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太不妙了。洛辰脑中开始寻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却突然看见了从山上走下来的一人。

眼熟。顾伴一瞬间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就像是同类的气息。

楼童视而不见洛辰打量怀疑的眼神，反正自己这徒弟也不会就这样大剌剌地问出来，让他放着吧。

那一团迷雾就在这心理试探中开了口：“你就是那个大徒弟的朋友？”

“你来了。”楼童语气中竟有一种难得的正经和严肃，或者说，难得地把一个人放在了自己的平等面。

就算那些人对木年有再大的怨念，也没有人这么有空，从小学个几年武，修个几年道，就为了这个到现在也没露面在世人面前的楚江开，或者说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期盼着自己能碰到几个木偶，泄一泄愤。所以截偶师的徒弟一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或者是遗弃儿。

比如洛辰，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遗弃儿。

但是……门客？这也太稀奇了吧。

顾伴感到有一道目光紧盯着自己，自己却连那人的眼都看不清，不禁有些气闷，却又不能动手，更加不爽了。

洛辰在此生活了二三十余年，竟是从未见过此人，不禁心中有些发紧，总觉得这人的出现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在这种时候，但是怎么说也是大弟子，总是比顾思年要说得上话一些的，于是便试探性地问道：“师傅，这位是……？”

“噢，忘了跟你们讲，这位是刚入我门的门客，苏山。”楼童回答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出去游历了？”洛辰也随意回答道，“然后带回来两个木偶人？”

顾伴笑了一下：“你真的不担心啊。”

洛辰看了看这个男孩子，阳光帅气，怎么就偏偏背上了这样重的仇恨呢？哦不对……自己现在跟他是一样的……

“如果楼童问起来你去哪了，你要怎么说？”顾伴斜眼看着洛辰。

门客？洛辰却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理由或者说，是个理直气壮的借口。

楼童这个人，或者说，现在所有的截偶族所存在的意义，就洛辰现在所知道的来推理，仅仅只是为了楼童的仇恨，楼童的不甘心，楼童的执念。但是这个要门客干嘛？楼童能给名还是能给利？能给知识还是能给技能？好像都不能。

因为他一进门就看见了楼童站在门口，口中叼着根草，冲着神色莫辨的二人道：“回来啦，等你们好久了。”

洛辰这人一路上能回答得那样随意自如是因为从前他也出去，楼童从来不过问一句，也是，一代族长，又怎会天天关注自己的大弟子究竟去干嘛了呢？

然而这次洛辰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打脸了。

来人终于近到顾伴二人看清了，却发现……还是看不清。

实在不是这两人视力不好，是这个人的脸部罩着一层迷雾，乌漆嘛黑，啥也看不见，只知道此人身材魁梧，露出的手臂皮肤黝黑得紧，想必脸蛋也清秀不到哪里去。

冲着顾伴来的。

顾伴不说话。他真的懒得理这个人，那个目光太锐利，太赤裸，刺得顾伴非常不舒服。

“嗯？”迷雾也不恼，目光转向了洛辰。

师傅盯着自己，洛辰也没法像顾伴一般忽略而过，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迷雾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嘲讽，更像是不屑。

“走了。”迷雾甩下这句话就真的化作了一团迷雾飘走了。

“走了？”洛辰目瞪口呆看着这人原路返回，似乎下来一趟只是为了来问问顾伴是不是他的朋友。

是不是朋友……洛辰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这问题问得实在是蹊跷，也不是时候。

果然——

“洛辰啊，你还未向我好好介绍这位朋友呢。”

洛辰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师尊是起了疑心了。

“我自己来介绍吧，这段时间叨扰了，竟也失了礼数——鄙人无父无母，也不知家住几何，近年来一直流浪四方，知道遇见了洛辰才暂住于此。”

“可是你们是幼时好友。”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洛辰幼时是个木偶，哪来的幼时好友啊啊啊……从前不知道，这个理由尚且让二人自己觉得天衣无缝，如今连自个儿都骗不过了。

既然如此，上次楼童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自己从前那些什么自以为警觉的探查怕是从头到尾都在楼童监视之中，既然如此……

顾伴灵力凝聚，却被硬生生打断了——有人解围来了。

竟又是那团迷雾。

“那位小徒弟的朋友，上来吧，我见你投缘，来聊几句。”这话说得轻松，却也轻松暴露了不是门客的身份——哪有门客敢在风雨欲来的气氛里从主人手下抢人的？

顾伴收敛灵力，揣着十二分的戒备跟着这迷雾走了。洛辰内心无比的悲愤——他可不想一个人面对师尊。

迷雾像是共了情，转过头：“你也一起吧，你也有缘。”

……行行行，谁都跟你有缘。洛辰吐槽了一句，却是求而不得地屁颠屁颠跟上去了。

但是让洛辰最为好奇的，是楼童竟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像是被定身了一般。

顾伴从一开始感应到那熟悉的气息时便对此人充满了戒备，如今虽然他延缓了“干一架”的发生，却还是消弭不了心底的忌惮。

但从那团迷雾，他就分辨不出来此人的灵力几何的，但是，肯定是强大的存在。

“进来吧。”迷雾停在了一座黑砖房前，黑砖外竟是寸草不生，只有砖房外墙有几根孤零零的枯藤却看得顾伴瞳孔一缩。

这是木偶人的枯藤。

所有木偶人都可以演化出枯藤——当然也可以是鲜嫩的生藤，有点闲情逸致的也可以像顾思年和木年那样在木藤上种点花，但是无论怎么装饰，藤上有一个东西永远改不了——一个木条印。

来人点了点头，迷雾也随之上下晃动，做事滴水不漏。

洛辰不回答，顾伴也就不再多话。

汝南山还是一如既往地低调恢弘，真是想不出楼童那样张扬的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地盘弄得这样不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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