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足足有六英尺，大约一米八三。

而弗雷德里克呢？站起来头顶勉强只到李斯的鼻尖，是的，为了减轻李斯带来的压迫感，奇尔顿院长见机离开了自己柔软的老板椅，慢慢拉远了自己与李斯的距离。

现在呢？一点点愧疚，一点点同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大概弗雷德里克·奇尔顿能接收到羞耻情绪的生理机能已经完全退化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种类似于哄骗的手法有什么不对。

看来，精神病人的□□一定对奇尔顿医生的伤害很大。

奇尔顿看着李斯慌乱的背影差点笑出了声，这位善用心理战的医生早已敏锐的观察到了李斯柔软的一面。在孤儿院的生活让李斯对着弱势群体有着不一样的好感与责任心，以及莫名其妙的正义感。

奇尔顿不是什么傻子，能做到院长这个位置，说明他在心理学上依旧有着超乎常人的建树。李斯绝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认真的完成对精神变态的心理评估，可一旦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奇尔顿相信，他如果顺其自然，绝对会后悔的不得了。

这位有着漂亮赭红色头发的院长貌似并不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反而因为李斯急急忙忙的解释显得更加警惕了。

真的非常像冬天里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这种活泼到了吵闹的小动物，看似生命力顽强，只需要些许谷粒便可在寒冬里存活。可没人知道，一场大雪就能夺去它们所有的生机。

“对不起，我对我不礼貌的行为感到抱歉，那份表格上的东西我会发到你的邮箱里。”李斯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害怕他这种长相温和的亚裔，大概奇尔顿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医生。

院长顺便在桌子下增添了一个警报按钮，最多只需要两分钟，医院的安保人员就会来到这里。

可杀死一个人，两分钟也足够了。

奇尔顿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随便找了个话题继续聊着。

奇尔顿院长调笑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凝重，左手依旧在桌面写着笔记，而另一只手慢慢的滑到了柜子下面。大抵是在寻找那个警报按钮，李斯听说弗雷德里克那张“护城河”一样的宽桌子是在被自己的病人袭击之后换上的。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办公室，赶在保安过来之前。

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安保人员。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以自己的身高，站起来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肯定有人在他之前就恐吓过弗雷德里克·奇尔顿，并且那时候的院长绝对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付出了某种惨痛的代价。否则，一向热衷于玩弄心理的奇尔顿不至于像只被枪声吓傻了的麻雀。

“我和你开玩笑的。”李斯站起身，干巴巴地说道。

李斯默默坐下，尽量减弱自己的侵略性，仰头看着一脸防备的院长，充分表现着自己的无害。

“我收回刚刚的话，那只是逗你玩的，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至于害怕一个潜在的精神变（态）。

真是有够搞笑的。

拜托，这种人他的精神病院里一抓一大把，要不是看在唾手可得的利益上，弗雷德里克更愿意一个人慢慢的完成那份《精神变态观测记录》。

作为“避风港”的院长，奇尔顿医生防范危险的手法可比人们想象的更加严密。比如说，他的保险柜里有一把上了膛的□□，桌子的暗格下藏满了麻醉弹等。

只要他愿意，大部分病人在跨越那张宽大的桌子之前，就会被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放倒。更不用说，在探监之前要将随身携带的危险物品放在收发室外面。赤手空拳可没办法在两分钟之内干掉一个人，如果可以，奇尔顿甘心自认倒霉。壹趣妏敩

这可是经验之谈，毕竟上一任院长就是因为没有这些小玩意儿才被自己的病人活活掐死的，那时候可没有桌子来挡住那个发狂的精神病。

奇尔顿摩挲着自己小指上的环戒，思考着如何让利益最大化。

……

李斯没感觉到什么不对，他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一位大他整整十三岁的男人会选择用装可怜的方法来博取他的好感，以期得到那份被填满的表格。

奇尔顿医生的想法没错，孤儿院的生活的确给李斯的性格塑造带来了很大影响。他会过分的偏爱一些看起来柔弱的东西，即便用柔弱这个词形容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有些不大正常。

一个二十六岁的英俊青年表面温和疏离，实则内在母性泛滥也挺不正常的。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任何人能做到十全十美，上帝也不行，他仍然会因为迁怒于灾厄而降下蝗灾，冷眼看着虔诚的子民跪下来向他祈祷。

李斯觉得他实在是有些过分，他可以和其他职业的人开这种玩笑，但绝不能和管教着精神变态的奇尔顿医生谈论他们的危险性。亲身经历和空口白牙夸夸其谈是完全不一样的，李斯没办法想象要怎么做才能天天面对那么多罪犯，并且在忍受谩骂与侮辱的同时写下一份份观测报告。

如果有其他心理医生明白李斯现在的想法，一定会对奇尔顿院长竖起中指。

普通人根本没办法防备这种微小的心理暗示，弗雷德里克只需要做出某些引人遐想的动作，李斯自然会将已有的印象往他的身上套。如此，李斯对他的愧疚会越来越深，奇尔顿便能利用这点完成许多东西。

良心，那是什么？

弗雷德里克·奇尔顿在心理学上努力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想往上爬，这样才能站到更高的位置，让现在对他冷嘲热讽的同事跟在后面吃屁。

奇尔顿院长真是受够了现在不上不下的处境。

李斯一向在主观上对比自己弱小的人更加宽容，奇尔顿院长的示弱更是让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他不得不再次降低自己的底线，用来抵消欺凌“弱小”而产生的罪恶感。

说来好笑。

李斯偏偏在对自己的行为评估上过分的苛求细节，这让他根本没办法好好生活。而带来的影响只有，他经常感受到来自其他人的精神施暴。

或许那东西根本不存在，但在李斯身上却能完全体现出来。

谢天谢地，奇尔顿院长还没有出格到直接在这个心理防线被打破的人身上，用到精神控制的手段。

李斯摸了摸那份表格，径直走向探监室。正如奇尔顿院长所观察到的那样，李斯的同情心只能在弱势群体上看到。

而对待一个变态杀人犯，他可没那么多泛滥的感情。

“你好，斯坦梅兹。”李斯说道。

穿着囚服的中年人扬起手，向着李斯打了个招呼，手铐的短链更是因为他的动作相互撞击着哗哗作响。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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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招对大部分美国人都很好用，但不包括奇尔顿。

弗雷德里克的肩部肌肉非常僵硬，大概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种戒备的生理机制给他本就不算太高明的演技划了个漏洞。

挺没意思的，李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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