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阿姨一开始不同意，两人在走廊外你来我往商量了半晌，最后算是勉强把护工费往上提了一部分，江半絮心里这才踏实了。

……

因为平时一回到家，总会有一道身影冷不丁地从黑暗里冒出来，导致他每次进家门都会条件反射地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家里真的没有其他人了，江半絮反而有点不习惯。

因为科目之间相差的时间不一样，期末考试断断续续的用了一周的时间。

江半絮表情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后来应迢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

这期间江半絮偶尔还会感到不适应。

“为什么呢？”

早期吸血鬼喜欢睡木棺无非是因为需要一个阴暗安静的环境，同时尽可能地避免被人类打扰。

但拥有古堡和权力的吸血鬼，只需要一声命令就可以获得以上环境，当然就没有睡木棺的必要了。

医院会结合病人病情的轻重程度给出普适性的康复方案，但如果预算够的话，在用药以及训练项目这些方面，医院就会给出更多的建议，也许能帮助病人恢复得更快更扎实。

医生一开始就提议给江为荣上更好的药，但江半絮那时手头紧，给拒绝了，这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疙瘩。

幸好爷爷还在处于黄金恢复期，现在抓住机会还不算晚。

期末考试开始前，江半絮去了一趟医院，和爷爷的主治医生以及科室主任商量调整康复方案的事情。

“因为床更舒服。”应迢神情淡淡，回答着江半絮的问题。

人类的神情里满是好奇，于是吸血鬼又道：“如果感兴趣，我可以邀请你去看看。”

现在自己手里宽裕了些，江半絮自然没有再继续占便宜的道理。

江半絮快步过去帮忙，等把爷爷安置好，他又将护工阿姨喊出病房，说了把护工费恢复到市场价的事。

护工阿姨照顾江为荣一直尽心尽力，对方心地善良又热情，才愿意一直只要打折价，还处处帮衬着。

应迢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跟江半絮说的是要回古堡一趟。

江半絮当时惊讶于“原来吸血鬼真的住在古堡里”这件事，他感觉非常新奇：“那你的古堡里会有棺材吗？你会在里面睡觉吗？”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下午，班级里在后操场组织聚餐活动。

大家支起几顶大的遮阳伞，围坐在一块儿做游戏或是聊天，等下半场天气没那么热了，又借了体育器材运动到傍晚。

活动快结束时，江半絮坐在台阶上休息，远远看见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就打算起身过去帮忙。

恰好一个男生推着运篮球的推车过来，江半絮站起来时没注意，差点撞上。

“小心！”那个男生吓了一跳，连忙抬手过来扶他。

推车和饮料没事，江半絮也没摔，不过脚踝绊在推车底部的边缘，被狠狠划了一下。

推车比较老旧，时间长了底部的边缘就会生锈，刀片似的。

江半絮感觉划得有点深，低头一看果然出血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男生见江半絮受伤，有点慌了，连忙喊来同学帮他接过小推车，跟江半絮道，“我扶你去包扎吧。”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江半絮拿出纸巾捂住伤口，也不好意思麻烦人，“本来就是我没注意看。”

拒绝对方后，江半絮跟班长说了一声才离开。

医学院旁边就有学校附院，去急诊挂号很方便。

诊室里，江半絮坐着让护士包扎时，眉间一直皱着。

附院因为离大学校园近，本校学生大多都来这儿看病。

护士姐姐照看的学生多了，看见江半絮这种，语气就像哄孩子似的：“马上就不疼了哈。”

江半絮回过神，还是有点心不在焉：“老师，这种伤口大概几天能结痂？”

他刚才看见自己受伤，血流出来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

自从上次不小心划伤手臂，跟应迢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江半絮平时在生活里就变得格外小心。

他现在很庆幸这是在学校，应迢也刚好不在家。

“你这个程度还是先防感染吧，”护士上完药，动作利落地包扎着，说，“一会儿记得去打破伤风。”

“这两天别碰水别吃辣，也可以吃点消炎药，”她看江半絮很担忧的样子，又宽慰道，“你们年轻人身体好，说不定两三天就结痂了。”

两三天感觉还行。

“我记住了，”江半絮点点头说，“谢谢您。”

伤口不是太疼，但走路的时候还是会牵扯到。打过针从医院出来，江半絮慢吞吞地回家。

在等公交车的时候，他犹豫半晌，还是给应迢发了个微信。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消息发过去，江半絮又忽然想到应迢现在应该待在古堡里。

古堡的位置一定很偏僻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网络信号。

对方一直没回复，江半絮心想古堡里果然没有网。

但当他不抱希望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应迢发来的消息：[不一定。]

江半絮看见后，顿时松了口气。

不一定就是还没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说明起码今晚不用担心了。

江半絮心情轻松地坐上公交，磨磨蹭蹭到了家。

因为从公交站到小区这段路走得有点多，再加上纱布捂着出了汗，伤口开始泛着刺痛。

江半絮刚一进门就着急弯腰换鞋，只想着赶紧坐下让伤口缓一缓，不想客厅灯忽然被人打开了。

应迢站在不远处，先是注意到了江半絮的状态不对。

青年脸颊旁有细汗，脸色发白，眉头也是皱的。

但很快，吸血鬼就嗅到了极为明显的血液气息。

江半絮甚至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应迢就已经来到他面前。带着急切的情绪。

整个人被轻易托起放在柜子上，江半絮穿到一半的拖鞋掉落在地。

腾空感让他心中一惊，下一瞬小腿就被冰凉的手掌用力攥紧了。

“你流血了。”毫无波动的语气。

只听声音，应迢似乎还保持着理性。

江半絮无意识攥紧了柜子边缘，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开口解释。

“……不小心蹭到的。”

玄关处的空间太小，应迢高大的身躯笼罩下，几乎遮住了全部的光亮，这让江半絮产生一种被彻底困在黑暗里的窒息感。

几次肢体接触下来，江半絮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力气和吸血鬼的完全没有可比性，所以他没打算挣扎。

静了片刻，应迢再次开口：“严重吗。”

语气仍旧是平稳的，江半絮产生错觉，以为对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失控，他暂时放松了警惕。

“不严重，你不是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将自己的小腿挣脱出来，但没有撼动对方半分。

应迢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江半絮受伤的脚踝处，江半絮低头看去，只能看到对方低垂的脑袋，完全看不到表情是什么样子。

“我指今晚不一定，”应迢握着青年小腿的指节在极不明显地颤动，吸血鬼抬眼，眸底是浓稠的黑色，“我以为你在催我回家。”

江半絮对上这双眼睛，脊背顿时发紧，心里霎时漫上危机感。

他已经十分熟悉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果然，应迢收回视线，在他来不及应对的时间，抬手撕掉了江半絮伤口处的纱布。

新生的伤口仍透着刺眼的红。

江半絮走了一路，伤口本就有些裂开了，失去纱布的压迫后，又有几缕血迹渗出来。

应迢苍白的指节在江半絮完好的肌肤上摩挲，分外躁动不安。

他抬起血红色的眼睛，视线发直地望着江半絮：“我能帮你愈合伤口。”

吸血鬼说话间，尖锐的獠牙已经冒出了头。

江半絮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对方想做的绝对不止愈合伤口那么简单。

“……不用了，”他没办法不挣扎了，江半絮用力去推应迢的肩膀，同时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应迢，我说不用了。”

握在小腿腹上的苍白指节纹丝不动，倒是伤口因为江半絮的挣扎，又渗出几滴血珠。

对方完全不为所动，握在小腿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有一瞬间，江半絮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反正本来也签了协议，被多吸这一次血……他就当自己今天倒霉。

青年额间几缕碎发被汗液浸湿，他脱了力靠在墙壁上，玄关处忽然变得分外安静。

几息过后，当江半絮以为自己会被咬时，应迢忽的俯身，将他从柜子上抱了下来。

男人的怀抱冰凉而沉稳，江半絮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直到被放在了沙发上。

“抱歉。”应迢缓慢收回手，低声道歉。

江半絮神情发愣：“你……”

吸血鬼把他放好，就转身拉开了距离。

江半絮意识到对方这是清醒了，立马先去抽纸巾，把伤口渗出的血擦干净。

阴影重又笼罩下来，吸血鬼将医药箱放在江半絮面前的茶几上，继而再次退开。

“……谢谢。”江半絮总是下意识地道谢。

应迢站在黑暗中，没有回应。

江半絮刚才还在因为对方感到恐惧，现在看见应迢变得沉默，心里忽然又不忍起来。

他一直都特别容易心软。

江半絮想，这种对血的渴望是吸血鬼的本能，不是应迢能轻易控制的。

对方一定也是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恢复理智。

“我应该再小心点的。”江半絮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他蜷在沙发上，拿过医药箱，低着头往脚踝上贴纱布。

身后还是没有声响。

应迢注视青年不再防备的背影，强行按耐着心底难以平息的陌生躁动。

掌心似乎还残存着细腻柔软的触感，吸血鬼眸色黑沉，心烦意乱。

他无法判断自己对江半絮的渴求，究竟有没有超出血族渴望鲜血的范畴。

“……有，”应迢似乎有些无奈，“我不睡。”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江半絮又去了病房。

江为荣刚做完上午的康复训练回来，护工阿姨正和护士一起把人扶回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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