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玦压低了声音，对着她沉声道：“滚远点。”

江宁心里一阵悸动，他知道杜玦为何要这么说，虽然感激，却也不想被他小瞧了去，忙说：“我不怕，真的。”

此事果然不简单，但是杜玦明显也不愿意展开这个话题，江宁心里盘算着如何找其他人问问，他们走入了培训中心，坐在前台后的红芙蓉耳朵里插着耳机，左手看着视频，右手拿着眉笔，粉刷得非常认真，压根没发现有人进来。

杜玦指节在她面前的桌上扣了几声：“这个月工资没了。”

“我知道你不怕，可你和他们不同，你的眼睛不一样，总见到这些东西不好。”

杜玦说这话的语气不那么友好，甚至带着厌恶和戾气，他虽然淡漠，可江宁很少见他这般语气。

“大人，斗胆问一句，你该不会和冥府有什么过节吧。”江宁觉得这个问题很找死，可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想知道关于杜玦的一切。

“地下的制度混乱也不是一两天了，我懒得管它们的闲事，它们也别想控制我。”

面对杜玦每次的灵魂拷问，江宁乖巧得像每次进行小测验的考生，仔细一想有了答案：“七月十五要到了？”

“对，鬼节。”

江宁又问：“这些你们不处理一下？”

江宁想起这三个东西，就觉得好笑，忙点头：“当然，我也怪想他们的。”

他们打的在离培训中心还有几条街的地方下了车，司机大叔对于大晚上的来这空旷的地方表示极其不解，还非常热心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看着冷寂空旷的街道，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脚踩油门一骑绝尘。

他们慢慢踱着步向目的地走去，月色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江宁往杜玦的那侧凑近了些，两人的身影重叠了。

杜玦闻：“想不想看看你的老鼠，狐狸和蛇？”

对于刚才的女鬼，杜玦的态度虽然强硬，却也只是让它有多远滚多远，并没有出手解决的意思，虽然江宁记得杜玦说过只要不破坏阴阳天地的平衡，他一般不插手这样的话，可江宁总觉得原因不止于此。

“不处理，冥府要是想管大可以自行解决，我不费这个神。”

江宁的表情很淡定，毕竟这样的水准何洛何姑娘已经cos过无数回了，害怕的东西见多了也就顺其自然了。

不知何时一个女人匍匐在地上缓缓向他们的方向爬来，小腿的膝盖处尽数折断，只留有一些皮肉拉扯着剩下的小腿，她爬行的动作仅靠双臂而行，也正因为如此，所爬之处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河。

江宁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抬起了头，额头处似乎被重物碾压过，恍惚可见碎骨血肉，她的一只眼睛不见了，只剩下的左眼转溜着看着江宁。

就在他们说话间，一位头发花白的苍苍老者从马路那头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可就在他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啪嗒”一声，头颅掉落在地，并向他们的方向滚来，不偏不倚滚到了江宁的脚下。

“大人，虽然你这学校附近这些东西比较多，但是最近是特别多啊。”

他们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求大人高抬贵手！我在直播间预定了一套化妆品啊！我刚付了定金！”

江宁问：“他们也有工资？”

“有，只是不像你，还给交四金。”

您能别提四金了么！

“他们的工资怎么付？”

“老王每月月底会烧给他们。”

江宁觉得这操作还挺人性化，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倏地蹿到了他们面前，江宁还来不及看清模样，就听到甜甜的童音撒娇着喊道：“papa，papa，要抱抱。”

江宁：“......”到底发生了什么？

穿着小马褂的小宝依旧非常可爱，他不停缠着杜玦要抱，江宁看得是目瞪口呆，毕竟当时一把锁喉的场面历历在目。

金童子小宝见江宁没有伸手抱他的意思，往左一跳挂在了杜玦的大腿上，顺势往上翻爬，一路爬到了杜玦的肩膀，又甜甜地喊了声“papa”。

江宁大胆地往左侧看去，突然有点激动看到死神大人一脸抽搐的表情。

然而，杜玦很自然地摸了下他的小脑袋，表情还挺温柔的。

江宁：“......”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玦抱着他，神色温和了许多，他逗了会儿小宝，就放他在一边自己玩儿，小宝毕竟不是正常孩子，跑得快，飞的远，还能侧身翻，简直像个猴大王。

杜玦带他穿过了花园，江宁脚踩在草地上感觉特别柔软，他借着月色低头一看，草坪相当整齐。

杜玦看了他一眼，解释说：“老王闲来无事修剪的。”

作为培训中心管理员的隔壁老王，江宁见到他的次数并不多，印象最深的两次是看见他在烧纸衣和变成纸人模样的他。

培训机构的后花园面积颇广，一旦走入就是个微型小森林，江宁不算个路痴，但也只能勉强根据柳神的位置记住方圆不超过一刻钟的路，往左是老王的木屋和一口井，往右暂时没走过。

这一次，杜玦带着他的方向正是右边。

穿过了一大片灌木丛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江宁听到了流动的溪水声，并不浓烈的花香增添了几分独特的气息，不禁使人心旷神怡。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别致的小院，一汪泉水汩汩流过，上面搭着座小小的木桥，几步就走到了头，小桥流水，古朴自然，简单却美好。

江宁看着似是可以住人的小院，顿时反应了过来，吃惊地问：“杜律师，你住在这？”

“我在培训中心的话，多数会在这里过夜。”

江宁心想这死神大人果然口味多变，没想到还有这样小清新的一面。

如果说整个培训机构给人一种时间停止又冰冷死寂的感觉，那这处别致的小院倒真像是世外桃源了。

杜玦说他也有大半月没在这里住过了，需要稍稍打扫下，院子里有桌椅，上面蒙了层细细的灰尘，江宁索性靠着栏杆，俯身看向了溪流。

小小的一条溪流，静静地流淌，偶尔能看见零星的落叶漂浮其上，摇摇晃晃，宛如一个幼童般笨拙地走向未知的远方，江宁突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溪水清澈见底，他看见了小鱼从中游过，鱼的样子是他没见过的，通体白色，脑袋却是红色。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腿“滋溜”攀附而上，江宁侧头，蛇类特有的红信子正巧舔过了他的侧脸。

“是你啊，你倒挺会挑地方住的的，这里很不错。”江宁笑着说。

蛇点了点头，从他左肩滑向了右肩，过近的距离让江宁发现他身体靠下的地方皮肤并不完整，像是被人生生地削去了一大块皮，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肉。

“你这是玩脱了，连皮都磨掉了？“江宁的手指抚过了它受伤的地方，小声问：“疼吗？”

蛇高高扬起了头，又晃了晃，表示自己不疼，又卷身攀在了栏杆上，平视看着江宁。

“狐狸和老鼠去了哪儿？”

蛇眼注视着后方，顺溜地滑落于地，高昂着前半身，示意江宁跟上。

江宁：“......”

顺着小径走到了院子的后方，平坦的草地上堆着比其他地方都略高凸的草堆，上面驮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蛇向前一滑，低头趴在了草堆边上。

江宁走了过去，这个毛茸茸的东西睡得正香，十二只耳朵随时四周脚步的声音而微微颤动，不过显然它清楚地知道来人并没有什么危险，因此连眼皮也懒得抬，继续沉睡着。

另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十二耳交叠的前肢下钻了出来，狐狸看见了江宁，黑色的小眼珠闪烁着明亮的色泽，它向前纵横跳到了江宁的脚边，歪头蹭着他脚踝。

“看来这培训机构真成动物园了。”江宁摸了下它毛茸茸的脑袋，笑着问它：“你的老鼠朋友去哪里了？莫非在打洞？”

狐狸摇摇头，咬着他的裤管拉着他向左边走，在左侧一个容易忽略的角落，一只肥硕的灰老鼠正趴在那儿“咯吱咯吱”地咬着什么东西。

江宁凑过去看了眼，似乎是纸张类的东西。

“papa,papa。”的声音再度响起，江宁感觉有个凉呼呼的小手攀着自己的脖子。

坦白说，金童子褪去了小恶魔的皮囊，还是非常可爱的一个孩子，尤其这身小唐装和小辫子，左看右看都是个小可爱。

江宁伸手把他抱到了胸前，笑着说：“哟，你现在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吧，比呆在盒子里强多了，有花有草还有动物，开心吧。”

小宝刚才还笑嘻嘻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周身浮了层淡淡的黑气。

江宁：“......”

见到了他可爱柔软的模样，江宁实在不想再次看到长着血盆大口伸出一嘴獠牙的小恶魔。

他往口袋里摸去，偏巧这个时候一颗糖也没有。

冒着黑气的小宝突然大哭了起来。

江宁顿时手足无策，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尤其和他同辈的也大部分都没孩子，或许将来可以指望一下江群。

“papa...”小宝挣着红红的眼，可怜兮兮地说：“papa，帮我找妹妹，好不好？”

啥？妹妹？

“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宁扬起了嘴角，不禁想到要不是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差了那么点意思，否则这样并肩走着还真有那么几分浪漫的感觉，所以有时候电视上教人的那些也不全是骗人的。

江宁低头偷笑了下，却看见了更煞风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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