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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0

  • 作者:鱼人吐司
  • 类型:仙侠情缘
  • 更新:04-29 03:11:30
  • 字数:108672

尖叫声与喝彩声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 站在领奖台上竟也生出点仿佛是站在中心球场的错觉。

微侧首, 孤爪研磨竖立猫瞳静静注视着黑发少年渐亮的眼瞳。

运动会是结束了, 但是, 猫又场狩の苦难却远远没有结束。

一想到自己急速跑酷飞跃观赛台的冒险举动, 猫又场狩就已提前预料到堪称绝望的未来。

少年神采飞扬,情绪罕见外露。

所以……布丁头前辈一定要努力从排球部的前辈们手中救下他啊!!

看在、看在他们一起冲线、一起站上领奖台的关系上!

猫又场狩流下宽面条泪。

周遭太过嘈杂, 即使靠得极近, 成功听清身侧人的全部话语也十分困难。

但孤爪研磨却一动不动始终注视着、倾听着。

“我很开心, 能和前辈一起!”

走是肯定会一起走的。

猫又场狩背对着身后近乎窒息的数百道瞩目视线, 只感觉自己变成了个集中箭靶,默默在心底捏了把冷汗。

一时跑酷上头了,虽然现在是很爽, 但是比完赛之后可想而知会遭受怎样的……

第二十二章(入V三合一)

“所以——”

肾上腺素飞速降低、大脑终于恢复理智的猫又场狩面上带笑, 实则自己却默默在心底补足,

然后, 他终于心满意足地与陷入沉默的孤爪研磨一起站上领奖台。

排球部其他人的声音呼啸般炸起在耳侧,孤爪研磨抬起眼,映出黑发少年缩小的身影。

猫又场狩不再犹豫、果断伸手一拽一拉, 紧紧握着不敢正视的布丁头前辈的手,一路风驰电掣杀到终点, 并耗费整整一周的社交力对看傻眼的裁判比手画脚解释借来的人虽然过于主观但完全可行。

似是察觉到身侧目光, 黑发少年转过头来, 望着他眼角弯起弧度,

“——研磨前辈!”

次日,午休时间。

“哎呀……这不是我们那个能单臂飞跃观赛台的场狩君吗~真厉害呢~”

“是啊是啊, 还十分卡酷一地极限跑酷做大动作…根本没有自己是个伤员的自觉呢~”

“没错——一个人耍帅还赢得那么多女生尖叫——真是可恶啊啊岂可修!!!”

那个、最后一个……重点是不是有点微妙。

猫又场狩拘谨地坐在天台上,堪称乖巧地抬起头。

在他面前,单手叉腰的夜久卫辅、撸起袖子的山本猛虎、福永招平与抱臂围观的黑尾铁朗四人组齐齐投来不怀好意的视线。

更远处,灰羽列夫和芝山优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并果断转头视若无睹。

猫又场狩默默举手,“那个、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受罚吧场狩小子一个人耍帅还让前辈们替你担惊受怕什么的太过分了——!!”

夜久卫辅打了个哈哈,“嗨嗨……下手轻一点啦你们,下午可还是要训练的哦?”

“……”

“咔哒。”

孤爪研磨反手关上天台的门,平静抬起眼。

正抱臂看着猫又场狩快速窜逃躲避山本猛虎饿虎扑食的黑尾铁朗闻声转头招呼了下,“啊,回来了,研磨?”

“嗯。”

黑尾铁朗视线往下一扫,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挑了下眉。

在福永招平与山本猛虎围攻中窜逃的猫又场狩闻声,兀然回头,余光飞速瞥见天台门口站桩的孤爪研磨,迅速调转方向果断选择掩体。

灵巧矫健的黑发少年目标明确朝他奔来,熟悉身影唤回了一些没有被淡忘的记忆。

孤爪研磨缓缓眨了下眼,与怒气冲冲撸起袖子同样到达身前的山本猛虎对上视线。

猫又场狩小心地避在孤爪研磨身后,只露出跑动间乱糟糟的黑发。

“喂、研磨,你让开,我要好好教训场狩这小子,平常训练也没见他这么灵活矫健啊……”山本猛虎一边挠头一边泛起了嘀咕,福永招平默默点头。

孤爪研磨没动。

山本猛虎奇怪看了眼,还没开口就见黑尾铁朗笑嘻嘻伸手一边拦一个,

“好了好了——教训到此为止,虎和福永啊,吃饭去吧。”

山本猛虎摸不着头脑,“欸?这样吗……啊、行吧。”

猫又场狩从孤爪研磨身后探出个脑袋,猫猫祟祟打量半天,见几个前辈是真的走远了才缓缓呼出口气。

他稍微站直些许,侧过脸,就与不知何时看着他的孤爪研磨对上视线。

嗯?

布丁头前辈是要他道谢的意思吗?

猫又场狩犹豫着蹭了蹭脸颊尝试道,“那个……多谢前辈。”

孤爪研磨垂下眼,“……嗯。”

看着孤爪研磨的表情,猫又场狩陷入疑惑。

布丁头前辈怎么还是没有移开[盯——]的视线?

难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黑发少年微微仰着脸,又黑又亮的圆圆猫瞳乖乖看着他,先前跑动造成的黑发乱糟糟地跳出几绺、调皮地挂在脸侧。

他凑近些许看了半天,微歪头,声音一如既往清浅干脆,

“怎么了,研磨前辈?”

孤爪研磨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握拳,复又缓缓展开。

哑涩的少年声音有点低,“那里……好点了吗。”

猫又场狩一顿,差点没听清。

‘那里’是指闪到的腰还是抽筋的脚腕……布丁头前辈说得这么含混真的没关系吗?!

挠了挠头,猫又场狩视线游移,竭力组织措辞勉强答道,“啊、那个……大概已经没关系了的。”

“……大概?”

布丁头前辈的声音一瞬靠得极近,微沙音色冷感异常,无端感受到点凉意的猫又场狩搓了搓手臂,缓慢思考。

难道他要说实话吗,什么回家之后直接就忘了自己白天居然闪了腰这回事…

毕竟真正论起来并没有多严重所以就简单喷了点撒隆巴斯完事之类……

自从被猫又育史强硬摁在排球部,什么跌打损伤、全身上下习惯性的青青紫紫之类的已经逐渐变得见怪不怪了呢……

猫又场狩大脑出走,但面上还是摆出一副认真态度,好好回应布丁头前辈。

“是的…已经不再痛了,因为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呃、”

他猛地一咬舌尖,脑中迅速闪回上一次说出这个关键词时,布丁头前辈周身猛地一冷的场景。

及时制止出口话语,假装咳了两声,猫又场狩以手握拳置于唇畔,视线飘忽不定,实则大脑迅速运转到几乎要冒烟。

换个…换个词!

猝然间、他灵光一闪。

下定决心,猫又场狩果断抬起眼,一眨不眨望着面色平淡的孤爪研磨,状似开玩笑道,

“因为……嗯、大概是因为有研磨前辈?毕竟昨天有前辈帮忙贴了药贴……这么一想的话,不再痛了果然都是前辈的功劳吧?”

“……”

一秒、两秒、三秒……话音落地。

沉默。

两相对视,猫又场狩几乎能望见头顶‘嘎嘎’飞过并留下六个黑点的乌鸦。

布丁头前辈难道都不接茬的吗?!

猫又场狩全身鸡皮疙瘩暴起,立即低下头盯着脚底不敢抬起。

呃额额额好尴尬……好想原地晕倒装作刚刚说出那番话的人不是他!!!

软也不吃,硬也不吃,布丁头前辈果然好难对付!

猫又场狩心底碎碎念不停,恨不得当即就坐时空穿梭机迅速回到三分钟前。

孤爪研磨不着痕迹抿了下唇,从短暂的微顿状态恢复,他视线微动,扫过靠得极近的黑发少年。

刚刚那番话似是已耗尽了他所有勇气,黑色发丝掩映间的耳垂泛上云霞般的殷红,蓬松柔软的黑色发顶对着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不安纠结地缠在一起。

“……嗯。”

孤爪研磨轻轻应了声。

猫又场狩一愣,呆呆抬起脸。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起,他的眼中映出孤爪研磨的动作。

布丁头前辈缓缓将手递到他的面前,手里拎着的东西也更加清晰。

等等、白色塑料袋?

看着袋内熟悉的形状,猫又场狩莫名打了个寒颤。

……怎么有种不妙的预感。

孤爪研磨:“是药贴。”

猫又场狩:“好、好的。”

艰难地伸手去接过布丁头前辈的“好心”,猫又场狩拽了下,没拽动。

他迟疑抬起眼,就见布丁头前辈再次开口。

“保健室的老师说,你还需要再贴几日。”

“……啊、好的…”

“……让我帮你。”

“……”

猫又场狩原地炸毛,圆圆猫瞳睁到最大,受到惊吓般惊疑不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是勉强带着点笑,打商量般开口,

“那个、研磨前辈……要是我现在说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可不可以不用再贴……”

“……”

猫又场狩从善如流,“好的我明白了看来又要麻烦前辈了真是不好意思!”

布丁头前辈绝对是出自好心!绝对不是故意去和保健室的老师要药贴的!

毕竟——布丁头前辈可是个极其负责且关爱后辈的三好前辈!

猫又场狩不断催眠洗脑自己,再次抬头看向孤爪研磨时已逐渐坚定。

只是区区帮下忙而已……

只要不像上次那样一直碰到腰侧痒处,就绝不会有问题……大概?

……

“好了,今天的训练可以结束了,这个周末没有额外加训。”

领队直井学背手站在列队的音驹方阵前,推了推眼镜,视线逐一扫过部员面庞,

“下个月初就是东京地区的IH预选,大家可以趁这周时间去调整状态,好好休息,以上,散会!”

“——是!!”

“咔哒。”

猫又场狩换好衣服,低着头系扣子顺便反手关上休息室柜的门。

背上排球包再和排球部的前辈们打个招呼,他就可以回去了。

至于答应布丁头前辈的……算了等下周来的时候再说。

打定主意的猫又场狩刚抬头,就见一双、两双、三双眼睛……齐刷刷盯转。

熟悉的几道身影一水儿躲在敞开柜门的阴影里,猫猫堆叠般朝他期待望来。

猫又场狩:“……”

糟,有种不妙的预感。

灰羽列夫:“……场狩!”

芝山优生:“……明天可是…”

犬冈走:“——来之不易的周末啊!”

自从运动会风波后,这几个平日里并不相熟的同级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总是喜欢逮着时机就猫猫祟祟地凑近过来。

尽管猫又场狩在心理上百般拒绝,但有灰羽列夫的带领蹲点,他始终逃离不了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命运。

已经提前嗅到麻烦气息的猫又场狩果断否决,“是、所以更要好好休息。”

“誒——!!!”*3

别发出那么遗憾的声音啊喂!!

“真的不考虑和我们一起出去——”

“不考虑。”

“我们请你吃布丁可丽饼哦?”

“请容我拒绝。”

“可恶!真是难搞的家伙!!”灰羽列夫、芝山优生、犬冈走三人齐齐对视一眼,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祭出那个了!”

无论祭出哪个,他可都是绝不会屈服的。

毕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享受完美休息日——

“早。”

“……”

沉默。

“早上好,研磨前辈。”

……话说早了。

猫又场狩面色苍白,整个人靠着墙几乎摇摇欲坠。

不是、搬出排球部的前辈们并美名其曰说要举办个部内团建以此来促进前后辈关系……这种荒谬的提议居然是真的可行的吗?!

“啊哈哈,难道是昨晚没睡好吗场狩,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跟在孤爪研磨身后扫了眼猫又场狩,莫名心情很好的黑尾铁朗关切开口。

他又不是小学生……怎么可能会在这种集体活动前失眠。

猫又场狩默默腹诽,但面上还是很礼貌地回答,“不…没什么,只是起得太早,有点晕氧……大概,多谢前辈关心。”

他道谢结束,就见旁边低头似乎在打游戏的孤爪研磨动作一停,金色发丝掩映间,视线缓而从他身上扫过。

……嗯?

而后,布丁头前辈换了只手,慢慢从口袋里摸出什么,并缓缓递到他面前。

张开掌心,静静握着一枚绿色包装的小东西。

猫又场狩获得了赠礼-[布丁头前辈の薄荷糖]*1

捏着薄荷糖,黑发少年神情微愣,似是没反应过来,圆圆猫瞳有些呆呆地睁着,面上露出些不加掩饰的疑惑。

www.youxs.org

“……噗嗤。”

目睹这一堪称诙场面的黑尾铁朗没克制住,尽管已经半捂住嘴,但还是漏出了点笑声。

孤爪研磨果断转身一肘出击。

“……好吵,小黑。”

“是是~”

上了电车,猫又场狩默默保持沉默,努力装作一个透明人。

虽然在前辈们的重压之下,他被迫离开了家。

但是!他的周末保全计划还没有结束!

只要大概地等上一段时间,然后在中途假装身体不适,道歉后告退就好。

毕竟——他的演技可是MAX水平的!

上了电车后心情就些微好转的黑发少年一举一动全数落入一双一直在观察他的眼瞳中。

黑尾铁朗拖望着电车窗外的倒流街景,撑着脸打了个哈欠,余光一瞥身侧握着游戏机久久不言的幼驯染,状似不经意提了嘴,

“我说啊……想要的话就要主动出击哦?”

“……”

“一直只是看着的话……会被抢走也说不定?”

“好啰嗦,小黑。”

猫又场狩此刻分不出心神去听对面的鸡冠头前辈和布丁头前辈的对话,他正全神贯注摁动手机在讨论组里与灰羽列夫大展辩论。

猫又场狩:[……你们居然把前辈都搬出来了,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灰羽列夫:[居然被场狩发现了!www.youxs.org]

芝山优生:[居然被场狩发现了!www.youxs.org]

犬冈走:[嗨嗨——我已经到了哦!][www.youxs.org]

猫又场狩:[……]

灰羽列夫:[我也已经到了哦!][www.youxs.org]

芝山优生:[我们都已经到了哦!][www.youxs.org]

——可恶!

这是什么奇怪的攀比欲啊,他才不会这么幼稚!

猫又场狩握紧手机,额头抽动,强忍着内心的吐槽欲手速飞快打字发过去一句。

“啊、马上就到站了,研磨和场狩,准备下车了哦?”黑尾铁朗提醒道,

黑发少年猛地抬头应声,“来了!”

握着手机他迅速站起身,电车正好刹车,颠簸了下。

猫又场狩重心不稳,条件反射去抓身侧撑杆,同一时刻,一只手稳稳伸出、分毫不差捉住他探出的手腕。

嗯?

电车上居然有这么及时的好心人吗?

稳住重心的黑发少年抬起眼,看清捉住他手腕的对象时不由得一愣,“研……研磨前辈?”

“……嗯。”

孤爪研磨垂下目光,一如既往如无波古井低低开口,“小心点。”

“那个……好的。”

黑发少年愣愣应声,望着自己被松开的手腕颇有点状况外。

布丁头前辈刚才是站在这里的吗?

猫又场狩余光瞥过自己所在的地方与孤爪研磨刚刚所在位置的距离。

而且……布丁头的反应居然有这么快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

涩谷车站,

扎堆的三人默默望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最新讯息,陷入久违的沉默。

灰羽列夫:“……场狩他,发这个是什么意思?”

“转发消息-猫又场狩:[好幼稚啊你们,我才不——]”

芝山优生:“大概是……不想参与我们的合照比拼?”

犬冈走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他们。

十分实诚开口,“可是、场狩很快又发了研磨前辈的合照哦?是那个从来不喜欢和别人合照的研磨前辈欸!”

“……”

犬冈走:“虽然照片很糊完全像临时抓拍出来的,不过这么一看——果然,场狩和研磨前辈的关系很好呢!”

此刻,猫又场狩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也没空去看讨论组里爆炸般刷屏的讯息。

一下车,他就给手机设了静音,塞入包内跟着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离开涩谷车站。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除开真正家里有事请假没来的部员,其他人几乎都到了好一会儿。

猫又场狩汇合以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还能请假。

黑发少年原地陷入沉默,心里后悔不迭。

“大家——都到齐了吧?”

黑尾铁朗清点了下人数,确认无误后拍了拍掌心,“对于缓解心情与调整状态,教练十分赞同,所以这次团建部内批了很多经费,今天就放松地玩一天吧~”

“对了、大家记得都各自看好身边的人别走丢了哦?”

猫又场狩汗颜。

鸡冠头前辈说这话时还特地看向他和布丁头前辈的方向……真的不是刻意的吗?!

团建第一站,齐刷刷一水儿的私服DK出现在电影院。

……电影院。

猫又场狩默默与被分到他手中油墨重彩的血腥电影票面面相觑。

还是S级恐怖片。

……认真的吗?

在有虎前辈与列夫的场合……看恐怖片?

直至坐在影院宽大座椅上,猫又场狩还是想不通。

上一次在音驹校内合宿时山本猛虎与灰羽列夫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现在他们直接一步跨越挑战极限真的没问题吗。

“……场狩。”

“在的!”

身侧,突然有人叫他,猫又场狩眨了眨眼快速侧首,看清来者瞳孔骤缩,

“……研磨前辈?”

孤爪研磨平静注视,“……位置。”

猫又场狩有些疑惑,拿起电影票与孤爪研磨对照了下,这才清晰,

“啊、前辈的位置在我旁边,我这就起来。”

站起身目送布丁头前辈在他邻座坐下,猫又场狩缓缓吐出口气。

总感觉最近和布丁头前辈碰在一起的机会增加了很多,好奇怪。

另一侧的座位也传来些许动静,黑发少年视线随意扫去,看清对象后陷入凝滞。

……灰羽列夫。

唯二两个问题选手之一被分配到了他的旁边。

灰羽列夫落座后看见旁边都是一年级的还很高兴,望见黑发少年同样也在看着他,双眼一亮。

他悄咪咪凑近,示意黑发少年低下头。

猫又场狩虽不解但还是乖乖靠近,柔软蓬松的黑发微垂。

“场狩场狩,你今天难道是和研磨前辈约好的吗?”

“……啊?”

灰羽列夫视线飞快扫过他,又扫过他身后的孤爪研磨,压低声音迅速道,

“你和研磨前辈……今天的私服看起来好像情侣款啊!”

猫又场狩:“……”

他在说什么。

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种听起来跟日文一样的语言。

“而且,还有合Z……唔唔唔!”

间隔一人的座位,迅速伸手捂住灰羽列夫嘴巴将他后拖的芝山优生抱歉地朝陷入卡顿的黑发少年笑了笑,

“那个…场狩,列夫现在有点亢奋,不用在意他的,你继续、继续。”

望着堪称一派混乱的场面,猫又场狩艰难地抽出思绪。

要不……现在就告病回家吧,

总感觉再留下来绝对会变得不妙的样子。

还没等他切身落实想法,影院内灯光兀地一暗。

宏大的背景音沉沉响起,猫又场狩握紧座椅扶手,紧紧盯着被投影画面的放映屏,适应了会儿黑暗。

……放映开始了。

猩红荧幕光线照射,兼之可怖的见缝插针响起的悚然bgm,将观众情绪浪潮般一波波推起又打下的剧情放送,完全不虚其S级恐怖片之名。

就是……在场众人大多都露出些无奈的表情。

无他,山本猛虎与灰羽列夫的锐鸣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猫又场狩默默捂住一边的耳朵,就发觉另一侧传来些许窸窸窣窣的动静。

相靠着的手臂被碰了下,猫又场狩疑惑转首,就被面前满满一桶爆米花抢占了视野。

“……要吃吗。”孤爪研磨将爆米花桶推得更向前。

昏暗影院内,竖立猫瞳缓缓扩缩,孤爪研磨整个人隐于暗处,使得猫又场狩看不清他面上表情。

黑发少年摸黑伸手,却在下一刻感知到手背被柔软微刺的触感挠了下,他缓缓睁大眼,呈现出点茫然。

那个奇怪的触感……是什么。

猫又场狩果断收回手,装作已经拿了一把,很快道谢,“多谢前辈……我拿好了。”

“……嗯。”

孤爪研磨声音微沙,或许是距离靠得很近,猫又场狩都能感受到他的浅浅呼吸声。

心存不解、黑发少年微微侧首,黑亮亮的眼瞳映出一道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他的身影,猫又场狩奇怪地咦了一声。

孤爪研磨呼吸平稳,在嘈杂的电影背景音与他人鬼吼嘶嚎声中轻声问道,“怎么了?”

蹭了蹭脸颊,黑发少年迟疑开口,“研磨前辈,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买爆米花吗?”

“……”

“嗯、那……这个爆米花桶是哪里来的?”

孤爪研磨垂下眼,“……是小黑给的。”

黑发少年这才恍然大悟,右手握拳一敲左掌。

“原来是这样、那我待会也要和黑尾前辈道谢了。”

他眼睛弯弯,从容转过脸去,继续认真望向在放映中的影院放映屏。

漂亮的黑瞳里映出更迭的画面,孤爪研磨静静盯着他看了会,平静地移开脸。

实际上,猫又场狩冷汗涔涔,看似是在认真观看荧幕,实则思维疯狂出走。

他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捏了把冷汗。

布丁头前辈刚刚……居然一直在看着他?!!

为什么会一直盯着看,难道是他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如果不是因为手背那点奇怪的触感转头,他几乎不会发觉……

黑发少年瞳孔骤缩,等等、布丁头前辈的[盯——]隐蔽性是不是更强了?!

还是说……因为有黑暗buff加持,所以原地升级了?!

CPU超载的猫又场狩难以冷静,他顺手抄起座椅把手上的吸管饮料默默啜了口给自己压惊。

果然,在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及时补充糖分才能更好地缓解心理压力……

“……嘎?”

猫又场狩一顿,就听见正拿着什么转头过来的灰羽列夫发出一声堪称奇怪的倒吸气声。

他再度升起不妙的预感,尤其是当视线与灰羽列夫混杂着疑惑、不解、迷茫、怀疑的视线对视上时,那种不妙的预感攀升至巅峰。

灰羽列夫:“场狩,你冷静……”

猫又场狩:“我很冷静。”

灰羽列夫:“接下来我说的你一定要冷静……”

猫又场狩:“我很冷静,你说。”

“……”

灰羽列夫望着连续两段对话都打断自己开口的猫又场狩,默默在心底给自己鼓了下气,他缓缓伸出手。

荧幕骤亮,倏然闪起的亮光足够猫又场狩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是他无比眼熟的吸管饮料。

灰羽列夫沉重开口,“场狩,很眼熟,对吧……”

猫又场狩:“?”

灰羽列夫的声音逐渐降低,气势愈发不足,“我刚刚无意拿错了……想着要还给你来着。”

猫又场狩:“。”

灰羽列夫残忍落下最后一刀,“所以……场狩你的、嗯……现在应该在这里。”

“……”

大脑有那么一瞬陷入卡顿,甚至直接宕机。

猫又场狩再次感到日文竟然是这么小众的语言,居然连说出来的话都难以全数理解。

黑发少年欲言又止,颤抖的视线微动,看了看灰羽列夫手指拿着的饮料杯,又看了看他自己手里刚被他啜了一口的一模一样的饮料杯。

“你的意思的……那个,才是我的…?”

灰羽列夫缓缓点头。

“那我手上的这个又是……”

灰羽列夫视线向后飘去。

在猫又场狩的身后,旁侧唯一的人选,仅此一个的选项。

“场狩,”微沙的少年嗓音适时响起,

背对着他的猫又场狩浑身一颤,肉眼可见地几乎全身炸毛。

孤爪研磨并没有错过他们刚才的动静,视线微垂,他只指了指黑发少年手指死死攥紧的饮料杯,平静提示,

“看起来……那个,是我的。”

猫又场狩当场死目,掉色成一樽石化雕像,连呼吸与心跳也逐渐远去。

哈哈…毁灭吧。

……他认真的。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另一个问题选手,此刻发出鬼哭狼嚎的山本猛虎身上,没有人过多关注他们这个角落。

所以这件乌龙事宜最终也没被除猫又场狩、灰羽列夫与孤爪研磨之外的第四人知晓。

造成的动静实在太大,山本猛虎被摁着头向影院内的其他观众道歉,排球部一行人只得遗憾提前退场。

“下一站……啊、找到了,就去这里吧。”

黑尾铁朗摩挲下巴,展开地图,转过身来朝他们笑了笑,“我想大家大概也正好需要去逛一逛了。”

一行人进入美津浓在东京地区的旗舰店后就各自分散开,猫又场狩还记得电影院的乌龙事件,默默选择绕着孤爪研磨走。

黑尾铁朗若有所察,望着不远处黑发少年形单影只的身影。

回过头,他瞥了眼孤爪研磨堪称沉默的表情,挑了下眉,“哎呀哎呀、这么看来……是刚刚发生什么了吗,研磨?”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

手搭起凉棚,鸡冠头做出朝远处张望的模样,感慨道,“嘛嘛……看来我们的一年级不太想和前辈靠太近呢,真受伤啊~”

停在放置运动护具的货架旁,猫又场狩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灰羽列夫拦截。

“场狩,”灰羽列夫小心翼翼将身体蜷缩躲在货架遮掩下,“我刚刚认真想过了。”

猫又场狩有些心累,“……你想过什么了?”

灰羽列夫满脸严肃,认真地握紧猫又场狩的手,“只是意外的间接kiss而已……而且你和研磨前辈还都是男生,这点小事绝对不会影响你和前辈的关系!”

“……”

猫又场狩更觉疲惫。

或许、他早该在生出告病回家的念头是就该果断离开,或许、他早该在察觉到不妙预感是就火速撤退。

……或许、他今天就不该出门。

“我知道了……所以列夫你可以、嗯,不用那么‘过于’担心。”猫又场狩委婉组织语言。

挥手告别一步三回头还依依不舍的灰羽列夫,猫又场狩长长缓出一口气。

他现在、立刻、马上要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不能再被这群人摆弄了!

痛定思痛的猫又场狩果断转身,埋着头一气儿擦肩而过身侧行人,脚步匆匆就要直接离去。

但不知何时到达他身侧之人平静开口,熟悉声音一瞬拦截果断欲走的黑发少年。

“场狩。”

孤爪研磨静静看着背对着他的身影,视线划过黑发少年微僵的身形,与垂在身侧的颤抖指尖。

“研磨前辈。”猫又场狩抿了下唇,有些干涩地张口,

“前辈……你什么时候来的…那个……”

他大脑混乱,理智下线,话语卡顿。

此刻看到孤爪研磨,就会想起昏暗影院内那只被无意拿错的吸管杯,吸管杯的主人拥有一双竖立猫瞳,静静看着他,就站在他的面前。

……只是拿错了而已,猫又场狩唇角勉强撑起一点弧度,视线却游移不定。

关系亲近的朋友一般不会在乎这些,道个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再——

呃啊啊啊啊无论怎么想果然还是好尴尬啊啊啊啊!

他和布丁头前辈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可以亲密分享一切的程度吧,就算到了但那无论怎么想也只会感觉更加奇怪了啊!!

“……就在刚才。”

孤爪研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下颌绷紧的黑发少年。

视线飘动了下,注意到少年身后状似路过并比了个夸张口型的黑尾铁朗,他轻轻啧了声。

误以为布丁头前辈是在对自己啧声的猫又场狩浑身一颤。

孤爪研磨收回视线,重又停在微垂着头的黑发少年身上,

“要一起走走吗。”

猫又场狩陷入迟滞,但还是犹豫着轻轻点了下头,“……好的,前辈。”

说是走走,其实还真的是走走。

在平缓的步行中,猫又场狩终于理顺了自己乱成一团毛线球般的思路与情绪。

他们在一个专门用于售卖运动装备的货架前停下脚步。

望着货架挂钩上仅剩最后一个白条黑底的护膝,猫又场狩缓缓出神。

虽然那个间接……咳、饮料乌龙的确是无心之过,但是给布丁头前辈造成的困扰却是实实在在的。

布丁头前辈看起来好像也没有要和他计较的意思……

猫又场狩余光轻轻扫过孤爪研磨的侧脸,他正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那么——破冰行动,就从购置这个护膝而后赠送给布丁头前辈开始!

筹谋结束,猫又场狩果断采取行动。

向前伸出手,只片刻间,稍凉一点的温度兀地从另一端传来,

黑发少年缓缓睁大眼,只见手指探出的终点,是另一只同样伸出的骨节修长的手。

指尖相触,柔软微凉的触感传递,细密电流游走,另一只手的主人目光移动,转动到他的身上。

金色碎发掩映,孤爪研磨眼瞳轻微转动,看着面前睁着圆圆猫瞳的黑发少年,平静地问了他一声,

“场狩?”

猫又场狩瞬间撤开手,手指撤离过快蹭了下柔软指腹的温度,他有些匆忙,连带着语气也匆匆。

“啊、那那个,研磨前辈……你、我没有想要抢这个呃……”

孤爪研磨没有撤回手,将最后一个护膝从货架挂钩上拿下。

“没关系,”他看着陷入慌乱的黑发少年,将拿下的护腕递到他们的中间,稳稳停留。

“……反正,是给你的。”

黑发少年微愣,似是大脑没转过来,只迟疑地缓缓应了声。

孤爪研磨摩挲了下指腹稍烫的温度,“这个……很适合你。”

黑底白条,与纯粹的双黑少年搭配,几乎相得益彰。

猫又场狩呆呆地“啊”了声。

望了望被布丁头前辈递到他面前的护膝,又望了望维持着递给他的动作的布丁头。

猫又场狩动了。

他默默伸出手,捏住靠近他那一侧的外包装,然后再默默地、向孤爪研磨的方向推了一点。

黑发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脸颊,“那个……”

“其实,我也是想买下这个,嗯……送给前辈的。”

孤爪研磨缓缓抬起眼,

面前的黑发少年似在努力组织语言,薄而粉的唇困扰般地咬了下,压出浅浅红痕。

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反手背着,干脆利落的声音带上点不确定,但还是努力抬起头,用浸润着光线的黑曜石般的眼睛认真看向他,微微扬起温暖的笑意,

“想和前辈重修旧好之类的……这样,可以吗?”

第二十三章(营养液2k5加更二合一)

“……”

两人站在结账台, 并肩排队结账。

默默擦去颊侧冷汗,大脑终于回神的猫又场狩吐槽欲爆棚。

微侧脸、余光飞快瞥了眼低着头将手里东西交给收银员的孤爪研磨。

居然说出了重修旧好什么的……难道他也被奇怪的前辈们传染了吗?!

好在布丁头前辈只是自上而下轻缓扫他一眼,没有要对他的突发言论发表什么看法。

重又将那只黑底白边的护腕推回给他, 孤爪研磨平静开口,

“护膝……你更需要一点。”

布丁头前辈垂下眼,视线落在某个固定的地点,猫又场狩默默跟着低下头, 看到了自己的小腿。

他慢一拍想起小腿上的确是有不少青紫,是这段时间在部内训练时无意撞出来的。

怎么感觉, 布丁头前辈是在关心他。

黑发少年圆润黑亮的眼瞳盯着孤爪研磨看了半晌, 薄唇微抿, 面上流露出点浅薄的疑惑。

但是, 布丁头前辈是怎么会知道他受伤的?

孤爪研磨不吭声,只动作很快地收回手。

黑底白边的护膝轻轻落到了猫又场狩手中。

想不通。

猫又场狩缓缓眨了眨眼。

不过……布丁头前辈果然没那么好攻略, 真是难对付啊!

默默在心底给孤爪研磨盖上[极难攻克]的标记后, 猫又场狩又缓缓掏出plan B。

既然plan A被拒绝的理由是‘相比起来更加需要’, 那么只要选出一个布丁头前辈不能拒绝的选项就好了吧。

猫又场狩视线微动,目光蜻蜓点水般在孤爪研磨垂在身侧微微曲起的修长指节上扫过。

他果断转过脸换了个方向, 伸手迅速拿下货架挂钩上毗邻护膝的另一样东西。

在来时他就留意到了这个, 只不过按照价值来说……它更低一些就是了。

但现在, 这已经是最好的、不会被布丁头前辈拒绝的选择。

手掌微握, 猫又场狩坦率伸出手,再度将手中之物递到对方面前。

——是一卷专门用于缠指的白胶带。

“那……换成这个呢?”

孤爪研磨微抬首, 就见一步之内的黑发少年弯起眼, 莹润面颊弧度柔和。

握着小小一卷白胶带, 他心情很好地朝他望过来,少年声音清浅干脆, 直击心灵。

“所以现在,研磨前辈还要再拒绝我吗?”

“……”

“真的要再拒绝我吗?”

于是,

收银台前,出现了猫又场狩与孤爪研磨互相拿着送给对方的东西依次付账的奇怪场景。

也不是不能自己买,但是必经的仪式还是要走上一遭的。

猫又场狩默默付完钱,默默与身侧的布丁头前辈对视一眼,再默默地交换双方手上的东西。

总感觉哪里好奇怪。

“哟,研磨和场狩,重归于好了吗?真是不容易啊。”

突如其来的一道男声横空插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猫又场狩默默转首,又是来凑热闹的鸡冠头前辈。

“哎呀哎呀~看起来一副很不满的样子呢场狩~”

看见猫又场狩失语的表情,黑尾铁朗笑眯眯地大掌一压,将黑发少年柔顺黑发搓成东一簇西一绺的同款鸡冠头,手臂一压就朝两人中间望去,他吹了声口哨戏谑道,

“哦~这是在交换信物吗?”

猫又场狩:?

怎么感觉更奇怪了!

“……小黑。”孤爪研磨不轻不重地提醒了声。

猫又场狩正埋头梳理自己被弄得乱糟糟的头发,自然错过了布丁头前辈与鸡冠头前辈的对视。

黑尾铁朗笑了笑,适当举起手做出一副不参与的样子,打了个哈哈道,

“放心、放心啦研磨,我是来叫你们过去集合的,马上就要去下一个地点喽,一起走吧。”

“……啊。”

梳理到一半的黑发少年呆呆抬起头,迟疑地问道,

“那个、黑尾前辈,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吗?”

黑尾铁朗一敲掌心,“当然,现在可是连一半的进度还没到呢。”

他勾了下唇角笑道,“怎么,场狩你已经累了吗?”

等等、一半的进度还没到?!

猫又场狩缓缓睁大眼睛,视线游移着去看店内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没看错的话……现在已经下午了。

才一半的进度……这群人难道要花一整天的时间在外面吗?!

猫又场狩脸色唰地一下苍白,他面无血色、勉力支撑着自己,“抱歉、前辈,我好像有点不舒……”

黑尾铁朗:“不舒服是吗?”

面色苍白的黑发少年轻轻点头,“所以我能不能申请先回……”

黑尾铁朗:“哈哈,放心吧场狩,下一个地方就是休息的地方。”

“……”

猫又场狩:“……真的吗?”

黑尾铁朗:“嗯嗯、我这么可靠的前辈怎么会骗后辈呢。”

一刻钟后,坐在卡拉OK的皮质长沙发上,被魔音贯耳、群魔乱舞的众人不断挑动脑神经的猫又场狩眼神泛空。

真的,他信了黑尾铁朗的邪。

左边,芝山优生正在拉着犬冈走蛇皮躲避灰羽列夫的魔音入脑,右边,搭配默契的山本猛虎与福永招平在镭射灯球下紧握麦克风疯狂炫海豚音。

所谓‘休息的地方’,究竟是谁休息的地方啊?!

一直躺尸是不行的,必须要改变现状!

猫又场狩默默坐起身,双眼无神地抹了把脸,并在一堆群魔乱舞中准确找到了最老实稳重的三年级前辈,海信行。

中间过道被挤占,猫又场狩过不去,只好努力与留意到他动静的海信行隔着长长的沙发交流。

猫又场狩:“——海前辈,我可以先回去吗——?”

海信行:“啊?你要吃果盘吗?”

猫又场狩:“海前辈,我可以先!回!去!吗!”

海信行:“哦哦场狩你要唱吗?下一首就给你唱。”

猫又场狩:“我说——我可以先回去吗?!”

海信行:“当然当然,我们定了很久时间,不用担心唱到一半会被掐断。”

猫又场狩:“……”

海信行:“?”

望着海前辈面上虽夹杂疑惑但依旧憨厚朴实的笑容,猫又场狩毅然决然结束这段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他坐回原位,只觉得人生无望。

盯着镭射彩球与光线缭绕的天花板,猫又场狩默默掏出包里的手机,手指摁在屏幕上欲要解锁。

突然,身侧凭空响起一道冷清微沙的嗓音。

“你……不去和他们一起吗。”

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猫又场狩心里一颤,整个人几乎炸毛。

无措地拿着手机,他僵硬转过头,却在看清身侧对象后,圆圆猫瞳倏然一缩,

“……研磨前辈?”

不是……什么时候刷新在这里的?

刚刚坐在这里的……是布丁头前辈吗?!

孤爪研磨平静应声,望着不加掩饰惊讶的黑发少年,他再度开口,

“你现在……是想回去吗。”

猫又场狩:……

难道布丁头前辈已经悄无声息见证了他整个逃跑计划?

呃啊啊啊啊好尴尬!!

黑发少年蜷缩了下掌心,面上有些为难,他视线轻轻扫过旁侧之人的面颊后微垂,眼睫微颤似在苦恼,抿紧的唇线弯出一个小小的向下的弧度。

少年素来清脆利落的嗓音罕见带上几分犹豫,“那个、不……了吧?”

虽然布丁头前辈人很好,但是如果半途逃跑还被与布丁头前辈勾肩搭背的鸡冠头前辈抓个正着……怎么想都会被打成‘不敬前辈’。

自知理亏的猫又场狩心底挣扎。

“……这样。”

孤爪研磨只轻轻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就缓缓转过脸去,线条隽永的侧脸在明灭灯光下显得有些渺远。

猫又场狩缓缓呼出一口气。

“场狩。”

“呃、啊在!”

孤爪研磨突然回头,将深呼吸做到一半的黑发少年吓了一跳。

望着少年因惊诧而睁大的圆圆黑瞳,孤爪研磨视线游移,不着痕迹抿了下唇。

“如果不喜欢这里的话,可以……”

卡拉OK包厢内背景音猝然拉大,曲子正好放到highlight,孤爪研磨的话混合着另一端的鬼哭狼嚎被顺利掩盖。

猫又场狩迷茫地眨了眨眼。

布丁头前辈在说什么?

猫又场狩尝试搭话,“研磨前辈,刚刚我好像、那个…漏听了一些…”

孤爪研磨侧过头,“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

“啊、好……”

“……”

视线游移,又偏转回头,布丁头前辈再次开口,“……要玩游戏吗?”

猫又场狩一愣,蹭了蹭脸颊小心询问,“欸?可以吗?”

“……嗯。”

猫又场狩就看着孤爪研磨从口袋里掏出游戏机、稳稳递到他的面前。

“切换账户登陆的话……也没关系。”

“啊、好的!”

有了布丁头前辈的允许,猫又场狩总算提起些兴趣。

他熟门熟路接过游戏机并切换登上自己的账户,顺手点开他昨天打到半夜的排行榜,倏然、瞳孔扩大。

他昨天花费了一整晚的时间辛辛苦苦打上的排行榜第一,仅仅几个小时不见,戴着金色皇冠角标的第一名就换了个对象-

[KODZUKEN]

一个他绝不会陌生的ID。

注意到黑发少年过长的沉默,孤爪研磨稍微拉近点距离,视线从屏幕上轻微划过就瞥到眼熟的东西。

察觉到在耳畔响起的清浅呼吸,猫又场狩一顿,犹豫着让出了点空间,好让靠过来的布丁头前辈看得更加清晰。

他想起孤爪研磨似乎也是热衷打游戏的类型。

看了看被自己占着的游戏机,又看了看双手空空的布丁头。

迟疑着摩挲了下指腹,猫又场狩将屏幕分出一半,尝试搭话道,

“研磨前辈……也知道这个[KODZUKEN]吗?”

孤爪研磨平静扫过黑发少年被屏幕冷光映照的温润侧颊,声音放得很轻,

“……嗯。”

“那就好…研磨前辈也觉得他真的很厉害吧……”

少年碎碎念道,“…简直厉害到让人有点生气的程度了。”

孤爪研磨视线微动,同样瞥过足够显目的猫又场狩的登陆ID。

心下明晰,他转过脸。

目光缓缓描摹过黑发少年因小小气恼鼓起的侧脸,如捕猎前放缓呼吸的野良猫,不着痕迹递出隐含利刃的言语,

“……你讨厌他吗?”

“——欸?!”

等等、怎么突然一步跨越到这种仿佛□□背景的血腥问话,布丁头前辈的语气听起来怎么像是要直接干掉对方一样啊。

猫又场狩冷汗涔涔。

但在孤爪研磨对面,被询问的黑发少年倏然睁大眼瞳,面上惊疑不定。

他迟疑思考着,艰难组织语言,“研磨前辈怎么这么说……讨厌肯定说不上啦,大概…”

“虽然每次都会被[KODZUKEN]反超,而且好不容易才熬了个通宵打上的第一名,才一会儿没看就被抢走什么的……”

“……”

“……好吧,”

黑发少年有点无奈,犹豫着摸了摸鼻子,“我承认和那个家伙是有点不对付……”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打上第一,结果转眼就被超越……还不止一次。

猫又场狩努力维持平和,“但是不多,只有一点点。”

“更多得应该是觉得……‘果然——他很厉害啊’这样之类……的话。”

黑发少年唇角微弯,露出点不太好意思的笑。

面朝着孤爪研磨,他睁着圆圆眼瞳,此刻正好有光照来,水浸浸地浮上一层碎光,少年柔缓清和的嗓音跳动般如愉快响起,

“也许……说不定相性会很好吧…嗯、如果能有机会见到的话,很想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人,也说不定会喜欢……之类?”

“……”

沉默。

猫又场狩感觉脸有点僵。

好像一时冲动之下,说出了什么未经大脑思考的话。

而且……布丁头前辈的表情。

呃呃、慢慢移开视线装作没看到吧……总感觉这个时候对视上了绝对会变得很不妙的样子。

猫又场狩默默低下头,就差将脸埋进游戏机里。

他装作心无旁骛的样子点开新关卡,开始对[KODZUKEN]创造的新成绩发起冲击。

打游戏一时爽,一直打游戏一直爽。

直到第七次挑战失败,猫又场狩闷闷放下游戏机,手指打着圈儿摁捏鼻梁山根。

——可恶的[KODZUKEN]!他绝对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说自己还挺喜欢他这样的……

居然打出这么极限的记录,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事吗?!

“……”

黑发少年动作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

缓缓睁开眼,猫又场狩的脸转了个弧度,与旁侧自始至终注视着他的布丁头对上视线。

——哦豁。

起初是为了躲避与布丁头前辈对视而过于沉浸游戏关卡,结果真的沉浸进去了还忘记了身边有个活人。

黑发少年视线微动,像做贼心虚的奶牛猫般迅速游移又飞快收回。

还好还好,布丁头前辈似乎没有在生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在[盯]!

拿在手里的游戏机顿时重若千钧了,猫又场狩陷入良心上的愧疚。

被他抢走游戏机只能发呆着[盯]的布丁头前辈什么的……

“……不继续了吗。”

孤爪研磨忽然出声,修长如玉般的指节隔空轻点猫又场狩七度挑战的关卡,平静阐述,

“七次……还没有破纪录吧。”

猫又场狩莫名觉得自己仿佛被布丁头前辈嘲讽了。

他轻微甩头,试图逐离这些奇怪的想法。

握着游戏机,黑发少年面上闪过些失落,垂着的眼睫敛下,“……不了,暂时的话……打破不了这样的记录。”

少年声音低低,透着些无精打采,连头顶的呆毛也恹恹垂下,圈起细弱的弧度。

“……这样。”布丁头前辈的声音若有似无。

猫又场狩默默点开设置要将自己的账号切出,还没点完,旁侧,布丁头前辈的声音突然逼近。

似在极近距离处响起般,连清浅的呼吸都能轻松感知。

“要我帮你吗。”

一句陈述的疑问句。

猫又场狩愣愣转首,就这么望进一双竖立猫瞳之中。

包厢顶部的散射光线泼洒而下,映在他们的头顶、镀上光彩。

琥珀色瞳孔的外围环绕一圈熠熠金光,凝视的瞬间似被烈火灼烧般滚烫。

猫又场狩很想移开视线,但呼吸情不自禁发紧,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一股集中的力量攥住了。

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抿了下干燥的唇瓣。

“……如果可以的话,前辈。”

一只手,带着微凉的温度,灵活如爬行动物,缓缓攀附上他的指尖、蔓延向上,囊括手腕、指节,猫又场狩莫名有些呼吸不畅、大脑发晕。

面前的布丁头前辈是布丁头前辈,但又似乎不是布丁头前辈。

锐利的锋芒不加掩饰,望着那双竖立眼瞳,大脑内危机预警疯狂叫嚣,但一切都像被隔绝了一层薄薄屏障,连危险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触摸与牵系并未持续许久,游戏机很快就换到了它本该去向的主人手中。

猫又场狩半垂着头,手掌缓缓握紧。

……太亲近了。

距离,太近了。

天生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什么变质了的东西,但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促使他分散开过于集中与紧绷的注意力,不去想不去关注。

很快,黑发少年的注意力就集中在身侧的布丁头前辈堪称诡谲的攻略方式与快到残影的手速上。

尤其是当最后的时间距离[KODZUKEN]的最新记录还剩五秒,猫又场狩情不自禁绷紧呼吸,放在膝上的手掌握拳,指尖深深掐入掌腹。

他不敢重重呼吸,深怕自己的呼吸声会影响到布丁头前辈的发挥。

四秒、三秒、两秒……一秒!

孤爪研磨平静松开手,望着屏幕上显示的最后记录。

不多不少,只比他的最佳记录快上一秒。

足够了。

“场……”他抬起头,出口话音少见卡了下。

无他,挤到他面前的黑发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溢出澎湃的光,温暖的双手紧紧握着他。

“反超成功了!研磨前辈!”

孤爪研磨移目,“……嗯。”

多巴胺分泌,猫又场狩止不住情绪上的沸腾。

他毫无所察自己此刻已经过分靠近对面的孤爪研磨,只差最后一点距离,黑发少年就像是要全数投入另一人怀中一般。

孤爪研磨垂下眼,面前的黑发少年仰起脸,圆又亮的眼睛弯成漂亮的弧线,薄而软的唇瓣一张一合,

“太厉害了!前辈这个速度和策略绝对是榜上有名的玩家吧!居然直接反将了[KODZEKEN]一军,果然,研磨前辈是最可靠的——!”

“……噗嗤。”

突然地,一道笑声一清二楚响起。

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黑发少年一卡,迟疑地转头看去。

不知何时,黑尾铁朗单手支着脸坐在另一侧,望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

望见黑发少年身形一顿疑惑转过头来,他还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抱歉抱歉——打扰你们了吧。”

经此一岔,猫又场狩情绪如过了遍凉水般冷却。

他意识到什么,缓缓低头。

漂亮。

抢占了大部分布丁头前辈的位置,就差把可怜的布丁头直接挤下座位了。

只差一点,他就能直接骑到布丁头前辈身上去了。

心怀愧疚的猫又场狩默默在心底向孤爪研磨道歉,并不着痕迹拉开先前凑得过近的距离。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中的手感不对劲,再定睛一看,他正双手紧握孤爪研磨的手,看上去完全是强制性要求对方配合。

猫又场狩缓缓松开,僵硬地将布丁头前辈的手放回原处。

……只要装作不是他干的样子,就没有人能以此来指责他!

猫又场狩不断催眠自己。

“嗯、关系真好呢。”黑尾铁朗摩挲下巴似有若无道。

猫又场狩恨不得在地上现在就裂开条缝好让他钻进去。

“可靠的前辈什么的,哎呀真让人感动啊~”

猫又场狩眼神死,一心只想去当鸵鸟。

过分的鸡冠头前辈,好感down!

黑尾铁朗见面上羞赧到几乎要爆炸的黑发少年,知道是不能再逗下去了,于是笑眯眯地换了个方向,

“哎呀,KODZUKEN,真是熟悉的名字啊,怎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呢……”

捕捉到关键词,一心做鸵鸟的猫又场狩悄悄竖起耳朵。

难道鸡冠头前辈知道[KODZUKEN]的真实身份?

“小黑。”

孤爪研磨兀然出声,金色发丝掩映下的竖立猫瞳一眨不眨凝视而来,黑尾铁朗又笑了声,

“嗨嗨——怎么了研磨?”

孤爪研磨对视了他一会儿,视线移转,“……虎在叫你。”

黑尾铁朗默默压下唇角笑意,“好吧,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他又回过头,看向某只努力扮演鸵鸟但实则耳朵翘得高高的一年级,意味深长道,“祝你们玩得开心——”

猫又场狩摸不着头脑,望着去到另一侧的鸡冠头前辈的背影,歪了下头,

“黑尾前辈他……难道知道[KODZUKEN]是谁吗?”

“小黑不知道。”

孤爪研磨十分果断。

猫又场狩呆呆望着,再度迟疑开口,“那研磨前辈你难道知道……”

“我更不知道。”

孤爪研磨语速飞快。

“……”

猫又场狩沉默。

不知道就不知道……但为什么,布丁头前辈语气突然变得这么…唯恐避之不及?

难道……布丁头前辈也和他一样曾经被KODZEKEN吊打过?

这么一想,难怪布丁头前辈没有和他说自己的账号ID之类……

破案了!这是个励志复仇八点档啊!

第二十四章

几番婉拒了热心路人海前辈递来的麦克风, 猫又场狩堪称拘谨地坐在埋头打游戏的布丁头前辈身侧,焦灼等待狂魔乱舞的排球部众人唱尽兴。

等到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卡拉OK包厢,他终于缓出一口气。

……这下子总能结束了吧。

“好!大家现在一起去吃饭吧!”

“……”

不是, 他们怎么还有下一场啊?!

猫又场狩风中凌乱, 被兴高采烈、活力丝毫不减的夜久卫辅摁着肩膀推到下一个地点。

看清店门口写得大大的居酒屋字眼,好不容易接受现实的猫又场狩浑身一激灵,

“等等、夜久前辈……那是居酒屋啊, 我们也可以进的吗?!”

黑尾铁朗正在和门口招待的老板交接,闻声、他侧过脸笑了笑,

“放心吧, 我们只是来吃饭而已, 未满十八岁禁止饮酒这点前辈们还是知道的。”

“……好。”

既然鸡冠头前辈都这么说了, 那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确定好人数和预算后,黑尾铁朗顺手拉开拉门。

他转过头来语气轻松, “好了, 大家都先进去吧, 我们的位置就在最里——”

“喔喔喔——黑尾出现了!”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过来了。

猫又场眼瞳微动,就见鸡冠头前辈脑后似乎长出了一簇黑…白毛?

等等、那个突然窜出来和鸡冠头前辈娴熟勾肩搭背的人是谁啊?!

“哦?好巧啊木兔, 嗯…果然赤苇也在呢, 东京可真是小啊。”

黑尾铁朗没多惊讶, 从容地打了个招呼。

“是的, 黑尾前辈。”一道清稳男声响起,拉到一半的拉门被一双手稳稳拉到底, 气质沉稳的双黑少年缓而答道,

“抱歉, 打扰到音驹各位的体验了。”

黑尾铁朗打了个哈哈,“哎呀, 还真是老样子呢赤苇,打扰什么的还没那么严重……哈哈。”

猫又场狩望着黑尾铁朗,又看向一前一后站在他身侧的两张陌生面孔,轻轻眨了下眼。

“……他们是枭谷。”

低低微沙的少年嗓音倏地在他耳侧响起。

猫又场狩条件反射心里一颤,发丝蓬地炸起、整个人近乎炸毛。

很快、他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努力使情绪平静。

布丁头前辈今天怎么总喜欢悄无声息地刷新,还是在他身边……

猫又场狩心底泛起嘀咕,但面上还是保持浅浅疑惑,

“枭谷……是高校联盟的那个枭谷吗?”

“嗯。”

孤爪研磨应声,视线扫过正在和黑尾铁朗交谈的木兔光太郎与其旁侧的赤苇京治,“……现在在和小黑说话的,是枭谷三年级主攻木兔。”

“旁边的……是他们的二传,二年级的赤苇。”

“……啊。”

猫又场狩迟疑应了声,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布丁头前辈……这是在向他进行出场人物介绍?

但是……为什么要向他这么一个非正选角色介绍。

猫又场狩想不通,但还是做出一副好好在听的样子。

视线扫过鸡冠头前辈对面的枭谷两人,猫又场狩想了想,决定多留意一下和孤爪研磨在同一个位置的‘赤苇’。

目光投注的下一刻,他的视线就被正在看着的对象精准捕捉。

对方微侧过脸,面上情绪寡淡,对视上后、沉默地朝他颔了下首,继而转过脸去。

等等、这种微妙地有点熟悉的感觉……

猫又场狩心里迅速蹦出另一个名字。

默默动了下,他不着痕迹余光扫过身侧布丁头。

——好巧不巧,又被抓个正着。

孤爪研磨:“……怎么了。”

“啊、那个……没什么。”猫又场狩局促,情不自禁避开脸。

不是、这次怎么也被抓到了!

犹豫着张了张口,猫又场狩还是缓缓将心底吐槽吞入腹中。

毕竟,总不能说——研磨前辈,我觉得你和对面的二传某种程度上好像很相似的样子,难道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这么说绝对会被当成笨蛋的吧。

“……”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黑发少年看了半晌。

猫又场狩从一开始的视线飘忽不定,肉眼可见地逐渐被他盯得更加局促。

面对孤爪研磨的强存在感视线,他不安地动了下,最后只得侧过脸去小小声解释道,

“只是感觉……有点微妙的…一样,当然、也不是全部都是那个……相似的。”

黑发少年似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皱了下眉、脸颊鼓起小小的弧度,有些勉强地应付说完,

“当然、我的话…还是研磨前辈更适应一些……之类。”

黑发少年眼睫微颤、支吾着说完这句话就快快地抿起唇,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

他垂着头视线飘忽,看来看去就是不与他对视。

……总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

避开视线的猫又场狩心底大喘气,捏紧汗湿的手掌紧紧盯着脚下碎石。

这下子,就算布丁头前辈不满意,再度进行追问,他也能够借此支吾过去了。

暮色西沉,余晖倾洒少年面庞,毛茸茸的侧颊上不知何时垂下几簇黑发,被风一拂、轻微晃动着,像柔软的羽毛,伴着少年磕磕绊绊又无端清晰的话语轻而又轻地拂过心脏。

垂在身侧的指节曲起细微的弧度,又很快收回,孤爪研磨平静移开视线,盯着不知名的某处轻轻应声,

“……我知道了。”

正在思索该如何对布丁头前辈的追问进行应付的猫又场狩闻言,兀地睁大眼,迟疑着抬起头,像探出壳的蜗牛般、他小心递出视线。

布丁头前辈没有在看他。

猫又场狩缓缓放下心来。

下一刻,他猛地陷入难解的困惑。

既然没有在看,那布丁头前辈……他知道什么了?

……

最终,众人还是成功地进入了居酒屋内。

进入店内,他们才发现枭谷的其他人也都聚在这里,今天也正好是他们的休息日。

于是,在黑尾铁朗与木兔光太郎的撺掇之下,音驹与同样才进来没多久的枭谷一拍而合,与店家协调了下。

以拼桌的形式,一步升级到了足以容纳二三十人的包厢。

入座前惯性寻找熟悉面孔的猫又场狩还没开始行动,就被夜久卫辅一把拎起,推拽着放到盯着半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孤爪研磨旁侧。

夜久卫辅四周张望了下,语速飞快,

“研磨,正好你靠得比较近,场狩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人太多,我去看着列夫,那家伙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猫又场狩默默低头,与闻声抬起眼来的孤爪研磨直直对视,沐浴着夜久卫辅强烈的‘要好好相处啊你们’的视线,他艰难扯了下嘴角,

“……研磨前辈,那个、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嗯。”

看着两个后辈达成一致,夜久卫辅这才满意点头,“那你们好好相处,我先过去找列夫了。”

“好的、夜久前辈。”

“……好。”

不对,布丁头前辈怎么突然这么惜字如金了。

猫又场狩疑惑,明明刚刚在门口还挺健谈来着……

“孤爪。”

加长餐桌的对面,投下一道阴影,猫又场狩闻声抬起头,望见对面坐下一道人影。

是枭谷的那个……叫赤苇的二传。

赤苇京治向孤爪研磨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下个月初就是IH的东京预选,你们……’

话说到一半,语气始终无波无澜的赤苇京治视线不着痕迹轻微移动。

无他,旁侧端坐着的那个黑发少年视线过于显目,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身就过于显目。

面庞莹润如玉,鸦羽黑发沉沉如夜,眉宇之间又似山水墨画,纤长眼睫垂下时却如落下的黑羽。

唇角微弯、勾起柔软的弧度,抬起眼看过来时,眼眸亮如星子,轻而易举就会让被注视者产生‘被关注’的微妙欣喜。

周身气场沉静温煦,如青松苍柏,自成一番韵味。

吸引旁人视线、或成为焦点,对他来说该如呼吸般如影随形、不在话下。

但这样的角色……却出现在极为反感被他人视线注目、惯性躲避焦点中心的孤爪研磨旁侧。

同为二年级、对音驹风格有些了解的赤苇京治收回四散思绪,平淡承接未尽话语,与孤爪研磨继续交流二传技巧。

就仿佛断句中间轻微的走神宛如三人错觉。

猫又场狩默默摆弄了下放在膝上的手指,

嗯、布丁头前辈和对面的赤苇……前辈对话中专业术语涉及量太高,大部分他都只能模糊了解个大概,根本跟不上旁边这两个‘大脑’的运转速度。

双眼放空,他开始出神。

……刚刚,赤苇前辈好像瞥了他一眼。

为什么?

难道是与之前在门口时他的行为的对应吗。

果然,在队伍里做二传的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布丁头前辈也是。

还好还好,他只需要浑水摸鱼,摆烂应对……

只要布丁头前辈不时不时[盯]他就好,默不作声刷新什么的……即使次数多了也还是很吓人啊!

“场狩——!”

遥遥传来灰羽列夫的声音,被打断发呆的猫又场狩恢复清醒,就见他丢了听饮料过来,灰羽列夫一边拉开易拉罐一边指了指旁边,

“是枭谷的好心前辈给的饮料,分你一个!”

黑发少年闻言微侧首,与枭谷某位眼神很凶的前辈对上视线。

猫又场狩:“……”

眼神很凶的前辈认真点了点头,看起来更凶了。

猫又场狩迅速开口,“啊、好的,多谢枭谷的前辈……!”

他握着易拉罐随意扫了眼,可尔必思沙瓦。

3%的……乳酸菌含量吗?

轻微“咔”的一声,他拉下易拉环。

正好点的菜品上来的差不多了,齐齐地,大家说着“我开动了”后,桌上立即陷入混乱大战。

虽然说是两校拼桌,但两校之间本就不是什么陌生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兄弟校,排球部更加是亲近异常。

于是,猫又场狩惊恐地看着几乎要打起来的众人,默默一个人一口气哐哐灌了一整听可尔必思压惊。

“……以上,期待着IH地区预选上与你们的会面。”

这边,

赤苇京治结束与孤爪研磨的对话,因过于集中,他这时才注意到周遭的混乱。

满含歉意地表示自己拖延了孤爪研磨吃饭的时间,在道歉完毕后他立即起身去向混乱中心,猫头鹰与猫的场合。

孤爪研磨无声望着赤苇远去的背影,视线微动,从面前没怎么动的菜品转移到身侧。

余光一停,位置缺席。

——原本坐在那里的黑发少年不见了。

混乱中心,黑尾铁朗正在乐颠颠地看着木兔光太郎与山本猛虎划拳,背对着门,他耳朵动了动,敏锐捕捉到一串脚步声。

转过头,看着正在拉开门的背影,黑尾铁朗挑了下眉,

“研磨,不吃饭了吗?”

孤爪研磨动作没停,只是很快回答了一句,

“……我出去一下。”

“好好——去吧。”黑尾铁朗视线扫过室内,敏锐察觉到哪里缺了什么,做出要起身的动作,他笑着问道,

“对了,要我和你一起吗?”

孤爪研磨视线扫过他,语气毫无波澜。

“不用了,小黑。”

“啊……好。”

离开包厢就是嘈乱的大厅,居酒屋装潢繁杂,分出好几个独立空间。

此刻人声鼎沸,上座率爆棚。

人群擦肩接踵,孤爪研磨不着痕迹避开他人视线与接触,动作灵敏矫健,如无声落爪的野良猫。

他很快扫过大厅内的大部分面孔。

……不在这里。

眉头拧起细微的弧度,孤爪研磨定在原地静静看了会儿。

想起某种可能性,立在原地的身影微动,很快消失在居酒屋的门口。

已入夜,外面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不比店内,铺面的凉风带着初夏干涩的味道。

低头靠着围栏的黑发少年正静静垂着眼,纤长眼睫凝止,视线遥遥地出着神。

居酒屋侧檐的灯笼下,莹润面庞映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不远处,一串脚步声由急转缓,却在某一刻停顿,最后复归成平日里无气力的模样,停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沉默地保持着一步距离,稳稳停在视线落点前。

低着头的黑发少年有所察觉。

眼珠微动,似一樽隽永深刻的雕像悠悠醒转,眼睫轻颤如蝶翼。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停在来者的下半张面庞。

暖光同样染上了来者面颊,棱角分明,下颌紧绷。

即使已提前做过一次深呼吸且平息起伏,但细枝末节之处还是无比清晰。

这些小小的瑕疵映照在黑发少年水洗过般的眼瞳里,成为一些奇妙且有趣的反差。

他盯着面前保持一步距离的金发……不全然金发的少年,微微歪了下头,含混道,

“……前辈?”

孤爪研磨没出声,只是无声盯着靠着围栏的黑发少年,竖立猫瞳缓缓扩缩,微沙的嗓音从喉中溢出,

“……场狩。”

黑发少年没动,仍旧维持着微微歪头望着他的姿势,发出一声很轻的应声。

夜风拂过他脸侧的碎发,他靠着围栏,重心放在一边,手臂抻向后,支撑着身体与全部。

又黑又亮的眼睛圆润、浸着些潮湿的痕迹,粉且薄的唇瓣抿起一点愉悦的、向上的弧度。

黑发少年乖乖地看着他,像什么没有警惕心的家养猫,圆又亮的猫瞳就这么望过来,盛放着他的影子。

孤爪研磨不着痕迹将他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不回去吗。”

他平静开口。

黑发少年望着他,眼珠动了动,而后迟疑地摇了下头。

“……不舒服吗?”

微沙的少年音再次响起。

这次,他缓缓地点了下头。

大脑在发晕。

虽然不至于天旋地转,但世界仿佛都隔了层薄薄的塑料膜,虚幻且不真实。

声音、灯光、气味,迷惑着感官系统,噪点在视网膜上疯狂跃动,形成齐聚的光斑。

最后的记忆似乎停留在如何走出居酒屋的大门。

因为……那听可尔必思?

猫又场狩艰难地思考,但是整个大脑都宛如一圈不堪重负的生锈齿轮,无论怎么转动,都只有“嘎吱嘎吱”的悠久回音。

于是他决定不去思考了。

“……过来,场狩。”

突然,面前的人这么说。

猫又场狩静静看了会儿,与一双竖立的璨金色猫瞳对上视线,他在里面看见了一个同样小小的自己。

“到我这边来。”

……指令?

是…来自前辈的。

他迟疑地想着,

而后缓慢地眨了下眼,听话地向前踏出一步。

一脚踩空。

下一刻,他猛地趔趄,整个人似要坠落。

但是一双手横空伸出,比他所想得还要更快得从腰侧后背环过,扶住了他。

那双手帮他于下一瞬稳住身形,简直就像从一开始就等在那里一般。

重心丢失的感觉不好受,更别说是现在,杂音不绝如缕、噪点更是在疯狂跃动。

但在紧紧靠着的身旁,来自另一人的温暖体温良好驱散了他心底潜藏的不安。

不满足。

安全感。

垂下的视线轻轻扫过,离他最近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节修长,指腹柔软。

黑发少年缓缓转动生锈的大脑,他无意识地咬了下柔软的唇,许是一分钟,又或许只是一秒,他浅浅地笑了下,终于翻出点什么记忆,

想起来了,这个人的名字。

孤爪……研磨。

微凉的手指攀上,勾起相比之下更加温暖的指根,黑发少年抬起眼,弯起柔缓的弧线,

他声音低低的,裹挟着不清醒的鼻音,他或许在微微笑着,眼底也溢出平素绝不会出现的情绪,

轻轻开口,黑发少年出口的每个字咬字都十分奇怪。

它们落在意想不到的尾音,像单独跳跃的音符,

“……研磨前辈。”他叫了声,眼睛湿漉漉的,

“考虑一下……牵牵我怎么样?”

第二十五章(二合一)

牵起的指尖并没有意想之中那么柔软, 质感虽薄但存在感不低的茧层附着在指节关节处,像树枝枝桠处生长的疤。

与二传或拦网对手感与排球touch的在意不同,自由人的手相较起来或许总是略显粗糙的, 触摸起来宛如河底沉积的砂砾。

孤爪研磨静静站着, 头低下了点弧度,眼睛望着不知何时已牵上的手。

差不多大小的手掌微微施力,从指缝夹隙钻出的细长手指心情很好地晃了晃, 手的主人就借着这牵起的手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灯笼柔和的光漫洒,流水一般柔缓绕过莹润如玉般的脸庞, 一步距离内的人低低笑了声, 笑的声音就从胸膛流淌出, 他依旧咬着那奇怪的尾音, 每一个字的落点都降临在意料之外的音节,

“哎呀……我和前辈牵手成功啦。”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 光影明灭间, 他的瞳孔愈发深邃。

半晌, 微沙的少年嗓音低低响起,

“……场狩, 要回去吗。”

被叫到名字, 黑发少年盯着面前之人的唇瓣, 思考良久, 似乎才读懂这话的含义。

身侧牵起的手轻轻晃起弧度,他犹豫着, 还是摇了摇头, 咕叽了声“不回去”。

但运转卡顿的大脑还存储着先前未实行的指令。

他微歪头, 圆又亮的一双猫瞳看着面前的孤爪研磨,果断一步迈出,

“我到前辈这边来喽!”

“……”

“研磨前辈——怎么不说话?”

像小动物般四处嗅嗅,黑发少年拖长声音。

没有回答,他复又抬起头默默盯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布丁头看了半晌。

右手一敲掌心,猫又场狩果断低下头,用发顶顶着面前不知为何总是沉默的前辈的肩膀,

“研磨前辈——研磨前辈——”

“……”

孤爪研磨此刻看着猫又场狩的行为,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余光扫过放在长椅下的易拉罐。

可尔必思萨沙,酒精含量仅为3%的……饮料。

酒精不耐啊。

竖立眼瞳扫过此刻以头顶着他肩膀的黑发少年,东一簇西一簇的乱糟糟黑发下,是泛起潮红的脸颊,说话间都带有些微的含混鼻音,小刷子一般拂过心脏。

孤爪研磨走神了会,很快又被与他的肩膀角力的猫又场狩唤回注意。

他无声看了会,终于再度开口,

“……你要做什么。”

经过几番角力,成功将自己弄得更加乱糟糟的猫又场狩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猫瞳盯着孤爪研磨看了一会儿。

他悄悄凑近一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就变得无比靠近,几乎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感受。

黑发少年粉而薄的唇瓣靠近,吐息带着一股甜甜的饮可尔必思的味道,他抬起笑着的眼睛,放轻声音,

“研磨前辈,低一点头,我告诉你……”

最后几个音实在过轻,孤爪研磨没有听清。

眉头不着痕迹蹙起,他又看了眼莫名十分开心的猫又场狩,顿了下,还是沉默着低头。

柔软的唇一张一合,极度靠近耳畔。

如同贴着耳朵说话般,黑发少年带着微微鼻音的嗓音一点一点响起,

“研磨前辈,你知道吗……你是一块布丁喔。”

“……”

“淋上很多很多很多焦糖酱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布丁…妖怪!”

“……”

孤爪研磨很想转身就走。

但他忍住了,从顺重力微垂的金色发丝间隙,无声掀起那双竖立的金色猫瞳。

“场狩。”

“——在嗨嗨~唔!”

黑发少年站的东倒西歪,说完那通布丁发言后身体趔趄了下。

他小小呼出口气就再度用柔软蓬松的黑色发顶顶着孤爪研磨的肩,自以为十分聪明地悄悄卸力,把自己站稳。

孤爪研磨:“……站好,我带你回去。”

埋着头的黑发少年皱了皱鼻子,牵起的手再度摇晃,“……不回去。”

孤爪研磨维持着被依靠站着的姿态,视线掠过身前毛绒绒的黑色发顶。

他的目光停在半空中某个地方,似乎那里有什么更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出口声音莫名很轻,

“……那你,想做什么。”

半晌,没有动静。

孤爪研磨视线微动,低下头。

以头顶着他的肩膀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将整个脸庞埋进他的肩部,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极度缺乏安全感般钻入他怀中。

乱糟糟的黑发翘起,随意蓬在脸颊旁侧,孤爪研磨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下,视线不由得下移、试图去处理他。

抬手时,他才发现一只手始终被怀里的猫又场狩牵着。

顿了下,孤爪研磨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微动,拂开盖住怀中黑发少年脸侧的碎发。

柔软的脸颊触感顺着指尖传递到大脑,他没继续触碰,只是平静收回手。

“要走吗。”

“……苹果派。”久久不作声的黑发少年再度闷闷开口。

孤爪研磨垂下视线,“……什么?”

黑发少年鼻息全数被孤爪研磨衣物上的留香裹存,卡顿掉线的大脑让他想象自己是一个专业的香味分析师,拆分着鼻尖的香气,

“肉桂…和苹果派的味道……”

“……前辈是一块苹果派布丁。”

“……”

维持着站着被撑着的姿势,孤爪研磨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准备给居酒屋内的其他人发条短讯。

怀中才安静没多久的人突然又开始闹起了动静。

孤爪研磨不着痕迹叹了口气,拿出来的手机重又放回口袋,他沉默与再度抬起头的猫又场狩对上视线,

“……想说什么。”

黑发少年弯弯眼,“第一次…情侣咖啡馆,前辈去了……的约会,是演练吗?”

他一句话拆分成三段,语序颠来倒去,孤爪研磨稍微思考,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

孤爪研磨言简意赅,“不,只是一些意外。”

“意外啊——”拖长声音,黑发少年唇角很快曲起一点细微的笑容。

不诚实的布丁头前辈。

果然,不想被别人知道那个秘密!

大脑掉线的猫又场狩还一心记挂着孤爪研磨的那个告白秘密。

孤爪研磨这次是彻底打消了场外求助的念头,垂下眼,“场狩,站累了就去长椅上坐下。”

“好——”

猫又场狩乖乖应声,他又迅速跟上一句,“……不回去了吗?”

“……”

孤爪研磨无奈,“嗯,不回去了。”

坐在居酒屋旁侧的长椅上,开了罐的可尔必思还放在地上,孤爪研磨沉默捡起易拉罐。

果然,空了。

他没多说什么,直接将它丢进旁边的回收垃圾桶。

回过头,乖乖听他的话坐在长椅上的黑发少年正将脸埋进衣领,只露出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

“场狩。”

黑发少年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抬起脸。

光线昏暗,灯笼的柔光也被遮蔽。

站着的身影表情不明,他双手插兜,声音不高也不低,似只是随口提起般问道,

“借物跑……为什么会向…伸出手。”

他模糊了主语,省略许多。

但大脑迟钝的黑发少年还是成功捕捉到关键词,(自以为)理解了。

研磨……布丁头前辈。

“因为……布丁前辈他…闪闪的,”

乖乖坐着的黑发少年弯起眼,似是回忆般想起什么有趣的东西,仰起头,望着来者笑了下。

孤爪研磨一顿,“……布丁前辈?”

黑发少年没在意这个细节,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在继续说,

“大概……只要注意到了,就会一直看着的…”

“……难以移转视线的,研磨前辈。”

黑发少年从心地回答道。

……

猫又场狩清醒了。

他的世界崩塌了。

第一次接触酒精就成功大脑断片的猫又场狩,于次日成功从灰羽列夫、芝山优生和犬冈走口中拼凑出他丢失的记忆。

此刻深觉人生无望。

“——呃呃呃振作点啊场狩!!”灰羽列夫手足无措望着几乎将整个头塞进桌肚内的黑发少年,尝试劝道,

“事情肯定没有你想得那么糟啦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哈哈……”

闷闷的声音从桌肚内传来,“……没有那么糟?”

灰羽列夫狂点头,“不信你问芝山和犬冈!”

只是担忧才过来看看的芝山优生:“……”

短发中分的一年级迟疑挠了挠头,“大概……”

“就算场狩你叫了黑尾前辈鸡冠头,叫了研磨前辈布丁头……”

“还让虎前辈放心扣杀,反正你绝对会百分百空手接扣球之类,也没关系……吧?”

犬冈走点点头,“前辈们笑得都很开心呢!尤其是夜久前辈,还说不愧是他的弟子,从明天起就助力你的宏大计划,训练翻倍!”

猫又场狩:“……”

这、还叫没那么糟糕?!

训练翻倍什么的绝对会出事吧?!

“我申请休学,就从今天开始。”

猫又场狩果断把自己的头从桌肚内拿出来,并双手不停迅速开始收拾私人物品,

他语速飞快,“有幸和大家有过一段同级缘分,看来这段缘分只能到此为止,我会铭记这段记忆的,大家再见!”

他起身背起包就要走。

“等等,场狩!”

“不用挽留我……我是不会…”

他话未尽,就见灰羽列夫伸手直接抓住他的衬衫下摆,死死禁锢他的步伐,

“你先看看再说——!”

芝山优生捏着一封才从地上捡起来的信,有些迟疑地递到他面前,

“这上面写着场狩你收诶……刚刚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才从桌子里掉出来的……”

三人齐声:“——你不看看吗?”

猫又场狩:“……”

他其实不太想看。

真的。

反抗是没有用的,即使努力反抗了,还是被好奇心爆棚的三人强压着在椅子上坐下,并被递来裁纸刀催促快一点行动。

猫又场狩沉默。

不是、你们这么好奇的话就直接自己拆着看啊!!

“……这不是别人的私人信件不太适合我们动手嘛。”芝山优生打了个哈哈。

猫又场狩无奈,只好接过裁纸刀裁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叠成三叠的信纸。

“我说……绝对就是那个吧!www.youxs.org!”

“不不不、绝对不是那种,我在我表姐的漫画里看到过,我赌告白信一票!”

“……”

猫又场狩忍无可忍,“蓝色的信封怎么可能是告白信,列夫和犬冈你们也太……”

“猫又同学,上周的运动会上,你醒目的身姿吸引了我……”

灰羽列夫:“……哦豁。”

犬冈走:“……哦豁。”

猫又场狩死目,“……芝山,别读了。”

信纸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通,包括但不限于,‘上周的运动会上猫又同学你的矫健身姿深深吸引了我,所以我鼓起勇气写下了这封信’

‘你是个优秀的人我关注你很久了,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还是你在排球部训练的时候,你的一举一动都牵系着我的心……’

‘我原本是想塞进你的鞋柜的,但是又想距离你更近所以请原谅我不请自来地打扰……总之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等你的……’

猫又场狩一目十行扫完,果断叠好放回信封。

三人组对视一眼,“……所以,场狩你知道寄信人是谁吗?”

猫又场狩言简意赅,“不知道。”

“……”

灰羽列夫颤颤巍巍举起手,“那你……要怎么处理这个…呃、信?”

黑发少年视线很快扫过桌上的信,“……上面写了约好的时间和地点。”

芝山优生:“场狩你要去见这个写信的人吗?”

“嗯。”

“欸——!!”

“TA说如果不去的话就会以后每一天都寄信过来直到我去为止。”

“噢、噢……好。”

“……”

猫又场狩盯着桌上的蓝色信封,似是想起了什么,“唰”地一下转过头,

“还有,你们、不要乱说哦?”

灰羽列夫:“哈哈……我们怎么会告诉别人呢!”

芝山优生:“没错没错,我们一定会为场狩你保密的!”

犬冈走:“就是就是!”

三小时后,排球部部员更衣室。

“哈——!?”

“你们说,场狩那小子下午被送告白信了?!”

顶着山本猛虎的超大声疑问,三人眼观鼻鼻观心,齐刷刷端坐在休息室正中。

“咔哒。”

不知是谁关更衣室柜门时卡顿了下,发出一声较大的噪音。

抱臂的夜久卫辅似有所察,回头看了眼,看见了在换衣服的孤爪研磨。

他没多想,很快就转过头去看三个一年级,思索道,

“怪不得今天场狩他今天竟然没有抱怨训练内容加倍了,还以比平常快很多的速度完成……原来是这样。”

他托着脸想了想,“嘛……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场狩也到了这个年龄了,年轻真好啊~”

“啊啊啊夜久前辈不要再说了!!虎前辈他晕过去了!”

“喂喂、虎你振作点!”

“……”

略过室内闹剧场面,黑尾铁朗关上柜门。

他瞥了眼旁边保持沉默,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的孤爪研磨,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会儿,

“待会儿要一起回去吗,研磨?”

孤爪研磨低着头,手指摁动手机,似乎在回讯息,没有说话。

黑尾铁朗挠了挠头,拍了拍手,“好咯,大家也静一静,一年级的快点收拾回家吧,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光顾着凑热闹,在这里滞留太久的话可是会被雨困在路上的哦?”

“是——!”

山本猛虎一个猛子原地扎起,“不、我要去见证场狩那小子的情路。”

“喂喂……虎你也够了,”夜久卫辅拽住他的球包,“别那么八卦啦,场狩会处理好的。”

他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黑尾,我们就先走了,拜托你和研磨锁门了哦。”

“嗨嗨——”

室内猛地陷入寂静。

靠着休息室的更衣柜,黑尾铁朗眺望了眼窗外黑云沉沉的天空。

他放低声音,似是自言自语般,“看来的确是要下大暴雨了……云层堆得真厚呢。”

“……”

猫又场狩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阴云密布,气压低沉。

他松了下排球包带,大概看了眼手机。

[东京时间19:00整]

部活下午六点就结束了,信纸上写了六点在音驹的后山会面。

信的主人说‘会在这里准时等待猫又同学的到来’,担心让别人等太久,他匆匆换好衣服就赶了过来。

到达约定地点,并无任何人影。

‘大概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猫又场狩揣测,也没多在意。

手机还剩岌岌可危的一格电。

昨晚回家太过混乱,更别提猫又场狩直接断片。

忘记了给手机充电,以至于现在陷入电量不足的困境。

他迅速浏览了讯息,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关注的,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

就这么又等了半个小时。

细小雨丝飘扬在空气中,逐渐打湿他的发梢与校服,肉眼可见地,雨下得越来越大。

猫又场狩莫名生出点不妙预感,他犹豫了下、临时选择了个周遭很近的建筑躲雨。

狭小的雨棚勉强能遮住现在的小雨,但是再大一些就危险了。

他站在建筑下,直直看向刚才所站着的地方,紧密关注可能会出现的人影。

雨脚如麻,丝丝缕缕坠成沉重一滴,“啪嗒”一声打在略显单薄的衬衫上,很快就洇湿一块水斑。

小心把球包放好,猫又场狩迟疑了下,还是没走。

他乐观地想着‘万一过一会儿信的主人就来了呢,总不能放人家鸽子吧’。

时针指到九。

雨棚下蓄起深深的水洼,坑坑洼洼地一直向外蔓延。

猫又场狩站累了,半蹲着抱膝、单手撑脸,默默盯着地上一个又一个连接起来的水坑发呆。

排球包被他藏在身后,没有进到一点水,但他整个人看起来却十分狼狈。

东一簇西一簇的黑发碎发被水渍打湿,黏在脸颊。

音驹的春夏校服是打领带的衬衫与西装裤,深色的西装裤暂且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浅白衬衫遇水之后十分明显地杂乱贴在身上,透明的部分浸出些许肤色。

路灯柔柔和和洒下,雨雾一遮,能见度极低。

约好的地方很有考量,十分僻静,最适合一些小情侣私会,难以被发现。

猫又场狩苦中作乐想了下,这里几乎就和布丁头前辈上次约他去的排球馆后面差不多,人烟稀少,人迹罕至。

想起关键词,昨晚断片的记忆隐隐约约似从大脑划过。

猫又场狩尝试捉住那部分游走的灵光,眉头缓缓皱起。

“滴滴滴滴滴滴……!”

口袋内,

手机迅速震动起来,发出来电提醒的急促响声。

猫又场狩愣了下,以为是幻听。

听了半天,声音还在,立刻手忙脚乱从口袋找出手机。

电量即将告罄,深红色的弹窗显示猝然跳出,来不及多想,他立即接通,

“那个、你是……”

“……抬头。”

手机因电量告罄,瞬间黑屏,再无显示。

黑发少年迟疑,慢慢从耳侧拿下手机。

依照着最后听到的那两个字眼,他缓缓抬起头。

入目的首先是一双他不会陌生的运动鞋,排球部的前辈们都喜欢那个牌子,之前一年级的四人组还吐槽过。

视线继续向上,同样的深色西装裤与音驹队服。

胸前,骨节修长的手微微环绕,握着伞柄。

打开的伞下,来人脸侧垂落些许散开的金发,空气中水汽潮湿度大,但他似乎丝毫没受到影响。

猫又场狩呆呆地抬起头,维持着单手撑脸的姿势,因动作固定太久,脸颊被压出一圈红印。

他张了张口,迟疑叫出来者的名字。

“……研磨,前辈。”

“……”

孤爪研磨视线微垂,几步距离外,蹲在原地的黑发少年睁着圆圆猫瞳愣愣朝他望来。

蓬松柔软的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他没穿音驹的队服外套,单薄的衬衫也吸满了空气中的水汽,黏在身体上。

一阵冷空气过来,伴随着微凉的雨滴,他瑟缩了下。

像甩干毛发的小动物般、黑发少年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

他似是蜷缩在这里等了许久,眼睑下露出点疲态。

孤爪研磨缓缓收回视线,轻轻应了声。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质感微沙低哑,平静开口,

“……不走吗。”

猫又场狩愣了愣,“啊、那个……”

孤爪研磨没有催促。

蹲在原地的黑发少年支吾了会儿,望着渐沉的天色,又看了看已经漆黑一片的周遭,默默撑着膝盖站起身,

“……走的,前辈。”

“嗯。”

得到肯定回复,孤爪研磨上前一步。

撑开的伞很快投出一小块无雨空间,他握着伞柄,手臂稳稳平举,一如他此刻的表情,沉静、稳定。

猫又场狩背着球包小心迈出雨棚,宛如一只试探着伸出爪的猫咪,力度很轻地搭在孤爪研磨向他递出的手臂上,

“谢谢……研磨前辈。”

孤爪研磨握住那只潮湿的手掌,冰凉的温度借由皮肤传递,十分明显。

他垂下眼,望着整个人几乎都潮漉漉的少年,声音很轻。

“……没关系。”

“先去我家,场狩。”

第二十六章

等等, 去哪?

……谁家?!

猫又场狩陷入呆滞,眼中是大写的疑惑。

“研磨前辈,是说错……”

“去我家。”

“……啊。”

猫又场狩默默闭嘴。

总觉得在这个时候争论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呢。

总归布丁头和他是邻居, 到了门口好好地向布丁头前辈道谢, 然后再回去就好。

——猫又场狩の计划通。

下一秒,他就瑟缩了下打了个喷嚏。

几乎是同一刻,孤爪研磨反手握住他伸出的手腕, 温暖体温从相接处传递,一点一点扩散至全身。

大雨倾盆, 冲刷着伞檐, 激起细碎的雨声。

伞并不小, 可以说一个人撑, 空间绰绰有余。

但此刻两个人一起撑,就不得不靠得更近些才能避免彼此被淋湿。

不可避免地, 肩膀、手臂、衣物摩擦, 走动间的触碰都裹挟着各自的体温。

余光瞥过另一侧的孤爪研磨, 此刻他正在目不转睛看向前方。

猫又场狩小小呼出口气,稍微望旁边侧了侧身, 好给孤爪研磨腾出更多伞下空间。

毕竟他已经淋湿了, 再淋湿一点也没关系。但是布丁头前辈是好心来带他一程的, 总不能让布丁头前辈潮漉漉的回家。

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别动。”

孤爪研磨的声音忽然响起, 猫又场狩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似乎迅速从自己身上扫过,牵着他手腕的手掌缓缓收紧, 似是阻拦。

“很快就能到了。”

孤爪研磨不着痕迹动了下伞柄, 微侧伞檐, 将黑发少年缀着雨滴的发丝上空遮蔽得严严实实。

猫又场狩视线游移,乖乖地应了声, 没再多做其他。

他身体僵硬,只觉得身侧温度传递,孤爪研磨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向他靠近,与他呈现明显对比。

小心翼翼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猫又场狩努力不让自己潮湿的衣物蹭到孤爪研磨,他屏气凝神保持相同节奏的步伐,踏出脚步时尽量避免溅起较大水花。

一路并肩而行,两人不约而同都放缓自己的速度迁就对方。

猫又场狩毫无所察,只感觉走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难道布丁头前辈撑伞撑累了?

猫又场狩茅塞顿开,两人同行本该就是由他这个受益者多劳。

而且他还是后辈,兼之布丁头前辈训练时也很偷懒……体力似乎不怎么行的样子。

他果断侧首,努力组织语言。

黑发少年扬起圆又亮的眼瞳,期许般地望过来,“研磨前辈,如果累的话,撑伞就请让我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身边贴得极近的孤爪研磨盯着他,竖立猫瞳凝缩,沉默看着他的面庞,

“……啧。”

……嗯?

猫又场狩缓缓敲下一个问号。

布丁头前辈,刚刚是不是‘啧’了一下。

难道是在向他表达不满……是他哪里说错了吗?

‘累’还是‘撑伞’……

大脑掉线的猫又场狩陷入加载中,上一个不解之谜还未解清,他突然发现了新的盲点。

所以……布丁头前辈为什么这么晚都没回家?

而且、前辈怎么会知道他在那里等着的?

明明今天的事只有列夫他们知道……

猫又场狩一卡,模糊抓住一点思绪。

他,大概、可能、也许,被那三个人出卖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深知排球部那群前辈秉性的猫又场狩冷汗涔涔,汗流浃背。

感觉,明天去排球部绝对会变得很麻烦。

猫又场狩安静如鹌鹑,磨磨蹭蹭跟着孤爪研磨一起挤上了末班电车。

他们来得及时,刚到月台,电车呼啸而来。

风压巨大,空气潮湿,水渍飞溅,孤爪研磨不着痕迹侧过身收起伞,转过头做出似是要对黑发少年说话的样子。

猫又场狩察觉,微歪头凑近过去,整个人却正正好好被孤爪研磨的身体挡住。

察觉到细微凉意从身旁窜过,他眨了眨眼,“……研磨前辈?”

孤爪研磨言简意赅,“电车来了。”

“……”

难道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猫又场狩不解但尊重,只得默默跟着一起上去。

末班电车上十分空荡,两人都有位置可以坐。

从音驹到他们要下的町目只花了半个小时,

下了电车后,孤爪研磨再次撑起伞,猫又场狩自告奋勇替代。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布丁头前辈把伞撑得更高,而且……更往他这里倾斜了?

盯着孤爪研磨不知何时被雨打湿的肩膀,猫又场狩迟疑着蹭了蹭脸颊,犹豫着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一想到先前布丁头前辈的[盯——],他只能闭上嘴巴,选择靠得更近一些,通过间接缩小自己所需要的伞下空间来尽量保全布丁头前辈的伞下空间。

一伞之下,微矮些的黑发少年小心靠着旁侧身影,谨慎保持细微间隔距离的同时却又不着痕迹试图更靠近对方。

孤爪研磨垂眼,握着伞柄的手缓缓收紧,指腹压在伞柄,不着痕迹余光侧瞥。

黑发少年正小心翼翼跟着他的步伐,隔着薄薄一层空气靠近他,似有若无地试探。

身侧闷闷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一清二楚,走动间衣物摩挲声、雨滴落在伞面的清亮“啪嗒”声,交叠起来的步伐踩踏水面的回声,交缠交织。

他垂下视线,昏黄路灯下的路面积水,幽幽映出两道并肩相携的身影。

维持着堪称缓慢的行进速度,猫又场狩终于看到自家房子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总算心定。

到家以后要迅速冲个热水澡,摆脱冰冷潮湿的、黏在身上的衣物。

对了,还要向布丁头前辈道谢。

猫又场狩抬起头,思索着寻觅一个良机开口。

过了最后一个路口,他下定决心张口,“研磨前辈,到这里就……”

“研磨——!”

不远处,一道女声突然响起,被打断的猫又场狩一愣,迟疑转头看去,女声也又叫了他一声,

“还有场狩——!”

“是妈妈。”孤爪研磨平静开口。

“原来是阿姨……”

谈话间,猫又场狩忽然就被孤爪研磨带到了孤爪宅门口,他犹豫回望了眼自己家,奇怪地“咦”了声。

平素尽是灯火通明的猫又宅今日暗沉沉一片,毫无人气。

等在孤爪宅门口的短发妇人打着伞快步迎上来,“回来了,研磨,场狩。”

“场狩怎么淋成这个样子,研磨,快带场狩上去洗澡,一直穿湿衣服的话可是会感冒的哦?”

“……嗯。”

母子一说一答,交流飞快,猫又场狩弱弱想开口。

“那个、谢谢阿姨,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嗯?研磨你没有告诉场狩吗?”

“……”

等等、要告诉什么?

猫又场狩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

短发的孤爪妈妈笑着摸了摸被雨打湿得像只小动物般的黑发少年的头,哄他道,“你妈妈临时出差了哦,说你一个人住会害怕,所以今晚就拜托你住在我们家喽。”

猫又场狩:“?”

他果断推拒,“阿姨,我可以一个人回去住的,我一点也不害怕的、真的!”

“研磨,还不快带场狩去洗澡,再这么下去明天一定会生病的。”

“好。”

孤爪研磨应声,竖立猫瞳微转,停在陷入呆滞的黑发少年面上,他不着痕迹扫过少年略显苍白的脸庞与浅淡唇色,

“走吧。”

猫又场狩还在挣扎,“研磨前辈,我真的可以……”

“咔哒。”

双眼死目的猫又场狩被成功塞进了孤爪宅的浴室,孤爪研磨放好脏衣篮。

孤爪研磨:“衣服都是干净的,换下来的衣服放进这里就好。”

猫又场狩:“……”

孤爪研磨:“有问题叫我,我先出去了。”

猫又场狩“……”

浴室门“咔哒”一声被再度关上。

陷入混乱的猫又场狩与镜子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所以,他现在……要在研磨前辈家洗澡,留宿。

这是什么魔性的展开。

等等、难道待会他该不会还要和研磨前辈睡在一起吧?!

“bingo——!”

孤爪妈妈拿起一条软毛巾,盖在洗漱完出来就被摁着坐下的黑发少年头上,她堪称娴熟地擦拭着少年湿漉漉的黑发,

“场狩你待会儿的话就和研磨一起睡怎么样?”

“你妈妈说你雷雨天一个人睡觉会害怕,有研磨陪着的话应该会好一点吧?”

猫又场狩一顿。

他什么时候雷雨天一个人睡觉会害怕……这是什么额外附加属性吗。

被柔软毛巾揉搓的眼睛弯弯的黑发少年乖乖维持坐着的姿势,

“不用麻烦的,我睡沙发就可以的……”

“……”

头顶传来的触感不对,猫又场狩微微仰起头,却在看清的瞬间瞳孔骤缩。

不知何时,帮他擦拭头发的人已经换了另一个。

金色发丝微垂,自上而下俯视着的金色猫瞳平静凝视,

“妈妈去做料理了。”

“好、好的。”

“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孤爪研磨声音低低,手中握着那条吸饱了水的毛巾。

猝不及防对上视线的猫又场狩只觉得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视线游移支吾道,

“啊、那个…是,阿姨很好,我也很喜欢阿姨。”

话说到一半他突觉不对,连忙找补,“我是把前辈的妈妈当做妈妈一样喜欢的!”

更觉内容不对,黑发少年张口欲言又止。

孤爪研磨收好毛巾,起身拿来吹风机,接上电源,他声音不高,

“没关系,小黑也是叫妈妈为妈妈的。”

温热的风轻缓送出,但猫又场狩此刻表面无波无澜,心底惊涛骇浪。

原来鸡冠头前辈和布丁头前辈,竟然是叫同一个妈妈为妈妈。

所以布丁头前辈和鸡冠头前辈关系很好是因为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幼驯染……不愧是他们。

察觉温度偏高的手指触碰发丝,猫又场狩差点原地窜起,他瞳孔地震,惊惧看向伸出手的孤爪研磨。

布丁头前辈,刚刚接手帮他擦头发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还在帮他吹头发?!

“研磨前辈,吹头发这个我可以自己来的!”

黑发少年有些紧张,身体紧绷,微妙保持着点安全距离,有些大的替换衣服穿在他身上勉强合身。

只是,看着自己的衣服穿在其他人的身上感觉总是微妙的,

孤爪研磨视线不着痕迹扫过,对视上那双一扫疲态的圆圆猫瞳,他轻轻应了声,放下手里已开启的吹风机。

眼睁睁看着布丁头前辈放下吹风机,猫又场狩这才试探着伸出手去取,确认不会遭到阻拦后他才小心翼翼打开开关。

孤爪研磨移开视线。

似乎没再在意这边情况了。

一边吹头发,猫又场狩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手机在他洗澡的这段时间已经充好了电,他点开解锁,数条未知来电与红点未读消息十分显目。

如孤爪阿姨所说,妈妈的确拜托了孤爪宅收留一下他。

来电记录显示除了标为[妈妈]的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广告推销,除此以外,就只有一通被接通了三秒就挂断的电话。

[来电人:孤爪研磨]

猫又场狩握着手机,在吹风机送出的暖风中静静与屏幕上的名字对视。

研磨前辈,他并不是回家后复又返回音驹来找他的。

他的排球包还背在身后。

素来只求完成本分任务不求更多的无气力代表,研磨前辈更加不可能是为了加训才在音驹逗留到那个时间点。

排球部部活于下午六点就结束,猫又场狩清晰众人的习惯,最后锁门的一定是黑尾前辈或夜久前辈。

如果是黑尾前辈,那么布丁头前辈很有可能会留下来等待黑尾前辈,时间控制在一个小时。

晚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布丁头……研磨前辈他,并没有离开音驹。

一点可能的猜测在心底晕开,激荡起微弱的涟漪。

猫又场狩缓缓转过脸,与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孤爪研磨对上目光。

暖色灯光下,身着家居服的孤爪研磨锐利气场柔化,五官深刻,在望向他时,双眼一眨不眨。

似乎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研磨前辈停留音驹的两个小时。

……难道,是在等他吗?

第二十七章

“多谢款待。”

吃完饭, 猫又场狩不太好意思坐享其成,主动要帮忙收拾餐桌,却被孤爪妈妈利落拎走塞给坐在沙发上看似在认真打游戏的孤爪研磨。

“研磨, 别打游戏咯, 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也快点洗完澡然后带着场狩上去睡觉吧。”

“……嗯。”

孤爪研磨平静应了声,很快放下游戏机。

单手插兜站起, 垂眼看着乖乖被拎起放在他身侧的黑发少年。

猫又场狩犹豫了下,还是飞快地说了句‘麻烦前辈了。’

孤爪研磨没说话, 只是无声在前引路。

猫又场狩默默盯着布丁头前辈的背影, 那句不确定的‘研磨前辈难道是在等他吗’沉沉压在舌底。

如果问出来……却得到了前辈的否定回答, 感觉气氛会变得无比尴尬。

或许布丁头前辈只是正好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所以才会在学校里滞留到九点之类……

但这也说不通啊!!

猫又场狩苦思冥想。

所以……布丁头前辈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

那个位置,如果不是信上特地标注出来, 他也绝对不会知道。

“……到了。”

前方, 孤爪研磨微沙的嗓音轻缓响起。

猫又场狩抽神抬起头, 一步之远的布丁头前辈正垂着眼,表情平静握住门闩推开门。

与他第一次来时相同, 布丁头前辈的房间依旧堆着许多游戏卡带和游戏机, 个人风格强烈。

站在门口, 猫又场狩有些拘谨。

房间已经属于私人领域了……虽然说是得到了前辈的进入许可。

但是怎么看都不能做到问心无愧、大大咧咧地粗神经进入啊!

猫又场狩情绪紧绷, 身体动作显得较为踌躇。

“场狩,”

“啊、在的前辈!”

孤爪研磨在拿换洗的衣物, 转过头, 似是盯着他看了会儿, 在黑发少年发出疑问之前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你如果困了, 可以先睡。”

“诶?”

猫又场狩圆圆猫瞳睁大,瞬间看向房间内唯一的床。

等等、他以为的一起睡……难道指的不是睡在同一个房间,而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不、怎么看这也太过于……

猫又场狩说不出来,但直觉哪里不对劲。

他用指腹蹭了蹭脸颊,犹豫了下,尝试真诚地向布丁头提议道,

“那个、研磨前辈……我可以睡在榻榻米或者直接在地上铺好被子的,不用那么麻烦……”

“不会,”孤爪研磨几乎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补充道,

“没关系。”

“……”

可是他有关系啊!!

万一他睡相不好,睡到一半把被子通通抢走,或者他直接把布丁头前辈挤下床,自己霸占整块空间怎么办!

猫又场狩陷入焦灼,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孤爪研磨拿好换洗的衣物,无声望着站在门口的黑发少年。

“不进来吗。”

“……进来的。”

猫又场狩无奈,还在挣扎,“研磨前辈,我睡相很不好的,可以的话我真的觉得打地铺会更好…”

孤爪研磨置若罔闻,“我先出去了,累了的话可以先休息。”

“……”

这是打定主意的意思了。

苦恼的黑发少年只得闷闷应了声。

擦身而过,孤爪研磨余光扫过他的侧脸。

柔软脸颊因情绪不满鼓起小小的弧度,唇瓣微抿,唇角向下曲起一点。

他自己或许不明白,但他的情绪的确实实在在地都写在脸上。

“场狩。”

猫又场狩一惊,“在、在的前辈!”

洗净吹干的蓬松黑发倏地炸起,黑发少年紧张屏住呼吸望来,宛如一只初到陌生地方的小动物,升起微弱的警戒心,但又克制不住亲近人的本能。

孤爪研磨平缓侧过脸来,“游戏机就在那里,如果一时之间不想睡,可以自己去取。”

“啊……好。”

目送孤爪研磨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猫又场狩迟疑望了望卧室,又看了看自己。

总感觉、被前辈当成小孩对待了……是错觉吗?

一个人待着也是待着,猫又场狩默默在床尾坐着,并小心不去弄乱布丁头前辈的床。

他盯着布丁头前辈口中的游戏机发着呆。

虽然前辈说让他自己玩,不过总觉得未经主人允许擅动布丁头前辈的东西……很奇怪!

道德心过高的猫又场狩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心,压住自己乱糟糟的情绪。

魔幻,太魔幻了!

被布丁头前辈捡走也就算了,还被托付给前辈家,现在还在濒临同床共枕的境况。

这怎么看,布丁头前辈出没的次数未免也太高了吧?!

他整理好情绪,缓缓呼出一口气。

慢慢抬起头,像蜗牛般向陌生外界探出触角,余光微动,猫又场狩兀然瞥到了一点熟悉的东西。

白色的纸张,压在枕侧,只露出一点小小的边缘。

察觉到那点眼熟的轮廓,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的猫又场狩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心,猫猫祟祟朝它靠近。

放在枕边的,一定会是每天都会看、十分在意的东西。

甚至需要伴着入睡的程度。

但能让他感察到眼熟的……布丁头前辈重要的东西。

黑发少年静静站在床侧。

垂下的视线轻轻扫过,在看清那个东西后,圆又黑的眼瞳却骤然一缩。

——那是一张被翻折无数次、边缘摩挲多番的白色纸条。

他甚至不需要伸手拿起,都知道其上写了什么。

是那张在仙台合宿时,从布丁头前辈的外套口袋里掉出的告白纸条。

[——好きです]

黑发少年就这么静静立在那里,长身直立,床头灯洒下暖色灯光,柔和拂过他的面颊。

维持着垂下眼注视的姿态,暖色灯光下的面颊更显莹白。

“咔哒。”

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响起这么轻微一声。

过于突兀的杂声像一曲舒缓曲中不和谐的音符,在骤然弹出的瞬间让人心底一悸。

猫又场狩蓦地转头,纹丝不差稳稳落入一双竖立凝缩的金色猫瞳。

是孤爪研磨。

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楼的脚步悄无声息。

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敞开的卧室门口,如一抹沉默晦涩的影子,站在那里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

“咔哒”一声,正是他关上门时、金属门闩与卡扣发出的清脆声音。

在那堪称晦暗的视线注视下,猫又场狩心底忽然生出点悚然惊惧。

这股情绪难以明晰从何而来,但当与沉默的孤爪研磨对视时,一点一点从心脏蔓延,莬丝子般缠绕上他的身体,紧紧束缚起他的面庞、四肢、喉管。

等等、虽然不打一声招呼就看布丁头前辈私人物品的行为不太好。

但是这个氛围,猫又场狩冷汗涔涔。

……难道是雨夜惊魂杀人夜吗。

“研、研磨前辈……”

“你看见了。”

猫又场狩卡顿的嗓音被孤爪研磨一句话终结。

抿了抿唇,他有些失语。

拥有竖立猫瞳的来者语气平静,垂在颊侧的发丝蓄积起滑下的水滴,顺着重力滴落,“啪嗒”一声落在地板,溅起小小的水花,然后被人毫不留情地迈过。

孤爪研磨动了,朝他所在的方向。

平静又压抑的语气,拉开窗帘的玻璃窗外,一道撕破夜幕的闪电骤然划过天空,室内猛地一暗一亮。

不过三秒,轰然骤鸣炸响在耳侧,似响雷击中大脑,猫又场狩只觉自己陷入一瞬目盲与失鸣。

仅是转瞬之间,表情晦暗不明的孤爪研磨已直直站在他的面前。

长身直立,室内暖色灯光无端发凉,映在两人几乎重叠的身影之上,拖出长长的阴影。

“场狩,你看见了,是吗。”

轻且微沙的少年音平缓于耳侧响起,极近距离间质感无比沉重,如浸没口鼻的水流,缓缓剥夺呼吸的权利。

一滴水,“啪嗒”落下,滴落在黑发少年暖色的脸颊。

微凉水珠从眼睑微下之处缓缓下滑,拉出一道细长的水渍,似眼眶蓄满的泪水,承载不住颤颤巍巍溢流下的一滴。

猫又场狩察觉到点湿意,缓缓眨了下眼。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孤爪研磨周身气势强压、整个人姿势转换。

再意识到时已经躺在身后的床上,极为受限。

而房间的主人,此刻正单手撑在他脸侧。

垂下的金色发丝带着潮湿的水汽,那双竖立眼瞳沉默看着他,其内映出蓬松发丝散乱的双黑少年身影。

……不、这个情况,总感觉哪里不对…

猫又场狩大脑运转,试图捉住自己飘远的思绪。

但此刻无论是过于靠近的距离,还是过于暧昧的气氛,紧紧攥住他视线的孤爪研磨,与姿势受限供血不足的大脑,都无一限制了他对此刻所处情境的解读。

仰躺在床上的黑发少年呆呆地望过来,散乱黑发映在整齐叠好的浅色床单上,色差对比感拉满。

他似是对当下所处境况不解,柔软微薄的唇瓣抿起,温暖柔缓的热度远远不断从他身上传来。

孤爪研磨垂下眼。

现在,潮湿的、冰冷的,变成了他。

宽松微大的替换衣物终于显露出它的弊端,松松垮垮地露出一点白皙光洁的脖颈皮肤,乱糟糟的纯黑发尾散乱压在其上,似白纸上的一抹乱涂墨渍。

手指不着痕迹抽动了下,孤爪研磨转移开目光。

“研磨前辈,我看见了。”

走神的猫又场狩低低声开口,温暖的吐息就这么轻柔徘徊,小钩子般唤回他的注意。

“……但我不会说什么的。”

黑发少年似是微微笑了下,黑曜石般的黑亮眼瞳映出其上的沉默身影。

他声音放得又轻又低,似仅存两人之间的私语,也似夜半无人时的呢喃,

他缓缓伸出手,柔软的指腹拂去孤爪研磨眼睑下一点潮湿的水渍,柔软的唇瓣弯起一点弧度,

“前辈喜欢怎么样对待都好。”

“……我都不会说什么的。”

第二十八章

“……”

不对,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猫又场狩身体有些僵硬,他“咔咔”抬起头,敏锐感知到身上属于孤爪研磨的呼吸似乎于某一刻更加沉重。

前辈喜欢怎么样对待(那张告白字条)都好, 对于(布丁头前辈的恋情)他都不会说什么的。

猫又场狩认真检索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 翻来覆去检察。

……根本没问题啊!

难道是刚刚不应该伸手吗?

可是……不伸手帮布丁头前辈拭去眼睑下的水渍,水就又会再滴到他的脸上。

潮湿冰冷,他的脸是脸、不是用来吸水的毛巾啊!

默默与眸色更深的布丁头前辈对视, 猫又场狩只觉自己此刻仿佛被架在火架上灼烧,就算努力视线游移不去在意, 但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盯视还是难以忽略。

……难道真出问题了?

他思来想去, 唯一可能发生的事件点就是——他发现了布丁头前辈枕边的那张字条。

然后布丁头前辈就无声闪现门口, 一步步逼近, 直至将他压得抬不起头(物理)。

再配上此刻窗外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的悚然背景……直接将雨夜惊魂杀人夜的惊悚氛围拉满。

猫又场狩默默打了个寒颤。

布丁头前辈总不会因为那张告白字条の秘密被发现就直接将他分尸曝露荒野吧。

而在他头顶,孤爪研磨缓缓垂下视线。

身下的黑发少年如山水墨画般宁静的眉眼低垂着, 黑而亮的眼瞳似是在看着他, 又似没有, 空荡的、飘远的。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静静望过来, 但眼底除了映出的人影, 其他什么都没有。

既易于解读又难以解读, 像一团轻飘飘的云与雾。

孤爪研磨不着痕迹收紧压在黑发少年脸侧的手掌, 蓬松柔软的黑发扫过他的手背,带来些微痒意。

距离靠得极近, 身体持续散发热度。

两人体温互相传递, 鼻翼间盈满清新的水果甜味, 一点一点挥散,在吐息间缠绕, 羽毛般轻轻搔挠着心脏。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小鼓般,一声又一声“咚咚”作响。

维持着对视,缓慢地、一点热度攀上脸颊,结束走神的猫又场狩轻轻眨了下眼。

如此近距离之下,连布丁头前辈垂下的浓密眼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等等、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终于回过神的猫又场狩欲言又止。

感觉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哪里之类……

就算布丁头前辈想要做什么也该换个更……呃、总之绝不是这种床咚的姿势。

紧紧抿了下唇,视线游移的黑发少年尝试开口,“研磨前辈……我能先起来吗?”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

垂下的锐利猫瞳平静扫过因负疚感避开对视的猫又场狩,声音浸着股冷意,凉滋滋地重述道,

“……喜欢怎么样对待都好?”

猫又场狩眨了下眼,确实是他刚刚说过的话。

虽然不解,但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句话,你也会对别人这么说吗。”

猫又场狩有点摸不着头脑。

总觉得这句话里面话里有话。

……布丁头前辈为什么要问他会不会对别人说?

怎么想都是否定答案吧。

他犹豫了下,诚实地摇了摇头。

看到黑发少年摇头,孤爪研磨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默。

“场狩,”

微沙的少年音再度响起,猫又场狩不解抬起眼,就见与他呼吸颇近的孤爪研磨表情晦涩。

竖立凝缩的猫瞳瞄准他的方向,盛放着他的身影。

“那封告白信……你会接受吗。”

猫又场狩哽住。

布丁头前辈居然这么问,难道他像那种很随便的人吗。

面色晦暗的人没有停,还没等到猫又场狩回答,下一个问题再度袭来。

“还是说……你还喜欢着,其他的人吗。”

“……”

等等。

哪里不对劲。

猫又场狩敏锐捕捉到怪异之处,直觉促使他将孤爪研磨的话重新拆分了遍。

研磨前辈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的事情?

接受告白信与否、与是否喜欢其他人暂且不论。

另外,

——‘还’是什么东西?!

难道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而且,怎么总感觉……布丁头前辈,似乎是、在吃醋?

哈哈他们之间有什么醋好吃的,一定是错觉吧……

猫又场狩心底打了个哈哈,叹了口气勉强维持镇定开口,

“不会的,研磨前辈。”

孤爪研磨视线微垂,就见身下的黑发少年言语凿凿,

“我并不是为了接受那封告白信才去那里的。”

……真正细究起来只是觉得很麻烦,原本打算一次性解决,结果最后还被放鸽子了,虽然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猫又场狩现在想想都觉得头疼。

他从容衔接上自己先前的话,“至于喜不喜欢其他人之类的……”

猫又场狩微妙卡顿了下。

孤爪研磨无声无息垂下视线,就见身下的黑发少年犹豫了下,试探着抬起眼,

“我倒是更好奇,研磨前辈口中的‘还’……是什么意思?”

“……”

“难道前辈,很在意这个吗?”

话音落地,

猫又场狩突然发现孤爪研磨的表情变得无比奇怪。

“你……”

“研磨——我进来喽!”

“咔哒”极快的一声,门闩迅速被开启。

木质门扉唰地一下向内推开。

正抱着床新被子进来的孤爪妈妈扬声,没得到回应,她奇怪地侧过头,看清室内场景,她有些疑惑。

“研磨和……场狩,你们吵架了?”

正在努力平息胸膛起伏的猫又场狩坐在床尾上佯装才看到有人进来,死死压抑住自己的混乱气息伪装正常道,

“没、没有的……”

孤爪研磨沉默以对。

“……好吧。”孤爪妈妈在床上放下被子,摸了摸坐在床尾的黑发少年蓬松柔软的头发,

“晚上就拜托你和研磨一起挤一挤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好好休息吧!”

“那个、好的。”

“研磨也是!”

“……嗯。”

门再度被带上,脚步声走远。

猫又场狩终于不再克制呼吸,以手掌捂住口鼻缓缓蹲下身大口喘气。

差、差一点就露馅了。

一听到门闩发出响声,他就迅速离开床榻,整个人逃窜般立即撤到房间另一端,途中还不忘扯了下自己乱糟糟的衣服。

只留神色奇怪的孤爪研磨静静立在远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一想到如果被研磨前辈的妈妈看到刚才那副场景……绝对会变糟糕的!

头发乱七八遭的黑发少年半蹲着身,努力捂住口鼻大口喘气、防止过度呼吸。

他克制的过于急迫,以至于现在喘气太过用力。

胸膛起伏溢出几声颤抖的咳嗽,生理性地、猫又场狩面颊涨红,手指紧紧攥着胸口衣领为自己谋取氧气。

……连孤爪研磨什么时候离开床侧到达他身边都不知道。

一只手,带着些微冰冷的体温,缓缓拂过他的后脊,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

另一只手,稳住他的重心,让他借力好有所支撑去依靠。

猫又场狩身体克制不住颤抖,手掌压在自己的口鼻。在这一下又一下的轻拍中终于找到呼吸节奏,整个人由一开始的混乱颤抖渐渐平息、慢慢稳定。

黑发少年缓缓抬起头,眼睛潮湿、满是过度呼吸时造成的水迹,在望见自己靠着的、半蹲在身侧的人影时,他卡顿了下。

猫又场狩张了张口,“……研磨前辈。”

“嗯。”孤爪研磨低低应声。

“抱歉。”

他突然又这么说了一句。

他没有解释,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无论是突如其来的床咚,还是后续他们都不该问出口的话语与试探……都过于越界了。

猫又场狩没有力气说太多话,只摇了摇头。

“休息吧。”

“……嗯。”

一番闹剧后,猫又场狩已经失去了再度思考的力气。

他呆愣愣地在床上躺下,盖上被子。

孤爪研磨吹干头发后也上了床,在他身边躺下。

“咔哒”一声,他关上了房间的灯,只留下床侧的一盏小夜灯。

光线昏暗,将室内一切都照得影影绰绰。

窗外雨声不息,淅淅沥沥敲击着玻璃,水声哗哗作响。

躺在床上,除了自己的呼吸,还有另外一道来自旁人的呼吸,虽声音低低,但存在感鲜明。

猫又场狩微侧过脸,小心动了下,没敢发出太大动静。

短暂平息了一会儿,他的大脑神经却高度活跃起来,思维跳跃得有些反常。

此刻躺在陌生的床上,全身都被不熟悉的气息裹挟,猫又场狩更是难以静下心来。

犹豫了下,他努力在不打扰到旁侧舒睡之人的情况下,又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才翻过身来,猫又场狩就与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孤爪研磨对上视线。

黑发少年僵住,确定孤爪研磨是清醒睁着眼而不是睁着眼睡觉后才缓缓放松身体,他不太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放低声音道歉,

“抱歉,影响到前辈了……我可能有些认床。”

孤爪研磨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黑发少年有些无措,视线飘移着不知该看向何处。

昏暗灯光下,略显苍白面颊也渡上一层柔和暖色,他微微咬着唇,微乱的深黑发丝散在脸侧。

孤爪研磨突然动了。

他缓缓坐起身,靠着床头垂下眼,从床头拿起手机。

猫又场狩的视线不知不觉跟着他移动,孤爪研磨拉好被子,似只是顺手般、随意伸出手臂。

与刚刚在他身边伸出手搭在他的后背上相同,这次,他将掌心虚虚盖在黑发少年微颤的眼睫上。

微凉的手掌落下,猫又场狩眼瞳缓缓扩缩,

“研磨前辈?”

“睡吧。”

猫又场狩迟疑,“可是前辈你还没有……”

孤爪研磨摁动手机按键,屏幕冷白光线映在眼底,他语气淡淡,

“时间太早,我不困,你先睡吧。”

“啊、好……”

猫又场狩直觉不该再追问下去。

默默拉好被子,数着孤爪研磨不轻不重的呼吸,夹杂着床位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的脑神经终于不再抽动、逐渐平静下来,乱糟糟的大脑恢复些许冷静镇定,心情随之安宁。

手指微凉的温度柔缓抚平心头的焦躁不安,昏昏沉沉的黑暗裹挟着倦意,终于慢一拍到来。

只是一小会儿,身侧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孤爪研磨没有动,维持坐着倚靠床头的姿势,呼吸均匀。

猫又场狩的话语,在那一刻、成功问到了他。

‘……难道前辈,很在意这个吗?’

手指微动,掌下的黑发柔软蓬松,传递温热的体温。

手掌轻轻动了下,挪出一点细微空隙。

微弱的夜灯光线透过,睡着的少年无知无觉发出熟睡时呢喃般的鼻音。

薄薄一层眼皮包裹着眼球,纤长眼睫小刷子般微颤,光线下的少年肤色莹润,映出上好的羊脂玉般光彩。

他就这么静静卧在身侧,呼吸间细小气息流动,胸膛起伏,像熟睡的小动物般,微微蜷缩起身躯。

空气里是如出一辙的清新甜果香,潮湿水汽被隔绝在外,暖色夜灯下的空间,全都干燥与温暖。

“——咔嚓。”

极其细微的一声,手机屏幕缓缓显示出黑发少年的安静睡颜。

孤爪研磨静静看着相机内的照片,抬起的指节悬浮在屏幕上方。

[上传中……loading]

[已储存]

加载进度很快走完,身侧熟睡中的黑发少年似是被光线干扰,又动了下。

“咔哒”一声,孤爪研磨关闭了夜灯。

漆黑空间,他一只手轻缓搭在少年的脸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坐靠着床头,尽量单手操作。

[相册命名]

屏幕白光冷冷映在脸上,孤爪研磨垂下眼。

手指点了几下屏幕,空白框中就落下了字。

[已上传至相册:CG]-

确定

第二十九章

下半夜, 猫又场狩发烧了。

孤爪研磨是最先发现的人。

身边的黑发少年浑身滚烫,隔着两层被子,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而来, 整个人宛如冬日里的小火炉般热烘烘的。

孤爪研磨敏锐察觉不对, 来不及多想立即起身开灯。

手指紧紧缠着被子的黑发少年呼吸急切,平常莹润素白的脸颊晕上深深浅浅的红,眼睛因不适眯起, 呼吸间喘出的热气滚烫。

他用被子盖住脸,躲避骤亮的光线, 睡得乱糟糟的黑发散乱着, 丝丝缕缕黏在脸颊颈侧, 身体微微蜷缩, 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孤爪研磨很快伸出手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一凉一热交替,手下的黑发少年喉间溢出一点呜咽般的喟叹, 情不自禁追逐着微凉的温度, 用发烫的额头贴着柔软的掌心。

发烧了, 而且温度不低。

没有时间犹豫,孤爪研磨立即要去寻找家庭药箱。

楼上窸窸窣窣传来不小的动静, 兼之急匆匆的脚步声与孤爪研磨房间大亮的灯光, 浅眠的孤爪妈妈很快就上来, 边打着哈欠边敲了敲门,

“怎么了研磨,这么晚还没睡……”

“直接进来。”

她话还没说完, 孤爪研磨的声音就十分迅速地从门内响起。

“场狩发烧了。”

孤爪研磨回头, 看向站在门口的母亲, 语速很快。

“啊,”孤爪妈妈愣了下, 旋即彻底清醒过来,“我去拿药箱,马上就过来。”

下楼的脚步声急匆匆远去。

孤爪研磨垂下眼,静息望向自己转身时却被陷入高烧中的黑发少年牵起的手掌。

散开的手指松松垮垮牵着他的尾指,滚烫炙热的温度从指尖远远不断传来。

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无意识垂着,维持着牵起身侧之人的动作,似是本能般寻求更多的关注。

手指牵得很轻,看起来只要稍稍使力就能轻易挣脱他轻飘飘的束缚。

但孤爪研磨没有。

“研磨,一个坏消息。”

脚步匆匆的孤爪妈妈快速回来,“退烧药在上次你发烧时用完了,没来得及补充,是妈妈的失误。”

孤爪研磨摇了摇头,“没关系。”

视线垂下再度扫过被被子盖住小半张面颊的猫又场狩,他语气平静,反手轻轻握了下黑发少年牵起他的指尖,

“24H便利店还开着,我现在去买。”

“不用,我去吧。”面色微缓的女人轻轻摁了下孤爪研磨的肩膀,安慰性地拍了拍,

“外面还在下雨,开车会更快一点。”

“而且——”

她视线微转,停在相握的手掌与牵起的手臂,微微露出点促狭的笑意,“现在的场狩很需要你吧,不想让你走的样子呢。”

“那么这里就暂时先拜托研磨了,妈妈很快就回来。”

“……路上小心。”

很快,开关门的声音响起。

孤爪宅再度恢复一片寂静。

孤爪研磨拿着消完毒的温度计,在床侧蹲下,他声音很轻道了声“场狩”。

因高烧陷入昏沉的猫又场狩迷迷糊糊用鼻音应了声。

“……www.youxs.org。”

猫又场狩耳侧响起嘈杂乱序的鸣音,他皱了皱眉,缓缓偏过头。

“抱歉。”

质感微沙的低低男声似乎在耳畔响起,如流水溢流,浸没河底砂石,轻轻摇曳着拂过躁动的情绪,一点一点抹平心底不安。

沉重压在身上的重物似被拨开,露出一点呼吸的空隙。

温度微凉的手指扫过,留下一串冰凉的触感,轻柔点在微微抿起的唇瓣上,指腹微施力,指节撬开紧闭的下颌。

孤爪研磨垂下眼,视线拂过不安分的黑发少年,停在殷红唇瓣上。

指腹缓缓推拉,指尖夹着的水银温度计磕碰到内里牙齿,发出极轻极小的磕碰声。

他的手一顿,不着痕迹曲起指节卡住猫又场狩并起的牙齿。

微硬的牙齿压在指骨柔软的皮肤表层,留下点浅浅的印痕。

“……别咬。”

昏沉中的猫又场狩似乎感觉到奇怪的触感,虽然意识不太清醒但还是乖乖地张开嘴。

孤爪研磨放好体温计,慢慢收回手。

看着含着温度计的黑发少年,他缓缓移开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指抽动了下。

“我去拿毛巾。”

他快速留下这句话,用被牵起的手虚虚摸了下昏昏沉沉的猫又场狩的额头。

动作幅度很小地抽出自己被牵住的手,并将猫又场狩的手也重新放回被子里。

人影去而又还,孤爪研磨挽起袖子,不甚熟练地端着水盆在床侧放下。

他盯着盆内的水和毛巾盯了会儿,默默学着记忆中印象大概地打湿毛巾,叠成三折,试探放在猫又场狩的额头上。

很快,黑发少年就有所反应般想要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拿取额头上的湿毛巾。

始终没移转开眼的孤爪研磨立即伸出手,压制住他要探出被子外的手臂。

察觉到受到阻碍,脑子不太清醒的猫又场狩闷闷睁开眼。

纹丝不差,落进一双金色的竖立猫瞳之中。

黑而亮的圆圆猫瞳因不适微微半眯着,呆愣愣地望过来,似是隔了一层厚重水雾。

孤爪研磨缓缓放轻呼吸,收紧压制他的手掌。

勉力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的猫又场狩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裹住身体的被子像厚重茧层。

他勉强运转着大脑,还是理不清思绪,只有那双竖立的金色猫瞳存在感鲜明。

“研磨…研磨前辈?”

少年尾音有点哑,沙沙的像小刷子一般,缀着不太清醒的鼻音。

“嗯。”

孤爪研磨平静应声。

“我怎么……”

“你发烧了。”

呆呆望着视线微垂,表情寡淡的布丁头前辈,猫又场狩陷入卡顿,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还咬着根温度计。

等等、为什么会……发烧。

混乱的大脑完全不能将记忆串通。

嘈乱的噪点大大小小分布在视网膜,光弧无尽扩散着,稍微一点杂声都会刺痛他的大脑神经。

高热与不适的加持下,心灵也随之被影响,变得比平时更加敏感脆弱,只是轻轻一眨眼,发热的眼眶就有凉凉的生理盐水落下。

他不适地眯了下眼,对眼眶泪水的滚落难以控制。

“……”

下一秒,微凉的手指很快拂过他潮湿的眼睑。

孤爪研磨依旧维持着平静的、没有什么波动的表情,他动作渐熟地更换已干燥的毛巾,再重新打湿后复又盖回猫又场狩的额头。

做完这些举动,他没有撤回手。

手掌些微下移,就像先前让黑发少年入睡那般,用柔软带着点凉意的掌心稳稳盖住不适眯起的眼睛,阻住从头顶而来的刺目光线。

“睡吧。”

他语气淡淡,望着气场萎靡的黑发少年。

隔着微微蜷起的手掌,猫又场狩缓缓地眨了下眼,浆糊般的大脑迟钝接收到话语中传来的意思。

他毫不自知地用脸颊蹭了蹭靠得极近的掌心,乖乖嗯了声。

“研磨前辈……”

掌心之下,黑发少年低低的嗓音缀着鼻音闷闷响起。

“嗯。”

捕捉到轻微的一声应答,黑发少年终于放心地闭上眼。

一团糟的大脑缓缓沉入失重状态,眩晕环绕着他。

内心尚还记挂着先前徘徊许久的疑问,无意识地,他声音低低,在极其静谧的室内一点点响起,

“前辈今天……在音驹,是、特意地在等我吗…”

“……”

孤爪研磨没有立即出声。

如一樽塑像般,他沉默坐在床侧,看着意识昏沉的黑发少年再度陷入沉沉睡眠。

呼吸绵延,被子陷出小小的起伏,少年微烫的呼吸扑在他的指尖。

似烫到般,孤爪研磨垂下的眼睫动了动。

他缓缓要收回手,却察觉被子下的猫又场狩动了下,从热乎乎的空间探出一只暖暖的掌心,像失去安全感的小动物般轻轻捏住了他的衣角。

指尖陷入衣物布料,没有很用力,但他还是盯着看了良久,而后动了下,将自己的衣角从松松垮垮牵着的指尖抽出。

片刻间,他就快速伸出手,将那只暖呼呼的手放回被子里,缓缓收紧手掌,在温度颇高的被子里牵住黑发少年的手心。

“…嗯。”

不知对谁回答般,他轻轻应了这么一声。

……

音驹,更衣室。

夜久卫辅正在哼着歌开门,余光一瞥,瞥到个熟悉身影,顺口招呼道,

“哟,研磨,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球馆……”

“……场狩今天请假。”

夜久卫辅一愣,“啊、发生什么了吗?”

跟在后面的黑尾铁朗抱臂似在沉思,“好像是发烧了,早上才退烧,待会给他报上去吧。”

“噢……好,那倒没问题。”

夜久卫辅挠了挠头,“不过场狩怎么突然发烧了,昨晚结束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嘛……这就要问那个家伙了~”

黑尾铁朗指了指身后,夜久卫辅疑惑歪了下头。

就看见跟在后面的灰羽列夫与福永招平之间,夹着个陌生人影。

戴着副平光镜,微垂的锅盖头遮挡住面上表情,穿着一年级的制服。

似乎有点瑟缩,身体不住打着摆。

夜久卫辅扫了眼,没多看出什么,

“一年级的?”

“嗯哼。”

山本猛虎最耐不住性子,从队尾一路冲到最前,钳制住小鸡仔般的陌生一年级,表情凶神恶煞,

“我说你啊……”

“用珍贵的告白信耍人也就算了,但是坑到我们可怜的后辈头上,还让别人淋了一整晚的雨回家生病发烧,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夜久卫辅挑起眉,张口要说些什么。

身侧,沉默寡言的孤爪研磨倏然动了。

他平静转过脸,情绪寡淡,声音压着,情绪全数内敛,

“虎。”

“——哈?”

“安静点。”

“喂?!”

“好好——不要吵架。”

黑尾铁朗一力插入,分开额头青筋暴凸的山本猛虎与表情晦暗不明的孤爪研磨,

“都安静一点,马上有虎你发挥的时候。”

“研磨也是,情绪收一收,别对着无辜的人发脾气哦。”

“……”

孤爪研磨没说话,只是那双竖立猫瞳静静望着被夹在众人之间的身影,将人盯了个浑身颤抖,情绪不安,视线游移就是不敢抬头。

“先进去再说吧,”黑尾铁朗摆了摆手,示意列夫和其他人先进来,

“被别人看见了可是会误以为我们在欺负一年级的,都别愣着。”

“至于这位一年级的……在这里就别想着逃跑了。”

他视线瞥了下旁侧,望着那道双手插兜、气场森沉的静默背影,打了个哈哈。

但那双居高临下望来的,微微曲起的眼瞳,还是泄露出点嘲讽,

“毕竟——现在在生气的……”

“哈哈……可不是像场狩那样,很好说话的人哦?”

第三十章

“……十分抱歉, 我不该因为嫉妒隔壁班的猫又,就故意伪造告白信……”

“我完全认知到自己的错误并忏悔,对猫又同学造成的损失请让我承担……”

混杂着电磁波的男声情绪激动, 却又在突然的某一刻变得十分恐惧, 颤巍巍得近乎祈求道,

“请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也不要告诉老师和家长还有秋寻……”

“真的是我一时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我愿意当面和猫又道歉!我真的可以!只要……”

“咔。”

一只手掐断了桌上放送至一半的录音, 停留在语气剧烈的道歉之上。

室内寂静,只余呼吸此起彼伏。

坐在正中的猫又场狩抬起头, 缓缓对视上对面六七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嗯、有种对面坐了一群高高翘起尾巴等待着被夸奖的猫咪的既视感呢。

他默默拢了下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

不出意外, 还是布丁头前辈的。

退烧过后有些迟钝的大脑缓缓拆分现状。

没错的话, 他应该还在研磨前辈家, 被不放心的孤爪妈妈强压在这里等待家里人回来。

现在……是排球部的前辈们结束训练后一起来孤爪宅探病,还给他带了伴手礼。

就是伴手礼的性质似乎有些特殊。

“怎么样, 场狩, 我们很可靠吧!”

长手长脚坐着的灰羽列夫洋洋自得, 一旁同样期待回答的芝山优生认真点头道,

“他居然用告白信这么重要的东西耍你, 还好, 有研磨前辈带我们去抓住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猫又场狩一愣, 捕捉到关键词,

“研磨…前辈?”

“是啊是啊。”

犬冈走点头并补充道,“而且今天也是研磨前辈来帮场狩你请假的哦!”

不仅帮忙请假, 还抓住了罪魁祸首。

猫又场狩瞳孔地震。

布丁头前辈……猫猫队立大功?

“话说回来, 场狩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猫又场狩乖乖点头, “好多了,下午就已经退烧了。”

“那就好。”夜久卫辅放下心来, 话题一转,

“对了,你要怎么处理那个整蛊你的家伙?”

他摩挲着下巴思考道,“虽然对方也是一年级,惩罚之类的……这些我们不太好插手,不过你也是一年级,还是受害者,有什么诉求的话通通都告诉前辈们吧!”

山本猛虎抱臂,“是啊,场狩小子,那家伙居然用这么阴暗下作的手段,一点都不男人。”

“鬼鬼祟祟趁着大家都去上户外课时偷溜进来教室什么的,完全就是小偷小摸行为啊!”

有些疑惑的猫又场狩犹豫着蹭了蹭脸颊,“那个、我其实有些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盯上我……”

毕竟他是真的很不起眼,无论是在排球部还是在班级……能与人少打交道就少打交道。

扮演着小透明居然都被盯上,额呃呃呃——怎么想都想不通。

猫又场狩脸颊皱成苦瓜。

“……因为嫉妒。”

“咔哒”一声,房间门闩微动,表情寡淡的孤爪研磨出现门口。

他语气平淡,在猫又场狩的面前放下碗。

“那个一年级喜欢的对象对你有好感。”

“……所以,在嫉妒。”

猫又场狩思考,猫又场狩不解,猫又场狩呆滞。

等等、布丁头前辈是不是说出了什么很劲爆的东西?!

因为自己喜欢的对象对他人抱持好感所以扭曲自我拖着第三人下水……

这是什么阴暗扭曲的反派角色吗?!

猫又场狩吐槽欲爆棚,但他实在想不通。

“不过今天真的多亏了研磨前辈呢,不然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找出这个家伙。”

“是啊是啊,只是对视上一眼就精准抓到对方……简直就是福●摩斯·孤爪!”

“……”

孤爪研磨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刚刚放下的碗望黑发少年面前推了推,

“姜汤。”

竖起耳朵在偷听福永和列夫夸夸布丁头前辈的猫又场狩陷入僵直。

视线缓缓下移,停在面前那碗散发着辛辣气息的黑色浓稠不明物。

姜、姜汤。

他默默抬头看了眼孤爪研磨,又默默低头看了眼碗内不明物。

布丁头前辈认真的吗…

为什么这碗‘东西’散发着一口就能毒死他的危险气息。

挣扎求生的猫又场狩弱弱开口,“研磨前辈,这个姜、姜汤的颜色是不是有点…那个呃…复杂?”

他委婉地表达了下,试图唤回面前的前辈心中为数不多的后辈爱。

“……”

猫又场狩再度挣扎,“现在再说……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还有用吗?”

“喝吧。”

孤爪研磨平静催促。

势弱的黑发少年迟疑着寻找外援,却发现刚刚还无比话痨的其他人此刻不约而同眼观鼻鼻观心,齐刷刷退却三尺就是不看他。

“哈哈研磨家的天花板真好看啊简直和学校保健室里的一模一样呢哈哈。”

“没错没错看来我们又要出去了呢,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哈哈……”

一瞬全场清空,殿后的海信行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猫又场狩死目,眼见躲不过去了,只得默默端起面前的碗,屏住呼吸凑近唇边。

干了!

就算是毒药也干了!

几乎一秒就被口中奇怪味道打倒的猫又场狩面色苍白,颤抖手掌压在桌上、果断放下手里的碗,他捂着嘴抑制喉咙里上涌的反胃感。

黑发少年眉头蹙得死紧,面颊泛起极力克制后的涨红,整个人身体紧绷,似成拉紧的弓弦。

“张嘴。”

冷淡微沉的男声倏然于耳侧响起。

猫又场狩还没反应过来,唇瓣就触到一点冰凉质感,他已经听话地张开嘴。

入口的纯水稀释了所谓‘姜汤’的奇怪味道,他轻轻眨了下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孤爪研磨已迅速换了杯水递到他旁边。

水是什么时候备好的……?

怎么感觉,研磨前辈……突然很照顾他的样子。

猫又场狩回过神来,才发觉他与孤爪研磨之间靠得太近,近到远超前后辈间应有的距离。

不着痕迹移开脸,猫又场狩微微拉开点空间。

他低头,望着桌上还剩半碗的不明物,握着手里的杯子犹豫道,

“那个…刚刚,多谢前辈。”

“……”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

猫又场狩有点疑惑,细微余光瞥去,就见布丁头前辈沉默盯着他。

视线的方向,似乎停留在……他的脸上?

奇怪,他的脸上有什么吗。

猫又场狩伸出手,张开五指,缓缓在孤爪研磨眼前晃了晃。

“……研磨前辈?”

黑发少年无知无觉关切看着他,莹润面颊鼓起细微的弧度,唇角微微抿起,眼底萦绕着细微的不解与疑惑。

他在自己主动拉远距离后又无知无觉地凑近,亲密地缠上,似一团雾气捉摸不透,忽远忽近。

“没事。”

孤爪研磨只平静作答。

噢噢……没事就好。

猫又场狩放下心来,刚要重新坐回位置上,就见身旁的布丁头前辈动了下。

在猫又场狩由疑惑转至恐惧的视线下,他缓缓伸手拿起桌上的碗,无声盯了会。

哈哈……研磨前辈总不会也要喝这个…

下一秒,视线中心的布丁头皱着眉,还真抿了一口。

猫又场狩陷入呆滞。

等等、布丁头前辈真的没事吗?!

“抱歉,味道很奇怪。”

孤爪研磨漱完口,端着碗默默起身,

“……我去重新煮。”

猫又场狩呆呆应答,“好、好的。”

原来这是布丁头前辈亲手煮的吗?!

不对,现在到底是该吐槽布丁头前辈居然就这么喝下去还是居然要再重新喝一次啊!!

当然,第二次的姜汤已经成功吸取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最起码,它有了清澈的色泽,而不是冒着奇怪气息的不明混合物了。

在孤爪研磨督促下,猫又场狩成功喝完了一整碗姜汤。

见时间不早,其他人也纷纷起身,

“既然场狩没什么事,那么我们就先走了——!”

“明天见,场狩!”

“今天就放宽心好好休息,明天放学请你吃棒冰,场狩小子!”

站在门口好好地和排球部的其他人道别,望着背影消失转角,猫又场狩犹豫转过身。

再看向身侧的孤爪研磨和黑尾铁朗,猫又场狩微微歪头道,

“那么前辈们,我就先回……”

黑尾铁朗:“今天的研磨可真厉害啊。”

欸?

黑尾铁朗:“默不作声潜入一年级并直接抓住了整蛊对象之类……真希望有人能夸夸他呢~”

等等。

黑尾铁朗:“居然罕见地有情绪起伏,替谁在生气什么的,当时的气场和氛围可真可怕呢……”

这是什么……

黑尾铁朗:“不过……用完就丢,果然是个冷漠的后辈啊——”

喂!!

鸡冠头前辈背景音般在一旁长吁短叹,就差直接指名道姓。

猫又场狩只觉得脸上热热的。

刚刚才退烧完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大脑逐渐恢复清醒,一些散碎的记忆渐渐回归,才更加察觉微妙。

收留了他给他衣服穿……而且还在发烧时熬夜帮他测体温、更换毛巾的研磨前辈,

接他回家、替他出头,找到耍他的罪魁祸首并且录下道歉音的研磨前辈,

不会烹饪还特地煮了姜汤(虽然味道堪称一大杀器)给他喝的研磨前辈。

再怎么想……也已经远超过普通前后辈的关系了。

定在原地的黑发少年抿了抿唇,视线飘忽着,没有落在实处。

“嘛,总之我先走了,明天再见咯,场狩还有研磨~”

黑尾铁朗功成身退,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光荣退场。

一时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极度安静,连各自的呼吸声都无比清晰,猫又场狩垂着头,盯着地面,手掌垂在身侧缓缓收紧。

“……不用听小黑的。”

身侧,微沙嗓音平缓,声音的主人垂下眼,扫过半步距离内的黑发少年,

“先进去吧,风很冷。”

黑发少年没动,但垂下的发顶变得更低了。

柔软蓬松的黑发被风一吹漾起散乱的弧度,拂过有些苍白的侧脸,他又抿了下唇。

孤爪研磨发现,在情绪紧绷或紧张时,他似乎很喜欢做这样的小动作。

“研磨前辈,”猫又场狩轻轻开口,他似是自己都难以回答,但还是犹豫着拼凑起语言,

“前辈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他缓缓抬起头,圆又亮的一双猫瞳望着面前人影,黑曜石般的眼瞳静静映出对面的人影,他不由自主放轻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与期冀,

“昨天也是,黑尾前辈的话也是,所有的一切都是。”

“研磨前辈是……在在意我吗?”

薄而粉的唇瓣一张一合,孤爪研磨平静扫过黑发少年的面庞。

猫又场狩及时住脑。

“——还愣着干什么, 快去啊场狩!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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