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冲不明所以，恭恭敬敬地凑过去，皇帝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柳冲神色骤变，以为自己听错，“陛下？”

“嗯，我知道。不过他亦知道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如论我的罪，我势必会将大梁搅得天翻地覆，父亲也会铤而走险。而新帝登基，又是女子，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最忌生乱，所以他不敢，也不想。”

问剑松了口气，正嘟囔着“还好”，沈轻晏一句话让他傻了眼。

“照朕说的做。大梁的将来，朕托付给你了。”

问剑吓了一跳，“那陛下不就知道……知道……”

“我无数次想着有这么一天，亲手报了这仇，但这一天到了眼前，我没动手。”

“还好公子没动手，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不过说出来后，陛下恐怕也容不下卫国公府和公子了。”

实际上宫门已经落锁，本不可随意走动，但眼下因为陛下病危，宫中总有太医奔波于太医院和乾兴宫之间，侍卫们又知道沈轻晏便是将来的皇夫，便齐齐行了礼，巡视别处去了。

抬头是漫天的星辰，眼前是没有尽头的甬道，沈轻晏迎着冬夜里刀子般的寒风，停在了一处宫门前。

问剑望过去，小声道：“公子，这里好像是冷宫呢。”

皇后推了昭宁一把，“你父皇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答应吗？难道要让母后跪下来求你？”

昭宁看着皇后冲着她屈膝下来，整个人都慌了，上前抱着皇后的腿流泪，“母后，儿臣受不起……”

皇后抓着她的肩膀，哀求道：“如果你心中过意不去，就由母后来动手，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在母后身上！母后这辈子不求你报答生恩养恩，只求你别让你父皇带着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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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冷宫阴森，常有女子凄惨哭声传出来，事实上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也就会闹那么一阵子，之后要么死了，要么失去所有希望，行尸走肉般活着，于是眼下除了风声，四周安静得像坟茔，再听不到别的。

沈轻晏道：“方才为了母亲的一条性命，向他讨公道。”

一时柳冲到了，皇帝让所有人退下，然后对柳冲抬了抬手。

皇后身体一僵，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自然身体还是小心翼翼地远离她已经隆起的小腹，而皇帝则叹了一口气，言道：“你杀他的那一刻，便能真正君临天下。”

昭宁不发一言，磕下头去，额头触碰到冰冷青石，似乎清醒了好些。

柳冲沉重地回道：“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在那之后，皇帝又召了几位重臣入宫觐见，竭力周全着身后事，昭宁虽然有身孕，但毕竟关乎江山社稷，必须得一直在旁听着。

“可惜，他猜错了，如果刚刚他让昭宁杀我，我会在弑君之后，绝无抗拒地死在昭宁手中。”

“公子……”

“母亲若在世，见到我这副模样。”他轻轻“呵”了声，尽是对自己的嘲弄。

问剑慌了，这么多年，不论遇见什么困境，从来不见自家公子如此颓丧，可显然沈轻晏只是想说出来，根本不在乎旁人的反应。

“公子……”他想方设法地劝，“木已成舟，不是公主的错，也不是您的错，夫人去世了，您再怎么猜也没用。”

“夫人是那样善良的女子，怎么会把这些仇怨记在公主身上？而今公主又怀了您的孩子，夫人如果活着，一定会把她捧在掌心里呵护。”

“不如先回乾兴宫吧，公主还在那里，有身子的人怎么能耗费巨大的精力面对陛下和那些大臣？”

“公主需要您。”

……

沈轻晏慢慢转过身，看向来时路。

他确实得回去。

他承诺过，会

而沈轻晏并没有出宫，他离开乾兴宫后，带着满腔的怒意四处乱走，碰到巡逻的侍卫，问剑就上前解释这是六驸马，因陛下病重心情不佳，出来透透风。

“不……”昭宁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生生撕开，四肢百骸都被痛楚占领，她看着母后落着泪，死死抱住自己，看着父皇闭上双眼，双手都在颤抖，缓缓开了口。

“儿臣……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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