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仔哥先忙，我们这伙子最后再交，顺便扫听些事。”

“请便！”

脑中又突然冒那句，当时报纸售价1角，普通警员工资110元。

陈卫仁对物价有了模糊的概念，一张通往港岛的船票是军装警两个多月的工资。

在舱内大片艳羡目光中，陈卫仁招呼一声，领着那家人来到一处角落。

未来的五亿探长！

与港片里的华仔，起码有八分相似，怪不得起来很熟悉。

这部电影的开头他印象深刻，雷洛报考军装警时，已到港岛一年，也就是说，如今是48年。

“嗐，不谈这个，这位兄弟呢？”

“我叫雷洛，真的谢谢啦。老豆说得没错，等下船之后，我做工还你，听说港岛这边遍地都是钱……”

对着为全家脱危解困的恩人，雷洛谈性很足。

“仔哥，出门在外靠朋友，请您抬抬手。”

“这……”

蛇仔明迟疑了，如今兵荒马乱，面前这小子虽是个北仔，但看行头架势，可不像普通角色。

陈卫仁心中有谱，双手抱拳，话道：

可陈卫仁显然没空听那些稍显稚嫩的话，他眼神逐渐发亮。

雷洛！

蛇仔明脸色变幻极快，大笑着应承道。

本以为是个硬茬，打算做回亏本买卖，哪知道话音未落，面子里子都有了。

“哈哈，兄弟豪气干云，好说都好说。”

“阿伯怎么称呼？”

老伯只是普通的农家人，面对问话，很是拘谨，不自觉搓了搓手上的泥垢，磕绊回道。

贵得让人隐隐肉疼。

但装13，一定要装到底，哪怕他现在兜比脸还干净。

陈卫仁打定主意，脑子活泛起来。

片刻，想到办法，便打断了一旁喋喋不休的雷洛。

“阿洛，帮我个忙。”

雷洛听后一愣，随即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陈卫仁抬起手，解下腕表，递给雷洛，示意道：

“帮我估个价，旅途匆忙，不曾警觉，遇到了扒手。这表还值几个，但不知能否冲抵船资。”

这一幕让雷洛呆立当场，本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雷伯也急得开口劝阻。

“先生，可使不得，让我再去和蛇头商量商量……”

“额……”

陈卫仁尬住了，他是真心想拿这块高仿的劳力士换些钱财，顺便用50块和未来的五亿探长交个朋友。

可如今是什么状况？

这可能就是年代的差异，陈卫仁此举在雷洛父子二人看来，就好比那秦琼卖马，杨志卖刀。

为了帮助素未平生的一家人，竟然舍得拿出一块足以传家的高档手表。

英雄落难，豪气不减半分，可见其人！

年轻的雷洛，看向陈卫仁的眼睛里，闪烁出莫名的光彩。

应是有了大丈夫，当如是也的念想！

“雷伯，别先生先生的。小子陈卫仁，叫我阿仁就好。”

他边说，顺带手拦下准备走向蛇头的雷伯。

“阿洛，让你看价呢，愣着干嘛？”

“哦哦，我看……”

雷洛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捧起腕表，轻轻摩挲，看了起来，久久没有回音。

其实，雷洛大字都没认全，怎么会懂得看表估价。

此时他只觉得，这表好看，非常好看！

陈卫仁也看出了端倪，一拍脑门，坏了把这小子当成五亿探长了。

小雷懂个锤子高仿，不，名表！

“咳咳，怎么样？”

陈卫仁轻咳两声，硬着头皮问道。

“好……贵，值不少钱。”

雷洛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但年轻人嘛，装还是要装的，给出了值不少钱的结论。

“阿仁，这种做工精细的机械，怕是几十块大洋都不止喽。”

还是老人家见多识广，雷伯低声给出了心里的最低价。

当然，穷苦人家没什么见识，也不知道对与不对。

说到大洋，就不得不提货币，四五十年代时局混乱，原本果府发行的法币、金元券在老百姓看来连厕纸都不如。

反而是真金白银、与外国钱币颇受追捧，毕竟乱世黄金最保价，谁也不想尝试一觉醒来资产清零的滋味。

当然，各种货币的兑换混乱的。

其中，鹰酱因摘取了二战的最大、最为甜美的果实，货币格外坚挺。

40年代，大概能做到一刀勒兑一克黄金。

而原榜一大哥约翰牛，则仍能做到1换5。

即一英镑兑五刀勒，约等于9块银元。

至与港岛的钱，不提也罢，真真印证了什么叫港岛挣钱港岛花。

所以，话说回来，在雷伯的心里，陈卫仁那块表，至少值几十个银元，可谓价值不菲。

一听如此，陈卫仁心里有了底，至少付完票钱，他还能剩下一些，以供落脚所需花销。

“雷伯，我心中有数了。”

说完，便不再担心付不了账，和雷家父子闲谈起来，并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些小事。

时间慢慢流逝，船舱渐渐空荡起来。

当然，也有一些男男女女被蛇仔明归置在了角落，想来是付不起钱的。

那下场无外乎卖力、卖命、卖肉之类，无需多言。

陈卫仁管不了那么多，得顾自己，蛇仔明已经扎好钱袋向他走来。

“兄弟，久等了，您看这钱……”

蛇仔明表情谄媚，因为在这乱世，他也不过是个小人物。

如今的港岛，红的绿的、土的洋的、刺客间谍、马匪大盗，全都搅在这一汪小小的水池里，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没点眼力，说不定哪天就被抹了脖子。

“没钱！”

理直气也壮，

“但有表！”

可陈卫仁说话的速度，却赶不上蛇仔明那变幻的神色，他瞬间明白了其中意思，眼中满是对金钱的渴望。

一块市面少见，做工精致的，劳牌手表。

“四大一小，作价1000，找钱！”

陈卫仁明白，越是心虚，说话越是要冲，根本不给蛇仔明还嘴的机会。

“厚喇，我蛇仔明交您这个朋友，有事来果岭招呼一声，随叫随到。”

蛇仔明是识货的，快速解开钱袋，点出百元钞票，递给陈卫仁。

一手交钱，一手拿表。

他心里估计，转个手最少也要含泪挣它500。

就这样，陈卫仁与雷洛一家被蛇仔明恭敬地送下了船，谁能不敬财神爷呢？

而等蛇仔明走后，陈卫仁立足于港岛九龙湾岸边，举目望去。

虽是黑洞洞一片，但在他看来却是从未有过的光明。

“阿仁，这钱你拿好，至于欠下的50块……”

“仁哥，今后有什么打算……”

雷家父子没那么多感慨，只看眼前，同时问出声来。

陈卫仁正想回话，耳边却由远及近，传来一声清响。

“叮……”

“先…生，叫…我雷伯就好，您放心，钱我们会还。”

“这钱我出，大家交个朋友！”

陈卫仁不等他开口，便把话头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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