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你怎得不早拿出来？”这个被唤为黑子的是方怀弈的心腹，也是一同于方正华老将军麾下习武的同伴，如今他请旨出征，带的几支还是方老将军旧时的部将，那时的年岁还小，如今可就早已不同以往。

“这可是续命用的！”

站在一旁的林寒川倒是没资格开口，只是大气都不敢喘地看着。

“你们在想什么？我观察过了箭矢头上无毒无倒刺，远距离射程但因鞑靼游骑力气大，才会略深。后肩撕开一个口就能拔剑！运气不好伤了大脉络是我的选择，行了吧。”沈颂一口气说完这许多，大口喘着气，牵动着身后的箭杆，一下下刺痛。

方怀弈管不了太多，倒出一片便往沈颂躺的地方走去，也顾不上林寒川一直傻愣地在一旁，直接抬起沈颂的下巴就塞了进去。

“不行！”不约而同同时响起的声音，倒叫沈颂诧异。

“梁王殿下，既与我小妹没有夫妻之实，这婚姻也已葬送，不妥！”方怀弈冷声回复。

砚琴也点头称是，“小姐，砚琴来吧。”

梁莫行与方怀弈的话撞在一起，他听到沈颂转醒的消息夺门而入，听到她第一句话是这个，气不打一出来。

“方小将军，敢问军医还有几刻到场？”梁莫行也不管如何，径直逼问方怀弈。

“回禀梁王殿下，本将不敢保证。”方怀弈站起身来行礼回答，此刻沈颂看着眼前三四个男人统统站在眼前，本就不济的精神受到了冲击。

打完仗后，身上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迹都凝固干涸，呈现出一片深红色的斑斓，形成一片混乱的图案，有些地方血迹浓稠，凝固成暗红色块状，有些则残留着殷红的痕迹，如同残留的战场记忆。

脸上、身上头发上沾满了泥土、灰尘和汗水，形成了一层污垢。衣袍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泞和鲜血，褴褛破烂的衣衫完全看不出原先是什么样子，晚上逐渐温度失衡，结冰发硬。

林寒川的脸上疲惫的神情难掩，战场上擦拭血迹的痕迹还在，仿佛一双手划过他的眼前，眼眸深处透露着绝望，无力的肩膀微微耸起，仿佛背负着无穷的重量。他站在一边看着趴在床山闭着眼的沈颂，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沈颂意识消失得很快，毕竟她也是许久不曾活动的内宅贵女，除去两月前的去世，她再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疼痛。

“方怀弈，你来拔箭吧，参片我含都含了。”沈颂脆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即为同袍，就拿出战场上果敢的劲儿来！”

“本王来吧，好说是你面上的夫君。”梁莫行黑了脸，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

“将军，您随身的参片要不要给沈姑娘吊口气？”方怀弈身边的人下去后，内室里走出一个魁梧的壮汉，他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瓷瓶给方怀弈看。

方怀弈站在营帐外朗声道，“一路颠回去怕是箭矢深入骨，如今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索性此次突袭大获成功，去通报一声，并且把军医给我绑过来！”

梁莫行面如土色，已经失去了耐心，还没等他开口身边的砚琴被茗烟拉着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怎得好叫我们姑娘如此蹉跎，万一！要是我家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倒是也不活了！”京中的丫头尽管是武将家里的，也哪见过这等场面，瞬间泪如雨下，怎么劝都止不住。

不一会，沈颂便悠悠转醒，好在是肩膀砍伤以及后肩胛骨中箭，晕过去也是因为疼痛难忍，“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双眼昏花，额上细汗淋漓不断地冒出，好不容易看清点人，“心隐哥哥，如今怎么样了？”

“你还有心思管怎么样？”

“都给我出去！砚琴和方怀弈留下，没得商量。”

“来！”沈颂咬紧牙关，双手紧抓着冻得发硬的衣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方怀弈面上心急如焚，手上动作倒是坚定，“忍一忍。”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用力。他扯开一个口子，粗犷的手指环绕箭杆末端，小心翼翼地握住、寸寸拔出箭矢。

“啊！”沈颂咬牙忍痛，额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双手用力，努力忍受着剧痛，双眼发红。

方怀弈眼中满是焦急，一寸一寸地将箭矢缓缓带出，满是鲜血。他的手指颤抖着，但决不敢有半点犹豫，生怕给沈颂带来更多的痛楚。

当最后一寸箭矢被拔出，渠渠涌出大量的鲜血，被砚琴准备好洒满金创药的白布使劲按了上去。沈颂瞬间再度感到伤口发痒撕裂疼痛的感觉加剧，脸色再次苍白，后背已经湿透。但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方怀弈，眼中满是感激：“多谢。”

方怀弈深呼一口气，仿佛泄去了全身的力气，看到帐外站着的人，接着开口，“让她睡吧，我安排你们先去休息。军营不比京城，可能只能将就一下用凉水擦拭一下身子。”

林寒川如同失魂落魄的孩童，不停地在帐前踱步。看到方怀弈出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眼眶中依旧泪水涟涟，点着头。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耳边已经是人声嘈杂。周遭传来的烟雾浓烈，有些呛人。

身边有人坐在不远处的小马扎上。

林寒川认出是沈颂身边的侍女砚琴，帐篷遮不住外头的烈日，砚琴的脸上有些许光斑，她不知道在自己念叨着什么，声音被风声淹没。

林寒川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和疼，他记得自己一直都是被保护得好好的，现在倒想受伤的是自己，他微微动弹自己的双腿，被灌木丛划伤的裂痕以及坐在马背上奔走一夜，双腿似离家出走般变扭。

不一会，砚琴匆匆跑出营帐，再次进来的时候则是后背先入，林寒川看清了，是砚琴端着一个小盆，冒着热气。

“你醒了？”砚琴发现林寒川睁开的双眼滴溜溜地观察着自己，先开了口。

林寒川颔首，微微坐起身。

“这是早上军队里熬的稀粥，姑娘吩咐我加了些百合，给公子定定神。

“自是大获全胜！”

小小的营帐里挤了许多人，帐帘开开关关，残存的热气都随风殆尽。

“叫军医立马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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