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窈注意到他的额头，蹙起秀眉，“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侍从的额角仍在沁血，戚清窈这般温柔关心，他当即大倒苦水，倾诉心中委屈，“曲长老喝药喝得好好的，突然就变了一个人，将碗往我头上砸。”

戚清窈每步都踩在棉花上，直到她回屋，还是这副神态，双目空洞，犹自发呆。

青姝担心她，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犯了癔症？又或是被谢乔欺负了？

“那.....药不是浪费了吗？”戚清窈试探性问了一句，“可惜了......”

“什么？”侍从们听不清楚，只当她还是执意要去。

“多谢诸位，既然如此，我只好改日再来。”戚清窈遗憾道。

侍从们也放下心来，同她客气几句便仓皇逃命。

戚清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奇怪，赶忙掩去眸底的窃喜，温柔笑道，“我只是担心师父，他老人家终日操劳，若连喝药的功夫也没有，这可怎么办呢？”

“清窈师姐，你若是想探望，改日再来，今天可不是好时候，长老脸色极差，我等送药两月，从没有见过长老这样。”在场侍从没有一人怀疑她的话。

戚清窈相貌姝丽，温柔善良，完美无缺，是每名灵虚门男弟子的梦中情人。

她笑眯眯将锦盒又归还到对方手中，侍从对她道谢，戚清窈温柔地目送他离开。

戚清窈等了半个时辰，望着不远处的匾额，她还是不敢进到大殿。

正当戚清窈准备放弃之时，几名侍从跑出门外，个个神色惶恐，显然是犯了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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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们知道她关心师父，但忍不住提醒她，若今日执意要去，只怕会触霉头。

“原来如此.....”戚清窈低声呢喃。

那位送药的侍从又见到她，高兴地笑道，“清窈师姐。”今日已碰到两次，真是巧。

她一不做二不休，喊住几名弟子，紧张道，“几名师弟，我正要去探望师父，你们怎么都跑出来了？”

“清窈师姐，快走吧。”侍从们好心劝她，“曲长老现在正生气呢。”

“清窈师姐，不必担心，曲长老已经服完药睡下。”另一侍从答道，他心中存有埋怨，但不敢直接表露出来，“就是不知，曲长老突然生了什么气，让我等滚出去。”

“.....喝完了？”戚清窈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瞳孔一缩，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戚清窈缓过神，说道，“青姝，机会来了。”

青姝一头雾水，“什么机会？”

戚清窈只是笑，她不相信，自己还摆脱不了曲闻鹤。

虽然早就想到这个可能，但现下亲眼所见，不免甚感荒谬，堂堂天枢峰长老，竟然连一颗中品华宁丹也分辨不出。

结合先前种种，戚清窈瞬间明白——曲闻鹤伤得太重，修为大减，不如当初，不然，怎么三年内还没养好伤？

曲闻鹤虽想夺掌教之位，但大掌门并不支持他，无数双眼睛也盯着他。

曲闻鹤自恪清高，不愿被人嬉笑。

灵虚门有条铁令，担掌教者，需大乘期及上。如今，曲闻鹤修为衰减，与掌教之位无缘。

这也就是他刻意隐瞒的原因。

戚清窈也曾天真幻想过，曲闻鹤当了掌教，自己这个弟子的，也会像谢乔一般风光无限。

曲闻鹤不是长虞，她也没有谢乔的好气运。

自己这枚棋子，已经没了价值，知道不少曲闻鹤的肮脏事情。曲闻鹤定会不声不响地除去自己。

凌昭钰坠崖死后，她惶惶终日，害怕曲闻鹤收拾自己。可谁能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呢？

戚清窈努力抑住嘴角的笑，心底滋生一股莫名的欣喜。曲闻鹤受了重伤，她要好生帮帮他，尽一份弟子的心意。

第二日早晨，戚清窈才知道，曲闻鹤昨日动怒会因为——谢乔被锋镝宫之人捉走了。

灵虚门丢了一位峰主，堂堂灵虚门，脸面尽失。

**

昨日深夜，林修檀中了一箭，领着一群伤痕累累的弟子归来，还有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妙算鬼手——贺惟之。他说，自己遇上了魔头萧玄，师妹被锋镝宫人捉走了。

长老阁大怒，长虞担心谢乔安危，力求大掌门派兵攻打锋镝宫。

萧玄不是已经死了吗？

锋镝宫果然不可信。

大掌门很是为难，灵虚门才休养不久，不宜动兵。

长老们加急密函，派遣弟子送至锋镝宫，勒令萧玄将人完好无缺归还。

修士都有辟谷期，水牢里，谢乔两眼昏昏，正在闭目打坐。她的双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谢乔保持心绪纯粹，尽量减少杂念。

水牢里水声浅浅，倏地，牢房的廊道上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动作轻慢，轻到谢乔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谢乔修为再好，也只是一个年轻修士，不比曲闻鹤和长虞等人，更不能像大掌门那般闭关十多年。

闭目静坐也无法驱散她心中的烦躁，她的辟谷期，顶多半月。

牢房内的那阵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谢乔腹诽，凌昭钰真是心善，竟派黑衣侍来看看她死了没有。

一旦想到凌昭钰，她整个人又落寞许多。

谢乔万万没想到，一次偶然的游猎机会，竟与他再次相逢。

见到他的第一眼，谢乔下意识庆幸。

她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再日夜饱受折磨，不再每夜聪哥噩梦中醒来。

那日，在崖边，凌昭钰心口被捅了一剑，她推了他一下，少年飘零下坠。

他望着她的时候，少年的眸中没有一丝恨意，只是错愕和漫无止境的破碎。

谢乔想，他现在定是恨透了自己。

恨就恨吧，反正她本来亏欠他良多。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好好培植化今苦草，只要它结出化今苦果，将它给凌昭钰，那么一切便会好转。

她与凌昭钰的仇怨，绝非轻轻松松便可消除的。

如此一想，谢乔竟有几分释然。

————大不了一死。

凌昭钰在锋镝宫中已待满三年，那日重逢，蜚瑶和所有黑衣侍对他毕恭毕敬，想来，他的地位一定不低。

谢乔犯了难，萧玄如此重用他，他怎么会再回到灵虚门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修真弟子？

水牢里静悄悄的，与前几日没有死区别。谢乔蹙眉，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

牢房里除了她之外，怎么还有另一个人？

谢乔能清晰感受到，十几步之外，分明有一道灼热阴郁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奇怪的是，那人一动不动，静得令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如此一波三折，谢乔没了打坐的心思。她“唰”地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充满了戒备。

这人怎么还不走？

难道迫不及待地看着她死，然后跑去向凌昭钰邀功？

下一秒，谢乔瞪圆了眼睛，面上褪去了血色，浑身都在轻颤，不知是惊讶还是害怕。

怎么会是他？

年轻男人长身玉立，面容冷漠，隔着牢栏，就这么定定地注视她。

谢乔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因为辟谷期太久，她的体力逐渐吃不消。连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弱得可怜，“凌.....师弟？”

凌昭钰黑眸幽暗，如深不见底的深潭，将她的惊慌和害怕尽收眼底。

一门之隔，牢内少女一袭长裙，面容姣好，黑发如瀑，发髻略显凌乱。不知因为沾染了什么，白皙漂亮的脸上抹了一道灰痕。

凌昭钰勾唇，他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诚的笑意。

他直勾勾盯着少女脸上的灰尘，嘴角的笑愈发快意，“谢师姐，近日待得还习惯吗？不过几日不见，师姐怎么会如此狼狈呢？”

以往如仙子般高高在上的师姐，如今却落在了他的手里，变成了这样一副脏兮兮的模样。

谢乔面色泛白，她紧咬嘴唇，默默忍受他的羞辱，眸中盈满了水光。

下一瞬，凌昭钰的面容发狠，方才的笑意瞬间消

侍从们疑惑地望着她。

几名弟子纷纷逃窜，戚清窈认出方才送药的侍从。他额角破了一块，鲜血淋漓，是几名弟子里最惨的。

戚清窈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若是曲闻鹤追查，定能查到她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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