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凡笑着问：“吃苦流血还算是小事，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咱们当兵的可要时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掉了脑袋送了命，你们不怕么？”

那高个年轻人答道：“不怕！不瞒王大人，我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从关外闯关东到这里的，人人都有着一肚子苦水。老家灾荒连连，在这里刚种了几天地，又被女真鞑子和那些狗汉奸给祸害了。咱们都想清楚了，不把那些家伙赶出去，咱们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所以，还请大人收下我们。”

王怀五听了这话，欣喜地抬起了头：“这么说，王大人你打算收下我们了？”

王一凡点了点头：“当然，不光是这里的人，所有想当兵入伍的我都欢迎。怀五兄弟，我问你，之前你练过武没？用没用过刀枪剑戟？”

王一凡望着周围的人，见他们的表情都很坚决，就问：“你们现在就这些人么？”

“回大人的话，我叫王怀五，山东人士。”那年轻人抬起头答道。

“想不到你和我倒是本家。”王一凡笑道。

他望着周围黑压压的一众百姓，大声说：“请大家放心，既然大家有心跟着我当兵入伍、保家卫国，我绝不会阻拦大家。我看你们都是吃够了苦的老实人，今天聚到我王一凡的大旗下面，打算和我轰轰烈烈地干，这很好，我欢迎。”

王一凡收住笑容，问道：“怎么了？你别着急，把详细情况和我说一下。”

那高个青年用袖子擦了擦发红的眼眶，哽咽道：“这里大多数的人都和我一样，已经家伙人亡了。本来今年的年景还算不错，翻土插秧过后，大家就等着秋天的好收成。可是这几天，女真鞑子就和那些汉奸们袭扰咱们的村庄，将粮食、金银、绸布和各种牲畜一抢而空，紧接着还放火烧寨，还……”

说道这里，他忽然哭了起来，周围的百姓也都低着头，一个个骨瘦如柴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布满伤痕和污垢的脸上满是泪水，他们频频以手擦泪，更有人低头叹气和小声抽泣起来。

就在部队缓缓行在赶回去的路上时，走在前面的大栓子却从一旁山坳里的树林中带来千余名精壮的青年农汉。

王一凡一勒缰绳，沉声问道：“大栓子，他们是什么人？”

大栓子策马行来，小声回报道：“启禀大人，他们都是大兴堡一带的本分百姓。自从开战以后，就被多尔衮带来的兵马残害，人人都气愤不已，他们恳求我收容他们入伍，好向那些女真鞑子和汉奸讨还血债。”

夜色虽已大黑，但打了场大胜仗的明军将士上下却十分高兴，一路上喜笑颜开地议论着这次夜袭中发生的各种趣事，对王一凡过人的指挥才能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年轻人用手背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伸手擤了一把鼻涕，继续说道：“跑得动的年轻人都各自逃命了，那些跑不动的老人家都被那些家伙给当场杀死，砍下脑袋以充军功，尤其是跑不掉的妇女，都被那些家伙给糟蹋了。有几个忍受不了当场自尽，没死掉的都给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我的妹妹和母亲也……”

王一凡心里的怒火猛地迸发出来，他轻轻拍了拍这年轻人的后背，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高个青年一把将手里的钢叉丢到一旁，走到王一凡的面前大声说：“王大人，我们都想清楚了！这一辈子咱们就跟着你当兵吃粮了。你说怎么干，咱们绝无二话。若是我们出尔反尔，还请大人只管以军规军纪责罚，咱们绝无怨言。”

王一凡微笑着下了马，在蜂拥而至的人群中走了一圈，态度温和地说：“大家请听我说。当兵打仗可不是儿戏，一旦进了营房换上军装，这一辈子都要替国家效劳卖命了，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要是有了决定的话，就推个人过来和我好好谈谈。”

众人这才收起了刚才的话头，纷纷推举着一个手拿钢叉的瘦高个儿，让他上前和王一凡说话。

“不止这么多。”那高个青年说道：“之前女真鞑子封锁了这一带的道路，四处烧杀****，我们这些腿脚利落的年轻人都分散逃到山里去了，只要王大人一声令下，我马上就能给你找来好几千人。”

王一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大家喊道：“大家的心思我都知道了，这一次咱们大兴堡和女真鞑子对垒，在众兵勇的奋战之下，将多尔衮和他的狗腿子给打得大败，我估摸着他绝对不敢继续留在这里祸害百姓，可能很快就要撤走。这一仗我们明军也损失不小，正巴不得招收你们这样的有志青年。”

王怀五犹豫了一下，张口答道：“在老家的时候学过几年武，后来家境不好就中断了。但请大人放心，我们这些山林汉子个个都是好猎人，开荒垦田的时候打过各种野兽，就连老虎豹子，咱们也都搏杀过。”

王一凡将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便让这个王怀五暂时充当这些村民的头领，并又找出几人来当他的副手，同时派出十几人连夜到各处山上，联络那些躲起来愿意投军的年轻人。

他站在一块山石上，大声喊话道：“从今天起，大家就留在我们这里。现在咱们明军和女真鞑子打得正激烈，我正需要你们这些有血性的汉子，帮我一起驱除鞑虏、守土安民。但既然是当了兵，就一定要严守军纪。以后驻扎操练、进退搏杀都要听从指示。现在你们就暂时听王怀五和其他头领的话，跟着我们回大兴堡，至于整编的事情，日后再说。”

众人纷纷叫好，在王怀五和几个头领的分拨下排起几队，紧跟在王一凡的大军后面前行。

一旁的大栓子走上来小声说：“王大人，这些新兵未经操练，恐怕打不了打仗。我看还是暂时安排在大兴堡协助守寨好了。”

王一凡点头道：“没错。这一次咱们虽然打了胜仗，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本身的伤亡也不小，必须尽快补充兵员。”

大栓子又问：“那大人说多尔衮可能会迅速撤军，是真的么？”

“我觉得他可能不会继续在这里留下去。”王一凡沉声道：“这一仗，他的主力已被咱们打垮，粮械物资也都丢得差不多了，现在背后还有曹文昭的人马和我们呈前后夹击之势，这种情况已是兵家大忌，留下来于事无补，还要冒着被我们缠住的风险，我想他不会这么傻。”

大栓子点了点头，忽然回头看了看那些被麻绳捆着跟在大队后面的俘虏，为难道：“这些人怎么办？”

王一凡拨转马头，看着那些被剃成鞭子头的汉人俘虏，挥着鞭子说：“把其中当官的都给我带过来。”

大栓子立刻骑马上去，将十几个被俘的军官押了上来。

这几人被麻绳捆得极紧，低着头不敢说话。

几个胆子稍大的刚一抬起头，就被王一凡射来的愤怒目光瞪得背脊发凉，心中狂跳，忙跪在地上大声求饶了起来。

王一凡坐在马背上冷冷一笑：“你们这些人都是女真鞑子？”

其中一个军官面无人色地摆着手，颤声道：“回大人的话，我们不是女真人，是汉人！”

“我呸！”王一凡啐了他一口痰，拔出宝剑指着那几人喝道：“你们说不是女真人，那为什么都留了女真人的发辫，还穿上了一身狗皮来替他们为非作歹？”

那军官浑身发颤，连连磕头道：“大人，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自从努尔哈赤袭破辽东后，我们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人人都唯恐有一天被这些女真鞑子取了性命。您老也知道，女真鞑子推行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政策，不剃头，就是个死啊！”

周围的军官纷纷跪倒在地，连声附和着求饶起来。

王一凡大声斥道：“好，剃头易服的事情本将暂且放下吗，但你们助纣为虐、为祸乡里的事情又怎么说？我看你们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种！”

几个军官吓得肝胆欲裂，忙磕头恳求道：“请大人饶命，俗话说两国交兵，各为其主。我们一时糊涂才犯下了大错，还请大人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道理，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保证以后不再与大人为敌，更不会再祸害百姓了！”

王一凡断喝道：“想得倒美！你们烧杀抢掠、****妇女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之前的威风到哪里去了？我这次若是不杀你们，天理难容！”

他对着旁边的亲兵一挥手：“将这些军官都给我按倒在路边，斩首示众！”

众亲兵响亮地应了一声，将瘫软在地上的军官们拖了出去。

只听得一阵惨叫，转眼间就呈上来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王一凡又策马来到后面的大群俘虏前，举着鞭子喊道：“你们这些当兵的跟在长官后面，想来也干了不少坏事。现在押你们回寨子后，若是查出中间没有血债的，我就饶了你们的命。至于那些手里沾着血的，我照样严惩不贷！没犯事的你们可以留下，也可以拍屁股给我滚蛋。但不可再跟着女真鞑子为害百姓，否则下次再落到我的手里，定斩不饶！”

那些当兵的本见到长官被王一凡就地处决，心里已不抱生还的希望。

现在听到王一凡这么一说，个个又重新燃起生存下去的希望。

绝大多数人都是被迫跟从女真鞑子来此作战，只有少部分作了恶的士兵惴惴不安，尚存着一丝侥幸不被认出。

王一凡喊话完了以后，便率领大军回到了营寨，吩咐寨子里的士兵将这些俘虏分开看守起来，等这附近的乡民辨认完后，再做处置。

正在他忙碌不息之时，玉格格急匆匆地走了上来：“一凡，王守义他回来了！”

那高个青年却摇了摇头：“王大人，咱们可不是你说的什么有志青年，全是些走投无路的本分汉子。过去你军中招兵，咱们怕死不敢来投，指望着能在这乱世里苟且偷生。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谁愿意抛家弃子地出来打仗？可是现在不行了，咱们彻底活不下去了。”

“带我过去看看。”王一凡在马上一挥鞭子，策马向那些人飞驰了过去。

只见这一千多青年人人面有菜色，衣服也大都破烂不堪，束着手恭谨地围住了王一凡，大声恳求道：“请王大人让我们入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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