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淞和乔辛都当没听到。

等餐具和饭菜上齐，其他人也都各自动筷。

顾淞却说话了。

他用手侧的餐巾擦了擦嘴唇：“稍等一下，我有事要宣布。”

顾淞将手前的一块排骨夹给乔辛，乔辛就可着这一块把碗里的米饭都就完了。

正开了一局游戏，毫无素质地开着外放，对小孩吸引力十足的击杀音效不断传来。

惹得四口之家中的那位小婶递来好几个隐晦的白眼。

堂姐终于关掉手机，她放下筷子，径直站起来便要离开。

可是，明明大家都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却完全互不打扰，甚至更像是将别人都视作无物。

那位伯父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眼前的饭菜，连筷子都不愿意伸长一点。

小叔那家则围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的四口之家，他们聊着只有对方熟悉的家常事，催促着两个小孩快点吃。

顾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方才顾淞的那一句话给膈应到了，只是让人单独送了一份餐上去。

剩下便是来了些之前拜访过的几位。

分别是之前留下顾淞单独聊天的那位伯父，还有小叔一家——带着他的妻子和一儿一女，还有一位乔辛没见到的堂姐。

在顾家的这顿家宴并不好受。

而那位堂姐，则是率先将自己想吃的都夹进一个小碗，然后放在自己手侧，一手拿着手机，眼也不离地吃自己的。

顾晋南大概是不饿，全程没怎么动筷。

又发出一声嗤笑。

顾老爷子没下来，顾晋南便自行坐到了主位上。

他靠躺在实木椅背上，抬着下巴，翘着腿，看着顾淞领着乔辛坐在了长餐桌下手同侧。

他吃完也不好下桌，就硬坐着看大家继续吃。

一方面他观察着觉出奇怪来。

“我今天为什么要回来。”他环顾了下四周，将手盖在了乔辛放在桌面的手背上，“想必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但还有个事情我希望能当面说。其他不在的人，我之后也会通知到位。

“请各位不要介意。

“我决定将我所持有的顾氏股份，分出一半给乔辛。”

气氛诡异地凝滞了一瞬。

乔辛本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谁允许了？”最先发难的是那位四口之家里的小叔，他震惊地盯着顾淞，情绪很是激动，似乎顾淞拿走的是他的钱。

另一边仍旧站着的堂姐也出声，话里却是截然相反的冷漠：“干我屁事。”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顾淞，”伯父的声音相比下来也还算稳定，但话语却急促了些许，“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不止是你一个人的财产，这是顾家——”

“对啊！”小婶接上话，“这可是顾家的资产，你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

她对乔辛翻了个白眼：“还是个男的，本来就不端正。”

小叔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她，制止住后才急忙找补：“你们这种情况，比较特殊，顾淞，你不要一时冲动，做出后悔的事啊。”

顾淞对着他勾了下唇，看起来像是听进去的样子。

说的话却更让他们崩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财产公证已经做好了。”

“我只是通知一下各位，大家管理好自己的那一份就好。”

“你这小子。”那位小叔腾地站起来，“你一个人就拿了顾家三分之一还要多，我们凭什么不能盯着。”

他说得冲动，似乎还想要上前来和顾淞理论。

一把被擦到泛光的银质叉子突然被砸到顾淞面前的桌子上。

银器和瓷器的碰撞，发生了一连串刺耳嘈杂的声音。

喧闹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小孩突然反应过来的哭声。

“说话就说话，砸什么东西。”小婶抱起年龄小的那个女儿，“没看到还有孩子在吗！”

顾晋南在最上首翘脚看完闹剧，对着小婶举了下手：“抱歉。

“你老公刚才那么大声，我看到你们家小孩没反应，还以为聋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小婶对着顾晋南怒目而视。

但不知道忌惮于什么，最后只是狠狠瞪了几眼，抱着孩子离开了。

小叔看起来还想劝一下顾淞。

却还是被顾淞笑容满面地拒绝了：“你们一家可都是靠我赚的钱养活的，原封不动的话劝回你。

“不要一时冲动，做出后悔的事。”

那小叔瞪了顾淞半晌，最终只发出一声不忿的气音，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室内眨眼便只剩下顾淞、顾晋南、以及那位伯父，这三个顾家人。

“顾淞啊……”那伯父忍耐了半天，还是絮絮叨叨地开口。

“大伯啊。”顾晋南劫走了话头，“我们兄弟说两句，外人就别参与了。”

那伯父嗫嚅两声，叹了一口气：“唉，再怎么也是亲兄弟，你们好好聊聊。”

只是他话虽说得老道，却有些底气不足，有种老一辈在正当盛年的年轻人面前强撑架子的虚无感。

等这位也离开后。

顾淞脸上体贴的笑这才消失殆尽。

而顾晋南那边，也终于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顾氏百分之十六的股份给外人，你怎么敢的啊？”

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刻意的，他仍然抬着下巴，即使是坐着的，也像是在俯视着顾淞。

“啊，我忘了，我应该问，你有什么资格拿顾氏的股份？

“区区一个小杂种而已。

“识相一点，劝你自己还回来。”

乔辛侧脸睨了一眼顾淞。

他像是完全没被冒犯到，而是再次挂上了笑脸。

他站起来，整了整西装，这才看向顾晋南，以一个居高临下的视角。

“我凭什么？

“我刚回顾家的时候，你们可是半点股份都没给过我。

“我现在手里的这百分之三十二，可是我一点一点，从你手里抢过来的啊。

“你不应该是怪自己太废物了吗？

“哥哥。”

“你他妈的！”顾晋南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身高相差不多，都是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对峙起来颇为唬人。

乔辛谨小慎微地，往外挪动了十公分。

“别急，你不是还有靠山给你撑腰嘛。”顾淞往楼上看了眼，“怎么，怕他觉得你靠不住？”

顾晋南被气得狠了，笑了一声。

他往顾淞的方向又走了两步

顾家一家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有的还各自成家，却都还住在一起。按理说，外人会潜意识以为是他们家里亲情深厚，所以才不舍得分开。

他们默契地沉默着，选中了长餐桌上各自的位置落座，等着属于自己的餐具送上来。

当然，还有顾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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