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姝睁开漂亮的眸子，不满的抗议。

“都能倒背如流了，还听什么？”

他还有许多事未做，他不能老。

楚姝怎会不懂楚弦的心思，所以他只听了一遍，便依依不舍的让人下去了，“这个姜茶，真的有点东西。”

楚弦无奈的摇头，然后撩起衣摆，在床边坐了下来。

但是，每次听这首曲子，他都会想起从前征战沙场的画面，这让他不太舒坦。

一个人若总是回忆过去，那说明此人已经老了。

他不想老。

楚弦轻轻抿了口茶水，热茶下肚，体内的寒意这下子彻底消散，他笑盈盈的，很是宠溺的道，“等明日再听。”

“让人站在殿外吹，站的远一点儿，我不觉得吵。”楚姝果冻般的双唇噘了起来，像是孩童一般闹着，“我就要听！”

“你这孩子……”

殿外飘着小雪花，天寒地冻，但殿内却是暖如阳春三月，精美罕见的白熊皮被裁减成宽大的袍子，松松垮垮的裹着他薄如纸张一般的身子。

他闭着眸子，翘着二郎腿，枯瘦如柴的双手随意放在身侧，一向没什么血色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即便是听到了孙悟空被戴上了紧箍咒，他的笑意也未少。

被姜茶念叨的楚姝，此刻正躺在长生殿舒适柔软的床铺上，一脸惬意的听着宫女给他读《西游记》。

楚弦俊朗的脸庞上带着无奈，他摇了摇头，然后吩咐人站在殿外用唢呐吹奏《通天大道宽又阔》。

说实话，他也挺喜欢这首曲子的。

“爷爷，我还没听够呢！”

楚弦先是站在精美的火笼前转了两圈，待身上的寒意退了，这才迈步朝着楚姝而去。

“下去吧。”待来到楚姝床前，他对那个宫女交代了一声。

有宫女端着一盏热茶过来，他大手接了茶盏，然后看向了楚姝，“今日怎么样？”

“挺好的。”楚姝还在赌气，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又气哼哼的提要求，“那我要听《通天大道宽又阔》。”

“可不是，我今日微服私访，乘坐的是裹了轮胎的马车，这轮胎走在城内的青石板街道上，几乎没有颠簸之感。”

楚弦一边说一边对他招了招手，“来，用膳。”

就在刚才听曲子的间隙，御厨已经将楚姝的晚饭送来了:

一个蒸土豆。

一碗玉米汁。

楚弦一手拿着土豆，一手拿着勺子，他用勺子挖了一块土豆，然后将勺子送到了楚姝唇边。

楚姝张开唇含住了勺子，他几乎没有咀嚼的动作，漂亮的喉结动了动，直接将这块土豆咽了下去。

土豆进入腹中，他舒服的眯了眯眸子，叹道，“这种滋味……姜茶真的有几把刷子啊……”

楚弦瞧着他，忍不住也勾唇，“她的确就是咱们的转机。”

“可她似乎对咱们不爽。”

楚姝深邃的眸子望向了楚弦，“这一次她要咱们承包她十年的工钱，我觉得她对咱们有恶意，爷爷，你让我去三槐村，这等于是羊入虎口。”

楚弦闻言，神色不变，又挖了块土豆送到他唇边，“只要咱们不主动招惹她，她不会对咱们出手的。”

楚姝闻言皱了皱眉，“她已经流露出了恶意。”

“风险与机遇并存，她有底线，所以我相信最终机遇会战胜风险。”楚弦坚持自己的判断。

“你还真是信任她。”

楚姝轻轻哼了一声，张口含住了勺子，依旧不咀嚼，直接吞咽。

“我看人很准，她是个有底线的好人。”

“唉，被拿捏啊！”楚姝轻叹。

“至少这次是被一个好人拿捏。”楚弦说着放下土豆，端起那碗玉米汁继续喂楚姝，“来，润润嗓子。这井水的确不错，趁着冬日结冰，咱们多买一些，以后你沐浴也用这个井水。”

“这玉米汁比起土豆，终究差了许多。”楚姝一边评价，一边张口将玉米汁喝了下去。

“所以姜茶才强调这十个土豆是她的最高水平。”

“她肯定还有底牌。”楚姝言之凿凿，并问道，“她能研究出那些药丸的来历么？”

“谁知道呢。”

“要不再给她一些药丸？”楚姝提议。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看，说不定她会给咱们惊喜。”楚弦摇头，拒绝这个提议。

“……可万一她研究不出来怎么办？她似乎真的医术不精。”

楚弦闻言，思忖片刻，然后道，“等你去三槐村时，若她还没研究出来，那你就带过去一些。”

“好。唉……其他大臣如何说？”想起遥远的三槐村，楚姝心情不太美丽，他蔫蔫的问。

“这一次的井水是真的好，算是引起轰动了，再加上她种的庄稼，凡是从她手里购买吃食的朝臣，全都赞赏不断。”

“比如说工部侍郎家的二姑娘，你也知道因为她脸上那可怖的红痘痘，如今二十五岁了还没嫁出去。可自从她只服用姜茶的井水和蔬菜，她脸蛋上的红痘痘竟然消下去了许多。”

“她现在迫切想要去三槐村，若不是大雪封路，她随时都能启程。”

“……姜茶的东西，还有这种功效？”

楚姝听的一脸迷惑。

“她脸上之所以有红痘痘，可能是因为身子内部出了问题，现在她身子内部被灵气充沛的井水蔬菜洗刷一通，于是这红痘痘就消下去了许多。”

楚弦猜测着原因，说着还指了指楚姝，“你最近身子也好了许多，脸颊甚至有红润的迹象了。”

“诶，这就夸张了，我这脸一直都没血色，距离红润还远着呢。”楚姝摇头，不认同楚弦此话。

楚弦见此，宠溺的笑了笑，“肯定会红润起来的，她就是咱们的希望。”

“如今京城里的人知晓了她的可贵，咱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只要想要从她手中享受到仙缘的好处，那么就得保护好她。”

“可惜她不知道咱们的用心良苦，她对咱们怀有恶意。”楚姝撇了下嘴巴。

“她想要和京城里的贵人做生意，不就是想让这些贵人保她？哪里是咱们用心良苦，她自己也想到这个主意了。”楚弦道。

“她还知道给自己留条生路，虽然张狂，但也有脑子。”

“她有脑子，还是个好人，所以咱们该以礼相待，多多合作。”

楚弦又笑了一下，然后把盛着玉米汁的玉碗放下，他又拿起了土豆，“甭管怎么省，还是只剩下这一个，我待会儿就给卫宴传信，让他多买一些。”

“催一催《西游记》。”楚姝闻言赶紧提醒，“我想看孙悟空在取经路上的故事。”

“放心，不会忘的。”

楚弦无奈轻笑，“趁着身子没那么痛了，你待会儿多看几本奏折。”

“……我不想看。”楚姝标志的瓜子脸皱成了一团。

“必须得看，现在咱们有了转机，这大楚的江山还要靠你呢。”楚弦用上了哄孩子的语气。

“我觉得还是培养小凡比较好，他野心勃勃，还有能力。”楚姝光滑的脸庞皱成了苦瓜。

“不成，你才是继承人。”楚弦摇头，答的很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哼，谁是继承人还不一定呢。”楚姝撇了下嘴巴。

“你的资质，不输给任何人，待会儿必须得看折子。”楚弦语气重了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儿，若是神经大条的，根本感受不到。

但楚姝感受到了，他幽幽叹息，答应了下来。

唉！

这该毁灭的人生！

“大晚上的听那个做什么？你不觉得吵了？”

他心情很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很快，殿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楚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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