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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初入山镇别样景

  • 作者:谢不敏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05-11 21:41:40
  • 字数:9644

身后,周彦华的呼吸渐渐平缓,围在我腰间的力量也缓了许多。我轻轻拨开他的手臂,缓缓起身,不想却惊动了他。

他微微睁眼,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声:“美珠……”抬手向前,像是要抓住什么。

他转动了一下脑袋,平视着我的目光,双目渐渐清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我扶着他慢慢坐起身,起身的刹那,双腿发软,好在周彦华眼疾手快,快速地扶住了我,又扶着我坐下:“我帮你揉揉。”

我伸手握住他伸出的手腕,稍稍安抚了一下,他似醒非醒地看着我,我轻声道:“你等我一下。”

我原本头脑有些昏沉,被屋后的暖阳照得昏昏欲睡,醒来多次,周彦华依旧睡得熟。我感觉脖子酸疼,腿脚麻木,无意识地动了动腿,忽听他轻哼一声,才知自己做了什么。

周彦华已悠然醒转。

他睡眼朦胧地看着我,我忙问道:“睡得可好?”

最初,我是否是因为他这副面容而倾心于他呢?

百看不厌。

细细想来,我似乎从未在白日里这样仔细地看过他。敛起周身清冷的气息,他也如同寻常男子般,渴望着妻子的怀抱与关怀。

他这话说得温和动听,我却是从中听出了些许指责之意。

这是在怪我没能服侍好他这位丈夫么?

然,即便是指责之意,周彦华也不是真的在意此事,反而对我的病情揪住不放,嘘寒又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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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彦华睡觉的样子一直都很安静,甚至很少翻动身体。他这样一动不动地睡着,我也不敢动腿,双腿麻木得似乎失去了知觉,但是,看到他安睡的容颜,也只得咬牙忍着。

这一刻,我觉得是幸福的。

天井里,阳光正暖,屋前草木已衰败,唯有那几丛墨菊开得盛,在暖阳里静静绽放。

我忙起身,催道:“那你去歇歇吧!”

周彦华再次拉我坐下,双手又从背后抱住我的腰身,头轻轻靠在我的背上,懒洋洋地说道:“听你说说话也好。”

我松开他的手腕,搬出一张椅子放在他身旁坐下,扶过他的身子,便将他的头搁在了我腿上。自始至终,周彦华都是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此刻枕在我的双腿上,他嘴角的笑意更浓,眼角眉梢都是笑。

我被他看得羞赧,正要开口催他睡觉,他已满心欢喜地闭了眼,侧过身子抱住了我。

周炤回来时,有几分沮丧,我不知何故,随口问了出来。她只是耸了耸肩,转而拉住周彦华的胳膊,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哥,我想嫁人了!”

听及,周彦华眉心一拧,极其无奈地掰开她的手掌:“别胡闹。”

周炤不甘地跺跺脚,继续上前拽住周彦华的胳膊摇晃,声泪俱下地哭诉:“哥,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即便嫁了人,没几日,他便去了关外杀敌。我知道,他一丁点儿也不待见我,即便是新婚之夜也没来我房里。后来,他便战死沙场了,家里遭难,我倒是因他的缘故免于一难。然而,那时候谁也不愿与我们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我便被他家人劝离了夫家,也因此从赵哥哥那儿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便一路南下地寻你。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兄妹终得以相见,你说你不想回长安,那便不回了。可是,我不能总是赖在你身边呀!”

周炤哭泣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即便是我,也因她这段坎坷身世而动容伤感。周彦华曾历经家族磨难,眼中更是惆怅悲伤。看着周炤抽泣不已的模样,他抬手摸着她的头顶,笑着宽慰道:“你忘了长安的一切,随我在这里住下来。你若想嫁人了,我替你做主。”

周炤目光莹然地看着周彦华,破涕为笑:“真的?”

周彦华点头,笑问:“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了?”

此时,周炤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脸颊上飘起两朵淡淡的红晕,扭扭捏捏的模样倒是十分少见。

然而,女儿家的心事,我比周彦华更明白。

周炤方才是与赖冬青一道出去了,回来便生出这样的念头,也许,她看上的是赖冬青。

不管怎么说,周炤好歹也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名门女子,论容颜、才情的确配得上赖冬青,若非她家族遭难,赖冬青的身份断然入不了她的眼。而她,仅仅与赖冬青短暂的接触便萌生了嫁人的念头,看中的多半是赖冬青的容貌吧。

我见周炤羞于启齿,便试探性地问道:“你看上冬青了?”

周炤飞快地瞋了我一眼,却是羞红着脸奔进了屋子。

如此,我便断定了我的猜测。

周彦华却百思不得其解,盯着周炤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转头问我:“她真对赖老板有了心思?”

我点头:“看她这情形,只真不假了。”

周彦华愈发疑惑:“他俩不过今日才相见……”

我嗤笑一声,却也感到些许讶然。

对周炤,我并不了解。然,如今的赖冬青确实十分出色,抛却他珠宝商的身份,单论相貌品行丝毫不输于出身世家的周彦华,周炤看上他也不足为奇。

只是,不知赖冬青如今是否还记挂着阿姊?在外这些年,他又是否娶妻生子了?

对此,我还来不及与他寒暄,却因为周炤这突生的情意而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一旦动了情,并非说断便能断。

而周炤与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又同是女子,对于与赖冬青有着些许旧情的我,她少不得会有求于我。

赖冬青离开白水乡前的那间屋子,一直都在。他在此逗留了两日,向村里长者提出想要修出一条通往镇子的路时,遭到长者的白眼,随后又走家访户地将这一想法向每户人家都阐述了一通,没有多少人附和他。

一则修路耗时耗财,还要耗费人力,若白水乡民中精壮的男子都去修路,那一家老小的生活就没了着落;二则赖冬青离开白水乡多年,乡民不信他此举是出于好心。即便赖冬青说了修路的钱财他会出多半,劳力也由他出钱雇来,乡民依旧不怎么动心。

白水乡民都是安于现状的本分之人,习惯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即便知晓修路会有诸多便利,依旧愿意在此过着闭塞安逸的生活。

因为,谁也不知未来会有着怎样的变数。

一成不变,才是最稳妥的生活方式。

赖冬青在此遭了许多白眼,碰了一鼻子灰,依旧不灰心。得知白水乡民尊敬读书人,见周彦华深受乡民的爱戴与尊敬,便鼓动周彦华出面去说服乡里长者。

周彦华对他的这一提议本就有几分心动,两人合计一番,由赖冬青回镇上找当地的里长说说此事,白水乡民则由周彦华出面劝说。

如此一番合计,赖冬青兴高采烈地收拾一番就要启程回镇上。我心里始终为那夜无意识地出门感到好奇,想去镇上找大夫问问,便提出随赖冬青去镇上看看。

我因从未去过镇上,周彦华不放心我前往,想要陪同,我不想他知晓那晚的事,便婉言谢绝了他:“你不是还得帮冬青劝说乡亲么?有冬青在,你尽管放心,你处理好这边的事后,再去接我回来便好。”

周彦华依旧不放心,盯着我的腹部看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你还怀着身子呢。山路难走,总得……”

“我陪大嫂一块儿去!”周炤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拍胸担保道,“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嫂和侄儿的!”

周炤的心思,我心知肚明,周彦华自然也不例外。他似是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在周炤软声软气地央求下便松了口。

出门前,他对我与周炤不厌其烦地叮嘱了许多话,惹得周炤直翻白眼。随后,他又将我与周炤托付给赖冬青,一顿感激、麻烦之类的话讲来,赖冬青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让周彦华放心,他定会将我与周炤待为上宾,一切都会安排得妥妥帖帖。

周彦华送了一段路,下山前,将我拉到一处叮嘱道:“去了镇上,别随炤儿疯闹,我过几日便去接你。”

我含笑点头,周彦华却长吁短叹,实在罕见。

我握住他的一只手,开解道:“我又不是小姑娘,你怎么就这般不放心我?”

周彦华眉心微蹙:“你没出过这里,不知世间人心险恶。虽只一山之隔,却是两个天地。”

我拍拍他的肩:“有冬青与小姑在,即便是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女子,也不会教人欺负了去。”

周彦华捧着我的脸细细地看了许久,若不是有周炤在一旁唤我,他怕是不愿放我离开。我匆匆与他告别,他似乎还有话要说,然我来不及听他再说,便一路走到了正等候着我的两人身前,朝着周彦华挥了挥手。

没走几步,周炤突然神秘兮兮地附在我耳边,问道:“诶,大嫂,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赢得我哥的心的?”

我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惊得瞠目结舌,实在是回答不出她这样的问题,只得实话实说:“我是听从了父母的安排,你哥也是为还恩情。”

我话音才落,周炤不满地哼了一声:“你糊弄谁呢!若只是还恩情,我哥用得着搭上自己的一生么?任谁都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好,在长安时,我都没见他对谁这样低声下气的。”

我顿时哑口无言。

周炤见我不愿坦诚相告,甩开扶着我的手臂,气哼哼地上前追上了赖冬青的脚步。而赖冬青见她一人跟上来,转身向我走来,伸出手就要扶住我。我本想对他摇头拒绝,周炤便一脸不高兴地跑了过来,随即换上笑脸搀住了我,对着赖冬青笑容可掬地说:“赖老板在前边引路便好,我来扶着我大嫂。”

其实,我本没有那么娇弱,偏偏周炤对周彦华的话时刻铭记于心,一路上生怕我累着了、摔着了……若不是方才因言语不快惹得她不高兴了,她也不会丢下我一人独自行走。

而赖冬青似乎不怎么相信周炤的话,看到我对他点了点头,他才在前边引路。

山路难走,又有我这个孕妇在旁,来到镇上已是夕阳西下。

山脚下不见人影,一条宽敞大路向两侧延伸,看不到头。路两边,草木枯黄,透露着深冬的苍凉之气来,风过处,卷起落叶片片。

此时此刻,这边的一切,显得有些苍凉冷清。

沿着大路走了一刻钟,偶见大路两边有着零零散散的摊位,见有人走过,摊位前的商贩立时双眼泛光,大声吆喝着。

再向前行去,穿过一处刻有“沧水镇”的石碑后,眼前的景象愈发热闹。

此时,夕阳已隐没了最后一缕余辉,天已黑了下来。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旁屋宇鳞次栉比,灯火透过窗棂散发出道道柔和的光芒,道路两旁的摊位更是密集,耳边叫卖声不断,让我听不清哪家是哪家。

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象,有些目不暇接,却也知晓自己如今的模样的确有些少见多怪,便只管低垂着脑袋跟在赖冬青身后。

穿过密集的人群,赖冬青忽转入到一条幽深小巷里,回身解释了一句:“从这条路走过去,再向南走几步路便到了我家。小鱼儿,还能坚持么?”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引路。

这一路走去,道路不再拥挤,走起来也顺畅了许多,偶有过路的行人经过,认识赖冬青的人,便会上前打着招呼,简短交谈几句便离去。偶尔问起我与周炤来,赖冬青只说是远房亲戚,也省了许多口舌。

赖冬青家在一条巷子深处,极不显眼,却异常幽静,在一排排屋宇前显得庄重大气,青瓦白墙的巷道深处,仿佛自身就带着说不出的朴实静谧。

门前两侧石墩上蹲着两尊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龙状的凶猛怪兽,面对如此凶相,我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紧挨着周炤随着赖冬青进了大门。

开门便是一座假山,假山上有水流流过,迎面一阵凉意。绕过两人高的影壁,步入正厅后,赖冬青请我与周炤坐下后,便直奔正厅后的一排厢房,朝里欣喜地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不多时,我便听见渐近的谈话声,赖冬青正搀扶着一位妇人的手臂跨了进来,那妇人身旁还有着一位身穿鹅黄挑纱裙的垂髫少女。

年少记忆中的赖母美丽沉静、缄默寡言,即便时隔多年,岁月染霜,然,那妇人脸上红光满面,细浅的皱痕下的脸依旧不减美丽。

我注意到她的腿脚依旧不甚灵便,若非有人搀扶,我甚至怀疑她不能稳稳当当地走路。

甫一进屋,我与周炤相继起身,对着赖母行了一礼后,赖冬青便把着赖母的手臂,笑着介绍道:“娘

我知晓他困倦得厉害,不敢出声惊扰了他,替他盖上薄毯后,便动也不敢动地看着他熟睡的面容。

我心里愧疚又感激,看他双目下的黑影,心里一抽,手指轻轻触摸他的眼角,柔声道:“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周彦华握住我的手,没有否认,点头道:“睡了片刻,倒是赖老板彻夜未眠地为我完成了那块翡翠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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