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子决定去玉春堂的事，他跟您说过了吗？”

霍传武继续往下翻设计图，嘴里回答老西头:“说过，是我答应了。”

但看神君理智到没有看到一丝感情，老西头忍不住问:“是小莲子自己跟您说了要走，还是神君让他走的。”

霍传武这下被问得一怔，回想一下，莲子倒是没正面说:“这有差别吗？”

“什么？”老西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神君不会是一气之下答应的吧？”

“可是他才不算长大呢。”

“西斗，他走到今日花了五百年，若是还是只要我们放手他就失败，那费再多的力量也无济于事，我们不可能一直看着他。”

神君说得也有道理。

这，这是好事，但也不必离开杂戏班去别处啊，老西头觉得心里不得劲:“就因为这样您就允许他去了？”

“有什么不允许的理由吗？”霍传武问得理所当然。

老西头想说，因为舍不得啊，在杂戏班表现得如此出色的孩子，怎么手放手就放手？但神君当然不会在意这些，所以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让神君有可能挽留莲子的理由。

老西头包括其他人再三挽留，但小红孩心意已决，他们并没能让他回心转意，老西头不得不去找了霍传武。

霍传武此刻正坐在书桌前，看孟三德早些时候呈上来的关于戏剧院的进度，除了账本跟大额支出的凭条之外，还有戏剧院的设计。

当时孟三德拿资料来的时候跟他说:“戏台是小红孩亲手设计的，为了做出一个适合各种剧种的大舞台，他去了不少地方观摩了别人的戏台，花了很多心思才画出来的。”

小红孩离开霍家杂戏班，这是最近轰动咸阳城的消息。

“那样的话，莲子就脱离咱们的掌控，他根基不稳万一在外头学了什么不好的，或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听到这里，霍传武将手里的记账舞台设计图放在桌面:“本神君原本也这么考量，转念再想，这么多年来都是我们在将要求他，阻止他误入歧途，如今也该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说。”

霍传武目光没抬地说了一句:“进来。”

老西头走入屋内对他拱手行礼:“少班主。”

一气之下？霍传武将满意的视线从设计图上抬起来，看向老西头:“本神君为何生气？”

“莲子去玉春堂拜师学艺神君不生气？”

老西头心莫名一揪:“神君，小莲子他其实格外在意您这个师父的。”

霍传武道:“人类有句话说，师傅领进门，成败在个人，我所教的还得看他日后表现表现。”

“老神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小莲子并非真心要离开这里。”

“他说张晓春赏识他，他想去试试。”

“这……”

“好了，你别过于溺爱他，不必再多言，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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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官开始学京戏，师从张晓春。

五十多岁的张晓春弟子不算多，但他带出好几个的角儿，而当今最火的当是玉春堂的旦角儿林秋鹤。

今日，刚下戏台的林秋鹤妆还没卸，一身花旦的装扮从后院路过，又见到那个单薄挺秀的少年在被两个人按着压腿，而师父张晓春则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看着。

林秋鹤问一旁的仆从:“那个就是来咱们这学戏的霍家杂戏班的台柱子吗？”

仆从回答:“是啊，就是那个小红孩，来了有半个月，班主什么都没让他学，一直在去他身上的杂戏味儿。”

林秋鹤一边沿着回廊走，顾盼美眸一边打量萧玉官:“看起来年纪不小了，班主还愿意矫正，看来是有点本事的。”

“有没有本事不知道，是真能忍，就压腿这事，班主说了只要他不喊疼就一直给他加砖头，这都垫了五块砖头，那小子愣是一声不哼。”

林秋鹤噗嗤笑了:“青衣可不是武生，要的是柔，班主这是非要将他练哭一次才罢休。”

可是到了最后萧玉官也没哭，但就是晕了过去。

其实他晕过去也不单是因为疼，而是张晓春说他身段太硬了，要去掉他的肌肉，所以每天不让吃饱还得训练，导致他最后是在高强度的训练下饿晕过去。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萧玉官瘦了十来斤，原来看起来虽然瘦但硬朗的少年郎，小饱满肌肉也消失了，变得瘦削单薄，样子是达到了张晓春的要求，但迟迟出不来戏。

林秋鹤看那孩子训练刻苦，今日路过，就过来与张晓春一起旁观。

“师父眼光着实的好，听说这小师弟花了小俩月的时间，就学成了别人得花五年才学成的戏。”

张晓春倒是没有否认萧玉官的天赋，只是叹了口气道:“天赋是好，否则这么大年纪我也不收了，奈何身上的那股劲儿太野了，压不住，就算扮相再美但骨子里透着男儿的强硬，着实难入戏，他不入戏观戏的又岂能入戏。”

林秋鹤想了想，笑问:“不如让弟子带他试试？”

张晓春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有这等功夫？”

林秋鹤随口道:“能在咸阳成掀起一股杂戏热潮，又在最火的时候被最有名的京戏班主跨界挖角，弟子也很想看看那孩子是个什么神仙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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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官第一次见到卸了妆的林秋鹤，这个时候他二十五岁。

大概是因为长年累月画妆，所以他眉毛修剪得略细，脸很白，胡须刮得看起来也比寻常男人要更光滑，加上他举止投足还带着两三分旦角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比儒雅的男人更加柔和，可以说，他是个长得很美的男人。

当林秋鹤跟他说:“小师弟若不介意，六师兄与你一道练戏如何？”

这个红的角儿要跟他搭戏，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都是他学习的机会，萧玉官不客气地就接受了:“有劳师兄。”

“这句话你用青衣腔与我说。”

萧玉官立即调转腔调说出来。

林秋鹤手中的扇子轻点他锁骨的位置，让他保持一个挺秀但不张扬的姿态:“再来。”

反复几次后，林秋鹤用扇子掩嘴笑:“你有天生的好嗓子也很会模仿，甚至你可以听别人唱戏就知道发音的位置，这是极高的天赋，若是外行人听你唱戏也没有大问题，可青衣看似更追求唱功对形体动作要求不高，但终归是戏你得给人代入角色。”

霍传武道:“他愿意多学一门技艺是好事。”

霍传武拿起戏台的手画稿，一些细节的设计与标注，让他有些惊喜，不难看出那小子确实是用了心的，而且别具匠心。

“少班主！”老西头站在门口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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