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际中瞧着窦寻小小一人，立于人群中，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他脸上，忽然有一种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个小孩的感觉。

他现在是傻了眼了，现在的李家就是一座围城，外面的流氓想进去洗劫，里面的县丞和李德忠想出来。

沈际中挠挠头，回头看了一眼李德忠，犹豫说道：“这是不是太偏颇了？把地还给你们，那李德忠买地的钱不就白给了？”

李德忠在其身后疯狂点头，恨不得把下巴上那两肉通过点头点掉。

沈际中今日完全相信了窦寻，程立对他说，衙吏会很快赶到李家，所以他出门之时只带了几个敲锣打鼓的，身边寥寥几人，怎么和几十个力大如牛的庄稼汉比？

沈际中：“闭嘴！你要钱还是要命？你还要不要你儿子的性命了？”

窦寻嘴角展露笑容，很是“体贴”说道：“沈大人，我知晓您的不易，县里的账簿实在太难算了，所以，我们懂您的苦衷。”

“我们的诉求就是，把地还给我们就行，这样，县里的文书根本不用改，您的工作量没有增加。”

窦寻一字一句说道：“可是归根到底，这个世界还是天道大。大雍承天受命，大人包庇罪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有损大雍天命的吗？”

沈际中咽下一口口水，轻轻嗓子，眼神左瞄右瞟，很是心虚说道：“你少拿这一套压我，你才几岁，世间的道理你才参悟多少。”

窦寻心里翻了个白眼，上辈子他给小皇帝写教材的时候，写这些话，可从来没人敢质疑的。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一下子又沸腾起来，肥水村百姓好像望向救星似的看到了程立。

王天禄招呼着大家：“是立哥儿回来了，快，去看看。”

何叔熟练的抄起家伙，往李府门前一站，与沈际中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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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际中见众人剑拔弩张之气氛仍未消除，继续找补话题说道：“你们有什么诉求，说来与本官听听，本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李德忠：“大人？”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窦寻把这些流氓的行为都看在眼里，要的就是他们“敢闯敢拼”的个人素养。要是单单逆来顺受的肥水村民，今天这件事还真不好办。

万一李德忠真的当众退钱了呢？

即便不退钱，声誉受损的也会是肥水村百姓，要是肥水村民被定义为“逆民”，那也与他们这些风餐露宿、睡大街的没什么关系。

沈际中恼怒说道：“你你你，程立，你在干什么？你们要围殴朝廷官员吗？”

窦寻指着纳粮大户四个字笑着说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沈大人，肥水村百姓都是按时纳粮的百姓。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您不能让该得到教训的人高枕无忧，也不能让无辜之人蒙受委屈。”

窦寻身后的何叔也在疯狂拉扯窦寻，低声说道：“立哥儿，别别别，我们就想退点钱，重新划定土地就行，不用这样。”

窦寻：啧，何叔，不给力。

何叔这时候说这话，像极了在你疯狂砍价时，本来可以对半砍价的东西，你那没有眼力价的同伴说打九折就行了。

窦寻：“什么？不同意？”

窦寻将目光看向肥水村后排站着的不认识的叔叔们，也就是街溜子们，他们非常识相的喊出：“不同意，退钱退地！”

嗯，很好，敢闯敢拼。

窦寻笑着看向沈际中，说道：“大人，您可看好了，这还是我来斡旋的结果，已经是尽我最大努力了。”

沈际中惭愧地低下头，重重叹一口气，对着李德忠说道：“本官也是没办法，本身就是你有错在先，本官只能先苦一苦你，骂名我来背。”

还得是开天窗疗法来的有效，窦寻心里想，他提出只用退地，沈际中不答应，可是流民们提出退地还要退钱，那沈际中就得掂量掂量了。

李德忠回过味来了，这沈际中和肥水村村民一唱一和，最后把自己宰了端上桌，他急忙说道：“沈大人，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怎可如此，大人您不就是想要我交税吗？我把我欠的税都交了，但是这地可是我家一家老小的性命所在，这地给出去，我家那么多口子人可如何吃饭？”

沈际中一听补交全部税款，眼睛突然亮了，原本被程立要挟生的气此刻也烟消云散，原来程立这小子在这里帮他呢。他原本想着，能收个欠税的五成就可以了，现在能收满，简直不要太开心。

沈际中瞄向程立，见小个子正眯着眼盯着他，正摇摇头示意他别答应，沈际中身上的汗毛瞬间树立起来。

这小子哪都好，就是给人感觉把握不住，像只小狐狸,他叔叔是老狐狸，这俩狐狸一起，自己可玩不过他们。

沈际中忽然明白了窦寻是什么意思，只要他站在百姓这一边，仗着人多势众，税能交齐，而且他若是真把百姓的要求满足了，他以后在肥水村威望就无人能比。

况且，李德忠是知县的狗腿子，逢年过节送他的礼要比知县送的少多了，真是气煞个人，李德忠，终于让我逮着你了吧。

沈际中思绪百转千回，最后落到嘴上一句话：“这恐怕不行，百姓们苦，百姓们苦，你作为大户，该让着他们一点就让着他们一点。”

李德忠的心瞬间凉个彻底，他没想到，今日他是引狼入室，这县丞和刁民们商量好了，做局欺诈他来了。

沈际中如愿以偿，搜刮了李德忠的财产，收回了税。李德忠肥水村首富变首负，财地两失。

肥水村百姓们如愿以偿，许多人拿回了地。

跟在肥水村百姓身后的流氓们，本想趁此机会洗劫一番，怎料何叔现在对县丞沈际中是感恩戴德，绝不允许任何人败坏肥水村名号，时时看着这些街溜子。

这帮子流氓最后也只是跑到李德忠家的厨房，顺了几只烧鸡烧鹅跑了。

日暮之时，沈西山派来几个大力的壮汉，帮着沈际中清点着李德忠家的银两财产，窦寻和沈际中则坐着马车回到沈西山府上。

沈际中像进自家门一样，跨进他叔叔的府上，跑到内堂，仰靠在椅子上。

他笑道：“今日可累死我了，总算是把李德忠家的钱收上来了。程立你这小孩

“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补有余。”

原本退到一旁街溜子们也跟着人群挤到后排，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汇合成了一股声音：“去你的，退钱！”

这其中喊的最卖力的就是这些街溜子们，他们的声浪比甚至压过了肥水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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