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水眸中涟漪四起，看来和昭姐姐的结论是一样的了。

“蛊虫还能熬死？”

夏繁一时溺在这种温情里心尖都似找不着了。

“我啊心疼祖父的嗓子，心一横带着才六岁的小混子出宫去找其它乐子，你知道他做什么了么？”

“自然，就和两个人打架一样，谁耐得打，谁最后就赢。”

看着身边人眉里、眼里、话里的丝丝宠溺，夏繁眉目里也渐染了那层甜腻，她忽然想起自己身边的这女子十六岁成为皇后的那年，涟涟恰好出生。

没过几日还在襁褓里的他就失去了母亲，被圣上抱进宫里放在皇后那里养着。

比起婶婶，其实她更像是一位母亲，涟涟亦如她的长子。

夏繁点头，拿起笔蘸了蘸墨汁。

最近蛊虫越来越猖獗，没日没夜地在自己脑中叫唤，想来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还好她这个人心性古怪，这只蛊虫还奈何不了她。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找个理由去外头避个十四天。

木槿拿起书案上的那只笔在晕了几滴墨的纸上顺着笔势而起，“既然它们已经相互制衡，就不必冒险再解了。”

“哦。”夏繁失望地点了点头，“如果他只是中了一种就好了。”

木槿眉头再次蹙起，“你为他这么费神做什么？”

“难。”

夏繁打量着纸上笔走游龙般的大树，写下:树树皆秋色，心心念人归。

木槿悠然一笑，“子昂从小就喜欢诗词，有一段时候日日围着我祖父给他释义诗词，祖父也乐此不疲，嗓子给他念哑了都高兴。要是我那两个傻弟弟缠着祖父，少不得就去请家法了。”

木槿点了点墨，道:“每个人的脾性不同，像你我这种人若是中了蛊，便很难解了，只能和蛊虫去死熬。”

一颗树的树干凌越于纸上，木槿安慰道:“安心，蛊虫近不了子昂的身。至于夜卫凌，三只蛊虫还是不要想着去解了，若只有其中一种，未再次蜕变的都能解。”

夏繁故作惊讶道:“蛊虫还能再次蜕化？”

关于这些方面，木槿向来是有些耐心的，不过和夜卫凌有关，她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怪滋味。

这次来南疆除了尽皇后之则，剩下的就都是为了那小混子的私事了，毕竟那时她做的不妥，是该来填补填补。

“做什么了？”夏繁心一下就紧张起来，她想婶婶左右不离“小混子”三字，定是有缘由的。

“他趁着我去给他买零嘴，避开随行的四名侍卫自个儿跑了。”木槿想到这里都气笑了，“我足足吓懵了一盏茶的功夫，回过神来就想他定是去找听诗听书的地方了，结果找遍了桑城的大小茶楼和书院，就是没找着。我便瞒着皇上出动羽林军去找，心想小混子长的那么漂亮，别是被那些个该死的牙子给拐了，我便派人封锁城门，下令下一座城也给封了，谁也不准进出。”

夏繁紧张地握住了裙侧。

一个皇后私自派羽林军封锁两座城，这可是要被弹劾的。怪不得坊间总有传闻说皇后恐居心叵测，原来还有这一茬。

木槿笑望着夏繁，“你猜我最后到哪里找着他了？”

她慌得六神无主都恨不得一头撞死时，听到小混子喊她了。

夏繁一把握住木槿的手，既心酸又内疚地吐露了两个让她发颤的字:“花楼。”

木槿“噗嗤”就笑出了声，暗道怪不得这俩人都拆不散呢。

“对，偏就那么巧，一位小乐娘那时靠着围栏在二楼练曲，唱得恰好就是他才从祖父那里学来的一首乐府长律。小混子骗开四名侍卫后寻着歌声就找去了。谁经得住那小混子的撒娇啊，那楼里的小乐娘一个一个排着队欢欢喜喜给他唱了几个时辰。”

可怜她在外头东奔西走，将疯之际忽闻头顶传来一个奶糯糯的声音，还只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直到抬头瞧见二楼的那道小身影，正穿着她给绣的月白色仙鹤袍，一颗系在发上的赤红佛珠垂在他耳侧，灯火缱绻下不真实的像个从天上迷路到人间的小仙童似的。

她一时什么规矩都不顾直往楼上冲，生怕晚一步那小混子又不见了。

“婶婶别气，都是他不好。”夏繁郑重其事的神情让木槿抬手又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就说你跟那小混子是一个德性。”

那时她还什么都没说，那一点点高的小混子就抱着她左一个“婶婶对不起”右一个“婶婶别生气”地哄，愣是把她一肚子的惊慌和生气变成了一肚子的苦水。

结果，什么错她都担着了，还打不得骂不得连生气都不会生了，只剩后来被那些个言官弹劾，一本又接一本，看得淮恩头都晕了。

“不过也好，闹了那么一出各种传闻都出来了，说我那时是不满陛下对子昂的恩宠，想趁机把他除掉，结果被小乐娘不经意坏了事，还是小乐娘通过佛珠看出子昂是位大贵人，偷偷去找的羽林军。”

夏繁一时都找不出安慰的话来了。不过这的确让人不得不怀疑，谁会认为一个才六岁的孩子能骗过四名宫中禁军，还跑去花楼听曲呢？

“再后来，芷昀和芷颜出生，一些藏得很深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想和我这妒妇结党营私，分散子昂手中的兵权，我便顺势而为，想把那些狐狸都圈养起来，明面上对子昂越来越冷淡，那小混子就真的越来越怕我了。”

木槿一双美目晃过一丝无奈，让夏繁揪心起来。

“婶婶，如果是那种怕，他还能是小混子吗？”夏繁握住木槿的手，“他是怕自己占了芷昀和芷颜的爱，所以才会来南疆当大将军的啊。”

“本宫才不管那些。”她从来不想他去当将军，更生气他想这些有的没的。不是自己生的，他就不是自己养大的了？当初她和淮恩也没想那么快生孩子，只是怀上了他们自然也很欢喜。

但跟小混子是不冲突的。

木槿美目幽幽地望向门外，“反正，有你这个也喜欢逛花楼的陪着，他也就热闹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后，木槿噙笑看向夏繁:“你知道为什么怀儿和玄儿比我小那么多么？”

夏繁弯唇，恬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因为等我和淮恩定亲，父亲母亲才打算再要一个孩子。”

父亲母亲在她未成家前给了她全部的爱。

那时若不是有人在自己的药里动了手脚，她的芷昀和芷颜也不会这么早出世。

点下最后一笔木槿将毛笔搁在笔架上，问道:“素来听闻你文采斐然，阿繁，替婶婶在画上提字罢。”

“倒不是。”夏繁惆怅地望向门外，“只是觉得一只虫子怎么能左右活生生的人呢？韩若既然能用蛊虫左右夜卫凌，那她会不会对涟涟出手？我看得出来她早把涟涟当作猎物了。”

木槿听罢一笑，“就凭她？也不怕磕掉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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