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脑海里，回忆起那个暴雨的夜晚，天台上，她狼狈地看着那浑身缠绕着雷霆的女子。

这是我选择的道路……这是我的使命……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腕，脚腕，胸口，脑袋，全部都传来了潮水般的痛苦，试图将她彻底吞噬，六柄利刃深深贯入她的体内，楚洛儿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我……经历了太多背叛和欺骗……

那个时候，她亦是当着那个人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

无数的画面在她身旁一一闪过。

唔！

楚洛儿瞪大了双眼，她站在陌生的草棚内，背后却传来了锥心的刺痛，她拼命的转过头，面对的却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身影，缓缓从她的体内抽出染血的匕首。

“用牺牲换来所谓的胜利……这样的使命……无法接受！”

“把小北姐姐……还给我！”

嘭！

楚洛儿眉心闪耀着纯白的炽凰印记，宛若神女一般圣洁，她仰起头，凝望着前方那火红色的身影。

“洛儿……”

慕北背对着她，掌心轻轻握着一团漆黑的火焰，整个人仿佛虚无缥缈地伫立在半空中。

空间如被剥离一般轰然破碎，那擎天而立的巨剑陡然凋零，一块块碎石从上方缓缓坠落。

她的掌心冀星轰然爆碎，璀璨的光芒被她握住，楚洛儿抬起手掌，猛然撕开身前的虚无，手中洁白的光芒蓦然间泛起五彩斑斓的波光。

楚洛儿纵身跃进那片被撕裂的幽邃，掌心那被握住的流光倩影着她在无尽的漆黑中不断前行着。

“这是……我的使命。”慕北喃喃。

“只有我留在这里，才能彻底的将她留下。”

“不，等等，小北姐姐！”楚洛儿猛然喊道：“应该还有其他办法，你不要……”

“再见了，我的朋友。”

慕北的身影缓缓消失，漫天坠落的碎石中，一抹闪烁着晶莹的冀星化作流光，落在她的掌心内，被她死死握住。

冥冥之中，仿佛响起一道声音。

楚洛儿挣扎着抬起头，七窍涌出鲜血，她睁着眼，嘶哑地喊道：“我永远……都不会欺骗你！”

寒风呼啸的断崖上，万箭穿心的身影缓缓跪倒在地，盔甲里涌出炙热的黑血，楚洛儿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眼前的身影却倒在血泊里，那遍地的尸体围绕着她，身影却对她微笑，朝着她轻声呢喃道。

“念心……只能陪您到这儿了。”

楚洛儿的手穿过那漫天纷飞的晶莹碎片，什么也没留下。

信任我的人……也都被我殃及……

那声音带着悔恨和痛苦。

“不，我很强的，不用担心殃及到我！”楚洛儿猛然握住手掌，喊道。

画面猛然一转，疮痍的大地上，燃烧着赤红火焰的身影孤独屹立，茫然地望着四周，整片天地间，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人。

倒满尸体的基地内，浑身染血的少女倚坐在通道内，手中拄着大剑，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神空洞。

“我是北。”

“是前文明传承计划的执行者。”

“我是炽凰。”

“是守护神州千年的仙人。”

“我是慕北。”

“是将余生奉献给对抗赤月的战士。”

各异的虚影如梦幻泡影般闪动，那女声渐渐低沉。

无论怎样……都抵挡不住岁月的流逝……

楚洛儿的脑海里难以控制的涌现出悲伤的情绪，她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

虚无的黑暗中，仿佛有看不见的锁链，正在缓缓封锁着未知的空间，那扇门已然关闭，而漆黑中，波光潋滟的光芒陡然闪耀，楚洛儿怒吼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拳砸在了那扇门上。

破晓的光撕碎了漆黑的大门，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轰隆！

无数镜片包裹着的光亮空间内，那赤红双眸的少女静静地飘浮在那里，她猛然抬起头，看着头顶支离破碎的封印，神情愕然。

“洛儿……你怎么？”

“空间正在封印，如果不快点离开的话……那个家伙又会……”

“啰嗦！”楚洛儿一把抓住她的手掌，紧紧注视着那如红玉般的瞳孔。

“那我就再打爆她一次！”

“想从我身边逃走，门都没有！”少女发出歇斯底里般的怒吼。

“有我在，决不容许，你们再从我身边离开！”

慕北怔怔地看着她，眼底氤氲着复杂的情绪。

“是么……”

她蓦然闭上双眼。

“好。”

轰！！！

尘埃尽数消散，被构建出的意识空间彻底崩塌，然而在慕北灵魂之海的深处，两道身影背对背伫立着。

她们谁也没有吭声，彼此保持着沉默。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终于，其中一道冷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少女瞳孔内闪着黑芒，神情冷漠。

“我承认，你赢了，你们赢了。”

“我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我的存在就是个笑话，完完全全的笑话。”

“不。”慕北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你的错。”

“赤月将你带到这个世界，让你在我的体内获得新生，你拥有我的部分灵魂，得到了我的记忆。”

“就像一个神智蒙昧的孩童，突然被灌输了大量的信息。”

“你认为你是慕北，不过是想要得到承认，获得认可，其实……你完全可以抛弃那不该有的一切，以全新的姿态，去面对和见证这个世界。”

“呵……说得是啊，你是人类，我是原罪，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又怎么可能得到认可？”黑焰慕北自嘲道。

“入魔必诛，这是你的原则，不是吗？”

“我错了。”慕北喃喃道。

“曾经的我，面对赤月，那已然化作我梦魇的执念，太过无法放下。”

“所以……才会酿成了那些苦果。”

“直到，念心她死在我的面前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即使是被赤月吞没的人，也能竭尽全力，拼上性命去抵抗赤月。”

慕北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自己，缓缓伸出了手。

“若你愿意，从今以后，我便与你同行，好吗？”

黑焰慕北猛然回过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叫慕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将这个姓送给你。”

“就叫你慕焰，如何？”

“慕焰？”慕焰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真难听。”少女别扭地转过头。

“你答应了？”慕北望着她。

“哼，老古董，你以为我会愿意跟你共用一具身体？想想都觉得恶心。”慕焰撇嘴道。

“你说得倒对，我为什么非得死缠烂打抱着你的记忆不放？我就是我，独一无二的我，唯我独尊的我！”

“这身体就留给你好了，反正我也不需要。”

“反而是你，你那虚弱的灵魂，可别死了，到时候连累到我，就算死了我也会找你算账！”

慕焰怒骂道，她浑身涌起黑焰，瞬间消失在了这片灵魂之海内。

“别来找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看着她离去，慕北的灵魂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无尽的虚弱和疲惫瞬间笼罩她的感官。

她费力的睁开眼，温暖的阳光洒在了她的脸上，慕北站起身来，回过头，便看到绝美无双的白群少女站在她的身后。

“欢迎回来，小北姐姐。”楚洛儿微笑道。

……

轰隆！

荒芜的赤色土地上，那尊屹立了不知多久的金色巨塔，陡然发出了剧烈的颤抖，棕黄色的宫殿里，光影瞬间急掠而出，落在了那塔前。

它注视着那巨塔，看着塔身渐渐缩小，最后化作了一道凝实的虚影。

那是个极其壮硕的金色虚影，气息刚刚凝实，虚影便睁开了双目。

“傲慢，好久不见。”懒惰冲着它打着招呼。

“既然你也苏醒了……那么……便意味着，赤月的力量，终于攀升到了极致吗？”

懒惰的语气极其轻快。

“赤月降临的时刻，终于要来临了啊。”

“只可惜，想要唤醒其他家伙的意识，必须得让赤月之辉彻底笼罩大地。”

“它们都被击溃了吗？”傲慢第一次开口，语气极其漠然。

“没用的废物。”

“拥有神明之力都无法应付那些卑微的蝼蚁，还妄自称原罪。”

闻言，懒惰有些不满，它向来不喜欢傲慢这个家伙，实在太不合群，可惜现在没办法，只剩下了它们两个。

“算了，你刚刚醒来，还不太清楚现实的情况。”

“赤月能量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挡在了外围，无法彻底扩散进去，我的分身被到处追杀，一时半会成长不起来，所有，想要攻破那些屏障，必须得有你的帮助。”

“说吧。”傲慢淡淡道。

“我需要你去吸引那些人类的注意，将他们的主力引到已经破碎的薄弱点，然后，我会利用赤月的力量，彻底摧毁那层屏障。”懒惰一字一句地说道。

“虚月之间的能量已经积蓄太久，也是该到用武之地了。”

楚洛儿双眸凝望着掌心的冀星，眼中泛起沉重的泪光。

“这一次，大概真的是永别了。”

“这片意识空间正在崩塌，你尽快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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