。”

左霖屏息听了，才又说：“您休眠期间裴元帅拨来了通讯，但很快又挂断了。”

应该是拨错了。左霖在心底默默地解释。

嬴楹走出治疗舱室，她没有穿军装，简装飒爽，若有所思地把手套脱给左霖。然后才走下舷梯，边侧头：“他是猫么？”

“等我处理完了让他拨给我。”

嬴楹淡淡：“用我的通讯号。”

楚昭简直打滚。

她在剪辑《当年今夏》这个视频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嬴裴当年“仗糊行凶”的素材，一个个看，简直不要太好磕。

尤其是这两个人明明都感觉到对方和自己不同寻常的默契和不同寻常的神情，但还是默契地心照不宣，你来我往时。

简直不要太好磕！

收到光脑固定的开播提醒时，她本来是想爬上账号去看一看和她一样磕到年少时意气风发的天才组的粉丝有多少的。

等发现专栏大片大片的“你收到了来自用户的一箱刀片”时：？

她茫然：这是咋了？

【太棒啦，太棒啦！我的cp因为相同的理想分开了那么多年见面的时候还要担心所谓敌对会不会根本不是假的，她/他是不是真的讨厌我啦连好友聚会都不敢去啦哈哈哈哈哈别管我，我没疯（呜呜呜呜满头乱哭）】

【一个都没来出来时候的含金量谁懂，我真的到处乱哭呜呜呜呜呜呜】

【好虐（大哭）最惨的是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真的，当年的晖光真的四散天涯，他们也真的没有在一起聚会过，而且每次会议看对方的眼神都很刀啊啊啊啊啊】

【真的回过头去发现他们的眼神真的不完全是责任和互相警惕，而是明知道对面是熟悉的人，他们也有更加亲密的身份，可是出现在你面前还是不能贸然相认的感觉】

【呜呜呜呜演戏演得太逼真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是担心对方被骗过去了吧，不是我说，唯有时间那里真的好好哭，我真的再也回不到我们那段过去了】

【因为各自征战嬴裴硬生生把少年慕艾打成了老死不相往来剧本，在现世的多少人眼里他们还是死敌呢呜呜呜呜】

【袅袅生烟真的太会了太会了，全篇没有仔细说喜欢和爱一个字，没有说回忆难忘也没有说遗憾满怀，但是视频里看到的依然是那个夏天永恒存在，却也永恒远去了】

【把这个视频推给敌对党看！我不相信只有我磕到最强的两个人彼此交付最深信任形影不离的那些年（流泪）】

【我弟已经在看了，说真的，他之前是坚定的东域党，看完视频后竟然有点犹豫地问我合训是不是有可能不是为了军事威慑，而是和平】

【就是！就是啊！那么辛苦作战的两位元帅就算不是为了对方也有统一星云安定和平的理想吧！】

【只是积怨太久了根本没人听他们说话（流泪）】

【是的】

【所以他们才在电梯里偷亲对方吗？】

【？】

【？】

误入的萌新观众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因为捕捉到了袅袅生烟帐号下细微的隐藏动态，而一瞬间成为整个【袅袅生烟个人站】中，涨粉最迅速的观众：

【就是账号底下那个三个点啊，点进去能看到作者随手储存的一些小片段，不过，额，还没有通过审核.】

她看着忽然消失的一大片账号，茫然：是她字打太慢了吗？怎么话还没说完人就走光了？

楚昭是个废片爱好者，这不代表她剪出来的很多内容都是废的，只是代表她喜欢把一些没有到达自己心里圆满效果的片段弃之不用。

谁知道这次她本来打算清空一下存储片段腾出空间，就发现：嗯？浏览量怎么又开始极速上升了？

极夜是彩光之后恒定的天文现象。一般来说会很安静。嬴楹也是因为极夜大部分机械停摆，无法工作而选择与裴时蕴通讯。

对面还没接通，她先看到推送的片段，撑着头，手腕刺痛，她也没管，只在全息屏幕的蓝光照顾下看了一眼。又转向全息屏。

通讯接通。十二秒。有进步。

裴时蕴完全没有休息，军装挺括，金链轻晃，放下文件，精卫就出来提醒了一下：“私人通讯累计达三十分钟十七秒，将为您开启通讯存储。”

会议庭的监管手段。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多年动荡祸起高级将领怀有异心。

强大的指挥者往往是强劲的炸药，会把和平毁于一旦。

嬴楹撑头笑了笑：“还想说什么吗？”

裴时蕴：“我说了，哪怕嬴元帅指责我违制。”他视线看过来：“我仍然会仔细留意。”

嬴楹：“下个月我要去天河星系巡查——”全息屏骤亮了一下，却原来是滚动的废片。反正已经被存储监视，嬴楹靠在椅背上，听独立的作战系统播放。

裴时蕴只看了她一会儿，直到画面出现嬴楹，才转过眼神去。那依然是无数个片段组成的视频雏形，但没有多明晰的故事情节和复杂光影。

只是一组幻灯片。

坐在一起，并肩走路，她先侧过头，某一次他顺理成章地接过她手里的军装外套，还有某一次接见其他军域的人，她点了一下头，他理所当然地不再打招呼。

有佩戴勋章数量相似被误会成是互相别苗头，其实只是想和对方有相同装束的时候。有对方被群起而攻之，其他人示意她也加入围攻，她点头礼貌地微笑一下，其实手指按捏已经是不耐烦征兆的时候。

有星云组织交流配合作战，所有人包括高层默契地同时掠过他们两个人，有回到当年军校后老师还是怀念地说起他们的配合还是最好的。

还是那样：“其实搭档和自己熟不熟，只有自己知道。”这是对触摸不到时间那句话的回应了。

嬴楹看得很有兴致，正欲开口才发现视频没有瞬间结束。而是在她去往被搜寻到的余粲机甲残骸区域的某一瞬。

裴时蕴捂住胸口踉跄了一下。

“元帅？”

嬴楹眼神安静地看全息屏里的那个人。

他低头，又抬头看了刚刚结束作战的机甲一眼。机械覆盖的作战器械高大，威严，森冷。浑身覆盖钢铁一般冰冷的意志。

只是它俯身来接裴元帅时，他手按在它能源核心上，看了一会儿它的模样。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常常以响指作为讯号。

分开后他也试着自己做出手势或者让其他将领配合，但叫不回自己的机甲。所以他也就放弃了。

只在机甲打开舷梯时说了一句：“你还在服役。”

机甲唯一。能和高级将领建立极高程度精神力连接的机甲都是珍宝，所以嬴楹才说，找到了机甲残骸意味着余粲也牺牲了。

可他说，你还在役。人或许能伤退，但机甲退役的情况，唯有崩解死亡。

机甲沉重而粗粝的摩擦声响起，它在躬身，迎接自己的驾驶员进来。他进门手落在舷门上，安慰它，眼神安静，声音徐徐：

“耐心一点。”

其他人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这不意味着很快就能相见。

这意味着死亡才能使他们毫无隔阂。就像和这画面对比的，嬴楹元帅也在风中缅怀曾经的战友一样。

鲜活的时间和距离将我们拉远。

死亡却使我们靠近，乃至可能永不分离。

就像裴时蕴是在真正看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南山》视频才意识到遗憾可能会铺满她整个人生的时候。

他才跨越了时间和距离一样。

现在楚昭可以完整地回答那个问题：她可以用什么证据他们彼此爱慕却总是压抑不曾提及？

她用什么证据潜藏的才是真实的，外露的反而是虚伪的。

无需证明。

废片定格在被楚昭狠心删去的模糊画面上。

其实是历代黑塔上，与代表和平友好的白塔相对应的，无数呈现阶梯环绕，在绿树成荫下遥遥伫立的白色悬浮盒。

那是历代为和平献身的元帅坟龛。

他们停留在对方坟龛旁边。在浩瀚如海，白沙一般的黑塔静默地里。他们是永远不会被分开的两个名字。

预留的，不讲道理的。也许现实使他们针锋相对的。但回归于静默后终将使他们永远伴随他们的，相邻的两个坟龛。

“耐心一点。”裴元帅缓慢的声音又响起来。如钟声一般贯穿其他人耳膜。如果历史和现实不承认他们的过去。

死亡会承认。

如果活着的时候不能再多了听到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的响指，死去之后我会听到。

死亡会证明在同样的理想里，我和你比邻。生时分离，死时同归。

他们始终在终点同一的殊途。

非he即死。

非死即he。

第二十九章

他想说什么呢？她想说什么呢？

在《神陨》篇章结束却没有人表达叙述的那片刻里。也许是很多年， 也许只是一两秒。

当得知未来的嬴元帅终于为理想献身。

当他以死亡为终点去预期他们的重逢。

当裴元帅终于得知她陷落在某片星虫乱潮划过的穹宇里。

他们在细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零说，这些废片和《神陨》的后记对我们来说，是个美丽的留白。是在这个时代任何爱慕都显得简单粗暴， 过于蛮横的境况里， 唯一一个， 连遗憾都显得很小声，连错过都显得轻描淡写的视频。

有人为后记写了个同人。

在那篇同人里裴元帅没有遭遇和嬴元帅一样的命运， 他没有因为军域对立而身不由己， 站在薄薄的暮色里，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永恒的星云之勋。

他长命百岁。

他得知她牺牲的心情， 就如同他闯进那片牵牛花山谷，看到一向战无不胜的人被水淹没时陡然褪色的瞳孔一样，到底有多少波澜，没人知道。

【和她离开相比， 不能相逢与在一起的痛苦，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废片里还有楚昭随手做的札记。

【以至于有时候他想起来都会忘了， 相见不如不见的日子里，他有多么不快乐。】

一行潦草的， 好像只是很淡的一句。

“真正自由的，只有那个夏天罢了。”

【呜哇哇哇哇】

【从来没有被这样刀过，难过得这几天饭都吃不下了QAQ】

【怀疑大大是故意的， 嬴裴党没惹任何人呜呜呜呜呜】

【（爆哭）啊啊啊大大总是能精准捕捉爆虐的点！本来以为后记已经够be了结果居然还写裴元帅为了不让嬴元帅的心血付诸东流一直守护星云长命百岁，他去白塔的时候依然会被风雪吹得久久伫立，他如果真的知道她牺牲了会是什么心情呢TAT】

【最难过的是， 嬴元帅是自愿赴死的，最无力最难过的就是这点】

【他说的耐心一点是想等自己使命完成和嬴元帅一起长眠在黑塔里吧（大哭）没有想到是嬴元帅先走了】

【只要一想起他们在神陨里遗憾的一生就觉得不快乐这三个字太浅了啊啊啊啊啊】

【（流泪）太牛了， 只是不快乐三个字就把我刀到泪流满面】

夏柳同样心疼地眼泪汪汪，不过她抱着虚拟笔和玩偶，吸着鼻子打字：

【但我仔细想，这么难过还有一种可能是大家觉得这些事情可能是真的QAQ，真的，真实和剪辑画面交织在一起，营造出来的逼真感，总让人觉得，真的下一秒就有可能嬴元帅就会，然后裴元帅心碎呜呜呜呜，完全分不清虚拟与现实了】

【因为对性格和感情的描述真的把握得很好呜呜呜呜，看到这里已经完全不是cp真不真的问题了，是真的希望他们he】

是冲破层层阻力的he啊。

【而且还要夸大大的一眼是我在毕设里写的，关于表达方式的克制，留白，真的让嬴裴cp的感情变得很含蓄隽永！包括稀少的糖视频里那个拉扯暧昧，真的让人感觉看到了成年人的爱情】

【是责任感，理智与爱情的拉扯呜呜呜呜】

【啊呜呜呜受不了了我想看我的cp发糖，不想看他们be啊啊啊啊啊我要看他们*（内容已屏蔽）】

观众来不及追问这位到底胆大到发了些什么。就又发现了一个重大成果。

“快来！我们发现糖了啊啊啊啊！”.

关于废片是如何再一次引起滔天大浪甚至差一点把楚昭送上热搜的，说来话长，但可以长话短说。简单来说就是楚昭手痒了，但她不敢。

怎么说也是一类公众人物又是功勋元帅，楚昭敢顶风作案磕真人cp已经是磕糖本能和粉丝激励的结果了，真来点什么她还不得进去？

可问题是她真的忍不住啊。

再加上人就是虐的之后喜欢来点甜的，所以楚昭剪完之后就本能把废片“揉”成一团给回收了，谁知道存储资料竟然是默认对外可见的。

等她爬上去，紧张兮兮地清空的时候，评论区已经一片：

【清空啊啊啊啊之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拍着圆润的肚皮满足躺下）】

【开始幸福～】

【呜呜呜好配！好甜！好磕！我在线发疯（疯狂转圈）（猴子荡秋千）】

【袅袅大大真的不是什么神仙吗（尖叫）如果是这样的糖我可以再磕亿年！】

楚昭：摸剪辑门的手微微颤抖。她还真不知道是该给自己按捺不住的手一个巴掌，还是暗暗庆幸这事儿是在军部专审之后，暂时不会被盯上了。

闭了闭眼，她却又没忍住，忍住羞耻，咬着牛奶味的营养液试剂，倒在纳米舱上，眼睛半睁半闭地，打开了一个名为一串数字的废片。

视频很长，看内容完全不像是被废弃的，但楚昭还是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视频内容很简单。这是一个畅想。背景音乐响起来，楚昭还忍不住在心里跟着唱了几句，因为这是她精心挑选的，一个萌娃的歌声。

她张开手指。

小小的糯米团子一样的幼崽胖嗒嗒地乱走，一不小心撞到一个高大身影的身上。

被撞到的人停下，幼崽也懵懵地抬头，然后眼睛一红，迅速蓄了一包眼泪，眼看就要哭。

身后却有人迅速把她抱起来，要掉眼泪的幼崽好奇地看着裴奕，然后羞怯地埋在他怀里，直到看到身旁的人，才下意识地伸开手要抱抱——

如果让楚昭给这个视频起名字，她会起混入群A里的O。

嬴楹元帅嗓音冷冽，手上戴着纯白手套，和同样装束的裴元帅并肩：“怎么把她带来了。”

裴元帅也很严谨淡漠地开口，摘着手套：“看不到你就哭。”

嬴楹回头看一眼。

幼崽在裴奕副官怀里被逗得害羞地笑，完全忘了之前把她吓哭的坏大人和带她来的陌生叔叔。

嬴楹轻哂：“一见人就哭。”她看向裴时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裴时蕴看她一眼，很好脾气地没有反驳，只是开会的时候，萌娃还是闯进了会议室的门。

来议事的高级将领们面面相觑，萌娃自己很乖地抱着一个奶瓶，本来是习惯性地要倒奶喝的，看见满屋子军装的叔叔阿姨，疑惑地“噢”了一声，随后开始在座位底下乱窜。

首位上的嬴楹元帅一个人坐着，面色不咸不淡地终止会议，看着幼崽磕磕绊绊，被这个阿姨扶一把，那个叔叔搀一下，礼貌又害羞地从会议室背后绕到前方来。

她犹豫地要向嬴楹元帅来奶声奶气地问要喝奶奶的时候，裴元帅回来了。面容冷峻披风带风，看到不速之客，迅速垂眸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嬴楹。

两个顶尖alpha坐在一起的气场，足够叫其他高级将领面色慢慢收敛起来。幼崽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抱着自己的奶瓶，晃晃悠悠，又因为控制不好一下子扑到嬴楹元帅脚下。

大长腿裹着军靴，她一点也不害怕。

幼崽笑眯眯“噢”来“噢”去，随后说出那句所有人都很期待的“neinei。”

嬴楹元帅一只手拿着手套，搭在扶手上垂眸看去。星云的观众可能不理解什么为顶尖alpha，可看这个词是嬴裴两位元帅做代表，也知道一小只的omega被衬托得多么无害且弱小。

但她丝毫不害怕，游走两个顶A之前，看嬴楹元帅不为所动，又绕过去，可爱地给裴元帅递出奶瓶。似乎笃定会议室里有会给她喂牛奶的人。

“裴时蕴。”嬴楹元帅终于开口，表情和气势还是和一个主宰星际的顶尖alpha一样，说的却是：“你早上没给她喂？”

裴时蕴弯腰，把omega幼崽抱起来。

在两位元帅面前她显得好脆弱，像一朵团着的小小蒲公英。可是在这两个本来不该像是一对的顶尖alpha面前，她又像是理所当然被纵容的那一个。

她像是，本来就该出现在这两个人之间的，美好的具象化。幼崽认不出换上军装的爸爸妈妈，只能羞怯地躲闪，趴在裴时蕴的肩上。

又发现什么似的，“噢”完扭头去看嬴楹。大眼睛眨啊眨。

裴时蕴：“早上不是喝过了吗？”

他揉揉她的头，语气淡淡：“又饿了？”

幼崽不认军装，扭了扭，要跑，嬴楹元帅看过来一眼，她就乖觉地不动了，但是面对着嬴楹元帅，忽然一拱，“啧。”

就“啪”地在嬴楹元帅脸上亲一下，然后又“啪”地亲裴时蕴元帅。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咯咯笑着鼓起掌来。

整个会议室都畏惧两位元帅的声明，她笑得像是发现了爸爸妈妈的秘密一样。“亲，要亲！”

幼崽说得话又密又急。

两位元帅要去参会，她跟在后面，晃晃悠悠，走得慢，偏偏还敢伸手拽嬴楹元帅的披风。

嬴楹元帅再次停住，幼崽仰起脸咯咯笑起来，被爸爸抱起：“别闹你妈妈。”

嬴楹元帅垂眸看她：“再闹就回营养舱。”

幼崽扭脸躲在裴元帅怀里，小小声：“爸，爸爸，救。救。”

嬴楹看着这孩子从体外舱中诞生到长大，此刻仍然不免感觉奇特，扬眉：“她和谁学的？”

裴时蕴也淡淡垂眸看她一眼。

其他人跟上来。清一色军装挺括，面色冷肃，alpha天团气息扑面而来。

而落座时，一个不到他们腿高的小omega蹬着腿，被裴奕抱上座位，笑眯眯地混迹在alpha天团里，张嘴就是“噢”。

嬴楹元帅点着扶手：“把她送老师那里去。”她看幼崽一眼：“让她也跟着学着一些。”

裴时蕴和嬴楹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只是同意似的颔首，一直到会议结束，alpha天团安静沉默，两位顶尖alpha边走边商讨着关键纪要。

幼崽跑了几步摔在地上，两位元帅停下站在原地等她自己爬起来。她还乖乖地蹲在地上拍拍膝盖，才晃晃悠悠，喊：

“奶。”

嬴楹看裴时蕴。

裴时蕴：“今天已经喝了。”

嬴楹就没再管。小幼崽走几步摔一下，跟在自己的双A爸爸妈妈后面，看着他们走走停停等自己，嘴里念叨。

“奶。没有。”她扁嘴：“坏坏。”

又掰着手指头：“爸爸偷亲，爸爸坏。”

裴时蕴看幼崽一眼。

嬴楹表情没什么波动，边走边戴上手套说：“给书房换个密码？”会议室也是，那么机密的密码，仗着精神力强就随意闯进来。

裴时蕴淡淡：“嗯。”

嬴楹元帅进了电梯：“还有。”她连接精卫指定流程：“下次早点叫醒我。”

别仗着自己醒得早乱来。

裴时蕴这次没嗯了，看嬴元帅一眼，才按住门。

幼崽终于跟上，抱着裴奕副官还给她的小书包，站进其他人进来可能都会害怕的，有两位顶尖alpha站的电梯里，眼睛亮亮地给嬴楹元帅递书包。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里，嬴楹元帅手落在omega幼崽的头上，眼神里没有温柔。可看裴元帅向后靠，低头看着她们互动的表情，都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毋庸置疑的一家人。

【啊呜呜呜呜太甜了！】

【两个最厉害最让虫族闻风丧胆的人有了一个最乖最甜的omega幼崽（应该没打错吧），这反差感谁懂啊啊啊啊！】

【尤其是宝宝混进将领堆里，真的要把我萌化啊啊啊啊！】

【感觉双A双元帅也太配了吧（流泪）彼此信任相互依赖，又强大又温柔，又有自己的爱人又可以和爱人并肩作战保护共同的家园，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流泪）】

【真的，本来对幼崽和婚姻什么的不感冒的，但如果是这两个人，就感觉不管什么样子都好好啊（爆哭）第一次感觉到美好的重量！】

【太会磕了太会磕了，前面都只是淡淡的最后那句早点叫醒我还有裴元帅看她们在电梯里的那个画面】

【啊啊啊啊都是电梯都是目送，这个视频真的给人一种幸福到想要落泪的感觉啊啊啊啊】

【如果星云真的和平了两位元帅也应该会是这样的吧（大哭）】

【要被两个系列视频的反差感给刀死，真的，如果结局是双死那我宁愿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爱情，好过彼此喜欢却不能长相厮守啊啊啊啊】

【仔细感觉一下这样的情景本来就是可能存在的啊啊啊，大战之前军域关系是很好的而且因为高级将领生活区域都聚集在中央星系的关系，确实有可能开着会宝宝就跑过来了，还有会上针锋相对回到家里仍旧寻常地讨论日常啊啊啊】

【星云为什么不鼓励高级将领之间缔结婚姻关系啊啊啊啊这也太美妙了吧！】

【真的是我没想象过但是感动到我的形状（哭）】

还有部分嬴裴党的关注点与其他人不太相同，但也圈地在自己的群组里自嗨：

【我的天嬴裴一起抱孩子那里，裴元帅哄宝宝，嬴元帅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点着桌子，然后靠着椅背懒洋洋地看那个神态啊啊啊啊】

【还有还有，宝宝说爸爸偷亲告状那里，裴元帅的反应，好自然好真实啊啊啊啊啊】

【家人们，坏了】

这句也是夏柳发的，她原以为自己是嬴裴党元老，可以冷静得了，事实是看到这个视频就完全不行了：

【我真的要觉得两位元帅背着我们有一个孩子了】

【啊啊啊想起那个梗：www.youxs.org】

【两位生一个吧球球了我想看啊啊啊啊啊啊！】

【从来没觉得认识的两个人这么配啊啊啊啊啊连带幼崽都这么高冷但是有爱啊啊啊啊啊啊】

当然还有一波在分析视频里顶尖alpha和omega含义的，但楚昭摸了摸鼻子打算把这个疑点和废片一起丢在回收站里，短期都不打算解释了。

而且粉丝对这个废弃小视频的热情也让她很蠢蠢欲动。呸！不行！楚昭打了自己手两下，最后缩在纳米舱包围形成的蚕茧一样的睡眠舱里，翻个身。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废片+2。而且她存储的时候还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假装没看到对外公开是可以关掉的。

反正她又没发，总没人可以说她没有底线和公德心，随意造谣吧？而且再次重复一下那句话。

自己也把自己满足到的楚昭心底震声：

磕cp的事，怎么能算造谣呢！

久违的分析片。前世楚昭涉猎广泛，就是喜欢磕上一对就这个梗来一下那个梗脑补一下，可是磕cp磕cp，最快乐的还是从无到有的这个确信的过程。

所以观众因为她的一个视频怀疑嬴裴私底下就是什么都做过了，怎么不能有呢！

楚昭一边存储一边默念她没发她没发，然后发立刻关掉剪辑门闭眼装睡觉。过了片刻，眼睛炯炯地打开评论。

其他人也在看废片。

起初是无数个声音的交替，像是有很多人，很多人在议论两位元帅的出处和功绩。

然后是嬴元帅那句：

【星云制度森严，裴元帅还是以身作则地好。】

【听说前段时间嬴元帅的跃迁舱坏了一下，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吗？】

【西域最近没有跃迁波动？那奇怪，裴元帅的指挥记录里为什么会有跃迁波动曲线的分析.】

【他进行了一次个人跃迁？目的地是哪里？】

【今年的星云聚会，裴元帅又不会来了吧】

【挨，何止是那位，还有东域.】

【诶？他们怎么什么都一进一退，你先我后的？难不成是缔结婚约这件事上也要比拼一下？】

【嬴元帅和裴元帅两位星云之勋，为守护星云做出了不可逾越的贡献，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无暇顾及个人的婚约情况……】

【听说又有星域给两位元帅送人】

【裴元帅又高升了.】

【嬴元帅此次大获全胜.】

接着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淡，一直到最后。

裴时蕴：【西域当然会竭尽全力，但前提是，东域问心无愧。】

嬴楹元帅寸步不让：【东域尽心御敌，怎么会问心有愧？倒是裴元帅。】

这是某一次交个就过去，她的手按在桌面上，明明没有严厉语气，却莫名咄咄逼人。裴时蕴也莫名落在下风，凝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如今你在这里，敢和我，和东域其他将领说一声，你问心无愧吗？】

几年后的跃迁舱外。嬴楹元帅在指挥舰上，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裴奕副官一怔，下意识回身去看打开的裴元帅的指挥舰门。

左霖猛地抬头召唤出武器，要动手表情却又一僵。

嬴楹：【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

裴时蕴：我不敢。

他安静地看着她，一直到东域主动结束通讯，没有隔绝其他人的公频对话在精卫的：记录里暗淡了。他立在那里。

叩问己心.

是有愧的。

裴时蕴闭上眼。

嬴楹的声音在脑海里，很淡，没有怒气，却贯穿他的耳膜：【早知如此，我当初应该推开你。】

这里面的每一帧每一帧都是事实。

连在一起，哪怕没有解说，也让众人推出一个几乎令他们当场站起，兴奋到面色通红，而且比看以往视频更坚信他们私下里真的发生了这件事，他们cp根本就是表面上针锋相对锋芒毕露，实际上回到家还是要睡一起（划掉），要彼此喜欢的程度的事实，那就是裴元帅真的主动过！

而且还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嬴元帅的冷待，他做了，却并不后悔啊啊啊啊啊！因为正片最后是最高会议庭上那句：

“不劳嬴元帅费心。”

“我自有主张。”

裴元帅压根没有退缩啊啊啊啊啊啊！他跃迁那天就是为了和嬴元帅剖白而且搞不好还做了别的什么惹恼了一向冷静的嬴元帅还没被推开被她骂了，但他说不后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有什么，比cp本真进度比他们磕得还要快，还有什么，比虚拟视频中他们be了，现实里却往着填补一切遗憾的圆满方向去的，更让人热血沸腾，禁不住泪流满面的呢！

没有！夏柳宣布再也没有了！

她甚至抛掉了自己的虚拟笔，抱着虚拟屏幕含泪啪嗒啪嗒打字，兴奋：

【大大，你是我的神！】

【嬴裴一生推啊啊啊啊！】

【在一起，在一起！】

【推都推了！结婚不会吗！】

【妈妈呀（流泪）我的cp圆满了】

【怪不得大大剪乖崽，小嬴裴不远了（振奋）】

第三十章

观众一边夸夸一边四处扒拉搜罗存储箱想找到更多的粮。

没有想到就在这条评论发出去以后不久， 楚昭设置的自动更新视频就准点弹出了提示，然后——

又是《神陨》的同一个bgm，把期待已久翘首以盼的观众们刀到头皮发麻！

《神陨》的bgm是一首机制钢琴曲，是一位作曲家在精卫的人工智能辅助系统下所作， 通篇只有钢琴一个音调， 细细密密轻轻盈盈， 像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在这背景音乐下，光阴也像是随着雪影一起落下， 轻飘飘的模样， “塌塌塌”细雪压雪的声音却又显得那么沉。

这是《神陨》同时空的故事。

民众根本不用仔细去看背景就可以发现：悬舱厅高悬云端，会议庭坐满将领， 为首的两位元帅面容模糊，没有声音。

陈列厅里却有嬴楹元帅的机甲。

没有后记。这是一眨眼可以从时光缝隙里窥到的未来。观众本能心一紧，但又忍不住去想这是袅袅生烟想让他们看到的未来吗？

未来，是什么样的？

其实， 没什么两样。楚昭很擅长在不熟悉的空间里随便抓取一两个很典型的片段出来拉近观众与作者的关系。

这个视频里也是如此，哪怕她根本没有对未来有个明确的概念， 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传统的星际人，但她仍然在闪烁流光的机械碎片里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很美好的时代：

在那里人人精神力丰盈， 域域平静充满和平。

在那里蓝色的全息屏幕悬浮穹顶之上，但人群穿梭期间不会因丑闻闹剧而停步，媒体关注的只是濒危动植物和历史长河中遗失的珍贵残片。

也有研究历史军域关系变化的学者， 正在仔细关注的东西。明亮整洁的议事厅里，环绕的球形屏幕也正在播放一个视频。

视频外的民众也知道这座山的历史意义：当时东西域疆域支离破碎，虫族威胁也还未完全解决， 就是在西域的温泉山里嬴楹元帅掌握了反败为胜的关键战局，大破虫族。

但还有“非未来”民众不知道的事， 球形的屏幕上，弹幕更多，更轻，更透明，像是来自未来的星云在凝聚，他们在大哭。

“嬴楹元帅当时巡视东域特地停留的一站就是温泉山（流泪）”

“啊啊啊为什么要让我在嬴裴都be的时候磕到了这口过期粮（大哭）当时左霖上将询问嬴元帅的意愿，她说的就是葬在温泉山啊啊啊啊”

“人被刀就会死，其他人想让嬴元帅在黑塔永远注视着东域，做一个自由的前瞻者，但是嬴元帅征战了一生，只想在他提起过的地方安静地沉睡（流泪）”

“嬴裴真的，太惨了”

这条弹幕打开了评论的闸口：

“年轻的时候因为同样天资卓越成为搭档，后来为了星云的稳定各自征战，本来有机会却生生错过了，甚至一直到他们牺牲后很久，都有很多人以为他们只是宿敌，以为年少搭档的时光不过是逢场作戏（流泪）”

这句话简直像重锤一样敲了观众心一下，紧接着他们的胸口就因为这些滔滔不绝的，来自“未来”的弹幕越发难受起来。

“是的，甚至到他们死后很久才有人愿意去翻那些陈旧的通讯记录啊啊啊啊！我永远记得那篇《百年好合》同人带给我的震撼，虽然东西域关系变化的那篇论文才是所有人都开始磕嬴裴cp时代的开篇，但是《百年好合》真的刀得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泪流满面啊啊啊”

“人最惨的莫过于cp彻底be了被误解了一辈子才忽然惊觉原来是他们相爱的（大哭）”

“一样，《百年好合》最刀的其实不在于最后两位元帅都实现理想葬在了和平安稳的星云，而是他们搭档时证明身份的搭档徽章被找到的那一刻起，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才大白于天下，从始至终，可能直到死亡，他们都没有发觉，根本未知晓，对方心里可能是有自己的啊啊啊啊”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磕嬴裴（流泪）”

“看了百年好合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磕双死，我可以接受他们为星云牺牲，但我不能接受他们直到死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我不接受他们被误解了百年，直到论文出来才有人去正视，他们没有仇视过对方过，他们也没有想置对方于死地”

“嬴裴有个地狱笑话，是某一年裴元帅祝嬴元帅长命百岁是说反话讽刺她包揽权柄年年出战身先士卒，后来考古真的找到了嬴裴互祝平安的书信（手动再见）”

“那甚至都不是信，只是随手记在通讯里的备忘，精卫是那个时代最聪明的人工智能，没有把这些记录弄丢，却忘了传达给她和他最爱的人啊啊啊啊”

“看历史真的要被东西域的仇恨历史给气死，但是看到他们死后真的实现夙愿，又觉得牺牲了他们自己的幸福，换来现在的和谐他们应该也是觉得值得的，只是仍不可避免的为他们感到惋惜罢了（爆哭）”

“可以生时不复相见，但我的嬴裴为什么牺牲后还要被造谣诟病 ，为什么直到现在身边的人甚至是百年后的我们才知道事实原来不是如此呢，为什么这么苦啊”

“别说了，真的要哭傻了”

“嬴裴的通讯记录这些年还是遗失了非常多的，保存下来的都是极偶然概率（以前的老古董容量不够会自动对判定不重要的监察内容进行删除）但还是能看到他们关系其实很好，不敢想象那些人其他人万般猜测他们是什么心情”

“是不是也怕对方误会是不是也想说不能说，也怀着对方说不定讨厌自己的心思遗憾离世啊啊啊”

“这些片段，就是他们最珍贵的日常了啊啊啊（一个爆哭）”

还有人因为不想被刀在下面发压缩包和链接磕糖的，有人分享这些年新通过立法的仿生人会演和全息电影。

“虽然人物塑造还是有点僵硬但是想到他们之前都不能私下见面看了电影还是感觉到很安慰呜呜呜呜”

“本来是想让大家开心的可是看到还是想哭呜呜呜真的想让他们没来得及的，没机会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可惜人没有转世，只能归于星尘，否则能不能让他们下辈子转生成一个普通人呢，不要有那么多的责任那么高的天赋，只是一颗星球上携手长大的青梅竹马，她打响指只是为了教你逃课，你最大的叛逆也只是上课的时候侧头看她坐在悬浮舱上对窗内的你挥手啊啊啊啊”

“别刀了别刀了，cp已经be了已经够惨了，还在这里倾销玻璃渣的你们是人吗！”

“但就是，好遗憾啊，其实这些年回顾星云历史，也看到了很多可歌可泣的人，为了星云一生颠沛的都有，可是嬴裴已经走到星云的顶端了，他们明明可以不顾一切的”

“而且这都不是什么人力阻碍是谁做了坏人配不上谁啊啊啊！是历史真的太沉重太难扭转了不分立能怎么办呢！为什么偏偏让他们做东西域刚安定下来的元帅啊啊啊”

“电影看了，但是对我来说电影再好也不如现实里他们真的在一起过心知肚明对方的喜欢也温暖于对方的喜欢，而不是这么多年后才被人看出来原来他们互相爱慕”

“遗憾才是人生常态，但是没能私下见面，话都是存储在监控他们单独相处的精卫存储条里的嬴裴，哪一刻不是嬴裴呢”

“哭死，无解，真的太无解了”

无数弹幕划过后镜头一晃到了一个奋指疾打的女学生身上，她正敲着虚拟键盘，吸着鼻子：

“要是他们在一起哪有我们今天的感慨呢？但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就连那些喜欢，关心，祝福都是隐晦的，从来都没有被发现的，才是嬴裴真正让人心碎的地方”

“啊，又想起那首多年以后人尽皆知我爱你，我不想人尽皆知，我只想让你知道啊啊啊啊！”

别说视频里的新人类被刀得疯狂呜咽，涌出来的弹幕都像滴滴答答的泪水了，就连视频外还没有到未来的星云民众自己都：

哇（大哭）我们嬴裴这也太虐了吧！如果真的没在一起如果至死都没人知道这也太遗憾了吧！

女学生还在打：

“但是这个故事最动人也最让人心碎的在于，写出那篇东西域关系变化不如由坏转好那么浅薄的论文作者，在致谢里说就连她一开始发现这个点，也是因为考古嬴裴的历史性对话时，发现他们的交流太不正常了”

女学生打出几个拟人化的哭泣表情：

“真的，谁懂啊，哪怕整个嬴裴双帅时代，所有人都在误解，哪怕他们死后很长一段时间东西域还有两位元帅牺牲导致的误解和仇恨的余韵，百年之后仍然有人能看懂他们的言不由衷”

“能由那些只言片语，看到他们内心的诚挚，相爱，能看到烟尘世事下掩盖的真心，我真的，呜呜呜呜呜”

“我当年就是被这一点戳心垂直入坑了，但是嬴裴平反这么多年，佐证他们仇视的论调越来越少，相信他们彼此深爱的人却越来越多，这怎么不算一种迟到的并非清白呢？”

“看到一句很虐的话，我不敢问你，是因为知晓我对你的心思并非清白，所以不问不想，是怕被你发现啊啊啊”

“那种背景下，怎么可能知道对方也有这样的心思啊（大哭）”

“流泪了，真的，磕双死cp那一刻起我忍着这些虐这些刀就是为了期盼哪天有一刻，有证据告诉我，他们不是一无所知的，既然没能在一起，至少让他们心意相通”

“结果现在才发现他们真的是靠着一点无望的未来在坚持，在别无所求的践行（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大哭，让他们在另一个时空相遇吧，让他们有外界的理解，有历史不讲道理的骤然缓和关系让他们松一口气，让那个时代有人如流星般出现照亮他们的相爱，让他们抛弃一切没有负担地在一起”

“不要一无所知啊，也不要错过，因为以为对方很好的那一刻，其实两个人都已经承受爱而不得了TvT”

“以为对方很好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承受了双份的爱而不得，这句话真的，好好啊TvT不想出嬴裴坑了，我愿意一辈子都在这窝着，祝福他们轮回转世，祝福他们来生百年好合”

“不要你们牺牲换来东西域长久安定的百年好合，要天公作美上帝眷顾，平平安安幸福顺遂换来的心意相通，百年好合（流泪）”

要百年好合。

不要一生未知彷徨痛苦，彻底错过。

是的，这就是楚昭做这个视频的意义。

《百年》这个视频出来的时候，不夸张地说，楚昭把评论区上下滑了三遍，也把视频看了三遍了，都没看到一条评论。

她一开始还很紧张地咬指甲，以为是暗戳戳夸自己那句“如璀璨流星般划过这个时代”惹到观众所以大家不买账了。

没有想到高科技高智能的光脑像卡了的抽屉那样抖了一下，紧接着就是被碎纸片般哗啦啦的评论，倾天而下：

早有准备的楚昭都被倒懵！

她甚至看不清评论，只能眼球阵痛地捂着眼睛看到评论像雪花一样。《百年》里的《神陨》同款bgm有多催泪，这里面的评论就有多多。

而且里面，还有很多看了很多遍视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才腾出手来发评论的。

但楚昭仍然被卡到光脑闪雪花。

而且评论区也很不寻常，不再是以前大篇大篇的哭或者磕到了磕到了，而是发自肺腑，声泪俱下的长评。

楚昭卡到伸手好不容易捞到一条，就看见几百字的篇幅里，一个观众一边哭一边敲：

【我靠，明明没有什么情节，但我就是觉得好像是真的QAQ好像百年后他们真的仍然会被误会，东西域会以对立为荣以他们的名义继续互相针对，但神陨里，嬴楹元帅牺牲后才能达成的和平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他一直梦想着和她一起登上那座白塔啊啊啊】

【看神陨的时候我以为一起葬在黑塔就是最be的结局了，我太傻了，真的，我早该知道，能剪出神陨的人既然忍心让他们死前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怎么可能不忍心让他们死后继续被误解呢？而且还是现实里真有可能发生的持续被误解，永远不会被对方直到（捧心）我心碎了，真的】

【磕嬴裴可能是因为之前那些暗戳戳的互动，但现在磕真的是因为那种至始至终萦绕着的，似有若无的宿命感，我没有想到直到百年之后这宿命仍然包裹着他们，让他们被人发觉，但又早已错过啊啊啊啊啊啊】

【最刀我的还是那句我们还是看出来了，哭死我了，到底有多遗憾呢，连历史都已经盖棺定论，却有人透过历史看见你们的倾心】

【所以袅袅生烟大大真的是神仙啊啊啊啊（流泪）之前觉得只是磕cp，只是嬴裴身份太特殊了经历又太传奇，才这么让人上瘾，可是看了这个视频才觉得，一生真的太短暂又太漫长了，短暂到他们终其一生没能有表明心意的机会，又漫长到，站在百年后再去回顾，竟然每个瞬间都在擦肩】

【我真的哭到鼻塞了，突然好想看他们见面，看他们对话，哪怕只是在一起见个面留个念想也好啊啊啊啊啊】

【看袅袅大大弹幕发同框即发糖觉得太夸张，现在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做同框即发糖啊啊啊啊啊啊】

【（流泪）（大拇指）您是这个，您是真的心软又心狠，今天太平洋的水为我而流】

楚昭刚看到这条，心里微汗。想说那你们真的是误解我了，同框即发糖真的就是一个很正常的表述表达就算简单同框我们也能磕到啊啊啊啊！不是为了埋雷今天发刀的。

不过，该说不说，评论区这么多被真情实感刀到，搞得楚昭自己看了视频再看评论也有点吸鼻子的同时，心里也在感慨：

所以嬴裴be感是真的很强啊。

哪怕最后圆满了他们分开的那些年也是切切实实在拉远距离在为星云而克制自己的。

而且这里写百年之后都是她一个理想假设罢了，毕竟以这里磕cp的水平来看她怀疑根本没有人觉得他们是灵魂伴侣。

一生别离，不仅别离，还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道被误解被诟病，甚至自己也在误解。

这怎么不是她当初冲动之下剪了一个又一个视频的原因呢？因为不想百年之后才有和她敏感的人一样，看透这份游刃有余背后的沉默，她才鼓起勇气，被关注也要继续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啊！

是因为她不想要他们生前死后可能有的百年孤寂，所以袅袅生烟才没有真的让这些她看出来的烟尘变成烟尘。

她要他们变成证明。不朽的证明，去见证。

哪怕那些年我们一直在践行理想，距离那个夏天太过遥远的我们，也仍然没有忘记过，那两枚星云之勋的搭档徽章，是属于我们的。

而且只属于我们。

个人站里，看完视频一遍两遍还不舍得撒手一看再看，找细节糖硬磕玻璃渣的粉丝还在激烈讨论。

零作为一个真正的画手大触，也是一个军域关系分析相关领域研究生的真正在读者，往后一靠，还是叹着气慢慢地打出了字。

【很震撼。】

零第一次没做粉饰。

【在这个爱情被当做消遣品用各种简单粗暴强烈手段来渲染的时代，竟然有人能剪出这么震动人心的视频而且丝毫不让人觉得，被冒犯。】

【没有让人觉得没有发现他们感情的我们愚蠢，傲慢，而是他们真的太可惜了。星云注定会有这样一个时代，军部将领互相怀疑军域之间各自为政，但这个时代终究会过去，那，那些被裹挟的人呢？】

【那些因为时代浪潮被卷起的人，妥帖安放了自己的内心吗？我不想做单纯磕cp的人，我想圆满这个缺憾，我想让他们彼此知道，至少不是一无所知地，去奔赴那个注定的未来。】

【我不想流星没划过的时候他们就只能遗憾，不想要百年之后才惊觉，原来我们和这么般配的两位星云之勋，也擦肩而过了。】

【他们本来能有很好的现在的。那为什么不可以有呢？】

【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太震撼了，因为我不知道这么说恰不恰当但是，的确一开始有很多人就是不讲道理地感觉他们很好磕，就来磕了，他们没发觉这种好磕背后是两个人的无法享受，是可能长达一百年的遗憾，也可能只是一个吻。】

【后记那里有一段我其实没看懂，但现在我看懂了，副官为什么要笑着喝酒说，或许只是一个吻而已。它让我觉得这稀释了嬴裴彼此情分的重量，但现在，我不觉得了。】

【嬴裴的感情很深，可是细究起来，只是时代一个小小的玩笑，要圆满只要一个小小的，哪怕现在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奢望。让那些废片里的糖变成真实的，让残酷的历史变成荒谬的假想的，而亲密的幸福的变成当下的。】

【让他们可以只是拥有这一个吻而已。】

【我只想祈盼这一点。】

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评论区里观众早已经哭过一轮了，但看到这句话最后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是的，不要错过，不要错过】

【明白了那句我想让她看看，从始至终相爱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啊，为什么却阻碍了他们那么久呢（流泪）】

【是的，我和视频里的百年观众一样了，不求他们能在一起了，只求他们还在的时候，是真知道，永远知道，他们并不是孤单一身，他们爱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爱着他们】

【他们以为对方过得很好的时候，相思之苦不要彼此独享而是知道对方思念的人就是自己啊啊啊啊】

【球球了，真的只求一件事】

百年好合。不一定要百年后才能发现你们心意相合。要从一开始就是嬴裴绝配，要从一开始就约定相守百年，永远好合。

【？-？很短，但是比那些他们两败俱伤的视频还要让我想哭】

她喜欢东方式的浪漫。

喜欢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喜欢墙外秋千多情被恼， 喜欢倚门回首， 却把青梅嗅。更喜欢无数个悄然邂逅最后变成人约黄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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