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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忽闻旧事断人肠

  • 作者:谢不敏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05-11 21:41:43
  • 字数:8886

周彦华轻叹一口气:“回家不见你,我便会莫名的心慌。”

他这番模样的确少见,我又好言好语安抚了他许久,他的神色虽明快了许多,眉宇间总有几分不舍与阴郁。我并非不愿与他回家,实在是阿娘所虑并非毫无道理,若我长此以往一人闷在家里,凭我的心性迟早会闷出病来。如此一来,还不如暂时忍受这短暂的别离,而我与他之间也并非隔着山遥路远的距离,若散学后,他没有事务缠身,自然可来此看我。

我却有些不明白了。她明明如愿嫁得了她喜欢多年的张庆延,即便是为着冲喜嫁过去的,可她却是心甘情愿的。她既然如愿以偿了,为何仍旧这般痛恨我?

好在有福多在,他见来者不善,立时隔在我与她之间,将我护在身后,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做什么?”

我与他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直到阿娘上楼唤我们用饭,我们才意犹未尽地终止了谈话。

平翠儿!

我依稀记得那夜她欲谋害我腹中胎儿的情形,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腹部,看着她一步步朝我走近,我扶着身子慢慢向后挪步。

平翠儿的态度并不友好,她虽然嘴角带笑,那目光却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

当我提起他与阿娘谈事时避着我的疑问,福多显然没有阿娘那般防备着我,只是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没什么大事,娘想让我娶媳妇了。”

我听后莞尔,拉着他追问:“娘倒是挺急。怎样?与你说的是哪家姑娘?”

福多撇撇嘴,白我一眼:“你真无聊。”

因身子日渐重了,阿姊生下女儿后,我不方面前去道喜,只得托周彦华备了礼去看看。

天气日益暖和,春光融融,阳光灿烂,我的心情也随之明媚了许多。白日里,冯婶离去后,屋里屋外只有我一人,这样的日子十分无聊。阿娘看望过我后,怕我一人在家出了意外,有心将我接回娘家里照料,我也乐意如此。

我找周彦华商量此事时,他想也未想便同意了,我随即便整理了几件换洗衣物,便催促他将我送回娘家。然,我才在娘家待了一宿,次日,他散学后便来此要接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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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满地反驳道:“诶,这儿女婚姻之事乃是终生大事,你怎么这副态度?快说说,是哪家姑娘?姊姊帮你参谋参谋。”

福多却再也不愿多说,甚至表现得十分不耐烦,起身便往屋外走。我起身跟着他出了屋门来到前院,却见到了我做梦也不想见到的人。

我看他落寞的神情,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细声劝解:“你安心在学堂管教你那些学生便是,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才进屋坐下,周彦华便抱着我坐下,满是乞求地看着我:“我让炤儿回家陪着你,好不好?”

我冷嗤一声:“她在冬青铺子里做得好好的,别总是拿你兄长的身份支使她!再说,她还能比娘更会照顾我不成?”

小别胜新婚。

短暂离别后的重逢,比新婚之时的感觉还要甜蜜温馨。

平翠儿不得不停下紧逼向我的身形,睨了福多一眼,而后越过他看向我,冷冰冰地说道:“庆延哥哥病得厉害,一直念着你。你要是还有些良心,便去看看他。”

搁下这句话,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了。

我还未能从平翠儿的话语里回过味来,呆呆地立在原地,福多走近,坚定不移地看着我说了一句:“姊,你不能去!”

听闻福多这不容置喙的语气,我便知晓他有事瞒着我。关于张庆延的事,阿娘与福多都是这副不太待见的模样,我愈发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张家不待见我,家里人也不待见张庆延,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我本就有些犹豫,如今却是坚定了要去看看张庆延的决心。

阿娘今日不在,仅凭福多一人之力自然左右不了我的决定,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总算是妥协了,答应陪我一块去张家探病。

除却张庆延,会对我笑脸相迎的人便只有张家大儿媳何婉娘了。

听说我来此看望张庆延,她微微笑着将我与福多请进了院门。我的双脚才跨进院门,便遇上阴沉着脸的张母,她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脚下的步伐再也迈不出,身子有些不稳地扶住了福多的手臂。

随即,张母压抑着愤怒的指责声便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响起。

她指着何婉娘骂道:“你眼瞎了么!谁让你叫她进来的!延儿被她害得还不够,你竟然还把她往家里迎!”

何婉娘瘪瘪嘴,委屈地道:“人家好心来看望,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吧。”

“我看了她就糟心!”张母忿恨不已地指向我,对着何婉娘吩咐道,“你赶紧把她送走!”

何婉娘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而满是歉意地看向我。我不想让她为难,对着她笑了笑,扶住福多的手,小声说了句:“我们走吧。”

无缘无故被人骂了一通,我心里并不好受。

上回来此,也许是有周彦华陪同的原因,张家人虽冷着一张脸,却也没有今日这般恶劣的态度。至此,我才真正知晓,张家人是何其不待见我!

早知如此,我就该听福多的,也不至于来此受人冷眼谩骂。

然,这院中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张庆延。张父与□□因修路一事,并未在家,此刻这家中也都是女人孩子,以及卧病在床的张庆延。

我前脚还未迈出院门,便听到身后张庆延微弱无比的声音:“美珠,既然来了,便进屋坐坐吧。”

“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她就不能进我们张家门一步!你回去好好躺着去!”

张母的话处处针对着我,我先前隐忍不发,只因我不想太过计较。此刻见了张庆延孱弱苍白的病容,我却做不到坐视不理,也不管福多在我耳边如何小声劝着我,我推开他的手臂,慢慢向着张庆延走去。

张母却如同看着洪水猛兽般,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我的路,伸出手推了推我。她顾及着我有孕在身,并未用力,语气也不再生冷,反而透出一丝恳求:“看在周先生的面子上,我不想为难你。但是,这里真的不欢迎你,你还是回去吧。不然,我叫人请周先生来接你回去。”

我看向她,笑道:“我知晓张家一向不待见我。今日来此,我只想问明一件事,不会过多纠缠。”

我看张母的态度和缓了几分,正要开口问出心中困扰许久的疑团,福多却突然跑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急急地催促道:“姊姊,我们回去!”

他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可疑。我拼命挣扎,他紧紧抱住我的胳膊不松手,我只得厉声道:“福多,你松手!”

福多却毫不动摇,生拉硬拽地将我往门外拖。我心中气急,一把抓住他的手,威胁道:“你再不松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福多一愣,表情复杂地看了我许久,动了动嘴唇,一点点松开了箍住我手臂的力道。我艰难地走回到张母面前,福多见状,又过来扶着我,一脸消沉。

当下,我也顾不上他的心情,询问似的看着张母,问道:“婶婶,当年的事我已记不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延哥哥与我都已各自成家,我想您该是没什么顾虑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想,即便是双方父母都不同意我与延哥哥在一块儿,我也不至于为此寻死觅活。”

“美珠,你别问了,回去吧。”

张庆延急急地向我走来,神色间的慌乱较之那日我向阿娘问起此事时更甚,而这慌乱之下,我能看到他眼中深藏的痛苦与悔恨。

面对张家人,不比面对阿娘,我不用过多地顾虑张家人的感受,而张家人也不会过多顾虑我的感受。只要我坚持知晓真相,总有人会忍不住向我吐露真相。

而这最先忍受不住的便是何婉娘。她上前,看看张庆延,又看看张母,最后又看向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另两人说道:“娘,庆延,你们还是告诉她真相。这些年过去了,想必美珠已能承受住那份真相。”

我明显感觉福多抓住我手臂的力加大了,看他模样似乎十分不安。

他果然还是知晓当年的真相。

家人与张家竭力守住的那个真相,愈发令我好奇。

我当年因那个真相有了轻生的念头,爹娘许是怕我再次寻死觅活,才不得不骗我食用云菇,并对我进行了心理暗示。而我,内心深处定是极力排斥那份记忆,所以才会将那段记忆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知晓福多是担忧我会像当年一般难以接受真相,才会紧张不安。我正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张庆延却突然跪倒在何婉娘跟前,伏首恳求着:“大嫂,这份罪孽由我一人承担便够了,不能让美珠也受这份罪。她已走出来,不能再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而此时张母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犹豫之色。

好容易有人松了口,我不想错失这次的机会,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推开福多的手臂,拖着笨重的身子,与张庆延一道跪在了何婉娘面前。这一跪,十分艰难,我仰头看着面前面露为难的何婉娘,声音颤抖地请求道:“当年是我与延哥哥的事,若是罪孽,不应该由延哥哥一人承受。这些年,我几乎要忘了他,从来不知他竟承受着我所不知的痛苦。婉娘,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能承受得住!”

明知自己丢失了一份记忆,却记不得丝毫,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而那刻骨铭心的伤痛却仍旧残留在心间,即便记不清何事,却偏偏又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一根弦。

我见何婉娘将目光投向张庆延,知晓她是在顾虑着张庆延的感受。当下,我挪了挪双腿,双手撑地,含泪乞求着张庆延:“延哥哥,你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我不会再寻短见了。既是罪孽,我与你一同承受,好不好?”

张庆延呆呆地瞅着我,那对我记忆中始终温和明亮的眼睛,此刻却似暗沉无光,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深潭般,宁静无波。他不言一语地看着我,目光渐渐柔和,抬起右手抚上我的半边脸,用指腹轻轻抹去了我脸上的泪珠。

他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唤:“美珠……”

我连忙应下,满是渴望地看着他,他却垂下手去,低低地说道:“你回去吧。”

我连连摇头,死死地抓住他的一只手,声泪俱下:“延哥哥,告诉我……求你……”

我一遍遍乞求着他,早已忘了周遭的一切。

“我记得,从前只要我开口,你都会想方设法地满足我。延哥哥,我记不全我们的过去,可我知道,你还是当年的延哥哥。我只想知晓你为何要躲着我避着我。”

张庆延却是铁了心肠般,不理会我的苦苦哀求,反而叫了福多送我回去。我哪里会由着他,再次抓住他的衣袖,连连哀求,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平翠儿突然上前,狠命掰开了我的手掌,冷生生地吐出一句话:“庆延哥哥是我丈夫,你缠着他不放,将我置于何处?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她慢慢蹲在我面前,弯唇露出一抹天真无害的笑容:“你若真想知晓的话,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告诉你……”

“平翠儿,这儿没你的事!”张庆延突然暴喝一声,将平翠儿狠狠地扯了起来。

我回娘家住下后,发现阿娘与福多谈事时,总会避着我。我心中生疑,知晓当面问阿娘定会毫无结果,我也便装着不知情的模样,想要从福多那儿打听些消息。

不论是我,还是阿娘,都不同意他的做法。而阿娘见周彦华仍有犹疑,便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在学堂顾不上美珠,她在这里也令你安心许多。这有身子的人啊,不能总是一个人闷着,会闷出病来呢。你就放心吧,美珠在这里一切都好,你若想她了,每日回这里也可。”

周彦华这人向来尊敬长辈,经阿娘这一番劝说,便歇下了接我回去的心思。阿娘是知趣的人,故意催促我俩去我屋里说话,她则转去厨房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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