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凉话说得真是凉飕飕的，莲子道:“我没有惹您生气的意思。”

“嗯，毕竟是遗书。”

“翅膀硬了？”

“……”是他嫌它麻烦好不好？莲突然有点不爽，“不是您觉得我麻烦吗？”

真不知道班主是毒舌，还是他本来就这么说话，莲子小声咕哝:“您还真打了我二十大板。”

问完，莲下意识屏息，心里突然有了所谓的紧张感。

班主眼都没抬一下，只说:“既然答应了接手，麻烦也会负责到底。”

莲子屏住的气息大大地呼出来，显然这个答案让还有着偏执性子的它不满意，“既然觉得麻烦何必勉强？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自己的事用不着您管。”

“不敢。”

“若是早点说明事由，也不至于挨那二十大板，还写惹怒我的信。”

是是是，他说的都有道理，莲看着他眼角的皱纹，说了一句:“我不是怕自己的事情麻烦您嘛？”

而班主就坐在它对面。

两人目光一对。

班主眼神毫无波动。

两日后莲子腿上的纱布被剪开了，终于能好好坐在凳子上。

“到头来还不是得麻烦。”

莲子再次语结，看他将裹在它手上的药膏都拆下来，放入一旁的木桶里，它忍不住开口问:“那您不觉得我麻烦吗？”

班主继续剪纱布:“写得言简意赅又性格鲜明。”

班主拿起一旁的剪刀，咔呲剪开它手上的纱布，言简意赅扼杀它的希望:“你的信我看了。”

莲子:“咳。”

“你不该打吗？”

“……”莲子心里不服，又反驳不了，心虚也憋屈。

“你要是听话能麻烦吗？”

“……”他还有理了！莲的臭脾气给他激起来了，“那我要是听话呢您怎么着？”

班主正好拆到它脸上的纱布，听它这么说静默了片刻，看向它的眼睛:“你想我怎么着？”

纱布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下，班主虽然招人入戏班，但都是老西头在训练成员，班主从不收徒，莲微微扬起下巴道:“您当我师父啊！”

“为何要我当你师父？”

因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咦，怪尴尬的！

它又不缺父，尤其还是个人类。

但不得不说，它最喜欢的人类就是班主了。

所以，它总要给他一个名分是吧？

这么一想莲心里就舒服了，它理所当然道:“我只听我师父的话。”

班主眸光微微一动，“我做你师父，你就听我的话？”

“哦，您可要做吗？”

“有何不可？”班主回答很平淡。

莲却是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满心满眼都是得逞的喜悦，具体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就是觉得能与班主结成亲进的关系，心里舒服。

沾沾自喜的它过了好一阵，才看到给它拆药膏的班主手上动作凝滞了许久，心里立马叫糟，它大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可不能反悔。”

反悔他倒是没有，反正得看着这可莲子，到它被驯化或死亡为止，只要它能听话当师父又何妨。

“没有反悔。”

“那您这是什么反应？”

“意外。”

因为班主将贴在它皮肤上的药膏剥开，它原本红色粗糙的皮跟随药膏剥落，底下竟然露出了一层白色的皮肤，似乎因为常年被封存肌肤还如同婴儿一般的柔嫩。

外头的红皮原先似乎也与里边这层有错位，所以红皮呈现的五官皱得像颗包子，哪怕上次拔牙老西头帮它丢到了屋顶，后来它所有新生的牙齿都很整齐，也没让它的五官改善多少。

但这次“蜕皮”后，它的五官明显舒展开了很多，虽然算不上多好看，但完全是一个正常人类孩子一样。

看来莲子的戾气确实消减了不少，它竟然已经悄悄这样改变了小红孩丑陋的模样，看来老西头说得对，这么多年的心血总算没有完全白费。

班主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笑意。

莲子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他问到:“我怎么了吗？”

班主回答:“嗯，总算有个人样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莲子站在镜子前，看着里边一个身体精瘦，皮肤细致白皙的正常人类小少年，很想问是不是白虎上神把它放到了另一个正常人类的身体里？

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它能有的模样？

但看到老西头跟母亲进来，看到它现在的模样，又是惊，又是喜，在确认是它之后，母亲喜极而泣，对着班主跟老西头连连磕头感谢。

莲子突然想，是不是因为它被这些人喜欢了，所以面由心生，它也能拥有正常人类的模样了？

老西头说:“难怪班主让小的尽量让周围的人知道小红孩在治疗，不然大家也不相信，这个孩子是当初那个小红孩？”

小红孩经过治疗，变成正常孩子了，这个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所以看他们杂戏的人在这段时间暴涨，因为大家都想看看小红孩是不是真的变正常了。

看了之后，很多人都不相信，但见过小红孩表演的又熟悉它的身法，而且小红孩治疗的过程还没街坊看到过，所以大家慢慢就接受了小红孩丑了十六年之后，终于变成了正常人。

而且，小红孩的身体迅速生长，两年之后，实际年纪十八岁的他，已经长成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当然两年前，它也给班主敬了拜师茶，它已经喊班主师父两年了。

它照旧经常给他打好酒送过来，还跟他商量:“师父，咱们自己开个戏院吧？以前都是我们去给找别人演戏，到处搭台，以后让别人来我们戏院看戏，除了杂戏还要让其他戏剧进入戏院，您觉得如何？”

只要它做的事情不出阁，不违背仁义道德，师父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它，而且还给了它很多中肯又不废话的建议。

莲子一心想着帮师父将杂戏班发扬光大，但万万没想到，这次小饮畅谈竟然成了师徒二人最后的谈话。

两日后，杂戏班的班主在新月客栈被烧死了。

班主将纱布剪开之后开始拆，他沉声道:“你需要钱不与我或老西头说，从同门那谋取利益还敢顶嘴？”

莲子倒是有些心虚，它因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还被班主救活了，现在它就希望，班主还没见到那封信！

“呵，班主，您没有见到什么惹您生气的物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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