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年苦笑道：“怕是以前的点点滴滴都算得上。”

木年脑袋上也冒出了几条线：“我的大师兄啊，你怎么…难得遇到个女子就…就…”

他以为温有枝会打断他并且让他走开甚至是消失。

可是她没有。

木年“就”不出来了，顾思年又瞅了他一眼：“我帅。”

绝望自己一腔莫名地用错了地方的孤勇么？

顾思年看着眼前这个即将伴年的少女，粉衣如旧，面容却苍白了许多，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又像是正面对着一个痛苦而又解脱不得的东西奋力挣扎。

“有枝，我…”顾思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顾思年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背影却看起来莫名地有些视死如归…

木门清脆地响了几声，听得出来人的犹豫和小心翼翼。

温有枝站了起来，顿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顾思年在房内徘徊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把木年绕晕了。

“你到底想干嘛。你想做陀螺吗？”木年白了一眼。

顾思年懒得跟他争，还是皱着眉转悠。

连续两天，温有枝都仿佛是消失了一般，完美躲过了所有顾思年和木年可能出现的时间。

“师傅。”温有枝叫了一声，声音已经不再像几天前那样剑拔弩张，却还是带着浓浓的无力和绝望。

绝望什么呢？

“又？！”木年吃惊道。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木年想敲开这个大师兄的脑袋瞅瞅里面是不是…好吧里面就是块木头。

顾思年终于叹了一口气：“我怕她想多，只当这又是平白撩拨人家。”

“……”木年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却莫名有些感动。在他还是个小小木偶的时候，顾思年也经常和顾伴师兄这样打嘴仗，师傅死后，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的顾思年了。

顾思年见木年一脸感动加感慨地看着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道：“怎么了？”

她正用着一种略带这些期待的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期待？

自己还是对他的解释有期待的。温有枝不否认。

顾思年叹了口气：“能让我先进去么？”

温有枝听了，侧身让他进了房间。

“女子闺阁不能擅入——师傅，你可坏了规矩了。”温有枝轻声说道，仿佛带着点戏谑。

“我…”顾思年长期的“入世”显然没有告诉他这些规矩，“那，那我…”

那我出去吧。

顾思年第二次这样的无力。第一次是因为自己太弱小，救不出师傅的时候。

“不用。”温有枝猜到了顾思年想说什么，“你是我师傅。”

不算是外人。

温有枝没敢说出来。

就算是经历了那些事，就算是知道顾思年对自己的照拂不过是一种对另一个女孩的关切的移花接木。她也还是不敢。

“我刚开始的确是因为你给了我一种沁儿的感觉。”顾思年清了清音，他决定直入正题，不能再在这些儿女情长上弯弯绕绕了，否则要解释的事情就不止收徒这一件了。

顾思年看了温有枝一眼，却发现她没有什么反应，于是继续说道：“但是，后来我发现，你跟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温有枝笑了一下。

顾思年疑惑地看向她。

“师傅，顾小姐那时候才几岁？就能看得出我跟她性格上有什么不一样了？把我跟一个六岁小儿比，也太糊弄我了。”

温有枝直勾勾地看着他，笑容有些苍凉的失望。

就是来这么糊弄自己的么？

过了两天，这两天他就是在考虑怎么糊弄自己？

顾思年尴尬地看着温有枝，决定继续说下去：“我收徒的原因是这个，可赠你雕刻刀不是，传授你知识也不是，陪伴你关切你也不是…”

顾思年顿了顿：“那些，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徒弟，我是你的师父，我是顾思年，而你是温有枝。”

温有枝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突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好像就想这么看着他。

耍赖。

温有枝心里默念道。

怎么可以用温情套路！

耍赖！

阳光透过窗棱洒了进来，倾倒在了顾思年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真美好啊。

温有枝又想道。

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还这么戳人心呢？

顾思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却也不敢出声，怕温有枝又…又像上次那样…

那他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当氛围马上就要变得诡异起来的时候，温有枝突然上前了一步。

顾思年身体有些僵硬，却也不敢退，他不想再一次看到那种带着绝望的眼神了。

因为那样绝望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当年一场大火烧掉的希望。

对人间，对入世，对人情冷暖，对善恶因果，对所有的一切的希望。

温有枝却也只是上前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你是顾思年，因为我是温有枝？”

“因为我是顾思年，因为你是温有枝。”顾思年不带任何犹豫地重复道。

温有枝突然眼眶发了红：“师傅。”

“我在。”顾思年轻声说道。

而在另一间屋子的木年感受着温有枝的内心激动与感动，疑惑地暗道：“顾思年对有枝做了些啥？”

没过多久，顾思年就回来了。

“好了？”

顾思年也不知道他问的是温有枝的态度好了，还是他解释好了，却也懒得问，就匆匆答了一声“嗯”。

“怎么了？”木年感受到他的不对劲。

顾思年坐在床上，抬头看着木年，却把木年吓了一跳。

他从来没见过顾思年这样的神态。

全是迷茫。

就算是师傅死的时候，顾思年的脸上也只有无力疲惫和愤恨。

从来不会迷茫。

他一直都是稳步向前走，总揽全局，总是不慌不乱的，就算是硬撑，他也不会把自己心里的迷茫表现出来。

可他现在的不知所措简直不止是摆在脸上了，甚至是深入眼底了。

“你…”木年也不知怎么开口了。

“我不知道拿有枝怎么办了。”顾思年手足无措地开口了。

“她…”木年叹了口气，怎么这孩子偏就生了这不该生的情绪呢？喜欢谁不好，喜欢她师傅？

顾思年似乎也没想过会得到什么有实质性意义的回应，仿佛只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契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是她师傅，这是伦理不合；我是木偶，这是世俗不容。可是我硬不下心来告诉她。”

木年还是没动静。

他是第一次入世，比顾思年为人的时间还晚点，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办了，甚至连安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顾思年右手捏着眉心，轻轻道：“你去看看她吧，虽然你是宿命所选才选中的她，但是你的蝎子…”

说着，顾思年往木年肩头看了一眼。

“嗯。”木年点了点头，他懂得顾思年没说完的话。

这蝎子也是顾思年刚开始忌惮他的原因吧。

如果不是温有枝，木年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顾思年选中去寻找宿主。

他想问问顾思年，现在有没有放下忌惮。

可是好像也没有理由让他放下。

木年还是把话堵在了喉咙里，转身朝门口走去。

顾思年缓缓躺了下去，双手放在了脑门上，眉头不曾放松半分。

“没，没怎么。”木年看了看，噢，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大师兄…

“不是，你要去找她就去啊，你与其在这里转晕我，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她把那一页翻篇。”木年又是一个白眼。

顾思年终于看了他一眼，艰难道：“能，能翻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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