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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 作者:晚秋初十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04-06 02:54:28
  • 字数:40504

一切都太真实了, 安雪一时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般,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到礼物盒那一刻,温暖的白芒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再一次醒来, 安雪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四周漂浮着的是消毒水的气味, 身旁围了一群人。

“啊啊啊没事就好!!”

“太好了太好了!”

见他醒来,怀子星当场泪崩:“啊啊啊,醒了醒了!!安雪醒了!!!”

护士用专业仪器扫描安雪的身体,同样松了一口气:“你的身体没事,已经恢复了,多休息几天就好……”

病房里的一群人听到“没事”两字,不由分说挤开护士,扑到安雪病床旁。

护士:“……”

太开心的不止他, 空向笛和程乐山一左一右, 不由分说的抱住安雪, 鼻涕眼泪同时流:“队长,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我们真的担心死了!!”

“我们一直守在这里,太好了,太好了啊!!”

被抱到无法呼吸的安雪:“……”

第一百一十章蜂巢19

安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第111章 第 111 章

护士进入病房,拉开两人,蹙眉责备道:“怎么能这么抱刚醒来的病人?”

空向笛抹眼泪:“对不起对不起,护士姐姐你快看看队长到底怎么样吧。”

那是一张书桌, 桌面摆放的木质花瓶中插了一朵白色的花,花瓶旁, 摆放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很奇怪,他的警惕心一向很强,在陌生的地方从不会放松,可是这里却让他觉得很安心, 不会有人伤害他,也不会有人让他陷入危险境地。

他放心的走向碎片漂浮的地方。

幸思远:“真的担心死我们了!你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一直在抢救, 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还好没事,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

一旁的花都重重敲了幸思远的额头:“乱说什么呢?”

“安雪你多吃点,这几天我们来照顾你!”

“我特意建立了空间通道让他们过来!”

一堆声音叽叽喳喳环绕耳畔……好吵。

安雪偏头,跃过人影看向窗外,雪白山雀落在窗沿,啄了啄圆滚滚的身体,又展翅飞起,留下一片清脆的啼鸣。

但是……真好。

安雪静静扛着一群人热情过头的慰问。

怀子星讲了这两天中发生的事。

“因为那些突然出现的鬼,不少地方都被毁了,不过没事,现在正在进行重建,由于时间很短,社会秩序并没有崩塌,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好。”

“而且,我觉得有东西正在帮我们,比如一些地方,明明被毁了,可是一夜之间却全都复原了,被感染成鬼的人也渐渐好起来了,并且还有人觉醒了能力。”

怀子星将智能机屏幕转向安雪,是新闻直播,画面中,倒塌的大楼、破碎凌乱的街道,如同时光倒流般复原,记者采访了一旁正在指挥修复工程的总负责人。

“真的很神奇,前两天晚上我做了个梦,一觉醒来,我居然也有了能力,只是梦里那人告诉我,我的能力只是暂时的,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修复城市,我很高兴,我能够以这种形式参加灾后重建。”

安雪大概能猜出帮助重建的是什么。

世界法则。

当达到某种条件,世界法则能让世界秩序重新运作,最大程度修复鬼界给人界带来的损害。

——比如现在,他们阻止了司段的进化,关闭了人界和鬼界的通道。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安雪听着一群人说话,目光在每个人身前扫过,然后看向了病房门口。

……还少了一个人。

他想开口,可喉咙太干,竟是一时无法发出声音。

花都看出安雪的想法,给他递了一杯水,说:“冉羽迟有点事,没法来。”

“什么事?”安雪声音嘶哑。

花都将目光投空向笛和程乐山,被看的两人抓了抓头发,不知道如何回答。

安雪放下水杯:“说。”

程乐山叹了口气:“鬼王他……被抓起来了。”

三分钟后,看着空荡荡的病房,程乐山无奈叹气:“我就知道,队长知道之后肯定不会愿意继续休息。”

众人:“哎……”

帝都,原特殊管理局总局所在的大楼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废墟之上,天师们用临时材料搭建出聚集点,负责灾后重建的统筹安排工作。

司段已死,但他们的能力并未消失,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身为天师,至少要为眼前发生的一切负责。

聚集点后面,还有一片临时监狱,专门用来关押还未离开的厉鬼,免得他们妨碍人类的重建工作。

此时,夕楼正被一位顽固的天师气得冒烟。

“我都说了!他不会有危险!放他出来也不会妨碍重建工作!”

那位天师断然拒绝:“但他是鬼王,真发生什么事,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

刚经历过末日,天师们不可能相信任何一只鬼,更何况还是鬼王。

“……”夕楼深呼吸,暗暗捏起拳头,“要没有他的帮忙,我们根本没办法脱困!”

那位天师还是同样的话:“可他是鬼王。放心,我们记得这份恩情,所以一定会照顾好他,但是放他出去,很抱歉,我们真的没办法。”

“……”夕楼很想给这位天师一记棒槌,再一看被关在监狱中的冉羽迟,正惬意的躺在床上听歌,火气顿时冒起,他一脚将监狱的门踹得哐当响:“你不急么?!只要你想,随时随地都能出去吧!被关在里面不难受么!!”

冉羽迟摘下一边耳机,对夕楼一笑:“感谢你的担心,这里环境还不错。”

“谁担心你!”夕楼气到喷火,“我是担心队长!如果他醒了,你不在,他一定会冲……”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血色从天而降,安雪出现在此处,他一脚踹开监狱的门,掌中凝出黑色choker,往冉羽迟脖子上一套。

“鬼王由我亲自监护。”安雪说,“我要带走他。”

顽固得像块石头的看守天师愣愣的点点头:“啊……啊,好的。”

走出一段距离,夕楼依旧没消气:“早知道我也直接踹门把冉羽迟揪出来,队长,你应该在病房里好好休息!”

“不行的。”冉羽迟搂住安雪,亲密的蹭他脸颊,说道,“这办法只有安能用,他打败了司段,他有控制住鬼王的能力,其他人能放心,你嘛,多少是弱了点。”

“……”夕楼深深呼吸,“那你就舍得让队长刚醒来就冲出来?!”

“不舍得。”冉羽迟敛下眼眸,“但现在我的身份已经曝光,如果堂而皇之的出现,引起慌乱,安会更没法好好休息。”

“……”夕楼想反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冉羽迟说得没错,天师不信任鬼王,普通人类更不可能信任鬼王,冉羽迟要真出现在众人眼前,不知道得闹出多大混乱。

所以,夕楼只能恶狠狠的瞪了冉羽迟一眼,发出一声轻嗤。

“夕楼。”安雪忽然叫住他。

“啊?”夕楼回过头。

安雪:“谢谢你担心我。”

夕楼脚步一顿,一句直球一样的感谢打得他耳根泛红,他偏开头:“没担心你,我只是觉得……”

——“谁担心你!我是担心队长!”

手机扬声器适时放出一段录音。

冉羽迟:“哎呀,不小心碰到了。”

夕楼:“……你居然录我刚才说的话?!”

冉羽迟笑眯眯的:“我有说是你说的嘛?”

夕楼:“……”

妈的,被套话了。

别扭的小少爷最不会打直球,没话讲,无法反驳,干脆不讲,他丢下一句“我还有任务没完成,先走了”,转身扭头就走。

安雪:“?”

“他怎么了?”

才刚走出去没两步,夕楼又回过头:“浅霖……在第三医院,还没醒,我、我猜你可能会想去看看他。”

说完,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

多少有点可爱,只是人已经离开,自然没有继续打趣的必要,冉羽迟搂住安雪,一笑:“去看看?”

“嗯。”安雪点头。

他也很担心浅霖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二更,补昨天的更新。

也许有三更?营养液加更,不过肯定很晚了,写完就发!!

——

第112章 营养液6000加更

第一百一十一章蜂巢20

帝都第三医院。

安雪站在病房的探视隔间中, 面前是一块密闭玻璃。

浅霖躺在无菌病房中,身上插满管子,冰冷的医疗机器正在运作。

“浅霖现在怎么样?”安雪问。

“没事。”医生说, “他的人格之前被分离,现在虽然被重新融合,这样的过程让他脑区功能部分受损。虽然不会带来太大问题,但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大脑受损让他的身体身体机能无法实现自我调节,需要依靠机器。”

“你不用担心, 只是醒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两天来医院的病人很多,医生还有别的事务:“我要先离开了, 无菌病房要进去需要穿上无菌服, 就在柜子里, 一次只能进去一个。”

“好。”安雪说,“谢谢。”

医生关上门走了,安雪取出无菌服,说道:“我进去看看浅霖, 外面等我一会?”

冉羽迟指指门外:“我出去买瓶饮料等你。”

说完, 冉羽迟不动声色的走出探视隔间, 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却在关上门后猛的倚靠在墙壁之上,虚脱般大口喘气。

有护士路过, 手中医疗推车不小心撞到冉羽迟,器械掉落, 划破了他的裤子。

“不好意思!这么大个人我居然没看见, 对不起对不起!”护士连忙道歉。

她来到冉羽迟面前, 伸出手想要检查下他有没有受伤, 毕竟掉下来的器械挺锋利的,可下一秒,她的动作忽然一怔,伸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

“诶?”护士茫然的蹙起眉心,不解的回到推车旁,喃喃自语,“我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还要说不好意思?这儿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她像没看到冉羽迟一般,又推着推车走了。

冉羽迟坐到一旁的长椅上,掀开裤腿,掉落的器械划伤了他的腿,血珠沿着伤口流下来。

对于冉羽迟而言并不是多大的伤口,他没有立马让伤口复原,而是将指甲用力嵌进伤口之中,疼痛沿着神经末梢弥漫,他仿佛确认自己的存在一样,反复确认伤口的痛感,越来越重,越来越用力,直到原本细小的伤口被撕裂,指尖沾满血液,才如梦初醒般抬起手。

世界秩序正在清理鬼界留下的痕迹,包括鬼界造成的伤害影响,包括还未离开的厉鬼,包括……他。

冉羽迟苦笑一声,盯着自己的指尖上挂着的鲜血。

他又能在这个世界存在多久呢?

城市的重建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安雪醒来第二天,就收到双城一中发来的通知。

临时学校已经建好,高三学生需要先回来上课。

怀子星和幸思远看到消息,原本还兴高采烈的表情瞬间像泼了盆冷水一样沉默下来。

怀子星:“经历了世界末日还要上课。”

幸思远:“不仅如此,还要考试。”

考试?!

听到这两个字,安雪的表情更冷了,直接往后一仰,瘫在病床上。

花都原本正在削苹果,见状将苹果和刀一放,担心道:“安雪,你怎么了?伤口又复发了?!”

“没有。”安雪脸瘫了下去,“我很讨厌考试。”

花都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有些哭笑不得道:“……为什么?”

“因为考试内容简单,不能提前交卷,不能听歌,趴桌子上睡觉脖子还难受。”冉羽迟的声音传来。

花都一愣,转头见冉羽迟正靠在墙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冉羽迟耸耸肩:“有一会了。”

怀子星瞪大眼:“真的假的?!我可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幸思远点头:“会长,你属猫的,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冉羽迟依旧保持微笑,只是眼眸微微往下敛了些,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是么?”

很快,他又说:“既然要回去上课,让程乐山再建一条空间通道送你们回双城吧。”

花都揶揄:“何必再麻烦天师,你的能力不也能创建空间通道么?”

“不可以。”冉羽迟搂住安雪,下巴倚在他肩上,“我的灵力要留着和安一起旅游。”

他当着所有人面亲吻安雪脸颊,在他耳边问道:“宝贝,别去考试了,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翘几天课,我们去找个地方旅旅游?”

冉羽迟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病房里的几人听见。

突然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怀子星和幸思远:“……”

怀子星:“会长,你这是带坏转学生!”

幸思远:“就是,安雪一定不会答应的!”

两人话还没说完,安雪转头回吻冉羽迟,回答道:“好,去哪。”

“……”怀子星和幸思远互相捂住对方狗眼。

翘课旅游的准备不用多久,有能力傍身,想去哪就去哪,说走就走,很方便。

冉羽迟挑了几处偏远些的山区小众旅游景点。

这些地方没有被厉鬼破坏,毕竟厉鬼来到人界是为了吃/人,没人的地方,他们并不屑去,因此不少旅游景点都得以保留。

末日之后的一切都太过于安静了,没有人、也不会有厉鬼打扰他们,更不会遇到突发事件,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

他们一起牵着手走在雪山上,在雪地里打滚,偶尔干一些刺激的事,例如从悬崖顶端直坠而下。

身后是天空,身前是万丈深渊,山风在呼啸,在距离地面某个临界高度时,冉羽迟会展开骨翅,安雪就靠在他怀里,一起静静欣赏山峰和山脚截然不同的景象。

山顶雪雾弥漫,山脚松林淋雪白头。

他们在林间漫步。

“冉羽迟。”安雪忽然唤道。

“怎么了?”冉羽迟问。

安雪:“张开骨翅。”

冉羽迟没多问,骨翅自他肩胛骨生出,安雪绕到一边,伸手,捏住了翅膀尖。

浴血者的骨翅被薄膜覆盖,翅翼坚硬锋利,但齿尖却有一小块嫩肉,捏起来软软的。

冉羽迟后背一颤,骨翅往下一缩,安雪却像是在认真探索一样,表情严肃,抓着翅尖,一下又一下的摁,感受手感,顺便观察冉羽迟的反应。

安雪捏住骨翅,将一小节翅尖握在手中:“我听说浴血者的翅尖是弱点……浴血者会喜欢翅尖被触碰的感觉,这样会让他们感到开心,并且产生‘再捏一会’的想法,会变得更加温和,因此,在遇到浴血者,又无法逃脱时,可以通过揉捏翅尖尝试和浴血者建立亲切友好的关系。”

安雪总结:“比起弱点,我觉得这种描述更像是敏/感点,被捏翅尖,会让……”

他抬起头,在看到冉羽迟表情的那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脸颊有一点儿不大自然的红晕,眼尾微垂,眼睛又黑又沉的凝视安雪。

——这幅表情安雪见过,在每个情难自已的晚上,在暖调灯光中,冉羽迟总会用这种像雾气一样的眼神看他。

骨翅骤然张开,又缩起,将安雪紧紧搂住,冉羽迟的手搭上了安雪的腰,又沿着腰线,碰上微微凸起的脊椎骨。

“不仅仅是亲切友好的关系。”冉羽迟低下头,嗓音中有笑意,也有些许嘶哑,“是暗示。”

夜晚的时间是漫长的。

回到酒店之后,他们干了很多应该在夜晚里干的事,有暗示,就有后续,情到浓时的结果是不需要克制的。

窗帘紧闭,窗外是落雪的声音,两道影子朦朦胧胧的映在窗帘之上,温暖安逸的房间中,床很软,安雪睡得很好。

平时坚硬冷淡的少年,睡着之后却是安静乖巧的,他毫无防备的露出脖颈,锁骨上有一道暧昧的红印子。

冉羽迟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他们住的是公寓式酒店,他打算去厨房倒点水。

倒水时,发生了点意外。

冉羽迟分明是紧紧握住热水壶的,可在某一刻,水壶却像失去束缚一样,直直掉了下去,滚烫的热水洒了一地,冉羽迟的脚背被烫得一片通红。

他的第一反应是先看房间的门。

幸好,出来时他将门关紧了,酒店隔音不错,安雪大概不会听到刚刚的动静。

接着,冉羽迟才开始收拾地面。

等再走进房间,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正要钻进被子里,安雪转了过来:“你去哪了?”

他还没睡醒,再加上刚刚弄得用力了些,声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

“倒水。”冉羽迟吻了吻安雪的额心,盖好被子,搂住他,“继续睡吧。”

接下来的两天,冉羽迟和安雪又去了其他地方,冉羽迟复制了程乐山的能力,空间通道,因此去哪都很方便,他们将路上的时间用于看风景,聊天,或者坐在一块发呆。

和冉羽迟一起的旅行并不需要动脑,他会安排好所有事,会将需要带的东西装在包里,出门时递给安雪,短短几天,安雪已经习惯了被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开始犯懒,每天出门前,只要穿好鞋,在门口一伸手,冉羽迟就会把他想要的东西递给他。

有时是早餐,有时是背包,有时是冉羽迟的手。

只是,冉羽迟借口离开的次数越来越多,晚上也总是离开房间。

安雪注意到了,要按照平常,他一定会问,并且有所猜测,可是这几天很奇怪,安雪从未对冉羽迟离开的借口产生疑惑或者怀疑,就像有一股力量控制了他的大脑,不允许他往下思考一样。

——安雪没有发现冉羽迟的不对劲,也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和冉羽迟旅行的第五天,安雪将他们拍的照片全洗了出来。

回到酒店,安雪一张张翻看照片,他的脸上表情不多,唇角始终是勾起的,他没有注意到冉羽迟的脚步声,冉羽迟也并没有打扰他,倚在门框旁,看安雪一遍遍抚摸照片,然后,抱着这一叠相纸在床上滚了一圈。

抬起头,安雪才看到了冉羽迟。

“你很高兴,安雪。”冉羽迟还没见过安雪这幅模样,好可爱,像猫咪。

“当然。”安雪看向冉羽迟,眼尾微微弯起一点弧度,他在笑,他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很高兴,我拥有和你的合照。”

也许是因为过往情绪方面缺失得太多,现在的安雪很容易满足。

一点儿微小的事就能让他感到开心,比如一睡醒就能看到冉羽迟,比如每天早上在门口朝冉羽迟伸出手的那一刻,再比如,他和冉羽迟有了第一张合照。

“这几天,我终于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了。”安雪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情,“最近我在写日记。文字的力量是永恒的,时间过去得再久,留下的文字也不会因此而被改变。”

他想了想,又说:“文字是烙在纸页上的纹身。”

这几天过得太过于愉快,有种远离人间的感觉,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像在做梦,以至于当第二天清晨收到夕楼的消息时,安雪才想起自己应该回到现实之中。

特殊管理局的人知道安雪在同司段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难得他恢复了,并不打算打扰他和鬼王的旅行,反正重建有他们,两个大功臣想怎么放松都可以,没有特殊的事情,他们并不会给安雪发讯息。

收到讯息的这天早上,他们原本计划去看看盐湖。

安雪穿好鞋,在门口朝冉羽迟伸出手。

今天他没有想带的东西,只想牵牵冉羽迟的手。

冉羽迟看出来了,他将手搭在安雪的掌心之上,正要同他一起出门,冉羽迟忽然猛的抽出手。

“怎么了?”安雪疑惑。

“没事。”冉羽迟又脱了鞋,快步往房间里跑,“有东西忘拿了,等我一会。”

这“一会”,安雪等了整整半个小时。

但冉羽迟依旧没有要从房间中出来的意思,甚至还将房间的门反锁。

安雪敲门,很是担心:“你到底怎么了?有事你应该和我说,我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我没事。”一门之隔,冉羽迟蹲在门边,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虚幻的状态,像一只游离于人世间的鬼魂。

——他清楚的知道,他马上要消失了。

他是鬼王,他能在鬼界手眼遮天,可他却无法抵抗世界法则,无法让留在人界,甚至无法让一个人记住他。

以他的能力,他最多只能再在这个世界停留两天。

冉羽迟失神的盯着地面:“不用担心我,安雪。”

再让我多留几天吧。

“可能是个小感冒,我的头有些晕。”

我不想走,不想被抹掉存在……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再让我躺会吧。”

我不想被你忘记……

“我很快就能好起来……”

我爱你,安。

安雪不知道冉羽迟怎么了,他感觉到冉羽迟有事瞒着他,是什么?

他觉得某种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可是他总也抓不住。

就是在这个时候,夕楼的讯息来了。

夕楼:队长,我们找到顾牵星了。

夕楼:他说想见见我们,有空来一趟么?

夕楼:[地理位置]

司段死后,顾牵星就彻底不见了。

但他到底是鬼,能力也很强大,特殊管理局担心他再惹出事端,便一直在派人寻找。

安雪点开讯息框,敲字:有。

点下发送那刻,他的大脑中浮现出一种直觉。

——他和冉羽迟的旅行,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一会还有!

——

第113章 第 113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蜂巢21

和顾牵星见面的地点就在双城, 在晨星高中门口。

冉羽迟在又一个半小时后,终于从房间里出来。

“我们得回去一趟,找到顾牵星了。”

“好。”冉羽迟展开空间通道。

这真的是一个很方便的能力, 前一刻他们还在盐湖景区附近的酒店,后一刻安雪就来到了晨星高中门口。

冉羽迟没有一起来。

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安雪让他先回去休息。

见到顾牵星时,他正出神的凝视学校大门, 夕楼在他旁边。

短短五天,晨星高中已经被修复了一大半, 施工者们正在安装新的校门。

听到脚步声,顾牵星转过头, 朝安雪挥了挥手。

他的手上被戴了手/铐, 行动很不方便。

“其实你没必要给我戴手/铐。”顾牵星说, “不用担心我要做什么。”

夕楼:“你在之前可是帮我司段的,我没法不担心,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突然在我们背后捅……”

“夕楼。”安雪及时制止夕楼往下说话。

“哈……背后捅刀子么……”顾牵星失笑,“我要消失了, 捅不了刀子。”

他望向天空, 语气有些不舍:“我只是来收拾一些东西, 顺便回忆和满空一起走过的路,来看看曾经给予帮助的你们,仅此而已。”

“什么?”安雪听出顾牵星语气中的不对, “消失?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听到安雪的疑问,顾牵星同样感到诧异, 不过, 他很快便想明白了缘由。

“这样啊, 你们不知道, 你们也被世界法则影响了吧,不然不会没发现。”

夕楼时直脾气,懒得对顾牵星客气,上手就拎起他的衣领:“你到底什么意思?”

安雪拍拍夕楼,夕楼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手。

顾牵星理好衣领,才没什么精神的开口:“热知识,鬼界和人界是不同位面的世界,原本不应该有交集,可是,在很久之前,有道裂缝位于两个世界中间,因此,偶尔有运气比较好的厉鬼,会通过裂缝来到人界。”

“正是因为这道裂缝,鬼界和人界才会产生联系。”

“后来,司段直接撕开裂缝,打开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并用枯手感染人类,就是前几天刚经历的进化事件。”

“要阻止进化,你们必须要利用‘眼睛’关闭通道,而关闭通道,意味着一开始的裂缝也将被彻底关闭,不复存在。”

“也就是说,人界和鬼界的联系被切断了。”

天空飘起小雨,绵密雨珠拍打在脸上,泛起一股刺骨的寒冷。

顾牵星伸手触碰雨珠,继续说道:“人界的世界法则会驱动世界秩序,这个世界正在被修复,而我们这些鬼,也会彻底被驱逐回鬼界,被抹去痕迹。”

“你们会忘了我,忘了满空,忘了谢飞雨,忘了黎阳,忘了冉羽迟。”

安雪猛地一怔。

他忽然明白了,最近几天冉羽迟频繁离开是为什么,他从未疑惑、或者从未发现冉羽迟的异样是为什么。

是世界秩序正在进行调整,他被世界秩序影响,自然而然的不会去思考这些事情!

不仅他如此,夕楼也是如此。

听到他会忘了黎阳,夕楼倏地红了眼眶,再次拎起顾牵星的脖子:“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不明不白的就忘了他们。”

“黎阳和谢飞雨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鬼王,我猜,也就这两天了吧。”雨水越降越大,冰冷的雨幕中,顾牵星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透明,他像是融化进了雨里。

夕楼的手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他的心也猛的往下坠:“你不要胡说!顾牵星!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疯狂的想要抓住顾牵星,可是他没有一点办法,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握不住,最后,就连顾牵星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我们没有办法抵抗世界法则。”

“但是至少,应该好好告别……”

“哐当”一声。

银色手/铐掉落。

顾牵星消失了,安雪和夕楼在雨幕中呆立不动,像两尊凝固的雕像,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移动身体,就连大脑似乎也凝固了。

顾牵星的样子正在从他们的脑海中被删去,还有满空,还有晨星高中发生的一切,他们来到分局后相处的时光,还有刚才他说的话……

安雪先反应过来:“夕楼,对我们使用能力!”

夕楼后背一颤,从失魂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们再次被世界法则影响了!

世界法则会影响他们的思考和记忆!

夕楼的能力指挥家不能抵抗世界法则,但是可以让记忆在大脑中多存在一段时间。

雨幕挡住了一切,他们朝两个方向狂奔。

安雪冲向自己原本的住处。

——他和冉羽迟约好,和顾牵星见完面后会回到这里。

推开门时,安雪被淋得浑身湿透,冉羽迟连忙拿来一条干毛巾,替安雪擦干头发。

“怎么了?顾牵星……他还好么?”

冉羽迟问的问题很奇怪,安雪没有回答他,只是安安静静的让冉羽迟帮他擦干头发,然后抬起头。

他咬住唇,用一种固执的眼神死死盯着冉羽迟,眼眶通红。

安雪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但冉羽迟读懂了——他太了解安雪了。

他哑然一笑:“你知道了。”

“是。”安雪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冉羽迟,时间仿佛停滞了,“我知道了。”

“顾牵星在我面前消失了。”

“我差一点忘了他。”

在冉羽迟面前,安雪从未掩藏过自己的情绪,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

还有像现在这样的,难过交织着愤怒,又交织着不舍,是无数感受交杂在一起的情绪。

好疼,好难过,好难受,刺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他也一起传达给了冉羽迟。

“你也会回到鬼界。”

“你也会消失。”

“我也会忘了你。”

“……对不对?”

冉羽迟失笑,一个“对”字,如坠千斤,沉甸甸的挂在他们面前。

他想回答,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安雪也不想听到任何答案,他用唇封住了冉羽迟。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窗外大雨滂沱,水汽爬上窗玻璃,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雾,安雪紧紧握住冉羽迟的手,同他十指相扣。

他在这种时候相信着一切听起来很可笑的说法。

十指相扣的人不会分开。

紧紧拥抱的人不会遗忘彼此。

他不愿意闭眼,他固执的、倔强的看着冉羽迟,他想记住他,想将他刻在大脑深处,他近乎沉迷的沦陷进冉羽迟的眼睛里,暖灯投下,他看到的那双眼睛里像是盛满极光,深情又温暖。

安雪躺在冉羽迟的怀中,他的身上都是暧昧的红印子。

今天的他格外主动,他想要记住冉羽迟,想要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暧昧的、红润的、哪怕有些疼痛的,只要是冉羽迟的,他都照单全收。

他紧紧搂住冉羽迟,他说:“如果可以,明天路过花店的时候我想要一束麦秆菊。”

麦秆菊的花语,是永恒的记忆。

“不,我不要花了,冉羽迟。”安雪想了想,说,“我想要看见你。”

冉羽迟没有回答,他亲吻安雪的耳朵。

灼热的呼吸喷吐在耳畔,有些痒。

安雪再次问:“好不好,冉羽迟。”

“你说话啊,你回答我,你答应我……冉羽迟……”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他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想得到一个回答。

“你骗骗我也好啊……”

可冉羽迟不会选择欺骗安雪的。

所以,他亲吻安雪,一遍遍的对他说:“我爱你,安。”

“我很爱你。”

一声,又一声。

中途,他们都睡着了。

醒来时,冉羽迟发现安雪已经不在身边。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冉羽迟走了出去。

他看到安雪正蜷缩在沙发上,手中握着一柄匕首。

他撕破了人造皮肤,发了疯一样在自己的右手上刻字,可是他没法留下一个字,构成他右半边身体的是全世界最坚硬的金属,匕首不可能留下半点痕迹。

可他却偏执又麻木的,一下一下的刺向自己,金属碰撞声响彻耳畔。

“安!”在安雪又一次抬起手时,冉羽迟阻止了他,“你在做什么?!”

安雪抬起头,他的眼睛是红的,他的身体无助又绝望的颤抖着:“我不想忘记你,冉羽迟,我不想让你消失,我不想当做你从未存在……”

“不可以冉羽迟,你不可以消失,不可以!!”

冉羽迟扔开匕首,心疼的看向安雪:“安,你冷静点。”

“怎么冷静?”安雪,“我不可能输给世界法则,我能想到办法……”

“冉羽迟,我想记住你……我想……”

安雪的话没有说完。

冉羽迟让他睡着了。

他搂住昏睡的安雪,替他修复好右手的人造皮肤,横腰将他抱回房间中,替他盖好被子。

冉羽迟跪坐在床边,静静的凝视安雪的脸,良久,他又站了起来。

他先是将房间整理好,又整好客厅,从柜子里找到一个白瓷瓶,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天渐渐亮了,缓缓翻起一片鱼肚白,冬天的清晨总是来得很晚。

冉羽迟出了门。

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了很久,感受扑面而来的风。

这让他想起在雪山中通安雪一起走过的路。

那时候他有安雪,现在他只有一个人,以后……也只有一个人。

但是这没有关系,他会带着和安雪一起的记忆生活下去。

鬼的寿命是漫长的,所以,鬼也是专注且深情的。

在漫漫余生中,他们只会爱上一个人,也只会记住一个人。

冉羽迟在一家花店前停下脚步。

花店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到门口驻足的客人,甚是惊奇:“您来得真早!很少有人这个点出门!您是想买些什么花?”

“麦秆菊。”冉羽迟说。

“有的有的。”老板热情的将冉羽迟迎进店里,“就是还没包装,您等我一会。”

老板是个善聊的人,又或许是看冉羽迟长得好看,忍不住想要多和他说几句话。

“您怎么这么早来买花呢?”

“我一会要出趟远门。”

“赶飞机么?也是,再晚点撞上高峰期就该堵了。”老板剪下花枝,说道,“麦秆菊寓意永恒的记忆,是一种长情的花,并且很好养活,只要泡在水里,就不会枯萎。”

老板将包装好的花束递给冉羽迟,顺嘴问道:“您是要送给爱人么?”

冉羽迟接过花束,忽然不动了。

老板很是疑惑,又问:“您怎么了?”

“我不想走……”冉羽迟的声音很低,有种退潮之后沉淀下来的绝望,“我该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走……”

花店老板不知道冉羽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悲伤是真的,难过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她是个陌生人,也许无法提供太多帮助,所以,她只能宽慰道:“能不能不走呢?”

“如果没办法,至少应该好好告个别,对吧?”

她想伸出手拍拍这位顾客的肩膀,有的时候,触碰能够让人产生一种更大程度的安慰感。

可她的手只抬起了一半。

像是有一阵风刮过,在她的视线中,冉羽迟像是被抹掉痕迹一样,消失了。

她茫然的收回抬起的手:“我刚刚在和谁说话来着?”

门外,太阳升起,下了一晚上的雨,此刻的天空显得格外干净。

即使老板已经看不见他,冉羽迟还是付了钱,回到安雪的住处。

他将麦秆菊插进花瓶中,倒入清水,然后洗干净手,走进房间。

安雪睡得并不安稳,他的眉心紧紧蹙起,手伸到了棉被外,被冻得一片冰凉。

冉羽迟握住安雪的手。

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触碰到了温暖的触感,安雪五指弯曲,紧紧回握住冉羽迟。

冉羽迟一笑,他不舍得叫醒安雪,所以只是轻轻亲吻他的手背。

“我太幸运了。”

“能够遇见你,爱上你,用我漫长的余生回忆你。”

“我很高兴。”

“安。”他温柔得像是四月的落叶,“我爱你。”

他的声音如同水滴落入清泉中。

“嘀嗒。”

清脆,却短暂。

冉羽迟消失了,朦胧的晨光中,晨雾缥缈遮蔽视线,他的身体散成破碎的荧光,无声无息的融入清晨带着湿气的风中。

山水万程,后会……无期.

“嘀嘀嘀——!”

闹钟响起,安雪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他慢吞吞的关闭闹钟,呆坐许久,接着换衣服,洗漱。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清晨,可他的心里却像塌陷一块似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

安雪不知道。

他想不起来。

客厅里多了一束麦秆菊。

这不是他买的,他不会去买鲜花,在他的印象中,会买鲜花的只有相信浪漫的人。

他的生活不会有浪漫。

闹钟再一次响了,这次是提醒他早点出门。

几天前,双城一中就已经恢复上课,不愧是双城顶尖学府,一节课都不能少上。

今天还有安雪最讨厌的考试。

他不情不愿的穿好鞋,忽然想起早就准备好的早餐,忘拿了,现在应该放在冰箱里。

于是,安雪下意识伸出手。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愣住了。

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体温,也没有亲吻……

安雪怔怔的看向空荡荡的房子。

眼眶忽的一片湿热。

塌陷的心在刹那之间崩塌,孤独和寂寞像雪崩一样将他掩埋。

我刚刚……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睡了!!!!晚安!!!

白天还有!!!!!等我睡醒!!!!!

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蜂巢22

午饭时间, 怀子星和幸思远一起凑到安雪身边,学校的食堂还没修好,因此他们只能从家里带便当来。

“花都!”怀子星看到路过的花都, 朝他招手,“你最近很经常来学校呢?”

幸思远:“大明星不用赶通告?”

花都在他们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快高考了,不打算工作。”

幸思远和怀子星话多,吃顿饭能天南地北的聊, 安雪和花都静静听他们谈天。

怀子星突然提到,原本下个月双城会举办一场钢琴比赛。

一听到“钢琴”这两个字, 幸思远立马想起个人:“钢琴比赛?那肯定得让……”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

一个名字似乎就挂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怀子星疑惑:“谁啊?我们学校的么?一中有钢琴弹得好的?”

幸思远也满脸茫然:“好像没有, 是吧?可能是我记错了?”

两人说完便没多想, 扒拉一口饭下去又继续扯起别的话题。

一边的花都却忽然说:“最近我感觉很奇怪。”

“嗯?”安雪插着半边耳机。

花都:“我觉得……我好像忘了一些事, 不过,这让我感到十分轻松。”

他看向窗外,新种下的梅花开了,点缀在寒冷的寒风里, 有一抹淡淡的香。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

“这样很好。”安雪说。

在世界秩序的调整下, 城市重建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社会也逐渐恢复运作。

在重建完成那天,特殊管理局也彻底解散了,所有人、包括天师们的能力被收回, 没有人记得特殊管理局,没有人记得天师、厉鬼, 没有人记得发生末日灾难的源头, 也没有人注意到过快的重建速度。

所有人像是进入从小小的茧房中, 又被放了出来, 放下一切无法解释的不对劲,急匆匆奔赴接下来的生活。

安雪的生活也在继续。

高三的学习压力很大,每天都在各种考试之中度过,甚至连假期都压缩到最少。

每到周末,安雪会和夕楼一起出来学习。

程乐山和空向笛偶尔也会同他们凑在一块。

生活平静又忙碌,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和以前没有半点变化,可又似乎少了很多东西。

到底是什么?安雪不知道。

只是,在很多时候,安雪会下意识做出自己难以理解的动作。

例如每天出门前会习惯性的伸出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

例如听到好听的歌,会摘下一边耳机,想要塞进谁的耳中;

例如遇到出的很有意思的题,会拍一张照,发送给某个人,可当点开好友列表时,安雪却又迷茫了。

再例如,在路过某间琴行,看到摆放在展示厅的那台钢琴,安雪会想起曾经看过的钢琴比赛,他久久凝视台上的表演者,内心似乎涌过无数种情绪。

那是什么?

到底是谁?

一切的一切都像被蒙上一层阴翳,那种空荡的、寂寞的、痛苦的感情无时无刻不在心中翻涌。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

有这种感觉的不仅仅只有安雪。

在某个周末,安雪、夕楼、程乐山和空向笛四人一起前往图书馆的路上,有个八九岁的小孩跑得贼快,一不小心左脚扭了,险些在他们面前摔了下去。

夕楼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脚很疼,小孩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一会儿,又有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跑过来,扶起他,转头对夕楼软软一笑,说道:“谢谢你。”

他将小男孩牵走:“你跑得太快了,差点摔了。”

那个小男孩非常暴躁:“我才没有摔!”

“你摔了,你还扭了脚,你差点哭了。”

“没有!没有!!”

看到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夕楼一愣。

他像是在雾气弥漫的黑雾中迷了路,他想要寻找某个人,却什么也找不到,他好像也有这样一位陪在他身边的小孩,安慰他,陪伴他。

他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是……

他找不到了。

夕楼的眼眶红了,他茫然的看向身旁三人:“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原本担心夕楼异状的程乐山闻言,表情变了:“不是吧,你也有这种感觉?”

空向笛:“我也总觉得我忘了什么事,啊这,不会是群体失忆的灵异事件吧?”

既然都有这种感觉,那就一定能找到原因。

几个男生当即放下学习的事,就近去了安雪的住处,围坐在茶几上,一起顺了记忆中曾经发生过的事。

人不会将所有事都记住,有些小细节忘了就是忘了,但一些能够记下的事都是发生过的,穿插在他们所经历过的人生中。

四个人将从小到大记得的事写在纸上,表面上看,没有问题,可安雪一一看过后,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我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空向笛张了张嘴,“对啊,我们怎么认识的!”

程乐山:“完全想不起来。”

夕楼也摇头:“不知道。不仅想不起和安雪怎么认识的,也想不起来和你们怎么认识的。”

空向笛:“我也是……所以我们怎么凑一块的???”

安雪蹙眉沉思:“所以,我们的记忆被动过,一些事情被抹去了,而被抹去的这些事,很有可能就是让我们认识的契机?”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

他们又该怎么找出来?

如果能够知道……

安雪低下头。

如果能够知道,那他心中塌陷的那部分,是否能够重新被填上?

记忆被修改这件事,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程乐山和空向笛脑洞大开,什么可能性都列了下来,一张纸被写得满满当当,却没有一个推测靠谱。

安雪想累了,起身去浇花。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也许是看到麦秆菊的那一天。

那束花,似乎在提醒他什么事。

在茶几旁坐了太久,程乐山大腿发麻,站起身想要蹬蹬腿,一个没站稳,撞到身后的置物书架上,书和其他东西没掉下来,倒是摔下来个盒子,盒子里装的照片洒了满地。

“对不起安雪!我脚麻了!把你盒子撞掉了!”

盒子?

哪来的盒子?

安雪走过来,还没来得及问,程乐山已经弯身把地上的相片全捡了起来,相纸拍摄的是不同地方的风景,有雪山,有松林,还有安雪一个人在这些风景前留下的照片。

空向笛帮忙一起捡起来,感叹:“哇,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吗?!都是学生狗,怎么我的生活就只有学习和考试?”

程乐山:“你都是一个人去的吗?一个人会无聊不?”

夕楼捡起一张照片,沉默片刻:“一个人去的?这些照片,怎么看都应该是合照吧?”

在安雪的同意之下,几人将相纸一张张摆上茶几。

照片里只有安雪一个人,但他的位置往往偏左,或者偏右。

程乐山:“如果是单人照的话,一般会选中间的角度吧?偶尔一两张偏左偏右还有可能是手抖,每一张都偏?这是巧合?”

夕楼又拎出两张:“这两张照片,明显是靠在一个人身上的姿势。”

空向笛:“卧槽,如果真是这样,那太恐怖了,一个人的痕迹被抹掉了?安雪,你能想起一起去的到底是谁吗?”

“不能。”安雪眉心紧蹙,“还有更恐怖的。”

“什么?”几人看向安雪。

安雪:“我没有去过这些地方的记忆。”

空向笛、程乐山、夕楼:“……”

挖槽。

灵异事件啊?!

讨论再次陷入僵局。

安雪将目光从相片上移开,转向一同装在盒子里的日记本。

他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不会去写日记,更没有关于这本日记的记忆。

可是,日记本的封面上,又确确实实是他的字迹。

突破口似乎只有日记本。

“日记的话,先让安雪一个人看看吧,我们出去买点饮料?”夕楼提议。

“可以啊,我们一会回来。”

三人一起出去了。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安雪一人,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日记本。

第一页,安雪就愣住了。

日记同样是他的字迹,写的内容很简洁,几乎只有一两句话,可他却事无巨细的记录下了很多事,时间跨度很长,从他来到双城的第一天开始写起。

只是从日记本的纸质和墨水的痕迹来看,似乎是在同一段时间一次性写出来的。

xx月xx日。

我和*偶遇,他被人追,从树上跳下来。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xx月xx日。

我去看了钢琴比赛,传闻中的学生会会长居然是*。

xx月xx日。

我第一次见到鬼王状态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忆当时的感觉,当时,我觉得他真的很对胃口。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疯子?

xx月xx日。

*是浴血者。

我第一次感受到疼痛之外的愉悦。

太舒服了。

安雪一页一页翻下去。

日记本里所有的内容,全和*有关。

这个“*”是谁?

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为什么他会不记得他?

他像是从这个世界被彻底抹去痕迹,没有照片,没有回忆,就连名字都成为了能够指代一切的“*”。

xx月xx日。

我好像喜欢上*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想法,我很……嫉妒。

我在他的记忆中看到另一个人。

当时我想,幸好*失忆了,幸好*找不到那个人。

否则我们也许不会相遇。

我知道我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可是,我很难受。

xx月xx日。

我答应帮*找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提出这个交换条件的我大概是疯了。

……

xx月xx日。

我回到了过去。

我遇到了*。

我弄明白了一切。

是我救的他,是我和他相遇,他爱上的是我,他来寻找的也是我,他身上的铭牌是我给他的。

我真的……好喜欢*。

xx月xx日。

一直以来,我总会梦到一道身影。

在十年前,濒死之际,那个人将某样东西放进了我的身体里。

他救了我,我活了下去。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

时空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我们两个因时空而相遇,又因时空而纠缠。

我很高兴。

…………

还有很多,很多,安雪记得的,不记得的,发生过的,或是没发生过的,全都被刻进日记中,被用简洁的话语,用不甚清晰的情绪表达,烙印在纸张之上。

可是,他忘了,他全部忘了。

“*”,这个人,和他一起经历过的每一件事,全部从这个世界被抹去痕迹。

轻风尚且能拂动绿叶,和“*”的一切过往,或许曾掀起过波涛,如今却无法再泛起半点涟漪。

夕楼、空向笛和程乐山三人回来时,看到的是崩溃的安雪。

他们看到他近乎发疯的寻找“*”的痕迹,将房子翻得一片凌乱,他们很想拉住安雪,安慰他,可是他们没有一丝办法。

被挖去的记忆不会回来,被抹去痕迹的人也不会重新出现。

他们也是陷在同样旋涡中的人。

寻找丢失的记忆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并不是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没必要因为自己的敏/感去打扰其他人的正常生活。

那天之后,安雪将自己关在住处整整三天。

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总之三天后,安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正常生活。

日子还是要继续。

天气逐渐变热,酷暑到来那天,高考结束了。

也是同一天,安雪接到医院的来电。

浅霖醒了。

安雪赶到帝都。

浅霖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丢失了很多记忆,但这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还记得安雪,记得他最重要的家人。

那天,浅霖问安雪:“高三暑假有什么安排?”

“想去旅游。”安雪这样回答。

一周后,他踏上了旅行的路。

高三的暑假炎热且漫长。

他一个人走走看看,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

他去了日记本里提到过的每个地方,去了相纸里记录的每处场景。

每一片土地,每一块石板,也许都是他曾经和“*”一起走过的路。

他来到了一处雪山。

夏天的雪山和冬天的雪山是不一样的。

雪化了,露出漫山遍野的蓬勃绿意。

他站在悬崖边。

他不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可他一定来过这里。

因为有一张照片,拍的就是这里的景象。

只是……照片拍到的,似乎在悬崖中?

安雪并不知道自己和*当时是怎么下去的,或许是有条能够下去的石阶?

安雪心中有此猜测,便往前了两步,想去看看。

身体刚往前倾,他的右手忽然被拉住了。

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不要想不开啊朋友,真从这跳下去,连个给你收尸的都没有!”

安雪:“?”

这人误以为他要跳崖了。

“不是,我没……”安雪回过头,想要解释,但同拉住他那人对上眼神的那一刻,两个人皆是一怔。

破碎的荧光从他们相触的掌心中溢出,脑海里那些消失的片段也一并涌了上来,只是一瞬而已,安雪却像再一次经历了自己曾经的人生。

开心的、失意的、痛苦的、嫉妒的,消失的痕迹,被抹去的记忆,忘记的人……一切仿佛都僵滞不动了,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眼眶是湿热的。

“我来过这里,可是我不记得了。”安雪说,“我弄丢了一段记忆,弄丢了一个人。”

那人似乎也陷入和安雪同样的状态中,他看着安雪,像是在凝视自己遥远又虚幻的过去。

“可是现在……我想起来了。”安雪的声音在颤抖,他试探的、小心翼翼的呼唤那人的名字,“冉羽迟……你还记得我吗……”

安雪没有等来回答,他等来的是一个拥抱,悬崖边,雪山上,他被搂紧曾经熟悉的怀抱中。

呼吸蹭过脸颊和脖颈,塌陷的、冰冷的内心在一瞬间被包裹而来的暖意填满。

他再次听到思念已久的声音。

那道他每次在梦中惊醒,却被记忆挡在浓浓雾霭之后声音。

“安……”

安雪在昏迷时做过一场梦。

梦醒后,他忘却了梦境中的内容,可在恢复记忆那一刻,梦境也一同回到他的记忆之中。

他来到陌生且温暖的房间,随着漂浮的荧光碎片,触碰到了放在桌面上的礼物盒。

光芒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他在光中看到了一个人影,看起来像个小孩。

小孩朝安雪飞扑而来,抱住他,轻声说:“谢谢你。”

当时的安雪怀疑自己视力出现了问题,因为他看不清小孩的脸,不管怎么看,小孩的五官在他眼中都只是白茫茫的光团。

“别看啦,我只是以你熟悉的样子出现而已,用你所熟悉的语言系统同你交流,我不是人类,我是‘眼睛’。”

“我在你体内生存了十年,一切都结束了,我也要走了。”

“分别之际,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世界秩序开始运行,鬼界的痕迹会彻底从人界被抹掉,但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不会消失的。”

“眼睛”在半空中飘了个圈:“你们的羁绊太深了,从始至终都在互相纠缠。”

“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出事,可是如果没有他,我也无法住进你的体内,所以,他也必须留下来。”

“为了表达谢意,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让他继续留下来陪你,第二,我将他送回过去,他将成为一个普通人,像普通人类一样诞生,成长。”

安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第二个吧。”

“眼睛”很是诧异:“为什么?”

“我参与过冉羽迟的过去,所以我知道,他过得并不开心。”

“不论是成为浴血者,还是后来感染成鬼,他的人生,从来没有由他做主。”

安雪说,“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才是他真正想要选择的人生吧。”

“回到过去,也许你们会错过相遇的!”“眼睛”提醒道。

“不会的。”安雪说,“我们一定会重逢,你说过的,我们从始至终,互相纠缠。”

“我知道了。”

“眼睛”轻轻的笑了,他的身体散成晶莹碎片,白芒自眼前褪去。

“要记得写日记哦。”他对安雪说,“图像也许会消失,但文字永远不会。”

安雪醒了。

他睁开眼。

盛夏,湿漉漉的蝉鸣跃了进来。

身旁的人动了动,一只手搂住安雪的腰。

“今天周末,再陪我睡会。”冉羽迟的声音有些没睡醒的沙哑。

“好。”安雪轻声说,“今天也很爱你。”

冉羽迟睫毛颤了颤,将安雪搂进怀中,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弥漫。

“我也是。”他说,“我爱你,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写完了写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具体的咱们番外见吧,正文就断在重逢、恢复记忆这边了!!

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我超爱你们!!!!

番外周四开始更,这三天谁都别想让我碰电脑!!晕字晕字!!!!

话说,接档文《谁说哭包小丧尸不能做攻啦?》

专栏第一本求收藏!!!番外更新完无缝开!!求求了,求个收藏叭!!!!

周四见宝贝们!!!!

——

幸思远捂住嘴:“对不起, 我太开心了!”

梦中的他身体疲惫又沉重, 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阳光跃过窗沿洒了进来,雪白的窗帘被微风拂起,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又晶莹的碎片。

安雪走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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