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笑道:“规划什么啊？地是谁的谁就盖房子嘛，没地的给点儿钱，给点儿鱼也能换一块地盖房子，而且有些人没有房子，船就是家，出生在船上，死了就丢进海里，这一身肉是鱼养起来的，最后还给鱼，没啥毛病。”

罗开倒是有些感慨。

罗开问:“这么多人劝你，你就没有心动？”

老于道:“心动过，谁不心动呢？毕竟鲸鱼就那么多，别人厉害了我就抓不到了，我当时好久都抓不到鲸鱼了。”

“听您的意思，是信海神的了？”

“雷达比我的眼睛可好使，海下面的情况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钢索标枪比我的胳膊不知道强壮多少倍，那时候我觉得那些玩意儿他吃油吃电多贵啊，而且也不如我老于灵活，可是我老于只有一个，钢索雷达却有无数个，他们都比我强。”

“那时候我就想，要不我也弄一艘船？但是想想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我还是没做，毕竟钢索标枪的捕鲸手有无数个，而能用手捕鲸的，最厉害的还是我老于，这样想我就危险了，但是我对这危险一无所知，依旧享受着大家的爱戴，大家依旧喊我捕鲸手老于。”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过了几年大家不再喊我捕鲸手老于，而是经常劝我，老于啊，买条船吧，老于啊，你还用胳膊捕鲸呐？老于啊，时代变啦，你那套不灵啦。”

老汉的话让罗开的心猛的颤动了一下。

无敌？自己在灵界的时候不就是无敌吗？自己也认为自己无敌，追求的只是破开桎梏更上一层楼。

这个话题让罗开有了兴趣追问道:“那你说的危险是什么？”

“对了，老先生……”

“你叫我老于就行。”老汉抬头看看天，似乎觉得这时间过的太慢了点儿。

“老于，你们这里似乎并没有受到大团结的波及？我看城里似乎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罗开想了想如果一来一回还需要六七个小时，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因为天还没亮，罗开就坐在路边儿和老汉一起等天亮。

老汉似乎并没有罗开的问题，又似乎在回答罗开的问题。

“拿我老汉来讲吧，我是最好的捕鲸手，四十多岁的时候依旧是这个渔港里最好的捕鲸手，姑娘们喜欢我，大家敬佩我，只要我亮出粗壮的右胳膊，没有人敢和我红眼，但是汽船来了，钢索标枪来了，雷达来了。”

“那就没人说了算吗？比如城市规划是谁规划的？”

“那平时靠谁管理呢？”罗开问。

“有什么人管理呢？大家都是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当然也有后来的，后来的也都很久了。”

老于摇头:“我是不信的，海神如果真的存在，也不至于让我们这么穷，当然如果海神真的有，他也早就病了，如今这大海和以前可不一样喽。”

“有何不同？”

罗开恍然大悟:“你买不起了？”

老于叹了口气:“对，那时候只有姑娘们还在赞叹我，夸奖我，我不能寒了姑娘们的心啊，所以那几年我经常买醉，醉了就去姑娘们家里过夜，只为了听几句中听的话，似乎只要他们在我身边，那个捕鲸手老于就还在。”

罗开哭笑不得，合着这是一只老浪蝶。

“你就没成个家？”

老于眼神中满是神采:“成家？没想过，我老于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

罗开如有所思，忽然想到自己单身了八千年，于是罗开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走入了老于这种危险的境地，但是下一刻罗开就摇了摇头，自己不是有冷秋月吗？而且自己也和这老于不同，自己并没有迷失在游蜂浪蝶中，反而克己复礼，甚至活成了在别人眼中自视清高的姿态。

不对……老于又何尝不是自视清高呢？

老于并没有发现罗开在自省吾身，继续絮叨着。

“后来啊，我积蓄也没了，就只能在码头打打零工度日，也算勉强能活下来，不过慢慢儿也没人用我了，不如年轻人手勤快呐，我也想通了，不干就不干，码头上什么没有？饿不死人，而且好人还是很多的，小伙子，我告诉你，这好人啊也是一个陷阱。”

罗开的思绪被打断了，忍不住问:“好人怎么又成了陷阱了呢？”

老于道:“好人帮你是没有错的，但是你心甘情愿的去接受，那就错了，帮的了你一时，没人帮你一辈子，被好人帮衬了几年我就彻底废了，啥也不会了，那时候我才发现捕鲸手老于真的死了，可是这人啊，临死了才知道死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也就只能吃些别人丢下的不要的鱼的部件来填填肚子，如今是混一天算一天，我和一个姑娘约好了，我死那天她就帮我最后一次忙，把我推进海里去，哎……姑娘也不年轻啦，五十多喽……”

说着话，老于站了起来，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天要亮了。

“走吧，我带你去卖衣服，我和你说这些啊，就是希望你不要走了老于的老路，趁你年轻还有资本，学一门手艺他不好吗？而且啊，这手艺也是要注意的，稍不注意就过时了，过时了就又成了老于啦。”

“海上的花儿是鱼头，海上的旋儿是鱼鳍，老于的叉子呦……”

老于道:“怎么说呢？这些年头什么船都有，什么人都有，什么武器都有，老汉我当年也是个厉害的捕鲸手，一支渔枪丢的又准又狠，这辈子我手底下被抓的鲸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啊，这人一但觉得自己无敌了，那他就很危险了。”

老于道:“我们这里就是个渔港，很普通的渔港，比我们大的有的是，比我们小的也有的是，我们这里只有鱼，靠大海吃饭，没人给我们建大港口，所以穷，穷也有好处啊，没人看的上，据说全世界都在打仗，你看，我们被人看不起，看不上，这打仗反而和我们没关系。”

罗开想想也对，怪不得这边连道人联盟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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