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悠思被吵醒，睁着惺忪的眼，见悠扬喃喃在问：

“干什么？”

俩人孤伶伶地走在月夜里，冷风飕飕地刮在脸上，如最锋利的刀割。心灵的无助才是最大的痛，天知道，她有多么地害怕。

悠扬走得累了，挪蹭不肯前行。悠思想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便牵了弟弟的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了家。

“爸爸不会回来了，快起来，我们找爸爸去。”

深夜里的街道并不见几个人影，只偶尔的车辆飞驰，带过挲挲的风，宛若暴怒的兽吼。买醉的汉子颤颠着斜行，似夜游的鬼魅。

“姐，我害怕。”

“别怕，有姐在。”悠思紧攒住悠扬的手，柔弱的细肩微微颤着。

悠思吓坏了，悠扬开始大声哭。母亲竖起食指对着悠扬神秘地“嘘”了一声：“别吵，一定是爸爸回来了，快走，快去接他去。”见悠扬仍在不停地哭泣，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哭什么？还不快走。”

悠扬更加大声哭，悠思护着弟弟也大声哭，她叫道：

“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这样。”

也许悠思命不该绝，母亲终于被悠扬的纠缠激怒，松开了紧紧掐住她的手。

悠思立刻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

往事（2）

母亲拽着悠思和悠扬出了门，将姐弟俩使劲往街上拖，力气大的出奇。悠思和弟弟相拥着边哭边拼命挣扎，不肯迈步。

彼此相持着，母亲突然松开了姐弟俩，独自往昏暗的街道上狂奔，一下便不见了踪影。悠思与弟弟在马路旁等了很久仍不见母亲回来，吓坏了，连忙朝母亲离开的方向寻去，走了几条街也没有寻到母亲。

“悠思，悠扬，快起来。”

母亲松开了悠扬，却又抓过她一阵猛打。悠思哇哇大哭，不明白一向慈爱的母亲为何会变得如此狠心。母亲打着打着突然停了手，她呆呆地立在客厅的中央，嘴里不停地大声念叨，脸上露着怪异的表情。

母亲的样子让悠思异常害怕，她赶紧拉着弟弟躲进了房间。客厅不久传来母亲的哭泣和咆哮声，姐弟俩紧紧抱成一团，不敢迈出半步，直到夜已很深，俩人才饿着肚子上床睡觉。

悠思与弟弟面面相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悠思却是疑惑了，母亲到底怎么了？原本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为何总是游离不定，充满恐惧？是什么让母亲如此不安？

父亲一时无法联系上，便给母亲的好友张姨打去了电话。

张姨和丈夫急急赶来，这时候已是凌晨四点。

像是看到了救星，所有的恐惧、无助在这一刻释放，姐弟俩放声大哭，张姨安尉着：“你们放心，一切包在张姨的身上，我保证替你们找回妈妈。”

安顿好姐弟俩上床睡觉后，张姨与丈夫匆匆离开。

悠思和悠扬实在是太疲倦了，临到中午的时候，张姨来敲家门，姐弟俩才醒来。看见张姨，悠思连忙问：

“妈妈呢？”

张姨的脸疲惫而又伤感，她说：“妈妈已经找到了，但是病了，在医院里。”

“我们去医院看她。”

“别着急，你们还是在家等爸爸回来再一起去。”

父亲回来后，始终没有带悠思和悠扬去医院看过母亲。母亲在医院里一住就住了一年。康复出院的第二天，她乘家人不备跳江自杀。幸好有路人经过，将她救起。

经此变故的父亲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断绝了与女学生的关系，开始细心地照料悠思的母亲。从此，悠思的父母不再吵架，但这个家并没有因此而安宁。母亲经常发病，不是痛打她和弟弟，就是乱摔东西，全家人为此痛苦不堪。悠思读中学后，母亲的病情渐渐好转，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家庭气氛才有所缓和。

悠思因为当时还小，并不能完全明白父母吵架和母亲生病的原因，只是心中隐约感觉与女人有关，觉得母亲很可怜，自己和弟弟也很可怜。读高中时，有一回到张姨家里去吃饭。因为喝了点酒，张姨突然失控，大骂她的父亲。悠思这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明了了心中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那天，悠思从张姨家里出来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直奔母亲曾经自杀的那条江边，放声痛哭。她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哭她的母亲，哭她的弟弟，也哭她自己。她恨她那变心的、不负责任的父亲，更恨那位给她家带来无穷伤痛的女学生。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悠思每晚都要躲进被窝里偷偷掉泪。

从此，悠思对父亲产生了芥蒂，不愿与父亲说话，对母亲则有了更多地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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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走了，你们没有爸爸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母亲仿佛自语般念叨，边说边拽着还在穿衣的悠思和悠扬往外走。

一阵激烈的咳嗽让她苏醒了过来。待她慢慢清醒，却发现弟弟已被母亲打得哭不出声来。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去阻止母亲。喉咙干涩而疼痛，她拼命喊道：

“妈妈，不要打悠扬，不要打了，你会打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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