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楚涟是听明白了，就是让他别跟过去。

“嗯。”

“涟涟。”

走到楚涟身边时她开口道，等那美人下意识地抬头，她俯下身印上那张唇。然后又在那美人耳根都红透之际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座位，叹气道:“这应该比说一百句顶用。”

他轻轻放下筷子点了点头，目不斜视，连头都不打算回。

陈玉儿眺望着还坐在椅上的那道白色背影，暗道这公子从一开始就对这恶婆娘小心翼翼的，怕是和楼下的那些女子一样，是被带上船的。

夏繁缓吸了一口气，不过看到前头的白影并没有转身，那股怒气才被压了下去。

回身，她轻蔑地扔了少女一个眼神，再转身大步离开。

陈玉儿不想自己才说一个字，下颌就被面前的那女子捏住。

夏繁微眯着一双水眸低声道:“再看，挖了你的眼。”

恶狠狠的语气让陈玉儿懵了，等那人松开手她才红着一张恼怒的小脸，怒声道:“你这恶妇胆敢对本小姐这般无礼！”

这两个字似棉团般击中了夏繁的心，柔柔的，痒痒的。

仔细一想，自从自己主动轻薄他以后这美人就没有再用“夏姑娘”三个字称呼自己了。

说实话，在大夜他这么称呼自己她还是挺生气的。

阿繁。

夏繁弯唇笑了笑，目光睥睨着面前矮去她半个头的少女一字一顿道:“别打我男人的主意，那万事好商量。”

扔下这句她慢慢转身，便听到身后那人竟用娇嗔无比的语气喊道:“公子可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我有女儿家的话想对这位有缘的姑娘说几句。”

可惜这美人不自知，只低头替他对面又气鼓鼓的人儿布着菜。

夏繁拿着膝上的暖手炉起身，楚涟这才抬起头来。

夏繁弯唇，才大步朝前头走去。

看到她，那名少女也起身停在了两间房走道的横栏处。

楚涟慢慢垂下一张脸，手背轻轻靠在唇间，道:“姐姐喜欢便好。”

夏繁差点儿就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这孩子妥妥地把他自己代入了梨园角色里。

不过他应该也是猜出来那少女将他看成了自己养的小面首了。

真是能屈能伸的大楚王爷啊。

吃了几口菜，楼下响起了丝弦声，寻着身边只到她鼻尖的围栏望去，便看见穿着五颜六色霓裳羽衣的舞姬们在一楼正中央的红色刺绣地毯上翩翩起舞，而下方四周也坐了不少看客。

一楼不比二三四层，包厢一间紧挨着一间，住客自然也有很多。

至于画舫上的船工，都是住在底层的船坞中。

声色迷醉的场景不觉让夏繁感叹起大夜国的骄奢淫逸起来，也怪不得国力如此强大还被大楚给揍痛了一顿。

夏繁惊醒地抬眸，对着也同样望着一楼的某人道:“那位穿着紫色羽衣的女子最好看。”

楚涟自然而然就将目光移到了底下的紫衣舞姬身上，“姐姐眼力真好。”

这么远还能瞧见谁最好看。

“……”

夏繁默默吃了一块碗里满满的肉，暗道从二楼看好像是看不到长相，只能纯粹地欣赏一下舞姿。

“我是说她身形最好。”

楚涟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又在对面的碗中夹了一块肉，笑道:“舞坊的舞姬身段都差不多，这样看上去才齐整。”

“自然不比涟涟看得多，识得广。”

……

楚涟这下明白了，立刻解释道:“并不多。”

虽然在桑城万花楼的确去的不少，但每次都只是为了大大小小的赏诗大会而去。

“是么？”夏繁轻轻挑眉，也不看向明显已经有了慌意的某人。

“有一段时间的确去的频繁些……因为……”

因为？

夏繁抬眸，便瞧见对面美人几分无奈道:“不想被人传一些莫须有的。”

愣了几秒，夏繁明白了，随即忍着笑帮那美人夹了一块牛肉放进碗里，道:“那姐姐岂不是帮你挡了一些莫须有的流言？”

“嗯。”

楚涟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多谢姐姐。”

夏繁简直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孩子给萌翻了。

不过，原来涟美人也介意这些啊。

十八岁府里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收，的确让人容易想入非非。

毕竟这可是位连她这种有情感障碍的人都能轻易沦陷的大美人。

夏繁朝对面人勾了勾手，那美人便乖巧地凑近:“我骗夜卫凌，说你其实是女子。”

楚涟满不在乎地一笑，“这怎么可能会信。”

“他犹豫了。”

楚涟脸上的笑一瞬僵住，道:“我可以现在下船去杀了他么？”

认真的。

夏繁摸了一下用力按在桌面上的大手，安慰道:“乖，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那姐姐也觉得……我很没气概？”

对面人低落的语气让夏繁揪起了一颗心，她才知道涟涟口中的“气概”对他而言这么重要。

她立刻道:“当然有气概，涟涟最有气概了。”

虽然觉得很没信服度，但还是让楚涟有些郁闷的心情好转了很多，笑了一笑也当这段过了。

但心里却暗暗打定了主意:等大夜国再有动静，他一定直接掳了夜卫凌，替韩若圆了所谓的后宫梦。

画舫顺流而下，三日后便能到达大夜国楚城。

此时，大夜皇城的一处密牢中，有人替最里面的牢房打开了牢门。

“九殿下，出去罢。”

小碧走进牢房将全身是伤的男子扶起，便听到那人奄奄一息道:“你在这儿，那欢儿呢？”

小碧眼底晃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怜悯，低声道:“那日殿下被抓，五皇子趁夜派人强行闯入，姑娘机灵，趁乱逃走了。”

被凌乱黑发遮了面的一双漆黑凤眸晃了一晃，随即那人便弯起了薄唇，似有几分欣慰。

让清清楚楚看到这些的小碧暗自叹息。

其实，他怎么不懂？

三皇子落水也好，姑娘趁乱逃走也好，他都懂。

但有时少了些坚决，反而会让自己受无妄之苦。

主子就担心九殿下再如此，才派自己来的。

“九殿下，对不住了。”

看着鼻中忽然涌出鲜血的那人，小碧长叹了一口气。

命运使然，就这样罢。

“你……”

他们在大楚时不是已经互通心意了，怎么能还用“夏姑娘”这三个不咸不淡的字呢？

夏繁接过对面美人递过来的茶吹了吹，抿了一口后抬眸，看见隔壁本来还带着轻蔑的少女此刻已经面如桃花，对着一个背影都瞧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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