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城回了宋府，吩咐贴身小厮为他准备大典当日要穿的衣袍服饰，还找来管家特地询问了大典当日有何特殊忌讳。他学识不凡，对继任大典当然是知之甚详，可他觉得自己没亲身经历过，总担心会有错处。

那不仅仅是新任灵女的继任大典，更是陆澜的及笄礼，他不想让其有任何的瑕疵。

宋夫人想了又想，最终叮嘱小厮道：“如若少爷再去见灵女殿下，便来告诉我。”

儿子她劝不了。但若城儿始终执迷不悟的话，她就只能去找一找那位灵女殿下了。

宋夫人得知自己的儿子突然关心起继任大典，心里便突的一下。女人的心思永远细腻敏感，她招来宋卿城身边的小厮盘问：“城儿先前出门，是去了何处？”

他当然知道，可他还是要那样去做，谁都劝不回。

当父母的都不知该如何去开口。

这大约便是早慧的孩子与父母之间的悲哀，孩子对一切知晓明白的太早太清楚，与父母的关系也便生疏。

宋卿城年过二十还未成亲，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清心寡欲的像个仙人。宋夫人跟宋丞相为自家这神仙儿子操心了许久的终身大事，然而宋卿城始终没有意愿。这次难得他动了凡心，宋夫人原本是该极高兴的。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然而此刻，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偏偏，她这儿子动了最不该动的。

友人咂咂舌，不晓得宋卿城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但这样的宋卿城实在是难得，让他开了眼，知道他还有这样一面。

宋卿城回头道：“今日我们先就此分别吧，大典还有半月，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友人一愣，问：“什么？”

宋卿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淡淡道：“从前是我错了，就如这次我以为的新任灵女无处可取，可事实并非如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下人便是下人，不能与主子相提并论。”

而她这当母亲的还不知道如何劝阻。

宋卿城会不知道灵女终身不可有私情吗？

······

他看了一会，若有所思的想，他大约是知道点宋卿城今日突然如此刻薄的原因了。

果然呐，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

小厮据实以答：“回夫人，少爷同小侯爷去了陆府拜访灵女殿下。”小侯爷王之珩正是宋卿城的好友。

宋夫人只觉心凉了半截。

宋卿城不知他娘的打算，但大典前他一直在忙碌，虽然想着去见陆澜，但因为时间不够，便一直未能寻着机会，直到大典当日，才见到陆澜第二面。

······

凤天朝最重要，也最为隆重的两大典，一为新帝的登基大典，二为灵女的继任大典。

灵女在凤天朝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包括帝王都要对她礼让有加。而灵女的继任大典，隆重程度也与登基大典遑不多让。

宋卿城穿着月白衣袍，用着江南上贡给宫中用的顶好的衣料绣着大片文竹，披在身上，原本便出尘的风姿越发清辉映月，公子浊世。

尤其是他站在百官之前，第一排的位置，周侧多是一些年过半百的暮年之人，他这一株青松劲竹就越发的出众夺目。

他望着用红绸铺出的一条长道，入口那端的年轻女子穿着漆黑繁复的衣袍，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头冠，赤红的珠帘坠在她的眼前，盖住她脸上的神色，遥远的模糊不清。

她用素白的手端握着一柄赤红的玉尺，在司礼的念唱中一步步平稳的走向玉石镶嵌搭建的高台，与宋卿城的距离也由远至近。

宋卿城看清楚，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也是平淡无比，不见继任的喜悦，也没有终身将被束缚住的不甘，平淡的像什么也未发生，从前跟日后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而在她的身后，他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杜九，那个被陆澜看重的下人，跟在陆澜身后，为她提着长长的衣摆，陪同她一起走过红绸，登上玉石台。

他想，杜九一介奴仆，哪里来的资格陪她登上这大典的高台？整个凤天朝，唯一有资格的，仅仅只有他自己才对。

他拢在衣袖中的手握紧，注视着高台，眼中的兴奋却已经消失。

高台上的年轻女子完成了复杂的仪式，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在司礼高声宣唱道：“仪式已成——”宋卿城突然看见少女殷红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向上勾了勾。

清琅悦耳的声音自高台响起，铿锵有力：“仪式已成，我以灵女身份，自请带兵奔赴南疆，平定动乱，踏平南疆寸土！请，圣上准许！”

身姿挺拔的少女昂扬着头，嘴里说着“请”，眼里却燃着不容辩驳的火，像一团曜日灼灼，引着飞蛾扑火。

百官哗然。

连宋卿城都意外至极。

原来陆澜说她并非养尊处优之人是这意思，她对自己要走的路，早便有了沟壑。

也因此，她面对继任大典也是反应平淡。

因为她从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一个灵女的身份有什么改变。

宋卿城翻转着心思，脑海中思索着陆澜这样作为的目的，听见皇帝最终无奈的答应时，脱口而出道：“灵女亲自平定战乱风险极大，微臣难以心安，自请担任灵女身侧谋士，共同奔赴南疆，以护灵女安危！请陛下恩准！”

宋丞相不可思议的偏头看向身侧的儿子，难以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鲁莽。

宋卿城却在说完这句话后回神，嘴角的笑容扩大，去看高台上的陆澜。

尤其是看见她诧异的眼神，心中的欢喜便鼓噪着填满了整个胸腔。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日后他会在她身侧很长时间，会与她逐渐熟悉了解彼此，会慢慢成为她身边亲近之人，更会去实现他的话——没人可以伤她。

一想到这样的日后，他便觉得从来都没有这样高兴过。

皇帝在位多年，年过半百，剩下的时日不长，要开始想着为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太子铺路。他稍作一番考虑，便答应了宋卿城的请求。

宋卿城一走，他在京城经营多年的地位就会土崩瓦解，正是太子培养自己亲信的好时机。待宋卿城回来时，他便不足为惧，对新帝产生不了什么威胁了。

······

大典结束，宋卿城让小厮跟宋丞相知会一声，将马车停在南门外，等着灵女的车辇出来。

但等了半晌，看见的不是灵女的车辇，而是换回常服的少女骑着骏马与杜九一同出现的场景。

他无视掉杜九，微笑望着陆澜，问道：“不知可否去殿下府上叨扰？”

陆澜笑了：“你已经在此处等我这么久了，我会不同意？”

宋卿城摇头道：“我等殿下也是因为无事，反正无事，时候也无需在意。倒是殿下方才是什么事，牵绊了这样久？”

“既然要出征，自然是要拿到兵权。倒是宋大学士，你不是要做我的军师？未免有些不负职责。”陆澜握住缰绳，扬眉道。

“我是记得的，所以留在此处等着殿下，去府上叨扰一番。”

无需去问宋卿城她都知道，她这眼高于顶的宝贝儿子这次是动心了。

宋卿城没答他的话，大步走远，袍角在行走的风中微微扬起。

友人愣愣的，有些莫名其妙：“这人，之前不是还不在意继任大典的吗？”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听见离他不远的街道上闹哄哄的，一眼看去，是位男子当街对着位姑娘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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