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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扬州慢(16)

  • 作者:蝶兰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02-10 10:32:54
  • 字数:11322

大帅,一个让人非常满意的名字,夏贵也免不了沾上有些尘俗的得意

“嗯,走走”夏贵无意识中点了点头,数十年来,每天早上巡查军营已养成了习惯,这种习惯一直陪着他从什长到将军,再到主政一方的安抚使

他们虚心向老将士认真学习,他们不拍死,他们敢冲锋,他们用自己的表现获得了守城将士喜爱,他们用自己的性命,获取了守军对他们的信任

就连自己,不也是逐渐的适应了这个年轻的后生,每天陪自己一起巡查军营,夏贵也知道这无影中是提高了教官营的地位,可是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夏贵看了看天,刚朦朦亮,或许那个年轻的后生不会过来了?

然而,各地的消息包括在庐州的表现,很快就让夏贵刮目相看,他们虽然还年轻,但是他们并不畏死,他们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敢战斗

他们身手敏捷,他们思维迅而果断,他们出手狠辣,在庐州已经打下了不少名头,教官营的名字,也算是响当当

平素没有战斗的时候,他们无私的向将士传授他们的武艺,传授他们杀敌的技巧,他们让守城的将士知道,战场没有光明磊落,只要是能够杀死鞑子的方法都可以用

毕竟,陈大举在他眼中还是一个年轻的后生,他儿子的儿子都还要比他大,而陈大举率领的也只不过是一群绒毛还没长齐的小娃娃,夏贵这辈子经过的大小战争,比他们所有人加上来还算多

夏贵,根本没有防备他们的意思

张贵以朝廷的名义赠送自己三十万饷银,自己这也是清楚得很,去年阳逻城堡解围,朝廷也掏不出这么多银子,为何突然间就变得富裕起来?

第七十章扬州慢

庐州源于隋,古称庐子国,又称巢伯国春秋时属于舒国及群舒诸国隋开皇三年才改名合州为庐州,至此得名,至今已有数百年也,庐州城不大,但是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城池倒是坚固,城外虽有蒙古汉军围困,然而战火还没彻底燃烧,只是偶尔有些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所以庐州城内还安静就如往日

八十二岁的夏贵夏老将军今天起了大早,黄州、汉阳等地都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教如今已二岁的老人家如何能睡得好,再说他从军旅数十年,早已习惯了早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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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张贵把这批小娃娃送到淮西战场,夏贵心里虽然有几分不舒服,但还是接受了下来,以为张贵不过是想让这些小娃娃过来历练

只有生和死的考验,才能证明一个人的品质,只有生和死的考验,才能使得一个人真正成长起来,将军百战死,没有死的才能成为将军,夏贵在佩服张贵的果断之时,也暗中为这批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娃娃担忧

十二月的冬季,已经开始有几分寒意,夏贵整理了一下盔甲,迈开还算稳健的步伐,一个亲兵迅上前,扶住老将军,尊敬说道:“大帅可是要去军营?”

然而,夏贵却总觉得自己放不开,他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怎样,但是他却不愿意去想这样的结局

人,总会在合上盖子的那天,是不是只有等到那天的到来,才会想到自己的结局呢?

然而,夏贵刚走出大营,一个矫健有力的声音给这个寂寞的清晨带来了几分生气:“夏将军请恕罪,小子来迟,小子来迟”

夏贵心底下不由涌起几分冲劲,这个年后的后生,每次出现总会给他带来无限的活力,这或许就是年轻的好处

“陈总教头何罪之有”夏贵挥了挥手,逗笑说道,陈大举连忙上前几步,从亲兵手中接过夏贵的手,比亲兵的态度加尊敬、加诚恳

“陈总教头,难为你每天都赔老夫受罪”夏贵也很自然的让陈大举扶住自己,他虽然老了,但是还没有老到不能走路的地步,然而不知道何时开始,他觉得这个动作让他觉得非常满意

自己得到这样的尊敬的感觉,应该就是从这个年轻的后生到来庐州开始,他从陈大举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私利,他的表情很自然,有时候夏贵甚至认为,自己的儿子夏松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夏将军折杀末将了,末将能够为将军效其鞍马之劳,那是末将的荣幸”陈大举扶着夏贵,刻意比夏贵差半个脚步,足够表明了他对夏贵的尊重

人,活到八十二岁非常非常不容易,反正陈大举一辈子就还没看到,他们的族人为环境所困,活到六十岁已经非常了不起,而自己也肯定是活不到那个年头了,现在有这么一个人老人让自己去尊重、让自己的敬仰,该是何等荣誉之事

况且,张大人再三强调,对夏贵一定要比对自己的爹还要亲

最后,张大人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

“陈娃娃,老夫也不是五指不勤”夏贵改变了称呼,让陈大举听起来加舒服:“老夫这样下去,恐怕都给你惯坏了”

“那是将军该得到的荣誉,那是将军该享的清福”陈大举摇了摇头,还是扶着夏贵,两人走得并不慢,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了军营军营安静得让人不由忽视庐州城外那些虎视眈眈的蒙古汉军

这原来是一个美好的国度,美丽得让人心碎

当然,这也是闷骚张大人说的话,陈大举虽然识字不少,可是没有经过文学的陶冶,自然不明白一个闷骚说的话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哲理

失去的东西,总比没有失去的时候来得加珍贵

“大帅,您老来了”城墙上,一名指挥使尊敬说道:“天气开始冷了,还请大帅注意身体,别让城外的那伙小咋种坏了心情”

“克林,”夏贵的虽然年纪已大,不过记忆力还不错,再说这都是跟了他数十年的老部将,他自然不会记错:“前段时间听说你母亲亲病了,老夫不是批了你的假吗?怎么不回去看一下老人家”

“家母、家母半个月前已经仙去了,孩儿不孝,竟然没有来得及送她走最后一程”李克林眼睛红红的,却没有流泪,或许他早已见惯死亡,见了太多太多的死亡

又或许,他的伤心,已经被他深深的压在心底,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脆弱,只因为他是一名军人

夏贵愣了一下,突然挣扎开陈大举的手,面朝庐州跪下去,磕了几个响头:“老太太,老夫给你磕头了,你给大宋生了一个好孩子啊”

陈大举和李克林连忙扶起夏贵,李克林呜咽说道:“末将的父亲,很荣幸能够跟大帅杀戮战场,父亲临死前让末将一定要听大帅的话,永远当大帅的小兵”

“母亲,八十岁的老母亲,临死的时候给末将婆娘说过,她能够有我这样的儿子为荣,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不需要末将守孝,只要能够守住庐州,只要能够把鞑子赶走,不让鞑子惊扰了她老人家的安宁,就是末将对她最好的守孝”

“我的儿子,”李克林指着庐州的北面:“他也想回去见一下他最亲的老祖母,然而却被母亲大人骂了出去,他恳求的他的母亲,让他躲在屋外偷偷的看着他最亲的老祖母死去,他却不敢放声大哭,就算是眼泪已经盈眼”

“我的婆娘,独自埋葬了我的老母亲,那天正是蒙古汉军攻城的时候,末将杀了数人,却就不回来我的母亲……”

“但末将一点也不后悔,”男儿有泪不轻弹,李克林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呜咽说道:“因为,末将曾经答应娘亲,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鞑子骚扰她的清净”

“她老人家喜欢清净”

“一门忠义、一门忠义啊”夏贵双手微微发抖,看着远处的蒙古汉军军营,眼睛朦胧胧,他看到眼前,一道道横线在飞舞,仿佛漫天的冤魂,那是死不瞑目的部将吗?

数十年,跟从夏贵的将士不计其数,在他面前死去的将士也不计其数,他年轻时是大宋为数不多可以直接和鞑子对阵的猛将,他杀得人也不计其数

可是,一个陌生的老人家的死,却彻底震动了他的心弦

夏贵仿佛又老了好几岁,在陈大举的陪同下走了一圈军营,回到大营,身体累垮了,半耷拉的坐在太师椅上,良久长喘过气

“陈娃娃,老夫问你一件事?”夏贵看着陈大举虔诚的脸,突然问道

陈大举点了点头,双手轻轻的捶打老将军的肩膀,点头道:“将军请说,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将军莫要问大举有没有喜欢上的小娘子”

“陈娃娃,你给老夫说一下,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夫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只是白活了一把年纪,还没有弄清楚,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相信是老太婆的死,彻底让夏贵重思考这一辈子,毕竟他已是一只脚踏进土坑里的人了,有时候想一想,死并没有那么可怕,跟他一起的人,早已死得差不多了,甚至比他后来的人,也已死了一大批

“为了什么?”陈大举不由停住脚步,沉思了好长时间才道:“有些人为了钱、有些人为了权、有些人为了利、有些人为了名”

“但是张大人曾经很认真的说过,他是为了汉人的脊梁而活”

“汉人的脊梁?”夏贵疑惑的看了看陈大举,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汉人的脊梁,”陈大举挠了挠头,又想了片刻才道:“按照张大人的说话,汉人的脊梁就是汉人的一种信仰、一种文化、一种传承下来的生活态度”

“这种态度古老相传,数千年以来传承,这种态度是有别于其他民族,而这种态度之所以能够源远流长,它是平和的、它是相互尊重的、他是自由而浪漫的,它是最美丽的民族之花”

“一个人活着,难道不是为了名留青史?”夏贵情不自禁的看着年轻的陈大举,名留青史,至少到现在为止,他夏贵已经可以做到,无论他的结局如何,后世的史书上自然会有他浓重的一笔

陈大举笑了笑,道:“若是末将,也是宁愿名留青史的”

“不过,张大人说过,有些事总需要有些人去做”

“一个人的脊梁断了,就接不上了,一个民族的脊梁断了,就会完全失去了生气”

“若干年之后,当我们的后人问起我们的父亲、我们的祖父活得为什么那么自由、那么平和,我们怎样解说”

“北方,鞑子治下,人分三色,汉人为奴,谁能自由活下去”

“自由,谁有自由?”

“不,我有”陈大举自言自语,突然大声说道:“我可以为自由而自由去战,我可以为自由而自由去死”

“老子有战死沙场的自由,老子有为民族、为朝廷战死沙场的自由,但是他们呢?”

陈大举指着远方的蒙古汉军的军营,大声道:“他们只不过是行尸走肉,他们拿饷银去战斗,他们拿战斗去换取赏银,他们苦苦的挣扎的要活下去,但是老子只要愿意,老子就可以马上去跟他们拼命,然后死而无憾”

“呵呵,小娃娃”夏贵拍了拍陈大举的肩膀,却悄悄的转过头,没有人看到他眼睛,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中统元年,夏贵军于淮南城,元将隋世昌乘战舰抵城下,战退宋兵……

二年,元将张庭瑞筑城于蜀之虎啸山,夏贵以师数万围之,城当炮皆穿,护以木栅,栅又坏,乃依大树,张牛马皮以拒炮

夏贵以城中人饮于涧外,绝其水,庭瑞取人畜粪溺沸煮,泻土中以泄臭,人饮数合,唇皆疮裂坚守数月,伺宋兵少懈,奋出击之元将焦德裕来援,夜薄贵营,令士卒人持三炬,夏贵惊走……

三年,李反于济南宋夏贵乘虚袭取蕲州、宿州等城万户李义战死,夏贵又攻邳州,守将李杲哥出降,夏贵去,杲哥入城诡言有保城功,已而事露,伏诛

夏贵焚庐舍去,杲哥之弟复与夏贵以兵三万来援,元将郭侃败之时夏贵已陷亳、滕、徐、宿、邳、沧、滨七州及利津等四县,张弘略遏之于涡口,夏贵始去,乃尽复所失地……

四年,夏贵以兵侵蜀中虎啸山寨,元将赵匣剌往御,走之……

至元元年,元将刘元礼为潼川路汉军元帅,宋夏贵率军五万来犯,诸将以众寡不敌,有惧色,元礼持长刀,大呼突阵,遂退贵兵……

二年,宋夏贵欲攻虎啸山,诏以石抹纥扎一军戍之……

……

一辈子崎岖戎马,东奔西走,补救于末造者,几二十年,固宋末一劳臣,使其能保危疆,支撑半壁,固当与南渡韩、岳诸公比烈,即不然而以身殉国,亦当与边居谊、李芾、李庭芝等同以忠义传,乃自峪溪口、焦湖之败,伯颜、阿朮大兵分驻建康、镇江,贵欲入卫而无由,遂不能守其初志,伯颜遣人往攻,即致书曰: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愿勿费国力,攻此边城,若行在归降,边城焉往

明年正月宋亡,二月贵遂以淮西入献,其意以为国亡始降,犹胜于刘整、昝万寿、吕文焕、范文虎等之先行投拜然宋史既因其降元而不为立传,元史又以其在元朝无绩可纪,亦不立传,徒使数十年劳悴,付之子虚计其时年已大耋,即苟活亦祇数年,故殁后有人吊之曰:享年八十三,何不七十九?呜呼夏相公万代名不朽真可惜也

这就是夏贵的悲剧,一个人活了一辈子,一个人活了八十三岁,前面七十九岁都活得很光荣,活得名留青史,然而后面的四年,让他一辈子就这样打了水漂

每每想到夏贵的悲剧,张贵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不是夏贵的错,这是历史的错,历史的错,总得让历史去偿还

“陈娃娃,听说你爹爹和叔叔是地方小族的酋长,活得不是挺滋润的吗?”夏贵背着陈大举,擦了擦眼泪,忍不住问道

陈大举愣了一下,想不到夏贵对自己了解这么深,摇了摇头,道:“末将很长时间没有回去了,都忘记了阿爸了”

“为什么?”夏贵有点不解,忘恩负义大逆不道,对于夏贵来说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不知道”陈大举很老实说道:“在下自从到了均州,觉得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以前小子在寨子时,什么也不懂,只懂得吃饭、打架、混日子或跟爹爹和叔叔去捕杀猎物”

“可是到了均州之后,小子接触了以前从来没有接触的东西,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奇,他们做的每一件事,在来都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

“、识字,练武、到均州军事学院进修,然后又跟郭大人出征,听张大人讲种种神奇的故事”

“小子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美很充实……”

夏贵呆呆的看着陈大举,仿佛这个无畏的后生,此刻却成了虔诚的哲学家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美很充实”夏贵无意识的重复陈大举说的话,觉得这句话,本来就很美.

无错打,【..】==

这人竟然就是均州军魁字营的指挥使陈大举,陈大军是打着教头的名义过来,夏贵虽大概知道陈大举的身份,但是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戒备

自从去年儿子夏松战死沙场,白头人送黑头人,夏贵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间全部垮了下去,朝廷的追封并不能给夏贵带来多的荣耀,儿子的死亡让他提不起半点勇气,报仇雪恨逐渐变得清淡,只有不停的思索

他已八十二岁了,别说在武将之中,就算是在朝廷,也是数一数二的长寿之人,按理说人活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寄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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