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朝有获罪的官员，若是其罪行不大，一般都不会牵涉到家人，通常只会发落官员本人，将其免职削爵或打入大牢。只有那种犯了弥天大罪的，比如巨贪，或陷入党派之争失败了的，朝廷震怒，才会将其家眷悉数贬为奴籍，发卖到全国各地。

从一个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变成最末等的下人，这种滋味，苏蔚然上一世是体会过的，所以在看到这些女子的时候，她的心中就多了一份同情。

郑子衿听见提起郑千里的名字，眼圈微微红了，但是显然很惧怕摊主，并不敢表现出难过的样子。

白子夜没有答复摊主，反而道:“她脸上的朱砂痣，是真的么？”

而白子夜刚才的异样也正是因此才出现的吧？或者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郑家？难不成，是郑千里府中的？”

摊主眉间有自得之色:“公子见多识广，此女正是原礼部给事中郑千里的嫡女郑子衿，郑家自小精心培养此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公子若是有兴致，小人可以让她当众抚琴一曲，让公子赏鉴赏鉴。”

苏蔚然并没有听过郑千里这一号人物，可是从白子夜和昆仑的表情上看来，应该是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官员，不知为什么获了罪，家眷也都因此入了奴籍。

女子有些羞涩的走到前面，向白子夜福身行礼。

苏蔚然见这女子虽然面色憔悴了些，但相貌还算清秀，且周身散发的也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诗礼范儿，在心里暗暗点头。

这一路行来，遇到的不是年纪尚幼，懵懵懂懂的小丫鬟，要么就是些一看就俗气得不行的心机大丫鬟。这么规矩的，还真算是头一个。

棚子外站着的摊主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衣着打扮也与普通的摊主不同。且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吆喝招揽，反而面露骄矜之色。但一看见白子夜眼睛就亮了一下，立刻换了一副谦卑的模样，快步走到白子夜面前行礼:

“小人大胆劳动这位公子大驾，请公子赏脸去棚子里看看，里面的货色都是难得的官奴。”

白子夜顿了一下，还是向里面走去，昆仑紧随其后。

苏蔚然直觉认为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又下意识的看了眼昆仑，却见到昆仑的脸上也出现了与白子夜一模一样的神情。

摊主谄笑道:“公子真有眼力，您还不知道，这可是郑家出来的嫡女，身份尊贵得很呢。”

白子夜闻言似乎吃了一惊:

她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孩，甚至有很多都是大家闺秀，官宦之家的女儿，竟然一朝沦落至此。

虽然在看清白子夜的相貌时，眼神都有瞬间的怔忡，可是这也难怪，因为白子夜这种容貌的男子确实是少见的，而这些女孩发愣的原因也只是惊异于这一点，并非是为了勾引和趋附权贵。

苏蔚然在心里暗暗叹息，想必这就是白子夜所说的官奴了。

苏蔚然正在暗自琢磨，只听那个胖乎乎的摊主对那些女子道:“把面纱都摘下来！”

女子们听话的摘掉面纱，想必被卖掉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所以也并不做无谓的挣扎，再加上白子夜是难得的清俊人物，如果能被他买回去，总比被那些一脸色眯眯的老头子买回去好得多。

苏蔚然纳闷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好端端，关注起人家脸上的痣来了？

大燕朝素来有‘对镜贴花黄’的习俗，富贵人家的女子常在眉间贴上剪成花瓣状的金银箔片、或是一些水晶薄片等。而普通百姓人家就会用笔蘸上颜色在眉间画出花瓣形状，离得远了，就像一颗痣的模样。

摊主以为白子夜不喜欢，忙道:“公子若是看不上这个，可以再看看其他的，那些也都是千金小姐出身，才艺非常好的。”

白子夜轻笑:“能把朱砂痣生得这么恰到好处，正在眉心处的人并不多，我只是好奇而已。”

郑子衿忽然道:“我脸上这颗痣是真的，自小便有了，听说我生下来的时候，我父亲还因为我这颗痣高兴不已，一连去庙里施了半个月的香油钱。”

声音也很轻柔，确实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白子夜脸上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笑着转过头，在苏蔚然耳边道:“我看这个还不错，要不然，我买下送给姑娘吧！”

苏蔚然不屑，明明是他自己看中了人家想留下，却非得说送给自己，看来这天底下的男人无论长得好不好看，都是一副德行，看见这种娇娇弱弱的便会生出英雄救美的心思。

“我有个主意。”苏蔚然忽然笑得眼睛弯弯的看着白子夜。

白子夜本来刚恢复淡然的状态，却被她这幅样子给逗笑了。

“以姑娘的表情来看，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好事呢？”

“绝对是好事。”苏蔚然飞快的说:“还是我将她买下送给世子吧，这段时间多得世子看顾，未有丝毫报答，所以我一直深感惭愧，买下她也算稍微能报答一些世子的恩情。”

说完便道:“水莲。”

水莲心领神会，快速的掏出一张大额银票，连价钱都没问，就要塞给摊主。

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女的，但是姑娘既然发了话，一定是有道理的，还是要立即执行！

这几个女子的年纪大概都是十几岁，只有一个略大些，大概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个女子眉心处有一点殷红的朱砂痣。摊主见白子夜的目光看过去，忙吆喝道:“你过来，让公子看看！”

这次白子夜并没有拉着苏蔚然一起，而苏蔚然看了看他的背影，交代银莲和小鱼儿带着小丫鬟们在外面等候，自己则和水莲非常自觉的跟在昆仑后面走了进去。

棚子里面很大，一色排开坐着的，是五六个年龄各异的女子，每个女子脸上都带着面纱。相比外面的丫鬟，这些女子身上多了一种特别的气质，见到有人进来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献媚举动，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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