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虚弱的身体，在他的照养下，慢慢有些恢复了。

女人苍白的脸上已经又有了一些红晕。

已是天翻地覆的变了……

施小丹声色俱厉地斥责自己，声讨着自己，他的话语虽难听，却句句在理，声声血泪呀！

晚上，女人就在这个男人的床上休息，男人在外面的柴棚里过夜。

在堵闷的心中郁郁地出来……

那人的善良，宽容，没有平静了她的心，反而更加地沉重了。

自从遭受这次大劫来，这个从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妇人，她的心……

听着外面男人习武声，这个女人也是难以入眠。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声音，脑海里一幕一幕浮现出往昔那些画影。

那些让人心绪复杂，辗转反侧的往事……

唉……

这两天天气开始晴朗起来，风，也没有以前那样大了。

春天，要来了吧。

魏妩媛站在小屋前，看着这外面的景色。

几天连续下着雪，总算是停了。

叹息，

一声，又一声……

那个男人，照顾着自己，还去外面抓药回来给她调养身体。

但是在冬日的阳光照耀下，女人还是感到些许暖意。

在这里已休养了几天。

也亏得男人的身体已渐渐恢复好，他在柴棚里打坐，调气，提升自己内力。

有时太冷了，就起来跳跃习武，一练就是大半个夜。累了就在柴棚里蜷缩过一夜。

而这个男人，这个被自己和爱人不当人看的男人，被自己和爱人肆意践踏欺凌毁了一生锦绣的男人……

却对自己和那个人没有半点怨恨，反对落入他手的自己关怀有加，帮助着自己……

泪水，复杂情绪调染着的泪水，在这个几十年不知落泪是何滋味的女人眼中滚动，滚动……

…………

门“吱嘎”一声打开，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回头，看见那个男人手里端着一碗米饭和一碗菜，向她走过来。

“饭好了！“

说着，把饭递给她。

女人看这饭菜，皱了皱眉头。

怎么又是这些?

这几天就只吃这同样的一个菜，而且没油没味的，她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她站着不动，也不接碗。

施玥朝她递过去，见她不动，疑惑地看看她。

女人勉强接过来，夹了两口，真是难吃啊！

这个平时养尊处优，山珍海味惯了的贵妇心里有些不满了。

男人转身进屋。

女人跟在他后面进去，看见男人蹲在地上，独自端着碗吃着什么。

这个女人心里突然一股无名火升起来。这个人他自己吃好的，却给自己吃的是什么呀！

一气之下，把饭给摔在地上。

施玥惊讶地抬头看，看见这个女人生气的样子。

魏妩媛嚷嚷着:“这是什么猪食啊！你这两天就给我吃这些！哼，你还是男人吗？”

“就算是我再怎么对不起你，你也不能这样对待我呀！”

施玥:“……”

魏妩媛:“你看你，你给我吃这么差，你自己又吃什么！真是过分！”

说着，她走过去把男人手中的碗一把抢过来，可是她却呆住了。

她看见这个男人的碗里哪有什么好东西，连白米饭都没有！竟是昨日自己吃剩的食物！

她一下怔了。

施玥站起来，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把女人摔在地上的饭菜用手抓起来重新放在碗里。

“真不好意思，我这里也就只有这些可吃。等我明天，明天上山去砍了柴卖了，换些钱给你买些好肉食。”

魏妩媛:“……”

男人用一只碗重新给她盛了一些干净的饭给她。

“你先将究吃点吧，身体不好，可不要饿着了。”

女人接过饭，呆呆的。

施玥端起女人不要的弄脏了的粮食，低着头走出屋。

女人走到门边，看他蹲在地上挑捡着碗里还有些干净的饭菜，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吃着自己不要的剩饭。

女人怔着，半晌说不出话。

……………

风又开始大起来，一股一股扑打过来。

魏妩媛在门口向外张望，那个男人一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的心有些焦虑起来。

这时，她看见远远的有人过来，是两个人，还有一辆马车。

女人一下紧张起来。

她急忙躲进屋关上门。

过了一会，她听见脚步声走近了这里。

她的心都提在嗓门上了。

她听见脚步声靠近这个门，门被推开了。

他站在门口。

女人紧张地看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对自己做什么？

如果他要把自己重新给送回妓院，那么，自己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是不愿意的！

施玥:“你起来了，饭吃了吗？”

魏妩媛:“……”

他见女人不回话，看了看她，见她瞪着自己，好像很紧张。

“你怎么了？”他关心地问。

女人依然不说话。

施玥:“我去叫了辆马车来，你今天就坐它回正渭去吧！”

魏妩媛一怔。

她看他，看见他的眼神，温温和和，没有一点心机。

男人说着又向门外走去。

魏妩媛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到门边。她看见马车上坐着一个老头，那个老头的样子看着也很面善。

他看见女人，对她裂开裂嘴笑了笑，露出满嘴的大黄牙。

女人又看那个男人，看见他在风中打着抖，身上穿着依然是那件破衣，但好像薄了很多。

他回过头对她微笑了笑。

他清瘦脸上布着伤痕。

他已经不年轻了，其实也就只比自己大个几岁，但是他看着却要比本来的年龄老很多。

满脸的沧桑。

花白的头发被风吹扬起，扑在他的面上。

他额上的那两个字，时不时被吹露出来。

不知为什么，女人的鼻子有些酸涩起来。

“这是几块饼，还有水，你带着路上充饥吧！”

他把一个小包袱和一只水囊递给她。

“这里有些钱，当做路费吧。我也没有多少钱，你节约一点，明天就会到正渭的。”

魏妩媛呆呆地看着钱，“你哪里弄来的钱？你的衣服怎么变单薄了呢？你身上的棉袄呢？你把它卖了！”

施玥笑笑:“当了。以后我有钱会赎回来的！”

魏妩媛鼻子一阵酸楚，她看见这个男人在冷风中极力地忍着不发抖，把咳咽在喉管里，嘴唇冻得发紫。

男子一拐一拐地走着，见女人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她，见她满面歉疚满心酸楚的样子。

“哦，没什么的，我虽然把棉袄当了，但里面还添了衣服，不会冷的。”

女人默默地跟上。

他们走到马车边，施玥扶着她上了马车。

“我本想送你到正渭的，但是，我身子不好，走不得长路。你自己一路可要保重！”

“这赶马车的张大爷他为人很好，你可以放心的。”

“我把你托付给他，你不用担心，他会把你送回正渭的！”

“还有车钱我已经给了。”

“你一路上要小心，不要让人认出来！女人家也不方便。我给张大爷说了，今晚上你们就不住客店了，直接赶回正渭，不要惹多出些事情来。”

他又转头对张大爷说:“张大爷，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一路上走平稳点，不要把她颠簸着了。”

张大爷:“晓得，晓得！”

施玥:“路上可要小心啊！你可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到正渭啊！”

他又拿出几个干饼给这个大爷。

“这几个饼你路上吃吧！”

张大爷:“不要，不要，我媳妇儿给我准备了粮食的。”

施玥:“你们一直赶路，晚上又不歇息，会很累的。为了安全起见，就不要在路边摊前停下，不要进那些店里吃东西。所以这几个饼就全当给你张大爷路上饥渴的时候填填嘴罢了。”

张大爷也不再推辞，收下了饼。

“你放心吧！施玥，你既然信得过我，把她托付给了我，我肯定会把她安全送到地方的！”

施玥:“那就拜托你了，真是感谢不尽！你把她安全送到正渭施府，他们一定还会更多的答谢你的！”

张大爷笑:“好的好的，施玥，你呀，对她可真是关心啊！”

“对了，她是你的什么人呀，是你的亲戚吗？”

施玥与魏妩媛两人都怔了一下，互看一眼。

施玥:“是啊，她是我远房的妹妹。你可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到正渭啊！”

马车里的女人一直不说话，默默地听着他们两个对话。她听见那个男人不停地叮嘱赶车的老张，不停地叮嘱他要安全把自己送回正渭。

他是那样的关心，那样的不放心这个女人。

魏妩媛心里真是一阵一阵的难过。

她想起自己和他的大哥施毓，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利用他，残害他，想起以前自己对这个男人所做的种种冷酷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打他耳光，把脏水泼在他身上，辱骂他……那些残忍羞辱他的事……

可是这个男人，却一点都没有记恨在心。反而还想着法子地要保护自己，要把自己送回家，送回那些残酷待他，冷血抛弃了他的那些人里。

这个男人，可是真正的善良啊！

施玥看看她，见她发着愣。

他怕她没听清自己的话，又不停地在她耳边唠叨:“记住啊，你就坐在车里，尽量地少露面，远离了这里，到正渭境内才可以下车休息一下哦！”

“切记住，如没出这个县境内，你可千万不要下车，不要露脸啊！”

魏妩媛点点头。

“对了！”他想起什么，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苏入梦给他的。

是那一年，他们俩准备私奔时，丫环白白送给她的女主人，让她用来保护自己的。

但是，她为了救他，却把它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一直把它留在身边，再次见到了他，她把它给了这个男人。

现在，这个男人又把这把匕首赠给面前这个女人。

“你把这把匕首带在身上，用它来护身！”

他见女人没动，他拉过女人的手，把匕首放在她手上。

女人看这个男子，看见他裂开嘴对自己笑了笑。

她的泪水一下涌出眼眶。

她颤悠悠地:“施玥……”

施玥:“什么？”

她幽怨地，“你不该这样对我，说不定……我又会负你！”

施玥沉默一会，微微一笑，“是劫总是逃不过的。魏相女，求你一件事！”

魏妩媛:“什么事？”

施玥:“不要怨小丹，他还是个孩子。”

魏妩媛沉默良久，缓缓地点点头。

老张扬起鞭子打在马上，马车慢慢地向前走。

“施玥！”她喊。

施玥:“嗯？”

“施玥……”

她看着他，眼睛里泪水盈闪着。

“对……对不起！”

男人愣了一下。

他对她笑了笑，朝她挥挥手。

渐渐地，马加快步伐。

走了一程，魏妩媛回头看，看见那人依然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

风微微地把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吹扬着，也吹乱着他花白的发。

他清瘦的身体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沉默的树，扎根在地里，看着自己这个被风吹拂走的树叶，慢慢在他视线中变小，离去。

魏妩媛默默地看着渐渐远离的男人，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孤零零的，消失在阵阵风尘中。

那两天下雪，实在太冷了，男人只好轻轻进屋，蜷在角落模模糊糊打着盹挨过夜晚。

一眼望去，一座接一座厚重的山，还有一条河沿着它们缓缓流着。

冬天里，没有绿色，显得很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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