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遭遇生父虐打，大抵能猜到这样的伤是怎么造成的。也就是自那时起，她开始悄悄关注起了曹诉诗。

曹诉诗与她一样，都是讨好型人格。

曹诉诗愣了一下，急忙摇了摇头：“不是，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在闹着玩儿。其实是因为我的鞋……”

“不是鞋的问题。”赵书媛打断了她的话。她那时也就是个孩子，她想与她说些大道理，但有些词穷。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哥哥对她说教的那些话。于是她便把那些话转述给她听。

在她们年岁都还小的时候，旁人只要说一句喜欢，她们都会无条件把自己的东西转赠给对方，以博得对方一时的好感。

她们上的是贵族学校，校园里的孩子们按家世背景等级分明。她作为从苏家出去的孩子，旁人待她都是小心翼翼，几乎不会有人会主动招惹她。

见她把曹诉诗拉走，那几个为难曹诉诗的小女孩也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旁的动作。

“你是不是不懂得拒绝？”她问曹诉诗。

这话惹恼了对方。对方当即翻脸，拍桌表示她不把自己当朋友，要跟她绝交。

曹诉诗顿时大惊失色，连连与对方道歉。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可对方就算看她快哭出来了也不为所动，仍在对她冷嘲热讽。周围的几个小女孩不仅不帮劝，甚至还在起哄。

赵书媛闷在被子里哭了一宿，她捂紧了嘴，不怎么敢哭出声，担心被人听到图惹是非。

天未大亮，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瞒着团队只身去了曹诉诗的墓地，在她墓前静坐了许久。

嵌在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看着有点陌生，不似她记忆中那般鲜活温暖。讽刺的是，曹诉诗明明是被柯家逼死的，最后的葬身地，却仍是在柯家的墓园里。

知晓曹诉诗自杀身亡的噩耗，距离她葬礼结束已过月余。

赵书媛在一旁看了会儿，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走过去抓住了曹诉诗的手，拽着她走去了走廊外。

在一次体育课上，她无意间窥见了曹诉诗藏于长袖下的暗伤。

赵书媛与曹诉诗自小就相识，处成好友大约是在二年级的时候。

初升小学的那一年，她们两人之间隔了好几个座，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她看着待人亲切，实则是极慢热的性子。之所以能与曹诉诗交心，是因为她在曹诉诗身上恍惚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她发现曹诉诗被欺负，是在一次课堂小考的课后。

平时看着与曹诉诗关系挺好的几个小女生围着她，一会儿夸她的手表好看，一会儿夸她的新文具盒好看。她都一一笑脸相迎，把她们喜欢的东西一并赠予了对方。

“我哥哥说，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要学会拒绝。我哥哥还说，如果连你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感受了，就没人会在乎了。我哥哥说的话都对，我希望你也能早些明白这个道理。”

那是曹诉诗第一次听她提及自己的哥哥，她清楚地记得，她在提及哥哥与她说的那些话时，曹诉诗那双含泪的眼睛都好似亮起来了。

她曾无数次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哥哥。只是她怎么都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曹诉诗会对她的哥哥动心。

上课铃声响，曹诉诗抓住了她的衣角。她像是担心她会拒绝她，声音轻轻的：“我以后……可以跟你玩儿吗？”

“当然。”赵书媛很爽快地抓住了她抓衣的手，道：“我们从现在起，就是好朋友了。”

曹诉诗破涕为笑，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们是好朋友！”

孩子们之间的友谊纯粹且坚定。

在班里一向唯唯诺诺小心做人的曹诉诗第一次与人发生冲突，就是为了维护她。

“赵书媛也不知道在装什么？谁不知道她就是个野种啊，都不姓苏，装什么苏家大小姐？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装善良的嘴脸，让我觉得恶心。”

她在洗手间里，听外头有人在议论她。这样的议论于她而言是常态，只要学会装聋，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搭在门上的手收了回去，搓了搓肩，打算等人走了再出去。

外头的议论声被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打断。

短暂的静默后，一个女生尖拔着嗓子怒道：“曹诉诗！你摔我杯子干什么？”

“我不许你说赵书媛的坏话！她才不像你们说的那样！”曹诉诗很大声地回怼道。她似乎有些紧张，声音都在发抖。

明明胆子这么小，却还想着逞英雄。

赵书媛没再避着，她推开门走了出去，把曹诉诗护到了自己身后。

原本在说她坏话的两位顿时变了脸色，自知理亏，没再深究，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升入初中后，她和曹诉诗成了同桌。

日日在一起，她们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几乎形影不离。那时她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她的这个小秘密只有曹诉诗知道。

她有一个悄悄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这个秘密某一天被苏棣发现了。那个她最不想让他知道秘密的人，通过她最好的朋友的嘴，知道了她的秘密。

她比谁都清楚，她的“喜欢”是越界。

她对他的喜欢，只能是妹妹对兄长的喜欢，不能是青春期悸动的喜欢。他跟她之间隔着一座无形的山，他们跨不过去。

她生怕被人看透自己的全部心思，整个人都崩溃了，为此跟曹诉诗大吵了一架。

一转头，又跟苏棣大吵了一架。

恰逢此时，隔壁班有一男生与她告白，说他喜欢她。

她瞧着那男生的眉眼，越看越觉得，他像他。沉默良久，她把心一横，抓住了他朝她伸去的手。

在与苏棣争吵后没多久，她很高调地拉着那个男生的手，走到了苏棣面前，对他说了谎。

那天，苏棣失控了。她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脾气，他似是积压了很多的情绪，双眼充血，狠狠一拳砸了过去。力道很重，指关节都擦破了皮，在淌血。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慌了手脚。

要不是曹诉诗及时出现拉住了他，后果她完全不敢想象。

那一晚，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选择了逃避。

她听从了曹诉诗的意见，去她家过夜。她们睡在一张床上，她闭着眼睛，听到曹诉诗

其中有个女生看上了她的鞋，可两人的鞋码并不相同。她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这鞋就算与她换了，恐怕她也穿不进去。

她一个人坐在冷风里，脑子乱糟糟的，记起了很多事，又好像忘却了很多事。

她又细想了想，或许逼死曹诉诗的不止是柯家。出生富贵的曹诉诗在外人看来无疑是风光无限的，可也只有她才知道，她这一生太苦，在某种层面上，葬到哪里于她而言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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