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你想要问谁？楚律家的啊。他们也有人死了的。”

村长似乎在认真的回忆着，“楚律的妈妈那时候很不幸的在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碰到了饥荒时候，后来就病死了，听说当时才只有几个月大……”

易子而食的事都发生过了，这些人的心性也会存在一种诡异的凉薄。

这就是人性，生而凉薄。

“后来呢？那个孩子的情况……”楚律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起骇人听闻的旧案。

楚律愣住了，没想到，还真套出了意外的消息来。

“后来不是熬过了饥荒么，当食物匮乏解决之后，所有人发疯一样的生孩子，就好像能把以前死了的孩子的灵魂重新迎接回来一样。可是大家心知肚明，再生的这些孩子根本就不是的他们以前的，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反正所有人都有些不高兴。”

是啊，想的和现实是有区别的，这也导致了，大家对疯狂生出来的这些孩子有些说不出感情。

楚律听到这里，不敢想象他的母亲当年会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这件事。

“所以这就是每家每户都只有一个孩子的原因？”

如果经历过那样的事件，有些母亲可能是不太原因再生育孩子了吧。当然或者这些人会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村长自顾自的说着，还拿手比划着形容。

“在那里，大人们挖了那么大一个坑！然后先把死了的孩子丢进去,也不埋,就这么放着。只有当时村长知道那坑里埋着谁家的孩子,然后到了半夜，村长就敲开几户人家的门,让人去后山把人给带回来。你们不懂，那些孩子虽然是死了,可是肉还能吃啊！他们去的时候背上背着锋利的刀，去把肉给剔了下来,又拿背篓背回来。当时的村长把这些肉固定交给一家人去煮,熬煮一大锅之后给每家人端过去。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肉，可是没办法,只能吃。不吃就饿死了。那时我才五六岁吧，我记得每天白天的时候,那唰唰唰的磨刀的声音……”

555身为一个系统却被村长的语气给吓得不行，到了后面村长形容那磨刀声音的时候，555直接遁走了,“宿主那个啥，我有个系统忘记更新了，我先撤了，有什么事下来再聊,会见哈！”

“后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

“怎么可能！”

村长嗤之以鼻，“别说其他人家，就连楚律家里后来也生了三个娃娃出来，加上之前的那个夭折的女孩，他们家一共生了两个女孩两个男孩。”

他顿了顿，有些伤感，“我听我母亲说过去，她姐姐的孩子也死了，后来他们只找到了她的衣服，匆匆忙忙挖了个坑，把她的衣服埋进去，当做衣冠冢也算是入土为安了吧。”

楚律现在想要打断都不能够，只能由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那些病了还没死的孩子都被关在一个屋子里，每天也都给他们送去一些肉汤，他们如果能熬过去，就活，熬不过去就成为别人碗里的肉汤。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他们生在那个年代。有些母亲没有办法接受，她们宁可饿死也不吃，但是到了后来，迷迷糊糊间，她们有的还是会忍不住肉汤的诱惑爬起来吃，好多妈妈因为这件事疯掉了。”

更没想到楚家也有孩子死在那里。

不过这个孩子是不是真死了？会不会逃过来了，或者被别人救了。

“只是没想到，这边的人拼命的生孩子。就好像孩子生的越多，如果再遇到饥荒就都能吃饱了似的。”

真话药水让他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你不知道，当时每家每户都有好几个孩子，可是日子是真穷啊。

好些孩子连遮体的衣服都没有，所有孩子都打着赤脚。

而就在这个时候，计划生育来了。哈哈！真是讽刺啊，极大的讽刺！所以说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的！

这个计划生育来之后，国家开始倡导所谓的优生优育，一家只生一个好。生一个孩子的家庭就叫做独生子女家庭，是光荣的，还能领取独生子女的政策津贴，那时候虽然食物不匮乏了，可是大家都穷啊，再加上拼命生孩子之后，拿什么来养育孩子，村子里孩子太多了养不活了，可是现在大家又都很健康，死不了的。而这时邻村来了个姓王的婆子，她给大家出了一个主意，说是能让村里人吃上独生子女的津贴，又能把多余的孩子的给解决了。”

村长嘿嘿一笑，冲着楚律露出恐怖的眼神，和那一口又黄又大的门牙。

“你猜怎么着？”

“我猜不出来。”楚律已经不想去想那些问题了，他沉着脸看着村长，索性等着他说。因为他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大约有了眉目了。

“他们把人送走了，送给那些需要孩子的家庭或者地方去了。这样孩子们也能活着，村里的人也能有钱了。你不知道，把孩子送走了，王婆还能大家一些钱，有了这些钱，村子里的人日子也好过起来了。”

楚律阴沉着脸，原来这些所谓的好日子全都是建立在那些孩子身上。

所谓的什么把孩子送走，其实就是贩卖而已。

按照村长说的这些时间来推算，那时原身已经出生了，而且还有好几岁了。可是，他却半点关于这个时间段的记忆都没有。

“那楚律家也把孩子送走了？”

“是啊！楚律家在饥荒的时候死了一个，后来他妈妈又生了一对龙凤胎，那一儿一女的看着也喜庆，而一年后，又生了一个小儿子，这个小儿子便是楚律了。哦对了，就是之前发生的那个恶性杀人案件的楚律。这些天好多人都来找当年他的故事。当年他们家能有什么故事啊。我怎么可能把他们家本来有好多孩子这件事说出去呢。对吧！”

果然，楚律还有一个兄弟！

“那楚家家那些孩子呢？”

“你是说送走的？”

“对，送走的谁，送到哪儿去了，这些消息你可知道？”

村长说道：“这哪能知道啊。我能晓得的就是大概在楚律八岁那年，楚家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他们家养不活这么多孩子了，急需要用钱，是他们家母亲自己主动去找到王婆的。那会儿送走一个孩子还要给一百块钱呢。

那时候，一家子一年的收入都没有一百块呢。

一百块可是巨款了，大家都愿意把孩子送走。

楚律家送走的是一儿一女那对龙凤胎，反正最后只有楚律一个上了户口，具体是送谁了，这个不清楚，后来上了户口，我们村儿就都独生子女了。当然你不知道那时候超生罚款也很厉害。一人超生，扒房抄家！牵牛牵羊的。与其连累一大家子过贫穷日子，不如像当年那样送走了还能换钱，还能对家里多少有些贡献，你说是吧。

反正，在我们这，孩子生长在这里就是贱民一条！”

楚律想到走过的那些人户，现在好多人家屋里都只有一个孩子，而且众人对孩子的态度感觉也是怪怪的，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些不是天使，不是生命，而只是他们能够换取利益的工具而已。

这些简直是自私、凉薄且冷漠无情。

楚律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平复下心情来消化这些事情。

“那这些年楚律家还发生过别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些细微末节的事，就算死了一头猪你也要说。”

村长认真的想了想，“楚律家没有养猪，只养了些鸡和鸭。他们家老人在熬过饥荒后不久就去世了。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楚律在十岁那辆高烧不退，直接烧成了肺炎，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楚律父母还以为这是自己把孩子送走之后的报应，他们还去找过王婆，想要问问那对龙凤胎的下落。结果王婆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大约送到了闽南一代了。你也知道，闽南一代的人都喜欢儿子，好多人生不出儿子，就会从外地抱儿子去，说是为了要传宗接代嘛。王婆说如果送到那样的人家也好，至少孩子们以后衣食无忧的。

就这样，楚律父母又回来了。还是村里的人捐钱让他们把孩子送到大医院去治疗，后来才保住了楚律的性命，不过，那孩子回来的时候，就不大记得事了。医生说是高烧，把脑子给烧坏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这孩子还真是神奇呢。你看脑子都烧坏了，连人都不记得了。当时他母亲还埋怨说怎么着也该把楚律送走，这样还能留一个脑子正常的孩子在身边啊。可偏偏就是这个孩子，你说记性没了，偏偏他学习却好得一塌糊涂。”

楚律愣愣，思索着这算不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不过，因为村长的这句话，算是把原身记忆丢失的谜团给找到了。

原来原身真有一个兄弟，既然是亲兄弟，那么长得有些相似也能说得过去，只要不是玄幻时间，这些事总能找出真相来的。

楚律倒也不担心。

他又问了村长一些事，比如王婆是谁，还有关于王婆把人送到哪儿，还有王婆送走孩子的时候，她哪儿来的钱？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穷，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钱给村民？

况且送走那么多孩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把孩子送给那家里，这里面有没有其他的猫腻也很难说了。

楚律笼统计算了一下，当年王婆就在这个村子里送走的孩子都有三十多个人。

不过，村长知道的消息也不算太多，他之前说的这些事，在楚家村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只是大家对这件事都集体保持着沉默而已。

三缄其口，从来都不去会想，用一种默契的行为，造成一个幻觉，就好像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王婆的事情，村子还真不知道了。

到了最后也真的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

楚律诡异一笑，等墙上的时钟走到正午滴滴响的时候，村长恢复了清醒。

村长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很漫长的梦，梦里那些被他们当做禁忌的事全都涌了出来，有些画面，当时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却感觉内心都在经受着煎熬。

当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事情，现在再看就是犯法的。

他们那个时候，拿孩子们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说送走就送走，其实大家和当年埋葬孩子一样，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根本不是送走孩子，而是贩卖。

他们把拼命生下来的孩子当做他们致富的捷径了。

后来都已经不是饥荒的年代了，就算家里再穷，吃糠咽菜的也总是能把孩子给养活下去，毕竟艰难的年月也都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后来他们要把孩子送走呢？

而且送走的那些孩子的数量远远大过当年死去的那些孩子了。

想到这个对比出来的数字就让人感觉到很悲愤了。

原来某些时候，利益真的一张巨大的网，直接泯灭良知，掩盖良心。

想到这些，村长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一睁开看到眼前似笑非笑的楚律，他吓了一大跳，有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自己居然就能够睡过去？

他有没有说梦话，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事。

想到这里，他一背脊的冷汗。

偏偏楚律笑得特诡异。

“我……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留下我的啊，你说要请我吃了午饭再走啊！”

“午饭？”村长转头看着墙壁上的钟，正午十二点过来，还真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好吧。”他只好去做饭，只是一面做，一面抠脑袋，“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留他吃午饭的事啊？我到底有没有说漏什么事啊？”

楚律借故正午在村长家蹭了顿饭吃完之后，他说想去楚家老宅子看看。

村长形容有些忐忑，之前其他人说要留在这里看楚家老宅子的时候，他都没有同意的。可是这个王记者冲着他咧嘴这么一笑，他就觉得自己心里发虚，就好像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似的。

“那边就是一个废弃的院子，什么都没有了，楚律父母早就死了很多年了，他们家的人都死得早。”

他不愿意陪着楚律去，就只给他指了大概的地址后，让他自己去了。

楚律父母死得早这件事楚律自然知道的。

那时，原身刚刚在国外打拼，正打算等他回国后，把父母接到城里和他一起居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突然去世了。

死因是隆冬天气，在家里烧炭取暖，结果半夜因为门窗禁闭，二氧化碳中毒死了。

等楚律千赶万赶的从国外回来之后，他看到的就两个坟包了。他连自己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村长当时对他说，没有办法，尸体在镇上医院，那里没有冰冻设备，等不到他赶回来，何况政府有规定，三天之后不埋葬的话，就得进行火化了。

楚家庄的人迷信得很，他们很是抗拒火化，觉得尸体是有感觉的，被放在焚化炉里烧会痛的。

所以焚化炉的炉壁上都有很多指甲印，那就是死人太痛了之后挣扎着留下的痕迹。

而且楚律家也没有什么亲戚，村里人就做主把他们的尸体带回来掩埋了。

而这次之后，原身连自己老宅子都没回去过，在坟头上磕了几个头就直接走了，这么多年就再也没有回过楚家庄了，更别说老宅子了。

也因为他的父母早亡，所以他不想结婚就不结婚，不想生孩子就不生孩子，没人能够冲着他逼婚或者催生。

老宅子大约是荒废了吧。

可是楚律总觉得应该去老宅子那边去看看。

他把555戳出来，“你身为一个系统，怎么这么胆小。旧社会对人命都是这样的，你怕什么。”

“我不怕啊！你哪儿看到我害怕了啊，刚刚是我真有事嘛，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要更新系统啊。”555梗着脖子，强行在视频上投放出一个我不怕的表情包来，楚律对他简直无语的很。

555还以为楚律不知道，他缩回系统之后就在页面上搜索了一个内容，如何增强胆量。

他还寻找着系统页面上有什么东西可以锻炼他的胆量，让他不害怕。结果，搜索了个寂寞。www.九九^九)xs(.co^m

555看到楚律在村子里走着，村长也不在旁边了，他总算感觉好多了。

“宿主，有什么收获没有，我可以替你分析分析。”他很狗腿的问着。

“原身的确还有一个兄弟。”

“那我们现在离开回去查，你怎么还在村长里走啊。”

“我想去老宅子看看。”

555一僵，“老宅子？不是吧！宿主你忘记了，原身的父母就是死在老宅子的啊。”

楚律在记忆中找到了老宅子的方向，看到前面有一座紧锁的院子。这么多年，这院子还在，可是附近却没有什么人家了。

其他房子都重新修建过了，但是村民们还是刻意的避开楚家的老宅，于是这老宅子的破落和腐朽，与周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偏偏这么多年了，这老宅子还没塌，还真是奇迹啊。

老宅子的门上还有锁，只是锁虽然生了锈，但是看着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可是几十年前的锁了，怎么会这样？

像是被人换过似的。

555吓得手脚都快要缩进屏幕里去了，“宿主，这会不会是村长他们偶尔更换的。”

“他们会有这么无聊，来这里更换锁？”

“会不会是其他村民啊，我知道很多半大的小孩最喜欢去鬼屋了，大人们怕孩子钻进去，把这门上了锁也是合适的。”

楚律微微一笑，这个555倒很会找借口。

“那家大人喜欢锁门从里面锁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555还真发现了，这锁链都是从里面锁住的，只是这种农村的大门可以推开露出一条缝，可以看到锁扣。

“那你说谁干的啊？”555感觉都要吓死了。

楚律却显得有些兴奋，谁会来这里？

他往旁边看了看，院子墙壁是土墙夯的，倒也是坚固啊，这么多年风吹日晒都还□□着，不过土墙并不算太高，他做了个起跳的动作，姿势无比潇洒的一跃而过。

当他的双脚落地之后，他就发现他之前怀疑的事了。

院子里有一株柳树，柳树还活着，现在是夏天，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没人打扫，那落叶应该早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才是。

可是这院子看着的确有些落叶，可比他想象中的要少了很多很多。

相反，这里不像是几十年没住人的，反而说是一年多没住人还更靠谱。

楚律走到里面的房子。

堂屋里的桌椅板凳都在，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而父母的屋子里反而显得没有客厅干净。他们躺过的床也在，就连漆黑泛着腐臭的被褥都保持着他们死在里面之后，被人把尸体拉出去时，被褥被推到一旁的样子。

整个房间黑乎乎的，连空气都是腐臭恶心的。

这才像是几十年没人住过的样子。

“奇怪，客厅干净，这里却这么脏！”

这一对比出来，就很明显了。

楚律又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一团糟，他的书桌板凳全都被砸烂了，就连他睡过的床也坍塌了，柜子半扇门已经掉在地上了，还有半扇门垂着，要掉不掉的。

这很奇怪！

楚律又去了家里的另外一间房间，那间房间很简单，就是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可是奇怪的事，这个房间和客厅一样的干净。

“那个孩子是真死了的，我还急得，孩子死的时候，楚律妈妈大哭了一场之后就平静的把孩子交给了当时的村长，她说就拿去吧，别埋了，反正埋了还得挖出来，何必呢？她还说她家还有两个老人还有口气在，希望村长能多分一碗汤给楚家两个老人。”

说完他没有半点犹豫的就走的干干净净，直接关机！

楚律知道村长说的这些事虽然都是过往很多年事了，可这些记忆深刻的封印在他的脑海里，是他迫不及待想要忘记的,偏偏因为真话药把这些他刻意封存的记忆全都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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