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子拿出最温柔的语气回答道。

“当时我就和您说过吧？这孩子并非善类, 对您也毫无尊重之心。”

“我又不会被他怎么样……”这会龙神连尾巴摇摆的幅度都变得有气无力了。

翠子换了更加柔和的语气安抚道:“何况家里已经有了穷神给您玩啦……您要想想，寻常男孩自然不能对您怎么样，可若是有了穷神的灾厄加持，即使是您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事。”

“诶……”

龙神的意思立刻改变自己的想法，可十年相处翠子太清楚龙神大人时不时冒出来的小孩脾气，她真正决定某件事情的时候反而不会询问你的意见，比如神社, 比如友人，比如迄今也没有决定的神器；而其他会像这样用无限趋近撒娇一样的语气软绵绵询问的，大多都是她本质上觉得什么选择都没什么关系的类型。

但是不得不说，龙神的这个语气让翠子屈服的次数太多，若这男孩不过是寻常脾性，稍微顽劣骄纵一些的普通孩子也就罢了……回忆起当时所见画面，翠子觉得还是不要让他待在神明大人身边比较好。

“我们没有神社，您也没有神器侍奉，加上我常年在外不在家，把这么一个……脾气不适合的小孩子放在家里，我想您日常里多少会有些不方便。”

要冷静。

翠子心平气和地微笑着。

龙神大人的性格在熟稔之后是很孩子气的类型，再加上这么多年被穷神拐得有点歪，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龙神大人——”

她难得失了一贯的礼数, 直接推门而入，“我听说您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了。”

巫女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翠子得到消息后便匆匆赶了回来。

已经快二十岁，在平安时代已经算得上相当成熟的大巫女心平气和地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要太过，至少不要让龙神大人已经丧气到不想摆动的漂亮尾巴彻底怏怏趴下去。

——若是十年前刚刚见面的时候，翠子也许会因为

“如果您询问我的意见, 那么是不可以。”

自家女神见她骤然出现眼睛顿时一亮, 身后雪白的龙尾在地板上摆动的幅度变得活泼了一点, 她像是提溜猫崽子一样双手穿过昏迷的男孩肋下的位置，把要比同龄男孩体型大上一圈的小崽子轻飘飘地举了起来，一双猩红龙瞳越过他的头顶，亮晶晶地看着巫女:“翠子、翠子~这个我可以养吗？”

翠子:“……”

小莱放下手里的男孩，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失落了:“我等了七年呢，不能养吗？哪里有说话不算话的神明呀。”

“没关系。”翠子面不改色，冷静地开口:“如果您只是担心这件事情, 其他细节我会为您处理完毕。”

穷神大惊失色，随即做泫然欲泣状扑到了小莱的身上:“小翠子好过分呜呜呜……”

小莱也跟着转过来和穷神抱作一团:“她都不让我养之前说好的小孩呜呜呜……”

翠子无甚表情的看着两位女神哭声哀哀，平静道:“穷神大人，能请您稍微放开一点我家的神明吗？灾难会被传染的。”

穷神哭声一顿，下一秒的哭声立刻变得更夸张了。

还没等翠子决意上前扯开她们两个，就见穷神骤然一收，抬头时双眸清亮毫无泪痕，她一把抓住了小莱的双手，满眼都是兴致勃勃的期待:“龙龙，不如我先去收个神器给你做示范吧！”

小莱一呆:“话题是怎么转到神器上面的？”

“诶嘿~毕竟你的巫女刚刚说了，她最担心你的地方就是她出去的时候你没有神器和其他神使侍奉嘛，我刚刚想了一下，也许是我这个前辈给你带的样子实在是不太靠谱，这样吧

，我去找个神器回来，等到小翠子不在的时候龙龙就由我来照顾~”

翠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剑，很好，它还在。

有必要的话，她会思考穷神在她眼皮子下面换代的可行性的。

“啊……”小莱慢半拍地眨了眨眼:“所以你要搬走了吗？”

“只是一阵子啦，很快就会回来~”穷神对她露出个甜蜜的笑容，“现在就开始想我了吗？龙龙真的每次都能给我新的幸福感诶~”

“这倒不是。”小莱毫不迟疑的一秒回答，她顿时转头看向陷入沉思的翠子，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眼角眉梢满是骤然亮起的欢喜期待:“翠子、翠子~穷神搬走啦，这样我可以养他了吗？”

“……龙龙？”

穷神甜美的微笑在脸上骤然凝固。

过了一会，她微笑着去捏小莱的脸颊:“……我走了你这么开心呀？”

小莱开始挣扎:“你不是穷神嘛！早就该习惯这感觉了！撒手、快撒手！”

偏偏在这时候，翠子故作思考的沉吟声缓缓传来，“若是穷神大人当真愿意离开，您留这么个小麻烦在身边勉强当做逗趣也就算了，总要比穷神大人的危险小上一些。”

“小翠子！你好过分啊！”

那一瞬间，穷神的假哭快要刺破耳膜，她伸长胳膊重新缠在了小莱的身上，呜呜哀哀的嚎起来:“我不管！别人可以驱赶穷神但是龙龙不可以！人家现在超伤心的，超伤心的你听见了没啊！”

“……你再勒下去我要从白龙变成黑龙了，要变成魔龙了啊！我警告你我要被你污染成传染灾祸的魔龙了啊！”

两位女神没什么形象地打闹一会，忽然穷神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说起来，因为这小子之前是父母以为你抚养孩子为名义，所以一直没有起名字呢，龙龙你要是要养的话准备给他起名字吗？”

“哎呀，还要起名字吗？”小莱也跟着呆了一会，“我起名字的话，那效果和为神器命名会不会有区别？”

“不知道诶，寻常人家都是驱赶穷神，不会给我为人类小孩子命名的机会……据我所知，好像也没有其他

神明为人类起名字的情况。”

穷神从小莱身上滑下来，顺势搂住她垂在地上手感温润如玉的温凉龙尾，惬意地把脸在上面蹭了又蹭，享受至极的叹息着:“但是我猜神明为人类起名字效果估计和神器大同小异吧，神器的本质是人类死后徘徊的亡灵，这么一看，也许会有共同之处。”

翠子沉吟道:“若是名字能起到束缚的效果，那么龙神大人为这孩子起名字也许也是件好事情。”

“那就起一个嘛。”小莱浑不在意的点点头，撸起袖子先是为男孩解开了染血的衣袍，露出伤口凝结的上半身，打量的过程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小子的体格长得一点也不像是七岁的小孩子。”

“体内力量如此庞大，又自幼精细饮食喂养，自然要比同龄孩子更加壮实一些。”翠子也跟着放下了自己的佩剑，重新拉近了距离:“胳膊可能没有其他的法子了，需要我带这孩子先找个地方修养治疗，等到好一些再带回来交给您吗？”

“这倒不用啦。”小莱手指划过男孩流畅漂亮的肌理线条，若有所思:“我本来打算教给你‘灵魂分配术’，但是那个术式施展起来有些问题，以防万一我先教给这小子看看效果如何，若是适合你我再教给你。”

翠子温顺应是。“您教我的剑术与其他咒法已经很有用了，无需如此为我劳心劳力。”

小莱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只有你一个巫女呀，而且接下来也不打算收其他孩子做神使，那么自然是翠子能者多劳啦。”

温柔的巫女眉眼舒展，终于露出自进屋以来最放松的一个表情。

“我的荣幸，大人。”

穷神还趴在小莱的尾巴上，见她只是在男孩身上和伤口附近检查着什么，兴趣缺缺的问道:“龙龙想到要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小莱头也不抬地回答:“严格来说不是我起的，是我算的。”

穷神无奈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啊……居然不是随意起一个而是为他算了个最合适的吗？”

“没办法啊，会太少是要死掉的。”小莱半真半假地开了个旁

人听不懂的玩笑，只是盯着男孩昏迷不醒的侧脸，脸上的笑弧不知不觉间，稍微散去了几分。

“——名字是:‘两面宿傩’。”

“……哎呀。”

穷神眉头微微蹙起，是个有些严肃的表情。

“区区人类匹配的居然是鬼神之名？这可不太好办……龙龙你随口一句还真是给自己抓了个不小的麻烦呀，就算是神明来说你这运气也都是相当不幸……亲爱的你看我做什么？”

小莱对她笑得一脸和善，她头也不回地伸出手，巫女翠子立刻恭敬递上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包裹。

龙神把自己的尾巴从穷神怀里抽出来，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你该走啦，亲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靠近穷神，会变得不幸。

小莱:“说得好吓人哦翠子……话说真的不可以养吗？他很好玩的~”

屋内两位女神正兴致勃勃的研究着趴在地上还陷入昏迷中的男孩, 本应生着四只手的男孩却自一侧肩膀之下被彻底砍断了两条手臂, 新换了衣服后却也只做基础的止血，龙神和穷神一左一右低头盯着，时不时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哦翠子~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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