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坐在课堂里, 是他为了找到展琛，同意参加穿书局的考核的时候。

他那时候的份是封青，被怎么都不满意的养父母送进学校。因为怎么都学不会那些课程、算不清那些问题，他先是被送去了实验室改造，来又被退养回了孤儿院。

俞堂迎上展琛的视线，他在展琛的睛里清晰地看见自己。

展琛握着他的手，轻轻翻过来，在上看不见的字：“梦见什么？”

他以为这同样是人类世界的规则, 也从对穿书局提出更多的要求。

投影的光一半打在人影上，不断变换着形状。下的学专心做着笔记，也不乏人走神开小差，趁老师转时飞快砸出去一个早『揉』在掌心里的纸团。

展琛坐在他旁。

他的一只手探过来，借着课桌和课本的掩饰，拢住了俞堂的手。

他在室里睡觉，在梦里被熟悉的手臂和胸膛轻轻圈住，被啪啪作响的鞭砸得惊醒, 又掉进更深一层的梦。

梦里找不到展琛。

……俞堂从梦里醒过来。

他原本只是展琛一个人的学——年轻的工和他窝在小屋里, 他认字，他打游戏，给他人类会的规则。

电子风暴喜欢自己的人类，也喜欢学新东西，每次学得好就小点心做奖励，即学得慢了，也总不会被批评训。

展琛是最耐心温柔的老师, 如果展琛一直在，当会把所该懂得的事全给他。

在穿书局工作的时候, 俞堂一直觉得，上学是这世上最无趣的事。

他坐在课堂里，空调送过来清凉的微风，展琛的校服外套和熟悉的气息一起裹着他。

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着不用听也早学会了的知识。

他曾经在学校里上过课。

俞堂从梦里醒过来。

他上披着展琛的校服外套, 坐在开了空调的室里，额头上渗了层细细的薄汗。

在养父母里睡洗手间也好，流浪时睡在街头也好，吃冷透了的剩饭是打折的过期包都差不多。他在学校的水房里灌满一肚子的凉水，心里想着热腾腾的甜牛『奶』和小饼干。

那些电影里都说, 英雄要救回自己心爱的人类, 就要能吃数不清的苦。

俞堂抿起嘴角。

展琛的指尖柔和温暖，在温度点凉的室里，一笔一划在他的掌心字，像是某种更温柔的触碰和摩挲。

——或许原本就是为了某种更温柔的触碰和摩挲。

俞堂握住那根手指，他把另一只手也添上，包住展琛的那只手。

这样的动作难免些大了，老师的目光被角落里的动静吸引过来，看见展琛稍许歉意的示意，视线又从两人的上略过去。

在学校里，展琛一向是叫所老师都赞不绝口的好学。

展琛的脾气好，『性』情沉稳，上一点大族子弟的骄纵，在一群只知道胡闹闯祸的半大小子里难不显得出众。

更重要的，展琛的名字总在那张排名榜的第一位上。

更不要说，在新转学被安排跳级『插』班进来的时候，老师们就对俞堂进行了单人测试，拿到了叫每科老师都忍不住惊讶的答卷。

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在要考虑升学率的阶段，成绩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

成绩拔尖的学总些自己的殊学习方法，了足够优秀的分数做保障，只要展琛和俞堂不在上课时跳上课桌转圈，老师们通常都是不会多干涉的。

俞堂趴在立起来的书，老师转回黑板，又『摸』过桌上散着的纸笔。

展琛收回的目光又落在他上。

少年的展琛眉要比成年更柔和一点，迎上俞堂的视线，漆黑安静的底就会跟着回应出一点笑意，像是能把前的男孩子整个融进去。

俞堂握着笔，在纸上漫无目的地画了两圈。

俞堂：“展琛同学，展琛同学。”

展琛无声弯了下睛。

他不纠正小光团老师大小的称呼，屈起食指，在俞堂的掌心敲了敲。

俞堂问：“我们可以翘课吗？”

展琛抬了下眉，空着的左手『摸』过支笔：“可以。”

俞堂反而愣了下：“展学长，你不问为什么吗？”

展琛笑了笑，轻轻摇了下头。

展琛：“为什么都可以。”

他的右手依交给俞堂握着，左手的字稍慢了些，但依足够工整。

俞堂侧过头，看着他一笔一划地耐心字，就又忽想起那次穿书局的考试。

养父母不给他钱，他偷着跑出去打工，用攒下的钱买了方便，又捏着方便的袋子兴冲冲去泡水。

在走廊里，他被一个高年级的学撞了下，刚泡软的撒了一地。

那个学霸道得，扯着他的衣领，不依不饶叫他赔弄脏了一角的衣服。

封青的意识絮絮叨叨地告诉他，对方是附近名的混混，据说也接受过实验室的改造，变异方向是量和体强化。

——电子风暴当不怕这个，可要是用了超出这个世界的量，就会被判定成考核失败。

俞堂和封青的灵魂挤在一个体里，在研究怎么应付对方，已经人先拦在了他前。

那是个看起来冷静理智的少年，比他稍高些，看起来年纪也要大一点。

封青一就认出来了，兴奋地扯着他，告诉他那个人叫钟散，就是他们的攻略目标，就是他们要喜欢的人。

可电子风暴看到的却不是同一张脸。

透过钟散的角『色』，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他的记忆被穿书局暂时提取出来封存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对方是谁，可他是记得。

他就是记得。

这是他养的人类。

这是他喜欢的人类。

……来的事其实和剧情安排不大一样。

在原本的剧情里，封青被那个混混针对了小半年，被堵在小巷子里抢了钱，又挨了不知道多少顿揍。

直到钟散发现这件事，才设法替封青周旋了过去。

——可俞堂却到那个混混来第二次。

俞堂被牵着手带回了新。

那个看起来理智又冷静的少年把他领回，给他煮了全宇宙最好吃的火锅，把他安排在卧室里休息，摘下镜出了门。

那个被封青心心念念着的“钟散”回的时候，右手落了点伤，衣服也弄脏了，腰腹间被锐物划破了个大口子。

封青吓了一跳，和他小声讨论：“不可能啊，钟散从不会弄『乱』衣服……”

两个人一起扒着监控屏幕看，少年去浴室重新打理了自己，重新变得干净整洁，又轻轻敲响了卧室的门。

俞堂和封青讨论了半天会不会认错人，谨慎地把门拉开一条小缝。

门外的少年戴镜，那双睛漆黑柔和，一看到他就『露』出熟悉透骨的微微笑意，瞳底明净得映出了那天窗外的晚霞。

少年的右手受了伤，那一整个假期都用左手拢着他的手，他把字得端正工整，他弄清楚那些怎么都看不懂的题目。

俞堂学会了煮火锅，学会了做油泼，学会了在超市打折区轻松搞定一整个星期的伙食。

俞堂再也遇到那个混混。

……

“我拿到了宝箱，展学长。”

俞堂在纸上：“我钓了多鱼，攒到了十个亿的积分。”

他终于打开了那个叫做“happy fish pond”的游戏的隐藏宝箱。

展琛微怔了下。

他稍稍侧过头，看着坐在边的俞堂。

俞堂在书包里『摸』索了一会儿，他的掌心刮起了一阵小小的飓风，那是个小过头了的微型风暴，甚至不足以吹起一页练习册。

把手从桌膛里拿出来时，俞堂的掌心多了个精致古朴的小木箱。

……向来叫老师最放心的学，带着新来的『插』班同桌一起，请了下一节课的假。

他们惊动任何人，悄悄从备用走廊上去。

小时霁正在室里上课，手臂平放在桌上，坐得端端正正，根本不理同桌的『骚』扰。

变成小红『毛』的骆燃扯着小蒲科长来凑热闹，两个人也转来了他们的学校，从室门朝俞堂眨睛。

系统和游戏世界来体验活，刚刚被独立出来不久的小喻堂也回来探亲，被拉上台唱歌，整个人腼腆得从头顶红进了衣领。

经过办公室时，老师正和隋正帆夫『妇』讨论展琛的志愿——学校里最优秀的学想要去军事学院的勤专业，这种选择不可能不被谨慎劝说，更不可能不联系学的监护人。

说实话，班主任其实不太熟悉展琛的父母。

那对夫妻据说在安全部任职，常机密任务，连份也不能全公开，能『露』的时间少之又少。展琛在学校三年，班主任也只见过他的长几。

来展琛的班主任也习惯了，每次长会都个位子空着，也哪科老师对这件事提出过什么异议。

毕竟即长帮忙监督，展琛也一样会认真听课、认真完成作业，也总会在考试中轻易拿到甩开第二名不少的分数。

学校和老师都对这个优秀过头的学寄予厚望，指望着他能一直这样专心和优秀下去，在毕业时拿到建校以来从过的好成绩。

可老师们也能得到长的任何反对意见。

填好的志愿表放在桌上，已经签了隋应时的名字。隋正帆看着那份表格，神『色』里藏着抹不去的骄傲。

“这是我们的孩子。”隋正帆握住妻子的手，“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隋正帆说：“他是我们的骄傲。”

俞堂弯起睛。

他扯着展琛的手，轻车熟路离开了办公室被系统撬开的门缝，拉着展琛上了天台。

天台空着，安静，暮『色』正从天边覆落下来。

“展学长。”俞堂问，“我们能再请个长点的假吗？”

展琛点头：“能。”

他顿了下才想起来问：“请假做什么？”

俞堂忍不住笑意，他『摸』出小钥匙，『插』|进宝箱的锁里，咔哒一声打开了那把锁。

火烧的晚霞从宝箱里溢出来。

这是考核世界坍缩仅剩的数据残片，展琛把它们藏起来，藏进了游戏的最深处。

宝箱里藏着一个梦，梦里展琛。

宝箱里藏着整个宇宙最好的梦。

俞堂抬起手，把整片天空的『色』彩凝成最漂亮的小石头，又串成像是从被弄坏过的风铃。

这原本该是展琛十九岁的日礼物——这是他唯一的人类。

他原本该是展琛唯一的学。

“请个假，回去结婚。”

俞堂：“我不及了。”

展琛哑，他伸出手，握住俞堂的，轻轻点了下头。

展琛用握牢俞堂的手。

极光浮涌变幻，风暴在他们前温驯地铺开。

他们走进风暴里，也走进绚烂的极光。

天空从深蓝过渡成丝绒一样的蓝紫『色』，又被染上赤红，层层叠叠的火烧云铺卷着燃向天边。

它映在展琛的睛里。

那是俞堂曾经见过最漂亮的晚霞。

他能吃苦, 只是要找回心爱的人类也太难了。

他原本该是展琛一个人的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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